闻心兰墨晚风最新章节内容_闻心兰墨晚风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闻心兰墨晚风是小说《悲花鸣》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墨问心兰写的一款纯爱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悲花鸣》的章节内容

闻心兰墨晚风最新章节内容_闻心兰墨晚风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春寒料峭的三月,烟雨中的江南总有种朦胧美,春雨如烟,洒落在小桥上、柳树上,还有少女的窗前,少女在窗前痴痴地看着对面的桃花树,正直雨季,雨水滴落在桃花上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花瓣也会随着雨水落在水潭上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少女忍不住向窗外伸手,似乎想感受雨的温柔,细雨斜斜地织着烟青色的纱。闻心兰倚在绣楼雕花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湘妃竹帘的流苏。檐角铜铃在湿润的风里轻晃,叮铃一声,惊醒了檐下打盹的麻雀。

忽有绯色掠过眼角。

她探身望去,见墙外那株老桃树下立着个撑红纸伞的少年。伞面被雨水浸得鲜亮欲滴,倒比枝头新绽的桃花还要艳上三分。少年仰着头,露出半截白玉似的下巴,青色衣袂被风掀起又落下,恍若停驻在花间的翠鸟。

“定是个痴人。”心兰抿嘴轻笑,看那少年久久伫立,以为他在细赏雨中桃夭。却不料片刻后红伞轻旋,青石板上漾开一圈水纹,转眼便消失在月洞门外。雨声渐密,打落几片花瓣粘在窗纱上。心兰正要转身取绣绷,忽见那抹绯色又折返回来。少年这次走得急,袍角溅起的水珠沾湿了鞋面也浑然不觉。他踮脚去够最高的那枝桃花,奈何个子尚小,试了几次都差半掌距离。

“呆子。”闻心兰忍不住笑出声,见少年弯腰抱起块圆石,摇摇晃晃踩上去时,心尖跟着颤了颤。他自怀中掏出一段红绸,仔细系在枝桠分叉处。雨丝斜斜穿过红绸边缘,将丝缎浸润得如同浸了胭脂的宣纸。

少女托腮看得入神,忽见少年转头望来。隔着雨帘,那双眼睛清亮得像是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似是惊鸿一瞥。她慌忙缩回竹帘后,耳尖微微发烫,却忍不住透过帘隙偷看——那红绸在风里飘飘荡荡,倒像是月老祠前挂满的姻缘笺。

待到暮色初染,闻心兰提着裙裾匆匆下楼。绣鞋踩过青苔时险些滑倒,她却顾不得这些,径直跑到桃树下仰头张望。残雨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方才系红绸的枝桠上,分明有道新鲜的断痕,此刻正被红绸细细裹着伤口,断枝也用竹片固定得妥帖。花瓣簌簌落在肩头,她伸手接住一片,忽然觉得脸颊发烫。

原来他不是来求姻缘的啊……

昨夜台风折枝的咔嚓声仿佛又在耳畔响起,那时她正躲在暖阁里捂耳朵,而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却冒雨来给桃树治伤。雨又下了起来,打湿了少年留在青石上的脚印。心兰解下鹅黄披风搭在断枝处,指尖抚过红绸时,触到一丝未散的体温。

闻心兰是闻先生夫妇的掌上明珠。闻家虽非高门大户,却处处透着诗书传家的清雅。闻先生虽未考取功名,却是镇上私塾里最受敬重的教书先生。他那间总飘着墨香的书房,摆满了批注密密麻麻的典籍,连窗棂缝隙都浸染着经年累月的书卷气。闻心兰自幼便爱趴在父亲案头,看狼毫笔尖在宣纸上蜿蜒出墨梅般的字迹。

母亲原是城中绣坊的巧手,十指翻飞间便能将素缎化作彩蝶纷飞的画卷。闻心兰身上月白色的襦裙、绣着缠枝纹的软底鞋,乃至发间那方素帕,都缀着母亲精心缝制的暗纹。晨光里常见母女俩对坐廊下,一个执卷吟诗,一个飞针引线,绣绷上盛开的牡丹总与书页间的墨香缠绕成趣。

在这般书香与绣线交织的屋檐下,闻心兰既习得吟诗作对的灵慧,也承袭了穿花纳锦的巧思。只是少女怀春的心思,终究难全然锁在诗行与针脚里。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常趴在窗边望着星空发呆,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任晚风将白日里先生教的《蒹葭》吹散在桃枝间——不知那日惊鸿一瞥的身影,何时会再携着落英经过她的窗前。春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闻心兰绣帕上的桃枝总也绣不好。银针第七次扎破指尖时,茜色血珠正巧落在花苞处,倒像是枝头凭空结了红豆。

“姑娘仔细疼。”丫鬟捧着绣绷惊呼,却见小姐怔怔望着窗外。那株老桃树的新枝被红绸托着,在细雨里轻轻摇晃,恍若少年离去时翻飞的衣角。更漏滴滴答答漫过长夜,心兰辗转反侧间,总听见瓦当坠雨的声响。恍惚里那截红绸化作月老手中的红线,青衫少年站在桃花深处,耳垂朱砂痣艳得惊心。晨起对镜梳妆时,她鬼使神差地将胭脂点在左耳垂,又慌忙用帕子拭去。

墨家小院,闻心兰在门前伫立良久,那方沾着胭脂的绢帕还死死攥在手心。竹篮里的莴苣滴着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晒药草的竹匾上。墨晚风正踮脚给廊下的忍冬藤系红绸,中衣领口磨出的毛边被风掀起,露出伶仃的锁骨。闻心兰的目光落在墨晚风手中摆弄的物件上,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这株也要治伤么?”话一出口,她便懊悔不已,意识到自己好似说错了话。那尾音颤巍巍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悬在这弥漫着淡淡湿气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墨晚风听到声音,手微微一颤,急忙转身,却不小心碰翻了脚边的陶罐。只听“哗啦”一声,去年收的桃核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地四处滚落,在地面上跳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一直滚到闻心兰的脚边。

他的神色瞬间慌乱起来,连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些散落的桃核,动作有些急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单薄的身影。后颈那白皙的皮肤,渐渐漫上一层红潮,像是天边的晚霞,透着羞涩与紧张。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闻心兰的眼睛,嗫嚅着说道:“是……是给藤蔓分叉处减负的,不是治伤。”说完,他的头埋得更低了,手中捡桃核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加快。闻心兰见状,也蹲下身来帮忙捡拾桃核。她的动作轻柔,目光在散落的桃核间逡巡。忽然,一枚桃核映入眼帘,上面竟刻着极小却极为工整的“闻”字。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缓缓抚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痕,触感清晰而真实。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少年略带紧张的解释:“练篆刻随便刻的……”

“敢问姑娘是?”墨晚风似是意识到气氛的微妙,赶忙开口打破沉默。

闻心兰一愣,这才从那刻字的桃核带来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答道:“小女闻心兰,就住在对面的宅子,看到你在家便过来打声招呼,不知可否唐突了?”墨晚风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笑道:“说来也真是巧。手中的桃核正好刻着‘闻’字。”说罢,他似是才想起礼数,立马拱手行礼,身姿挺拔,神情认真:“原来是闻姑娘,在下墨晚风。你我本就是邻里,何来唐突之说。”

她喉头哽住,想起自己曾经误会了他,耳尖烧得比晚霞还艳。微风轻拂,原本安静躺在竹匾里晒干的草药,猝不及防地被风卷动。那些细碎的叶片和茎秆,纷纷扬扬地升腾而起,如同一群轻盈的蝶,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缓缓飘落,不偏不倚地落满了闻心兰的石榴裙。

鲜艳的红裙上,点缀着深浅不一的药草颜色,形成了一幅别样的画面。闻心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拂落那些草药。墨晚风看到这般,动作瞬间僵在原地,目光定在闻心兰的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与无措。整个人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母亲从里间传来的唤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晚风,来煎药了。”墨晚风如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蹲下身子,将洒落一地的药材拾起,动作略显急促。他的手指在草药间穿梭,偶尔触碰到闻心兰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手。待草药收拾得差不多,墨晚风带着一丝歉意看向闻心兰,轻声说道:“闻姑娘,实在对不住,我这便去煎药了。”闻心兰微微颔首,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墨公子请便。”

两人简单作别后,墨晚风抱着收拢的草药,快步走向厨房。阳光拉长了他的身影,那背影带着一丝匆忙,仿佛想要逃离这令人心跳加速的场景。而闻心兰站在原地,裙摆上还残留着些许草药的痕迹,目送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泛起一阵涟漪。归途中心兰走得极慢,拐过老桃树时她突然驻足——那些曾让她遐思万千的红绸带,此刻正温柔地托着五六个新结的蓓蕾。暮色里飘来墨家小院的药香,混着泥土里苏醒的草木气息,将她心底的羞惭酿成酸涩的蜜。

暮雨敲打着天井里的青瓦盆,腌萝卜的咸香混着新蒸黍米饭的热气在厅堂漫开。闻心兰数着碗里金黄的玉米碴,听父亲用戒尺轻敲桌沿——那是给顽童训话时养成的习惯。

“斜对门搬来的墨家娘子,“闻先生夹了筷香椿拌豆腐,“今早在水井边晕了一晕,说是旧年咳疾犯了。“闻夫人指尖银针在绣绷上顿了顿,杏色丝线悬在半空:“可不是?昨日见那孩子蹲在巷口剥榆钱,衫子短得露手腕。“她腕间玉镯磕在楠木绣架上,惊得女儿筷头的槐花饼掉回碟中。檐角铜铃忽地叮咚作响,老桃树断枝上系的红绸正随风拍打窗棂。心兰盯着那片晃动的绯色,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声音:“咱们...不送些吃食么?“

“正要与你娘说这事。“父亲舀了勺莼菜汤,“后园新割的韭菜,配上瓦罐里腌的雪里蕻...“话未说完,女儿忽然站起来,藤椅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闻心兰激动道:“让女儿替爹爹送去吧!”闻夫人望着女儿攥紧的袖口,那里洇着几点桃汁染就的淡红:“兰儿最是心善,那便让兰儿装些时鲜送去罢。“绣绷上的《杏林春雀图》恰好收完最后一针。闻心兰开心应道:“交给我吧娘亲,兰儿保证完成任务!”

暮春细雨将青石板沁成墨色,闻心兰抱着装满嫩莴苣的竹篮立在巷口。对面小院门楣只悬着半截褪色桃符,门缝里飘出缕缕艾草烟,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娘,西街王掌柜订的《伤寒论》抄好了。“熟悉的清亮嗓音穿透门板,惊飞了歇在瓦当上的麻雀。心兰呼吸一滞,看着木门吱呀敞开,墨晚风单薄的身影笼在洗得发白的青衫里,怀里紧紧搂着用红绸带捆扎的书卷。“闻姑娘?“少年耳尖倏地染上霞色,慌忙将磨破的袖口往身后藏。门槛内探出半只开裂的陶瓮,蓄着接檐溜的雨水,水面浮着几朵完整的桃花。心兰目光扫过他露出脚踝的裤管,竹篮突然变得沉甸甸的。“爹爹说你们刚搬来,邻里之间应该互相帮衬一二,让我送些新鲜菜蔬...“话未说完,里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墨晚风神色微黯,却仍挺直脊背道:“代我们谢过闻先生,只是...”

“风儿请客人进来喝口茶吧。“温婉的女声截住话头。素衣妇人倚着门框,发间木簪已磨出包浆,袖口补丁却绣着精巧的缠枝纹。她掌心躺着枚松子糖,糖纸折成桃花模样:“这是风儿昨夜留的松子糖,闻姑娘来尝尝吧。”少年霎时红透耳垂,心兰这才注意到他腰间别着本《论语》,书页间露出几片压干的桃花标本。斑驳粉墙上斜斜钉着木架,晒干的接骨木与三七参挨着蒙学字帖,药香裹着墨香在雨气里浮沉。

“原来是用了药渣肥土,桃枝才会如此生得旺。”

心兰望着院角那株移栽的断桃,嫩芽正从红绸包扎处钻出。墨晚风蹲身擦拭陶瓮沿的水渍,袖口滑落的手腕比竹衣竿还细:“等接了果子,先给闻姑娘挑最红的。”

细雨如丝,密密麻麻地织就一张朦胧的网,将墨家小院笼罩其中。雨珠顺着茅草檐轻快地滑落,“滴答”一声,滴进陶瓮里,清澈的水面瞬间荡开一圈圈涟漪,如同岁月的纹路。屋内,妇人又一阵咳嗽,那声音微弱却揪人心弦。少年闻声忙不迭起身,快步上前搀扶,脸上满是担忧。起身时动作稍急,一本书卷,“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闻心兰就在旁边,见状立刻俯身去拾。她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书卷的那一刻,目光扫过扉页,只见上面题着稚嫩却工整的字迹——“愿作良医治天下,且栽桃李报春晖”。她微微一怔,心中不禁赞叹:“真是好文采。”

这时,墨母看着闻心兰送来的新鲜蔬菜,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满是感激。她转身走到樟木箱子前,缓缓蹲下,从箱底取出一个布包。那布包有些陈旧,揭开封皮时,簌簌落下些许桃木屑。

暗青色的粗布层层展开,里面裹着一支木簪。簪头雕琢得极为精巧,雕成半开的桃花苞模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绽放。而那蕊心处,竟嵌着晒干的接骨木花,虽已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风儿前日拾了断枝做了根木簪...”妇人将木簪别在少女鬓边,枯瘦的指尖染着草药汁,“就当是还姑娘送礼的恩。”簪尾刻着蝇头小楷“沐春“二字,刀痕里还嵌着朱砂粉。

闻心兰刚想婉拒,却见墨母的目光带着一丝坚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声说道:“你若拒绝了,那我们也不好收了你家的礼了。”闻心兰只能将话又咽了回去。

闻心兰抚过微糙的木纹,忽见窗边书案上散着刻刀与桃木边角料。最厚的木片上拓着《黄帝内经》残页,墨迹未干的批注挤在夹缝里。她这才明白为何那日系桃枝的红绸总沾着木香。墨晚风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盏,步伐轻缓地走进屋内。抬眸的瞬间,他的目光便被眼前的一幕牢牢锁住。只见闻心兰正对着窗边的铜镜,轻抬皓腕,理着如云的鬓发。

那支他亲手制作的木簪斜插在发间,在斜阳的映照下,木簪上半开的桃花苞将花影轻柔地投射在她粉白的脸颊上。光影摇曳间,闻心兰的侧颜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而那花影,竟恍若当初春风拂过他掌心时留下的温柔触感。墨晚风的心猛地一颤,慌乱地低下头,手中的药盏不自觉地晃动起来,温热的药汤泼洒而出,浸湿了他誊抄半月之久的《千金方》。

“小心烫着!”闻心兰听到动静,急忙转身,快步上前去接墨晚风手中的药碗。她动作稍急,宽大的袖口不经意间扫落了案头的竹筒。只听“哗啦”一声,数十支桃木书签如星子般散开,洒落一地。这些书签上,每一支都精心刻着药草的纹样,薄荷叶那细密的锯齿,当归独特的伞形花序,在渐渐暗沉的暮色中,泛着柔和而温暖的光。

闻心兰微微一怔,目光落在这些精美的书签上,心中有些微微诧异。而墨晚风则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中满是尴尬与慌乱,不知该先收拾洒落的书签,还是该处理被浸湿的医书。随即墨母王若琳缓缓弯下腰,拾起那支刻着“桃夭”二字的竹签,她的动作轻柔,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而后,她将竹签轻轻放进闻心兰的掌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这些本是风儿给书铺刻的……”

话还未说完,巷口处收旧书郎的铜锣声“当当”地传了过来,那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原本站在一旁的少年墨晚风,听到这声音,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他突然夺门而出,那身补丁叠补丁的衣衫在风中飘动,他的背影很快便融进了漫天的霞光里,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王若琳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她转过头,看向闻心兰,眼中带着一丝歉意,解释道:“闻姑娘别见怪,风儿打小就痴迷书籍,可惜咱们家里并不富裕,买不起新书,一听到收旧书的声音,就忍不住……”

闻心兰静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理解的神色,她微微颔首,唇角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竹签握得更紧了些。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唯有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窗棂上的布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自墨晚风记事起,生活便似被笼上了一层阴霾。父亲缠绵病榻,沉重的药味终日弥漫在家中,挥之不去。因着常要为父亲抓药,小小的他便频繁出入药铺,久而久之,竟也对那些形态各异、功效不同的药材识得一二。父亲,也曾是个满腹经纶的秀才,在身体尚好之时,教他读书习字,启蒙开智。那些在昏黄油灯下诵读的时光,是墨晚风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然而,命运的重击总是猝不及防。父亲的离世,如同一根顶梁柱轰然倒塌,让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失去了唯一的经济依靠。母亲一介女流,为了撑起这个家,每日起早贪黑,浣洗衣裳、织布换钱,粗糙的双手很快布满了老茧。待墨晚风稍年长些,学会了写字,他便主动揽下了为药铺誊写方子的活。换来的那一点点银钱,虽不多,却能贴补家用。

偶尔,在攒下些许闲钱后,墨晚风总会抑制不住对知识的渴望,去旧书摊淘上几本旧书。那些泛着岁月痕迹的书页,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憧憬——他渴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渴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日子虽过得拮据,粗茶淡饭,衣衫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能勉强维持生计,填饱肚子。

归途中闻心兰走得极慢,木簪在发间微微发烫。老桃树断枝处的新芽已抽出嫩叶,系着的红绸带褪成淡淡的藕色。她忽然驻足——那些书签背面,全刻着《诗经》残句,最旧的那支“既见君子“四字。她的脸颊忽然闪过一抹绯红,逃跑似的奔回家中。回到家后,闻心兰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闻言君,“墨家哥哥蹲在灶台边煎药,窗户纸全用旧账本糊的。“闻心兰攥着木簪的手抵在心口,八仙桌上的油灯将三人影子拉得老长。

闻言君放下批改到一半的蒙学作业,砚台里新磨的墨汁泛着青光:“你说他家米缸见了底?”

“可不是?”楚慧娟把绣了一半的帕子搁在笸箩里,“我晌午路过时瞧见墨家娘子在剥榆钱,竹篮里统共就半把糙米。”

心兰忽然站起来,藤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西屋房梁都蛀空了,晚风哥哥睡的床板是用书院废匾额拼的!话一出口自己先红了脸,忙改口道:“是墨家哥哥。”

闻言君与妻子对视一眼,指节无意识敲着《论语》封皮:“明儿把地窖里那袋黍米送去,就说...就说学堂要清仓。”

“我这有几件你爹的旧衫。”楚慧娟推开东窗,月光漏进来照着樟木箱里叠整齐的棉袍,“改改尺寸总比单衣强。”

院外忽然传来咳嗽声,惊得老桃树抖落几片新叶。闻言君望着窗外,忽然道:“下月开讲《孟子》,让那孩子来旁听吧。”

心兰眼睛倏地亮了,袖口蹭翻盐罐都浑然不觉。楚慧娟用绣花针挑亮灯芯,火光里木簪上的“沐春“二字忽明忽暗:“兰儿,明早去菜园多割两茬韭菜。”

“好的娘亲,交给兰儿做便是!”闻心兰开心应允。

寅时三刻,夜色还未完全褪去,远处梆子声“梆梆”地响着,余音未歇。闻心兰已端坐在铜镜前,神情专注。她轻启妆奁,取出一小盒夜合香膏,玉指蘸取少许,缓缓匀在耳后。那淡雅的香气,如同一缕轻柔的梦,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铜镜里,映照出少女姣好的面容。她的云鬓微微松散,透着慵懒的美感。今日,她特意换上了新裁的月白云纹襦裙,那襦裙质地轻柔,如月光般皎洁。裙摆处,银线绣就的流云纹精致细腻,在晨光的映照下,似有微光闪烁,若隐若现。远远看去,竟仿佛是将天边绚烂的朝霞裁剪下来,做成了身上这袭华美的衣裳。

闻心兰微微侧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眸中似有期待的光芒在闪烁。窗外,天色渐明。

晨曦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几缕柔和的光丝。闻心兰屏着呼吸,像一只灵动的小鹿,轻手轻脚地摸进了父亲的书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陈旧书卷的气息,交织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她抬眸,目光落在那架楠木书架上,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与小心。缓步上前,她微微踮起脚,白皙纤细的手指伸向书架最上层,好不容易触碰到那本《昭明文选》,便缓缓将其取下。

就在这时,书脊处夹着的一枚桃木书签突然滑落,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签尾坠着的红流苏随之摇曳,轻轻扫过案头那摊尚未干透的墨迹。

闻心兰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案头,这才发现,那竟是昨夜父亲闻言君批注的《楚辞》残卷。字迹墨色未干,力透纸背,仿佛还带着父亲书写时的温度。她微微咬唇,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生怕惊扰了这书房里宁静而又带着书香的氛围。

晨雾还未散尽,老桃树枝桠上凝着夜露。闻心兰抱紧裹着青缎的书匣,袖中暗藏的胭脂盒贴着腕间脉搏发烫。转过垂花门时,她瞥见墨家小院门楣悬着的褪色桃符在风里轻晃,符上“平安“二字被雨水晕开,倒像是谁含泪写就的相思笺。

自那日拜访过后,闻心兰就与墨晚风结识并成为了朋友,知道他爱书集便隔三差五地从父亲的书房里给他带书,说是自己想学,让墨晚风教她习字。

“吱呀——”

闻心兰莲步轻移,伸手缓缓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晨光似灵动的精灵,正巧越过西墙那坍塌的豁口,倾洒而入,给整个小院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

抬眸望去,只见墨晚风正静静地坐在青石阶上,手中捧着书卷,全神贯注地读着。他身上那件靛青直裰,因多次洗涤而显得发白,边缘处微微泛着毛边,却无损他周身的清俊之气。襟前,一枚桃木雕成的领扣工整地别着,那温润的色泽,为他增添了几分雅致。

听到院门推开的响动,墨晚风蓦然抬起头来,眸光清澈。就在这时,檐角垂落的一滴露珠,宛如一颗晶莹的玉珠,恰巧坠落在书页之间。“啪嗒”一声轻响,水珠迅速洇开,将书页上“沅有芷兮澧有兰”一句中的“兰”字,洇成了一朵小小的墨花。

墨晚风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晕染开的字迹上,而后又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闻心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间,小院里静谧无声,唯有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衣角和发丝。

“闻姑娘?”墨晚风瞧见站在门口的闻心兰,神情瞬间慌乱起来,急忙站起身。慌乱间,藏在身后的《千金方》“啪嗒”一声,坠落在地。

恰好晨风轻拂而起,带着清晨独有的凉意与清新。那风似调皮的精灵,卷起他未曾束起的鬓发,发丝悠悠掠过他淡色的唇畔。发梢间还沾着些许细碎的草药屑,在朝阳的映照下,宛如金粉一般,扑簌簌地轻轻落下,在青石阶上洒下星星点点的痕迹。墨晚风下意识地想要去拾起地上的医书,却又因动作急切而略显笨拙。

闻心兰踏入院门时,心神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中,未曾留意脚下,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怀中抱着的那本《昭明文选》也随之散落一地,书页如蝶般翻开。

墨晚风见状,眼神骤紧,来不及多想,疾步上前去扶。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皂角的清香混合着桃木屑淡淡的气息,如一缕轻柔的风,扑面而来,钻进闻心兰的鼻间。

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闻心兰的手臂,掌心的薄茧不经意间擦过她腕间的翡翠镯。那镯子触手生凉,凉意顺着他的血脉迅速蔓延,直抵心尖。

这一瞬间的触碰,仿佛惊起了一湖春水,也惊飞了歇在药匾上的那只蓝尾雀。蓝尾雀扑棱着翅膀,“扑啦啦”地飞向空中,尾羽的蓝色在阳光下闪烁,如同一片流动的湛蓝。

闻心兰的脸蓦地泛起一抹红晕,心跳也陡然加快,她微微垂眸,不敢直视墨晚风的眼睛。而墨晚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赧色,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而又缱绻。

闻心兰微微低下头,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声音轻柔且带着一丝羞涩:“爹爹说你才华横溢,便让我过来跟你一起读书习字,他们还说让我向你学习……”闻心兰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只能编了个自己觉得合理的借口。

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垂落,盯着墨晚风那双破旧的草鞋。就在这时,她忽然瞧见石阶的缝隙里,冒出了一簇嫩绿的连翘,花苞娇小可爱,上面还凝着未曾干涸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宛如晶莹的玉珠,透着清新的气息。

晨光忽然变得滚烫。墨晚风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籍,耳后,淡青色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似是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他将手中的书卷递还给闻心兰,指尖微微发颤,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家母煎了决明子茶……”

话还未说完,东厢便传来了织机“吱嘎、吱嘎”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紧接着,王若琳探出了半张苍白的面容,岁月的痕迹与生活的操劳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她的发间,别着一支木簪,仔细看去,正是前日雕废的桃枝残料制成的。

王若琳的目光温和,带着笑意,开口招呼道:“闻姑娘,快进来喝茶。”

闻心兰微微福身,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轻声应允道:“心兰谢过夫人。”说罢,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跟在墨母身后,走进屋内。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茶香,闻心兰坐在桌前,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窗棂上,那里纵横交错的蛛网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微微一怔,思绪似被这蛛网牵住,片刻后,她伸手探进书匣,取出那本裹着青缎的《昭明文选》。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缎封面。而后,她将书塞向墨晚风,声音轻柔:“爹爹说……说这书最宜晨读。”

她微微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墨晚风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墨晚风的手指轻轻解开束书的青绸带,动作舒缓而专注。就在这时,一片娇艳的桃瓣,宛如一只轻盈的蝶儿,从院中的老树枝丫间悠悠飘落。那断枝上残留着些许新生的嫩芽,桃瓣便这般毫无预兆地,正巧夹在了《昭明文选》中《神思》篇“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的眉批间。

他微微一怔,目光被那片桃瓣吸引,缓缓伸出手将其拾起,本欲轻轻拂去,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桃瓣背面那极小的露珠。那露珠宛如一颗晶莹的玉珠,圆润而透亮,在阳光的映照下,竟映出了一幅画面。

他微微凑近,凝神看去,只见那露珠中,清晰地映出了少女临窗研墨的倒影。她正专注地用笔,认真地抄录着《上林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袖口不经意间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玉腕。墨晚风的心脏猛地一颤,握着桃瓣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久久地凝视着那露珠中的倒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墨家小院,为院中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青石案上,闻心兰与墨晚风相对而坐,各自沉浸在书卷的世界里。春阳透过老桃树新生的叶隙,在青石案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闻心兰腕间的翡翠缠丝镯磕在端砚边缘,发出清越的声响。她佯装整理被风吹乱的《乐府诗集》,余光里尽是墨晚风执笔时微颤的睫羽——那睫尖凝着细碎金芒,恍若停驻在晨露中的凤尾蝶。

墨晚风微微俯身,神情专注而认真。他摊开纸张,那洁白的宣纸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拿起毛笔,饱蘸浓墨,而后悬腕提笔,开始誊抄《诗经》。他的动作舒缓而流畅,每一笔都仿佛带着韵律,落在纸上,留下工整而秀美的字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在心中默念着诗句,笔下的字迹也随着诗句的韵律而起伏。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撩动他的鬓发,他也只是微微侧头,将发丝捋到耳后,便又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抄写。

闻心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墨晚风,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她也轻轻翻开自己的书卷,开始诵读起来,那轻柔的读书声,与墨晚风笔下毛笔摩挲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在小院里回荡,宛如一首和谐的乐章。

院中,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花瓣飘落,为这静谧的读书时光增添了几分诗意。

晨光如一层轻柔的薄纱,悄然漫过雕花槛窗,洒下了一片柔和的光亮。闻心兰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眉眼低垂,似在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诗经》。

蓦然间,她鬓角的木簪正巧滑落了半寸。那乌黑如乌青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垂落在腰际,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丝丝光泽。随着木簪的滑落,簪头接骨木花苞里所藏的夜合香,霎时间弥散开来,那淡雅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如梦如幻。

这一缕突如其来的香气,惊醒了伏在《诗经》扉页的碧玉蝶。那蝴蝶扑闪着翅膀,轻盈地飞了起来,在室内翩翩起舞。闻心兰微微一怔,抬起手想要挽起滑落的发丝。

就在这时,她腕间的翡翠缠丝镯顺着手臂滑落至肘弯,露出了凝脂般的小臂。小臂上,一粒朱砂痣格外显眼,红得鲜艳夺目,恰似老桃树上新绽出的第一朵夭桃,娇嫩而又明艳,为她那温婉的气质,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而那只碧玉蝶,似乎被她的美丽所吸引,绕着她缓缓飞舞,久久不愿离去。

墨晚风正沉浸在书卷之中,不经意间抬眸,目光如蝶般轻盈地扫向一旁的闻心兰。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喉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而后轻声开口:“姑娘的眉黛沾了墨。”声音微微发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惊到了一般,又似乎是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紧张在作祟,使得他竟不敢直视她转过脸时的眸光。

闻心兰闻言,原本专注的神情微微一怔,缓缓转过头来。那一刻,墨晚风的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腔。他的视线低垂,不敢与她对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她。

只见她那双杏眸眼尾微扬,仿若藏着整条春溪的潋滟波光,灵动而又迷人。眼睫轻颤间,便似抖落了星子般的碎光,带着难以言喻的柔美与风情。那一瞬间,墨晚风只觉呼吸都要停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那动人的双眸,以及那如星子般闪烁的眼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似有若无,却又让人的心弦不自觉地为之颤动。墨晚风的手指微微攥紧,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息。而闻心兰,被他这般注视着,脸颊也不禁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

案头那青瓷盏里的雨前龙井,原本泛着清新的绿意,此刻在她眸光的映衬下,竟也失了颜色,显得黯淡无光。墨晚风的呼吸一滞,只觉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温热而黏稠,他的喉间干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能慌乱地垂下头,继续手中的誊抄,可笔下的字迹,却早已没了先前的工整。

看到墨晚风的失态,闻心兰抿唇轻笑,那笑容似春风拂过,轻柔而又动人。她的唇瓣未曾施抹胭脂,却自有一抹丹色,鲜艳夺目,恍若将满园灼灼盛开的桃夭碾碎,取其精华浸染而成,透着自然的艳丽与生机。

笑意仍挂在嘴角,她微微倾身,伸出素手去蘸取案几上的松烟墨。动作间,那袭月白云纹襦裙的领口微微敞开,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露出一截仿若玉雕般细腻、白皙的脖颈。晨光似有灵犀,顺着优美的颈线悄然滑落,滚入衣襟深处,在那精致的锁骨凹陷处,仿佛蓄作了一汪晃动的蜜,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这不经意间的风情,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墨晚风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却又因心中的羞怯与敬重,匆忙移开视线,只觉脸上微微发烫,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而闻心兰,沉浸在自己的动作中,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墨,那专注的模样,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韵味。

阳光慵懒地洒落在小院,书案旁,书卷散落一地。闻心兰轻蹙着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便缓缓起身去拾掉落的手帕。她那鲜艳的石榴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扫过满地的书卷。

此刻,墨晚风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吸引。他注意到,她腰间禁步的玉环竟纹丝未响,没有发出那熟悉的清脆声响,仿佛也被她此刻的优雅所震慑。

闻心兰身姿轻盈,微微俯身,发丝滑落,云鬓间插着的那朵紫藤花将坠未坠,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墨晚风望着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洛神赋》里的句子“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眼前的她,分明是凡胎肉身,可那一举一动间的神韵,却偏教他疑心是花魄借了人形,美得如梦似幻。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墨晚风强行镇定下来,暗暗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手中的书卷上。可那少女的身影,却如烙印般,深深印在了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闻心兰正专注于纸上的字迹,神情认真而投入。“此处‘皑如山上雪’该用逆锋。”墨晚风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随着他的话语,松烟墨的苦香萦绕在空气中,轻轻漫过她的耳后,让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她侧头看去,只见墨晚风执紫竹笔的手,指节分明,仿若玉雕般精致。然而,在那细腻的甲缝里,却嵌着桃木屑的淡粉,透着一丝别样的烟火气,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真实而生动。

就在这时,闻心兰的胭脂色披帛不经意间滑落肩头,露出了内里鹅黄襦裙上绣着的百蝶穿花纹。那精美的刺绣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蝴蝶便会振翅飞舞。她微微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刻意将桃木簪往鬓角推了推,簪头接骨木花苞里藏的夜合香便丝丝缕缕地散开,弥漫在两人之间。

“那‘皎若云间月’又当如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柔的试探,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少年墨晚风已覆上了她执笔的手。他的手带着微微的温热,轻轻包裹住她的手,让她的身体瞬间一僵,脸颊也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红晕。

笔锋在薛涛笺上轻轻划过,洇开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似是墨香在纸上晕染出的诗意。墨晚风腕上系着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不经意间拂过闻心兰凝脂般的小臂,那轻柔的触感,让她的心猛地一颤。

墨晚风带着她的手,在“月”字的尾勾处,挑起一个惊鸿照影般优美的弧度。笔杆上缠绕的精致纹样,此时硌进了两人相贴的掌心,传递着一种别样的温度。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

不知何时,阳光渐渐浸透了墨晚风身上那件洗得泛白的靛青直裰。柔和的阳光为少年清瘦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鎏金的边,让他看起来愈发俊逸出尘。墨晚风执笔时,微蹙的眉峰,恰似远山含黛,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与沉静;鼻梁的折角处,仿佛凝着未化的霜色,更添了几分清冷之气,就像是从《世说新语》中走出的孤鹤,遗世独立,超凡脱俗。

闻心兰佯装着专注于手中的书卷,眼神却忍不住偷偷看向一旁的墨晚风。恰在此时,她撞见了他垂眸的模样,只见他正轻轻吹散纸笺上的桃瓣。细碎的金光,如同灵动的精灵,栖在他的睫羽间,好似振翅欲飞。他的唇色虽淡,却偏在唇角抿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那弧度,宛如工笔大家悬腕苦练三载,终于在雪色宣纸上点下的第一笔朱砂,惊艳而又夺目。

而最让闻心兰感到惊鸿的,当属他蓦然抬首的刹那。一阵穿堂风拂过,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那如沐春风的脸庞,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阳光从倾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单薄的身影,长长地拉长在摊开的《千金方》书页间。那一瞬间,他仿佛是谪仙暂栖尘世的幻影,周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让闻心兰看得痴了。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待要细细看清他的模样时,他却已侧身离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只见他后颈碎发间坠着的汗珠,顺着肌肤缓缓滚入衣领。这细微的一幕,生生地将那个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人,拽回了烟火人间,让他多了几分真实的气息。书案之上,纸张摊开,墨香在空气中弥漫。闻心兰看着那字迹,轻声提醒道:“墨迹未干……”话未说完,却见墨晚风自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盒。

那青瓷盒造型古朴,泛着温润的光泽。他轻轻打开,盒内,朱砂与碾碎的桃胶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艳丽而又柔和的嫣红色泽,竟恰好与她今日眉间花钿的颜色相配。

闻心兰微微一怔,目光凝在那青瓷盒上。墨晚风的指尖蘸上那嫣红的颜料,动作轻柔而专注。他就着纸上方才写的“月”字,开始细细勾描。

他的手指灵活地移动,笔触细腻。眨眼间,那原本普通的字迹,竟化作了一只翩跹的蛱蝶,仿佛下一刻便要从纸上飞起,落在她的裙裾间。

微风轻拂,悠悠地穿过回廊,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棵老桃树上,断枝处系着的红绸在风中飘摇,忽然间松脱开来,如同一抹艳丽的红绸带在空中飞舞。

闻心兰瞧见,下意识地起身去拾。她的动作稍急,那鲜艳的石榴裙随着步伐摆动,不经意间扫翻了案头那只盛着桃露的琉璃盏。“哗啦”一声,桃露四溅,琉璃盏也摇摇欲坠。

墨晚风见状,眼神骤紧,急忙伸手去扶。他的动作迅速,却在这一瞬间,将闻心兰笼在了满架紫藤垂落的花影之中。那紫藤花如香雪般纷纷扬扬,散发着淡雅的芬芳,萦绕在两人周围。闻心兰微微一惊,抬眸间,便撞入了墨晚风关切的目光中。

此刻,他们靠得极近,墨晚风襟前补丁上的忍冬纹轻轻擦过她的唇角,留下一道比胭脂还要艳丽的痕迹。微风轻拂,满架紫藤花摇曳生姿,花香萦绕在两人周围。闻心兰见墨晚风似未察觉,便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畔,示意他那里有异样,柔声道:“你这里……”

墨晚风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忽然间背过身去。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出他后颈处细密的汗珠,碎发间坠着晶亮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滚入那洗得近乎透光的衣领里。

紫藤花落下的刹那,墨晚风抬手接住飘落的紫藤花,轻轻别在她微散的云鬓。花萼处残留的晨露滴落颈间,激得闻心兰轻颤如雨中桃枝,发间木簪的接骨木花苞竟在这一刻悄然绽开。

砚中松烟墨将干未干时,墨晚风笔尖在“水“字尾勾处悬了悬。晨雾自支摘窗漫进来,凝在他执卷的腕骨上,将那截褪色红绳带浸得透亮。墨晚风边写边吟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他念“所谓伊人“四字时,尾音似檐角将坠未坠的露珠,颤巍巍悬在春寒料峭的空气里。

闻心兰正往香囊里填晒干的接骨木花,忽觉鬓角木簪无端发烫。抬眼恰撞进少年眸中——那双眼尾微挑的凤目里浮着层薄雾,倒把《蒹葭》里苍苍白露都化作了灼灼桃花。她指尖一抖,香囊金线穗子扫翻了青瓷水丞,半盏隔夜茶泼在《乐府诗集》上,洇湿了“兰“字。

“当心。”墨晚风眼疾手快,急忙探身过来相扶。他动作急切,那靛青的袖口不经意间扫过她臂间轻薄的纱衣,触感轻柔又带着一丝微凉。

闻心兰下意识地抬头,却见墨晚风近在咫尺,他襟前别着的那枚桃木领扣不小心硌在了案角。与此同时,一股松柏的清冽气息混合着夜合香的淡雅芬芳扑鼻而来,瞬间萦绕在她鼻间。

闻心兰微怔,就在这时,她瞥见书案上的笺纸,原本书写的墨迹中竟似游出了一尾红鲤。仔细看去,原来是方才不小心洒下的茶汤与朱砂混在一起,晕染化开,形成了这般奇妙的景象,仿佛那红鲤是从墨香中跃然而出。

两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可闻。闻心兰的脸颊蓦地泛起一抹红晕,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墨晚风意识到此刻的距离过于亲昵,慌忙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脸上也染上了一丝赧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愫。

一场意外的泼洒,让一切都变得有些慌乱。闻心兰看着自己被水浸透的裙裾,秀眉轻蹙,下意识地捏着湿衣往后缩了缩。

身上的翡翠禁步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撞在青石案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这略显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瞥见,墨晚风袖中滑出了半截诗笺。那诗笺用的是泛黄的澄心堂纸,质地细腻,透着古朴的韵味。

她微微凑近,目光落在那纸上的字迹上,只见上面写着“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字迹工整隽秀。可仔细一看,字迹的边缘竟晕着可疑的淡红,像是有人将胭脂碾碎了兑进墨里,透着一丝别样的温柔与浪漫。

午后的小院,静谧而温馨。穿堂风忽然吹起,“呼”地一下卷起了竹帘,发出“簌簌”的声响。那棵老桃树断枝处的新芽也跟着轻轻晃动,仿佛在与风嬉戏。

风带来的飞絮迷了他的眼,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臂挥动间,不经意拂过少女膝头摊开着的《楚辞》。书页微微翻动。

风渐渐停歇,闻心兰发间的玉簪却在这时滑落。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捡,动作默契又急切。指尖相触的刹那,仿佛有一股细小的电流炸开,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恰似惊蛰夜的第一声春雷,惊醒了沉睡的万物,也撩动了两人的心弦。

他们的手触电般地迅速分开,闻心兰的脸颊蓦地泛起红晕,头微微低垂,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墨晚风的耳尖也红了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这蒹葭...“闻心兰慌忙指向诗卷,却见湿润的宣纸上,“白露为霜“四字不知何时被洇成双影,恍惚竟似并蒂莲开。她耳后那粒朱砂痣愈发殷红,倒像是少年昨夜新研的朱砂,不慎溅上了羊脂玉。

墨晚风忽然以袖掩唇轻咳,阳光漏过指缝,将他耳尖染作桃花笺的颜色。案头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将那句未出口的“宛在水中央“缠成解不开的同心结。窗外忽然掠过衔泥的新燕,将满室未明的心事剪作零落的柳絮,飘飘荡荡坠入砚中以及尚未干涸的“伊“字里。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从清晨到午后,墨晚风一直专注地伏案誊抄。阳光的角度慢慢偏移,洒在书案上,映出他专注的侧影。松烟墨在狼毫笔尖凝聚,沉甸甸的,将坠未坠。

此时,闻心兰的好奇心忽然作祟,她想要看看墨晚风誊写的《子虚赋》,便突然伸出手去抢。墨晚风下意识地抬腕避让,动作稍急。

那狼毫笔尖上的朱砂,在这瞬间不受控制地斜斜划过她的鼻梁。“呀!”闻心兰轻呼一声,墨晚风也顿时一惊,动作僵在原地。

只见那朱砂在她白玉似的肌肤上拖出一道鲜艳的胭脂痕,红与白的鲜明对比,恍若雪地里惊鸿一瞥的红梅,艳丽而夺目。

闻心兰微微睁大了眼睛,墨晚风也慌了神,手中的笔差点掉落。“墨、墨晚风!”闻心兰又羞又恼,脸颊涨得通红,看着鼻梁上那道鲜艳的朱砂痕,心中满是不甘。她指尖迅速沾了砚中残留的墨汁,就要往墨晚风脸上抹回去,想要“报复”他方才的失误。

动作间,她的石榴裙随着身体的摆动肆意飞扬,不小心扫翻了那只盛着桃露的琉璃盏。“哗啦”一声,桃露四溅,琉璃盏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墨晚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往后退。他后腰猛地抵住了那棵老桃树痂结横生的树干,只听“簌簌”几声,原本还挂在枝头的残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细密的花雨一般。

闻心兰踮脚想去够他眉间,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松木清香混着药草苦味扑面而来,她腕间翡翠镯卡在两人相贴的脉搏处,将心跳声撞成急促的鼓点。墨晚风眼尾那颗淡褐色小痣忽地逼近。

“好个端庄闺秀。”少年声线里噙着难得一见的顽劣,指腹就着残朱在她眉心一点。那抹丹砂映着落日,竟比凤冠上的东珠还要灼目。闻心兰抬脚去踩他的足尖,却被他旋身带到青石案前,腰际禁步的玉环叮咚乱响如骤雨打荷。

老桃树忽然间簌簌地抖落几瓣新绽的花朵,那花瓣如绯色的云霞般轻盈飘落。

其中几瓣,不偏不倚,正巧落在闻心兰面前那尚未干透的《怨歌行》上。她微微一怔,目光被吸引过去。就在这时,墨晚风眸光一闪,趁机伸手蘸取了花瓣上的花汁。

他动作迅速又轻柔,在闻心兰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在她的袖口画了一只碧玉蝶。那蝶栩栩如生,似要振翅欲飞一般。

闻心兰瞧见,佯装发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这一拍,震得笔山瞬间倾倒,那支紫竹笔骨碌碌地滚动着,竟滚进了墨晚风洗得泛白的衣袖里。

闻心兰忽地眸光流转,闪过一丝狡黠,脆声道:“你且等着!”话音未落,她便迅速出手,一把抽出墨晚风束发的桃木簪。

刹那间,那如鸦青般的发丝失去束缚,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散发着淡淡的发香。墨晚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怔,眼神中满是错愕。

闻心兰却未停下动作,她将簪头那带着几分娇俏的接骨木花苞浸入一旁的朱砂中,而后趁着墨晚风怔忡之时,抬手在他的耳后细心勾勒起来。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宛如在描绘一幅绝美的画卷,不一会儿,半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便在他耳后初现轮廓。

然而,就在她即将完成之时,墨晚风似是本能地偏头想要躲避。这一偏,那抹鲜艳的殷红朱砂瞬间失控,顺着他优美的颈线缓缓滑落,如同一只灵动的红蝶,轻盈地没入衣领之中。最终,在他那精致的锁骨处,绽成了一个暧昧而又引人遐想的印记。

春日的午后,穿堂风悠悠地吹过,裹挟着浓郁的药香,萦绕在小院的每一个角落。风势稍急,将案头的诗笺吹得纷纷扬扬,如蝶般满庭纷飞。

闻心兰一眼瞥见那张题了“既见君子”的诗笺,心中一紧,忙提裙追了出去。她步伐匆匆,追到回廊下时,目光紧紧锁定那飘飞的诗笺,却没留意脚下的门槛,猛地被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而去。

“小心!”墨晚风眼疾手快,一声惊呼脱口而出,疾步冲了过来。他伸出手想要扶住闻心兰,慌乱间,两人的动作没能协调好,竟交叠着跌坐在一旁晾晒草药的竹匾上。

这一坐,惊扰了竹匾上的接骨木花絮,它们纷纷扬起,如轻盈的雪花般漫天飞舞。一时间,两人仿佛置身于一场细密的花雪之中。

墨晚风与闻心兰不经意间靠得近了些,少年襟前那尚未干透的墨迹,就这样印上了她月白色的衣衫。

与此同时,她发间的木簪因方才的动作斜斜下坠,簪尾的红流苏轻轻晃动,如同一缕灵动的火焰。不经意间,红流苏拂过墨晚风突起的喉结,闻心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嗔怪,轻声说道:“这般顽劣,往后谁敢嫁你?”声音轻柔,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墨晚风望着她,忽然间握住她沾满朱砂的指尖,就着满地狼藉在青石板上写“蒹葭”二字。最后一捺尚未收锋,骤雨忽至,将墨迹洇成了水纹。

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地洒落,织成了一层朦胧的雨帘。小院在雨幕的笼罩下,显得愈发静谧而清新。

墨母的声音从屋内悠悠传来:“风儿,心兰,来喝决明子茶啦!”那声音穿透雨帘,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正坐在竹匾下的墨晚风与闻心兰,原本靠得极近,气氛温馨而暧昧。此刻,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惊散了竹匾下两只交颈而眠的碧色蜻蜓。那蜻蜓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进雨幕中,消失不见。

两人心中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他们担心墨母要是看到这副模样会斥责,于是急忙收敛了神色和姿态。

闻心兰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捋了捋鬓发;墨晚风也赶忙整了整衣襟,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束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端正些。

而后,两人起身,步伐虽尽量平稳,却难掩心底那一丝紧张,朝着屋内走去,而刚才那暧昧的氛围,也在这雨声和墨母的呼唤声中渐渐消散。

四月的清晨,柔和的晨光如薄纱般,轻柔地漫过书案上那本尚未临完的《灵飞经》。洁白的宣纸上,墨色的字迹还带着几分未干的润泽,仿佛在诉说着昨日的专注与认真。

闻心兰坐在书案前,手中的羊毫笔已有些疲惫。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笔一掷,起身离开书案。

这些日子,闻心兰一直沉浸在书海与墨香之中,每日不是翻阅古籍,就是提笔习字。

目光落在那本翻开的书卷上,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鸟儿欢快的歌声不时传入耳中。她抬眸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彩,宛如棉絮般轻盈。

“这些天一直都在看书习字,久了难免有些枯燥无味。”她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怠。再看看今日这大好的天气,心中蓦地一动,做了个决定——出门踏青。

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挑了一袭水绿撒花裙,裙摆上的花朵栩栩如生,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拎起裙摆,轻盈地转了个圈,那婀娜的身姿宛如春日里翩翩起舞的蝴蝶。腰间禁步上的玉连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穿着新衣裳闻心兰站在屋门口,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对着屋内清脆地喊道:“阿娘,我去后山放纸鸢!”

王若琳在屋内应了一声,闻心兰便转身,将一块色泽诱人的梅花酥轻轻裹进绣着忍冬纹的帕子中,那帕子上的花纹精致细腻,透着淡淡的雅致。随即又用油纸包了几块,她特意挑了只金鱼纸鸢。她拎着纸鸢,正准备迈出家门,脚步却突然顿住。略一思索,她又折返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父亲放置笔墨的桌案旁,偷偷把父亲新买的松烟墨塞进了竹篮里。

想到墨晚风总用灶灰兑水练字,练完后衣袖上尽是洗不净的青黑污渍,放好墨后,她再次提起竹篮,步伐轻快地走出家门,朝着后山走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剪影。

溪畔桃树已缀满花苞,墨晚风正在站树下。靛青长衫下摆打着墨绿补丁,却用艾草汁染出竹叶纹。听见熟悉的银铃声,他慌忙将裂口的布鞋往药篓下藏。后山的桃林里,春光烂漫,粉色的桃花灼灼盛放。闻心兰一手握着金鱼纸鸢,一手高高扬起,对着不远处的墨晚风喊道:“晚风哥哥,接着!”

说罢,她扬手抛出一个油纸包,那包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墨晚风飞去。可就在这时,手中的纸鸢线却突然缠上了一旁的桃枝,她用力扯了扯,纸鸢却纹丝不动。

“哎呀!”闻心兰轻呼一声,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她跺了跺脚,发间那支青丝蜻蜓簪随着动作歪斜欲坠。她抬手去扶簪子,不经意间,露出了耳后新点的守宫砂,那一抹鲜艳的红,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墨晚风刚接住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爱吃的梅花酥。看到闻心兰正为缠在桃枝上的纸鸢线而烦恼不已。墨晚风见状,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伸手攀着桃树上凸起的树瘤,试图解开那纠缠的线团。

他微微俯身,身体向上伸展,瘦削的腰身绷出一道如青竹般刚劲而优美的弧度。阳光透过繁密的桃花枝桠,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挺拔而又略显单薄的身形。

此时,一阵春风悄然拂过,调皮地掀起了他卷边的衣袖。那露出的小臂,肌肤白皙,几条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衣袖扬起的瞬间,还带起了一丝淡淡的皂角香气,与周围的桃花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空气中。

墨晚风好不容易解开了缠在桃枝上的纸鸢线,直起身子时,还未等他喘口气,便见闻心兰快步走上前来。

她一把拽过墨晚风的手腕,动作带着几分急切与亲昵。墨晚风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闻心兰已将那盒松烟墨塞进了他洗白的袖袋中。

闻心兰的指尖不经意触到了他腕骨凸起的棱角,那坚硬的触感清晰地传到她的指尖。她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想要将墨放得更稳些,却忽然发觉,他掌心的茧子又厚了几分。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如同挺拔的松枝。

在后山的空地上,闻心兰手中的金鱼纸鸢终于乘风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中欢快地舞动着,彩绸尾巴随风飘扬。墨晚风看着飞高的纸鸢,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随后他伸手从身旁的药篓中摸出一个草编笼。

那草编笼做工精巧,透着一股自然的清新气息。笼子里,一只翠绿的蚱蜢正安静地待着,仔细一看,蚱蜢的肚里竟塞着晒干的合欢花。蚱蜢的触须细长,是用细草精心编制而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栩栩如生。

闻心兰注意到了墨晚风手中的草编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她笑着接过笼子,仔细端详着。这时,她想起了自己带来的梅花酥,便伸手从竹篮中取出,拆开包裹的油纸。闻心兰看着手中的梅花酥,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喂...张嘴。”她忽然凑近墨晚风,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墨晚风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将酥饼掰成两半,白皙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蹭过他干裂的唇纹。

紧接着,她强行将酥饼的一半喂进了墨晚风的口中。墨晚风猝不及防,被酥饼呛得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他的耳尖瞬间红透,如同新熟的樱桃般鲜艳欲滴。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墨晚风伸手摸出一个青瓷瓶,拧开瓶盖,饮了几口水。他微微喘息着,眼神中带着些许无奈,轻声说道:“兰儿别闹...”

闻心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愧疚,却又觉得好笑,脸上露出一抹娇俏的笑容。她轻轻凑到墨晚风身边,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好啦,我不闹了,你别生我的气嘛。”墨晚风看着她那灵动的模样,原本想要责备的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春分后的阳光像刚熬好的糖稀,暖融融地淌在墨晚风肩头。他斜倚着老槐树,看闻心兰踮脚往纸鸢上系红绸带,水绿色的罗裙裬扫过青草时沾了星星点点的蒲公英。

“当心又挂到树枝。“他故意戏谑地说道,手里把弄着手中的草编蚂蚱。闻心兰转头瞪他,鬓边碎发被风吹得乱飞:“再乌鸦嘴,就把你埋在花田当肥料。“话虽凶,手里却小心地理着丝线。素绢上淡墨勾勒的兰草还洇着潮气,是她连夜用萱草汁调了石青描的。

纸鸢腾空时惊起一群白鹡鸰,墨晚风看着那纸鸢越升越高,忽然从袖中摸出颗圆润的鹅卵石。石子破空划过,丝线应声而断的刹那,他拽起闻心兰就跑。

“你疯啦!“闻心兰的惊呼散在风里,绣着兰草的绢帕从袖口飘落。墨晚风回头冲她笑,露可爱的犬牙:“追不上纸鸢你可就要哭鼻子咯。“

他们追着纸鸢掠过紫云英花田,惊飞的凤尾蝶扑簌簌落在闻心兰发间。墨晚风突然收紧掌心,闻心兰猝不及防撞在他背上,鼻尖蹭到少年洗得发白的靛青衣料,隐约嗅到松烟墨的苦香。

“前头是溪涧。“他虚扶着她的肘弯,指节擦过腕上银镯。水面上漂着零落的桃花瓣,断线正缠在对岸老槐枝头。纸鸢斜倚树杈,绢面兰草在斑驳光影里舒展,像是从树皮里长出来的。

闻心兰要脱绣鞋涉水,被墨晚风按住肩头。“等着。“他三两步蹚进溪流,春水没到膝头也浑不在意。回来时不仅抱着纸鸢,还揣了满兜的野莓。

“破相了。“他指着绢面上一道裂痕,墨晚风摸出松烟墨。在裂痕上画了支墨竹,笔锋起承转合间。夕阳将坠时,墨晚风忽然吹起叶笛,暮风卷着笛声掠过青青麦苗,惊起远处的一对山斑鸠。 闻心兰低头理线,假装没看见少年发梢沾着的槐花。

午后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墨晚风与闻心兰踏上了归途。天空原本还晴朗着,可谁知忽然间,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两人匆忙间,躲进了山神庙的檐下,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闻心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裙摆,眉头微蹙,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磨蹭!”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嗔怪,可余光却瞥见墨晚风湿透的肩背。那中衣上,有一块补丁,上面歪扭的兰草纹,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她前几天为他缝的。

墨晚风察觉到她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块补丁。他微微一愣,而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时,他解下自己的外衫,轻轻罩在了闻心兰的发顶。

那外衫上,带着熟悉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药草苦味,萦绕在闻心兰的鼻尖。不知为何,这味道竟比熏笼里的苏合香更让她觉得安心。

暮春时节,细密的雨丝斜斜地飘洒而下,如同一幅轻柔的水帘,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闻心兰抱着一捆新伐的竹竿,脚步轻盈而又小心翼翼,像一只灵动的小鹿。她蹑手蹑脚地绕过那棵高大的老桑树,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周围的宁静。

不远处,墨晚风正站在树杈间,专注地丈量着尺寸。他身穿靛青长衫,衣摆随风轻轻飘动,下摆处却不小心沾满了松脂,显得有些狼狈。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膝头摊开着一本誊抄的《营造法式》,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页角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榫卯图,那是他为了建造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反复琢磨和绘制的心血。

闻心兰看着墨晚风认真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和赞赏。她轻轻地走上前去,将竹竿放下,轻声说道:“晚风哥哥,我把竹竿拿来了。”墨晚风闻声抬起头,看到闻心兰,脸上露出了一抹的笑容:“兰儿辛苦了。”雨渐渐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水汽。在那棵大树下,秘密基地的建造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里要开扇窗!”闻心兰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她踩着竹梯,小心翼翼地攀了上来。发间插着的野茉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洁白的花瓣扑簌簌地落进了墨晚风的砚台里。

此时,墨晚风正专注地书写着《树屋记》,字迹工整而有力。察觉到花瓣飘落,他忙用衣袖遮住刚写好的部分,生怕被弄脏。可当他抬起头时,却见闻心兰已掏出一支炭笔,眼神专注而明亮。她在粗糙的树皮上认真地勾勒起来,不一会儿,菱花窗的样式便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西厢记》里崔莺莺的闺房就有这样的窗。”闻心兰一边画,一边说道,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美好的憧憬。墨晚风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他放下衣袖,凑过去仔细看着那菱花窗的图案,心中默默将图案牢记。

看着闻心兰兴致勃勃的模样,墨晚风不禁摇头失笑,眼中满是温柔与纵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依言拿起工具,开始削竹为框。锋利的刀具在竹子上划过,刨花如雪花般纷飞四溅。墨晚风手法娴熟,专注地雕琢着竹框的每一处细节。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诗,情不自禁地吟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那清朗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带着一丝诗意的韵味。

话音未落,一旁的闻心兰灵机一动。她迅速地找来藤蔓,双手灵巧地编织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精致的花格便出现在眼前。紧接着,她又引来了野蔷薇,让那带刺的枝条攀缘而上,缠绕在花格之上。随着野蔷薇的生长,原本简单的花格变得生机勃勃。

花朵绽放,绿叶摇曳,竟缠成了一块天然的匾额。闻心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转头看向墨晚风,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夸奖。墨晚风看着这充满巧思的花格匾额,赞叹道:“兰儿果真心灵手巧。”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闻心兰抱着一大捆晒干的芦苇,脚步轻快地走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大声说道:“屋顶要用茅草!”然而,当她走近时,却见墨晚风正专注地低头看着《九章算术》,手中握着笔,在纸上认真地演算着屋顶的承重。

他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手中的书本和书中的知识。闻心兰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顽心忽起。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墨晚风身后,偷偷地将一根苇杆插在他发间的方巾上。苇杆插好后,墨晚风看起来活似个戴冠的稻草人。

墨晚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抬起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挂着一丝宠溺的笑意。他没有将苇杆取下,而是将错就错,任由她胡闹。

在建造秘密基地的过程中,最费周章的当属那架竹梯了。闻心兰满心憧憬着要为竹梯增添一份独特的美丽,她坚持非要在竹梯上雕上桃花,想要以此来寄托心中美好的期许。于是,她拿起刻刀,眼神专注,小心翼翼地在竹梯上雕刻起来。

然而,尽管她十分用心,可技艺欠佳,总是将花瓣刻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活像歪瓜裂枣一般。看着自己的“作品”,闻心兰的脸上露出了沮丧的神情,手中的刻刀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墨晚风一直在一旁默默关注着她的举动,看到她失落的模样,他轻轻走上前,温柔地从她手中接过刻刀。他的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竹梯上那有些失败的雕刻。

紧接着,他手腕轻转,手中的刻刀上下翻飞,三两下便巧妙地将那些败笔之处进行了修改。不多时,一幅栩栩如生的《诗经》里的“桃夭”图便呈现在眼前。粉嫩的桃花灼灼盛放,仿佛能闻到那淡淡的花香,枝干遒劲有力,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闻心兰看着这神奇的变化,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喜与赞叹。她转头看向墨晚风,眼中闪烁着光芒,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钦佩。

暮色渐渐染红了树梢。那棵高大的树上,他们精心打造的树屋也已初具雏形。温暖的余晖洒在树屋上,为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闻心兰满心欢喜,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兴奋地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扬了扬手中的钱,笑着说道:“把这个埋在门槛下,能讨个吉利呢!”那清脆的声音中显得得她格外俏皮。

墨晚风看着她那欢快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没有急着回应,而是伸手在一旁摸出一块青砖。随后,他拿起朱砂笔,微微低头,专注地在青砖上题下了“墨香居”三个字。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题完字,他直起身子,目光柔和地看向闻心兰,缓缓开口道:“《陋室铭》有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如同这树屋一般。听到墨晚风那引经据典的话语,闻心兰微微歪头,嘴角一撇,轻嗔道:“书呆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娇俏的不满。可她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丝狡黠,趁着墨晚风不注意,她悄悄拿出炭笔,蹲下身去,在那块刻有“墨香居”的青砖背面认真地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憨态可掬、戴着方巾的兔子便跃然砖上。

画完后,闻心兰直起身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偷偷观察着墨晚风的反应。墨晚风其实早已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却假装没有看见,依旧专注地整理着树屋门槛附近的杂物。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挂在唇边,心中满是对闻心兰这可爱举动的宠溺。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暮色,树屋在余晖中静默着,而两人之间这份小小的默契与温馨,如同这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美好。

夜色渐浓,原本静谧的山林被突如其来的夜雨打破了宁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敲打着树叶和未完工的树屋。墨晚风与闻心兰匆忙躲进树屋,狭小的空间里,两人靠得很近。闻心兰的裙裾上沾满了木屑,那是建造树屋时留下的痕迹。

而墨晚风的方巾也因方才的慌乱歪斜欲坠,发丝散落下来,显得有些狼狈。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屋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就在这时,闻心兰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草编蚱蜢,递到墨晚风面前,笑着说道:“给你解闷!”

墨晚风微微一愣,接过草编蚱蜢,指尖触碰到那粗糙却又带着温度的草编纹理。他正想开口道谢,却发现蚱蜢肚里似乎有东西。好奇之下,他轻轻抽出,竟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蟾宫折桂”一看便是闻心兰所写。墨晚风失笑,却从袖中掏出支紫毫笔:“回礼。”笔杆刻着“闻墨”二字,竟是取二人姓氏。闻心兰把玩间忽觉笔尾微凸,细看竟是只憨态可掬的垂髫小童,眉眼与她一般无二。

夜雨渐渐停歇,清新的空气弥漫在山林间。经过一番忙碌,那未完工的树屋已挂上了用藤蔓精心编织的帘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墨晚风站在树屋前,手中握着毛笔,神情专注而认真。他在门楣上题下了“甘棠”二字,字迹苍劲有力。题完后,他微微颔首,解释道:“这取自《诗经》遗爱之意。”

闻心兰站在一旁,听着墨晚风的解释,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待墨晚风放下笔,她悄悄走上前,拿起笔在“棠”字旁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衔着松果的松鼠便跃然门上。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笑着说道:“这可是镇宅神兽。”墨晚风看着那只松鼠,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手轻轻点了点闻心兰的鼻尖。眼中满是柔情。

夜幕悄然降临,皎洁的月光如银纱般轻柔地漫过树梢,洒在那座倾注了两人心血的树屋上。雨后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树屋周围,成群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悠悠飞舞,将这里变成了梦幻般的萤火乐园。墨晚风刚刚完成了一篇《树屋赋》,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平铺在窗棂上晾晒,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字迹遒劲有力,尤其是那句“愿携书剑入青云”,更是透着他的壮志豪情。

他站在一旁,正沉浸在创作的思绪中,不经意间低头一瞥,却发现“愿携书剑入青云”的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戴花冠的兔子。那兔子画得俏皮可爱,一看便是闻心兰的“杰作”。

墨晚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这时,闻心兰从树屋中走出,看到他的笑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只兔子。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木屋完工后于是这里变成了属于他们的秘密乐园。

溽暑的午后,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蝉鸣阵阵,像是被这酷热激怒了一般,扯着嗓子在枝头嘶叫,硬生生撕开了这闷热的午后时光。

闻心兰此时正走在乡间的田埂上,她赤着脚,小巧的脚丫踩在晒得发烫的泥土上,感受着那微微的灼痛。十二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藕荷色的薄纱半臂,那轻柔的薄纱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衣角却胡乱地掖在杏子红绫裤里,显得有些随性与不羁。发间原本别着的嫩荷叶,此刻早已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蔫了下去,叶片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上面的水珠滴滴答答地坠下,滴落在她的脖颈间,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清凉。

夏日的溪边,暑气稍稍被清凉的水汽驱散。闻心兰和墨晚风在溪边玩耍,周围是一片宁静而美好的田园风光。

闻心兰的眼睛突然瞪大,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她指着溪面,突然尖叫起来:“墨呆子!你裤腿进蚂蚱了!”十四岁的墨晚风正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竹篾鱼篓,听到这声尖叫,猛一激灵,身子下意识地一颤,手中的鱼篓差点就脱了手。由于动作太大,他的靛青粗布裤管一下子浸到了溪水里,半截裤腿瞬间湿透。他忙低头查看裤腿,神情紧张,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蚂蚱。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闻心兰笑得前仰后合,眉眼弯弯,脸上满是捉弄成功的得意。

墨晚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他弯腰舀起一捧溪水,朝着闻心兰泼了过去。闻心兰惊叫一声,忙侧身躲避。溅起的水花惊散了一群正在啄食青苔的细鳞鱼,鱼儿们惊慌地四处逃窜,原本平静的溪面泛起了层层涟漪。两人的笑声在溪边回荡,夏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为这美好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溪边的小径蜿蜒曲折,铺满了形态各异的圆石。闻心兰身姿轻盈,像一只活泼的小鹿,灵巧地跳过一块块圆石。她腕间系着的五色丝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经意间扫过了墨晚风的后背。那五色丝绦色彩鲜艳,红、黄、蓝、白、黑交织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这丝绦是端午时墨晚风去采艾草,特意为她换来的彩线。

墨晚风走在前方,耳尖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水中细微的动静。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鱼叉掷向波光粼粼的水面。鱼叉尾部系着的铜铃铛随着投掷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在这宁静的溪边格外清晰。

鱼叉准确地扎入水中,水花四溅,激起一圈圈涟漪。片刻后,一尾红鳍鲫被叉中,它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奋力拍打着鱼尾,鱼身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挣扎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宛如细碎的玉屑。闻心兰见状,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快步跑上前去,眼中满是对墨晚风敏捷身手的赞叹。

夏日的溪边,阳光炽热,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暑气。闻心兰和墨晚风正专注于捕鱼,可进展似乎并不顺利。“笨!鱼篓口要朝逆流方向!”墨晚风停下手中的动作,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汗珠滑落,露出他额角那片晒脱皮的红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他腰间别着的草药囊早已被溪水浸湿,车前草混合着薄荷的苦香,悠悠地漫过溪边蒸腾的水汽,给这燥热的氛围添了一丝清凉。

闻心兰听到他的话,吐了吐舌头,脑海却闪过一个想法。趁着墨晚风分神的间隙,她迅速地从溪边捧起一把湿泥,偷偷抹上了他的后颈。

墨晚风只觉后颈一阵凉意,反应过来后,立刻反手去抓。没想到,他一下扣住了闻心兰的脚踝。闻心兰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墨晚风见状连忙扶住她,有些懊悔自己的大意。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溪面上,溪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然而,意外却突然发生了。

闻心兰一个不小心,跌坐在了溪石上,脸上瞬间露出难色。她眉头紧锁,精致的五官因疼痛而微微扭曲。就在这刹那间,惊飞了原本栖息在一旁的蓝豆娘,那蓝色的身影扑闪着翅膀,迅速消失在溪边的草丛中。

墨晚风一直在旁边忙碌着,听到动静后,急忙转过头来。看到闻心兰的样子,他心中一紧,快步走到她身边。他蹲下身子,从裤管里摸出一根银针,就着日光仔细查看她的脚底,神情专注而认真:“应该是方才踩到碎石粒了,我帮你挑出来再包扎一下。”

闻心兰微微一愣,原本她想着忍一忍,等回去的时候再处理伤口,却没想到墨晚风竟如此细心,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像是被戳中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的心开始狂跳不止。墨晚风将银针小心地凑近她的脚底,开始仔细地挑着砂石。针尖挑出那粒砂石时,闻心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半湿的衣襟。她的手指用力,在那粗布上掐出了个月牙状的褶痕。

墨晚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和疼痛,动作更加轻柔起来,嘴里还轻声安慰着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这一刻,溪边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和那偶尔传来的溪水潺潺声。

日头西斜,柔和的余晖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闻心兰的鱼篓里,三尾鲫鱼正欢快地游弋着,几只青壳虾也时不时地弹动着触须。她蹲在溪边,专注地用狗尾草串起虾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墨晚风的身影,他静静地蹲在不远处的芦苇丛边,周身被暮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闻心兰好奇心顿起,轻轻放下手中的鱼篓,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近。

待走近些,她才看清,墨晚风的掌心里竟躺着一只折翅的白鹭雏鸟。那小鸟瑟缩着,羽毛凌乱,发出微弱的哀鸣。墨晚风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专注,他小心翼翼地将捣烂的接骨木叶敷在雏鸟的伤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小生命。

暮色如纱,将少年单薄却坚毅的脊背镀上了一层金边。他头上那顶草编斗笠有些破旧,几处破洞漏下细碎的光斑,在他的肩头绽成了星星点点。闻心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

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墨晚风的身上移开。此刻的他,在这苍茫的暮色中,宛如降临人间的天使,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光芒。那一份对弱小生命的怜悯与救助,让闻心兰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善良之人,他的善良如同未经雕琢的白玉,洁白无瑕,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他的一举一动,都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牵引着她的目光,撩动着她的心弦。就在这不经意的瞬间,有种异样的情愫如藤蔓般在闻心兰的心底悄然生长,缠绕蔓延,让她为之沉醉,为之动容。她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她能一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善良而美好的少年。

归途穿过稻田,墨晚风掰开新采的莲蓬。闻心兰嚼着清甜莲子,忽将菱角壳抛向远处惊起的蛙群。蛙鸣骤歇的刹那,少年袖中滑出截晒干的益母草,轻轻插在她歪斜的荷叶间:“给你的,这个可以祛暑。“

夜色漫上来时,他们蹲在田垄分拣鱼虾。墨晚风将最大的红鳍鲫塞进她竹篓,鱼鳃还卡着片淡青鳞甲。闻心兰忽地扯过他左手,就着月光数掌纹里洗不净的草药渍:“这条归你,鳞片能入药。“

萤火虫点亮阡陌时,墨晚风背起空了大半的药篓。闻心兰蹦跳着踩他影子玩,发梢甩落的水珠渗入他后颈晒伤的皮肤,激得少年缩了缩肩膀。远处飘来艾草燃烧的轻烟,混着她身上残存的荷香,竟比药铺最贵的冰片更醒神。

溪畔老柳树上,新结的蝉蜕在风里轻晃。墨晚风摸出怀中的《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的干莲蓬突然裂开,滚出粒碧莹莹的苦芯莲子——恰似少女午后恶作剧时,落在他鱼篓里的那颗。

夏日的午后,溪边弥漫着闷热的气息,蝉鸣一阵接着一阵,扰得人心烦意乱。闻心兰和墨晚风在溪边玩耍,闻心兰手中捧着刚摘下的莲蓬,正准备剥开品尝清甜的莲子。

就在蝉噪骤歇的刹那,四周陡然安静下来,这种异样的寂静让人心生不安。墨晚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攥紧了手中的采药镰,身体微微前倾,做出随时准备应对状况的姿势。

这时,溪畔芦苇丛深处传来了金铁相击之声,那声音清脆而尖锐,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闻心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莲蓬“扑通”一声坠地,溅起的水花四散开来,打湿了她杏红绫裤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锦鲤。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下意识地靠近墨晚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地问道:“那是什么声音?”墨晚风抿紧嘴唇,目光紧紧盯着芦苇丛的方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的采药镰握得更紧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无畏,准备迎接未知的危险。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而那芦苇丛中的动静,突然间芦苇里窜出一个狼狈的身影,踉跄着撞了出来。那是十五岁的李云轩,原本华贵的月白蟒纹箭袖此刻已面目全非,布料裂成褴褛之状,丝丝缕缕地在风中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方才经历的惨烈。

他的玉冠斜斜地坠在发间,几缕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部分脸庞。随着他的动作,玉冠晃动间,露出眉间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破损的衣衫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红。

原本靴尖镶着的东珠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空空的镶嵌痕迹。可他的手却仍死死攥着半截鎏金马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马鞭虽已残缺,鞭梢缠着的翡翠翎羽却依旧泛着幽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夺目,似乎还残留着昔日的威严与荣耀。

他的身形微微摇晃,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韧与不甘,在这残败的模样下,那与生俱来的贵气虽被掩盖了几分,却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闻心兰听到那金铁相击之声,正满心惊恐,目光突然扫到踉跄撞出芦苇丛的李云轩。看到他那狼狈受伤的模样,她不禁轻呼一声,美目圆睁,满脸皆是惊讶之色。那月白蟒纹箭袖的褴褛、眉间的血痕,无一不显示着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还未等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附近的打斗声愈发清晰刺耳,声声撞击着她的耳膜。她心中一紧,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跑到李云轩身旁,语气急促地说道:“快随我走!”

这时,墨晚风也迅速赶到,他看到李云轩的状况,虽心中疑惑,但也明白情况紧急。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一边搀扶起李云轩。李云轩原本还有些抗拒,可身上的伤痛让他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搀扶着。

三人脚步匆匆,朝着树屋的方向奔去。一路上,闻心兰和墨晚风小心翼翼地护着李云轩,生怕他再有闪失。周围的暮色渐渐浓重,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也在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而那越来越远的打斗声,似是一场危机暂时被他们甩在了身后。周围的危险气息愈发浓烈,打斗声虽渐远,但不知何时又会逼近。闻心兰心急如焚,她紧紧拽住李云轩滚烫的腕子,那热度仿佛能透过肌肤传递到她的心里,让她更加慌乱。

“躲进去!”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说罢便拉着李云轩往树上攀去。李云轩虽身负重伤,却也明白此刻的处境,强忍着疼痛,配合着她的动作。

墨晚风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见他们开始攀爬,也迅速跟了上去,不时回头张望,以防有危险靠近。

树上的木屋是他们之前建造的秘密基地,此刻,三人好不容易爬进屋内。屋内堆满了晾晒的益母草,那浓郁的苦香瞬间扑鼻而来。而李云轩身上的血腥气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冲鼻腔,让人有些难受。

闻心兰轻轻将李云轩安置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目光中满是担忧。墨晚风则迅速关上木屋的门,又用几块木板顶住,做好防护措施后,才转身看向他们。

李云轩甩开她的手,凤目里淬着冰:“放肆!“闻心兰一心想要帮李云轩躲避危险,却冷不防被他用力甩开了手。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然而,话音还未落,尖锐的羽箭破空声便从林外传来,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这声音如同死神的号角,预示着危险的逼近。

墨晚风反应极快,他深知此刻不能发出一点声响,否则必将招来杀身之祸。他迅速伸出手,用力捂住李云轩的口鼻,防止他发出声音。同时,另一只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捣碎的接骨木叶,快速糊上李云轩渗血的腰腹。

药汁一触到伤口,李云轩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紧咬着牙关,青筋暴起,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但他强忍着剧痛,硬生生地将痛呼咽了回去,只是齿间溢出了些许血沫,慢慢地染红了中衣领口那精致的四爪蟒纹。

闻心兰在一旁看着,心中满是担忧和紧张,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而墨晚风则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眼神坚定而专注,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那令人胆寒的羽箭声。

追兵马蹄声渐渐远去,周围的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紧绷。闻心兰顾不上许多,她眼神专注,手中银剪灵巧地挑开李云轩那华贵的衣料。布料被缓缓剪开,动作虽轻柔,却也带着几分急切。

李云轩腰间的蟠龙玉佩在动作间滑落,硌在了闻心兰的膝头。那玉佩温润有光,玉色在此时映着少女鼻尖沁出的细汗,竟显得格外夺目,比那宫中精美的宫灯还要灼目几分。

闻心兰一边动作着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会受伤,你的爹娘呢?”她的声音带着关切与好奇,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然而,李云轩却双唇紧闭,犹如一尊沉默的雕像。任闻心兰如何追问,他都绝口不提一个字,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闻心兰见他不答,也没有放弃,依旧细心地将薄荷膏抹在他那狰狞的箭伤上。薄荷膏的清凉气息弥漫开来,她全神贯注于伤口,浑然未察觉少年眼底正翻涌着的阴鸷,那眼神中藏着的秘密与情绪,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的气氛依旧凝重,闻心兰专心为李云轩处理伤口,而墨晚风的注意力却被那截断箭簇吸引。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箭簇上的龙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这龙纹绝非寻常之物。

此时,夜风吹起,木屋的草帘被掀起一角。那漏进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不偏不倚,恰巧照在了李云轩的左腕上。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被吸引过去,只见李云轩的左腕上有道陈年咬痕,虽已过去许久,可那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咬痕的形状独特,似乎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闻心兰看到那咬痕,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墨晚风则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探究,似乎在努力拼凑着眼前这个神秘少年身上的秘密。

而李云轩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缩手,试图将那咬痕藏起来,脸上的神情愈发冷峻,屋内的氛围愈发神秘莫测。在这弥漫着草药气息与紧张氛围的木屋里,李云轩沉默许久后,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你们可以叫我阿云。”

说罢,他抬手扔出一枚羊脂扳指,扳指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意,说道:“这够换三日清净了吗?”那语气仿佛在交易,又似在试探。

闻心兰看着那枚扳指,仔细端详。并没有将其收入囊中,而是径直走到窗边,将扳指套在了窗棂的钉子上。那扳指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竟成了一个别致的风铃。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手中捧着用荷叶包着的茯苓糕,语气欢快地说道:“吃吗阿云?隔壁阿嬷给的,比城里蜜饯甜呢。”她的眼神中满是真诚与关切,仿佛刚刚李云轩那冰冷的交易话语从未存在过。

李云轩看着她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没想到闻心兰竟如此不在意那枚珍贵的扳指。而那递到面前的茯苓糕,荷叶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甜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闻心兰,屋内的气氛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闻心兰看着李云轩身上的伤,眼神中满是同情与不忍。她微微咬了咬嘴唇,思索片刻后,轻声开口:“你若无处可去,可先暂住在这。这木屋是我跟晚风哥哥搭建的秘密基地,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现在你是第三个。”她的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你若是想吃什么,我可以从家里给你带些过来,这里离我家也近,不过也就半刻钟的路程。”说着,她指了指木屋外的方向,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李云轩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却微微闪动。他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生涩的感激:“多谢。”

闻心兰见他答应,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你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她说道,声音中满是关切。墨晚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夜已深,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这静谧。三更时分,墨晚风轻手轻脚地在屋角铺开干艾草,动作娴熟而安静。他专注于手中的事,准备着草药为李云轩后续疗伤之用。捣鼓草药间墨晚风轻声道:“殿下可是醒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躺着的李云轩却突然发难,他以极快的速度扣住了墨晚风正捣药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准确地按在墨晚风的命门穴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李云轩的眼神冰冷而锐利,紧紧盯着墨晚风,开口问道:“你早看出我身份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威慑,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墨晚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手中的药杵不受控制地跌进铜臼中,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声响瞬间惊醒了蜷在梁上的夜枭,那夜枭“扑棱”一声展开翅膀,发出尖锐的叫声,在木屋中盘旋起来。屋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墨晚风与李云轩对视着,一个眼神中带着冷静与沉稳,另一个则满是警惕与探究,谁也没有先打破这紧张的沉默,唯有夜枭的叫声和艾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屋内气氛紧绷,夜枭的叫声渐渐平息,却仍在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紧张的余韵。

墨晚风看着李云轩紧扣自己手腕的手,神色平静,缓缓开口:“殿下的左腕齿印,是皇室玉牒烙下的纹样。”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在这静谧的夜里清晰地传进李云轩的耳中。说罢,墨晚风轻轻一拂,淡然地挣开了李云轩施加的桎梏,动作优雅而从容。

紧接着,他又说道:“殿下衣服上的四爪蟒纹,那是皇室的象征。”墨晚风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银针,那银针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冷芒,透着一股寒意。可针尾缠着的五色丝绦,色彩斑斓,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却又温柔得如同春日里潺潺流淌的溪泉。

李云轩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墨晚风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寻常人家不一定能认出来,不过我自幼饱读诗书,这些皇室的规制与特征,自然是一眼便知。”

他的语调平稳,目光坦然地与李云轩对视着,那眼神中没有畏惧,也没有讨好,只有一种洞彻真相后的平静。李云轩看着眼前的墨晚风,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原本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身份,却被眼前这个少年轻易识破,而此刻的他,还暂居于此,受着对方的照顾,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

晨雾如轻纱般弥漫在山林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朦胧之中。闻心兰抱着新摘的莲叶,脚步轻快地朝着木屋走去。她的脸上洋溢着清晨的朝气,心中想着要给李云轩和墨晚风一个惊喜。

到了木屋前,只见李云轩身姿挺拔地立在树梢之上,那原本残破的蟒袍已不见踪影,换上了墨晚风的靛青粗布衫。粗布衫穿在他身上,虽没有了往日的华贵,却多了几分随性与洒脱。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发间别着一朵野雏菊,随着他舞动的剑气,雏菊轻轻颤动,花瓣纷飞。李云轩的动作行云流水,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那姿态英气逼人。

就在这时,被剑气削落的槐花如雪般飘落,正巧跌进闻心兰装菱角的竹篮里。闻心兰一时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李云轩,那个平日里总是带着威严与冷漠的少年,此刻却如同山林间的侠客,充满了灵动与活力。

她微微张着嘴,眼中满是惊讶与赞叹,手中的莲叶不自觉地抱紧了些。而李云轩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动作一顿,缓缓收剑,低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下细碎的光影,在木屋里勾勒出斑驳的图案。木屋的梁上,李云轩那半截鎏金马鞭随意地缠着闻心兰用狗尾草编成的绳结,一个透着昔日的尊贵威严,一个充满着乡野的质朴天真,两者相互缠绕,倒也形成了一种奇特景象。

李云轩侧卧在简易的床榻上,头枕着有些破旧的书籍,双眼微闭,似是在假寐。他的神色平静,可眉头却微微皱起,原来他怀中暗藏着一块玄铁令牌,那令牌的棱角硌得他心口发疼。

此时,窗外飘来阵阵蒸藜麦的香气,那香气混合着谷物的清甜,直钻他的鼻腔。

紧接着,传来闻心兰训斥墨晚风的声音,她的嗓音软糯,带着少女的娇嗔:“你怎么又把药罐烧糊了,下次再这样,可别想我帮你收拾。”墨晚风则在一旁低声辩解,声音模糊不清。

李云轩听着这熟悉的吵吵闹闹,心中竟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暖。这平凡又琐碎的声音,混着蒸藜麦的香气,竟比母妃殿里的龙涎香更催人眠。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在这充满烟火气的氛围中,缓缓陷入了梦乡,仿佛暂时忘却了身上背负的一切。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薄纱。墨晚风坐在木屋前,专注地将新采来的鬼针草捣成汁,草药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时,李云轩突然走了过来,随手抛出一枚温润的和田玉扣,那玉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和威慑:“够买你闭嘴多久?”显然,他不想让墨晚风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墨晚风微微一愣,看着那枚玉扣,随后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没有接过玉扣,而是用一根草茎熟练地串起玉扣,然后起身挂在了闻心兰昨日不小心摔裂的陶风铃上。

晚风轻轻拂过,陶风铃和玉扣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这声响在宁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惊起了芦苇荡中正在假寐的苍鹭,那苍鹭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而这声响,也惊散了云层后那些窥探的带刀暗卫,他们如幽灵般迅速消失在暮色里。

墨晚风看着李云轩,微微一笑,语气平静而诚恳:“既然殿下不想暴露身份,墨某自然不会多说。”

李云轩听到这话,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又转身走进了木屋。木屋的门缓缓关上,将他的身影隐没在渐渐浓重的暮色中,而墨晚风则依旧坐在那里,继续捣着草药,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在之后的悠悠时光里,闻心兰与墨晚风悉心照料着李云轩。每日清晨,闻心兰总会带着新鲜采摘的果蔬匆匆赶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为他准备吃食;墨晚风则凭借着对草药的熟稔,精心调配着疗伤的药剂,专注又认真。

在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李云轩的伤势逐渐好转,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眼中也重新焕发出光彩。起初,习惯了孤独与防备的他,面对二人的善意,总是微微皱眉,眼神中透着疏离。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顿顿温热的饭菜,那细致入微的照料,如同一束束温暖的光,一点点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他不再下意识地拒绝,不再冷言冷语。当闻心兰笑语盈盈地与他分享乡间趣事时,他会微微勾起唇角;当墨晚风与他探讨药理知识时,他也会认真倾听,偶尔发表自己的见解。

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平凡又温馨的时刻。一起在溪边捕鱼,一起在山林间采药,一起在木屋里谈天说地。曾经孤傲冷峻的李云轩,彻底接受了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而他们三人,也从最初的陌生与防备,变成了彼此信任、相互扶持的挚友。

暮夏时节,炽热的日头高悬于天际,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闻心兰像只敏捷的小猴子,手脚并用地攀在老榆树那粗壮的树杈上。她身上的杏红绫裤原本鲜艳夺目,膝头绣着的栩栩如生的锦鲤,此刻却因不断的摩擦,华丽的绣纹早蹭成了黯淡的灰鲤鱼模样。

只见她一手紧紧抓着树干,一手举着那根缠满蛛丝的竹竿,眼神专注而急切,紧紧盯着树梢间的动静。腕间的五色丝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不经意间拂过了墨晚风发顶的艾草环。

“左边!左边那只蝉翼泛金的!”她的声音中带着兴奋与急切,清脆地在这燥热的空气中响起,仿佛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了一丝灵动的气息。而墨晚风则在树下,微微仰头,目光追随着她所指的方向,脸上露出专注又略带笑意的神情,准备随时接应她的行动。周围的树叶被热风吹得沙沙作响,偶尔传来几声蝉鸣。李云轩静静地抱臂倚在粗壮的树干旁,身姿挺拔而优雅。身上的月白中衣虽只是寻常布料,却被浆洗得极为挺括,透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气息。肩头不经意间沾上了一片枯叶,为他增添了几分随性的意味。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带着几分慵懒与不屑,睨着树梢那只正聒噪不停的夏蝉。那蝉似乎不知疲倦,在枝头肆意鸣叫,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突然,李云轩抬手解下腰间那枚珍贵的蟠龙玉佩。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在炽热的日头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阳光透过玉佩,折射出五彩的光斑,光影摇曳。他轻轻晃动玉佩,光斑正巧晃在那蝉薄纱似的膜翅上。

蝉似乎受到了惊扰,鸣叫戛然而止,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走。看着那光斑晃在蝉翼上,蝉短暂的慌乱,面对墨晚风的捕虫伎俩,李云轩轻嗤一声,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不屑,口中吐出四个字:“雕虫小技。”那神态,那语气,尽显他骨子里的高傲与自信。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墨晚风身形矫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踩着树干上凸起的树瘤,眨眼间便跃上了高枝。他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与这山林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墨晚风背着的药篓里突然窜出一只灰松鼠。那松鼠毛茸茸的,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显得格外机灵。它的出现太过突然,惊得那只原本就有些惊魂未定的金蝉振翅欲飞。

金蝉慌乱地挥动着翅膀,拼命想要逃离这危险的境地,却不想,它正撞进了闻心兰高举的蛛网里。闻心兰一直紧紧盯着树上的动静,眼神中满是期待,当看到金蝉落入蛛网的那一刻,她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抓到啦!”闻心兰兴奋地大喊,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山林间回荡。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只见她攥着蝉笼,动作轻盈地从树杈上一跃而下,身姿如同一只敏捷的小猫。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插着的野茉莉簌簌地掉落,有几朵正巧落进了李云轩的衣领里。李云轩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不想颈间的玉坠忽地被一旁的藤蔓勾住。藤蔓猛地一扯,勒出一道浅红的痕迹,他吃痛,不禁轻哼了一声。

闻心兰听到他的声音,心中一紧,抬眼望去,见是自己的缘故让他受了伤,顿时有些心虚。她微微吐了吐舌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歉意,模样却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李云轩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的那点疼意瞬间消散了不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过身去,试图掩盖自己因那一瞬间的接触和她俏皮的模样而涨红的耳朵。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此刻他的心里,正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涟漪,那是一种因她而产生的别样情绪。

捉到金蝉后,闻心兰那兴奋劲儿还未消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觉得还不尽兴。她兴致勃勃地拉住李云轩和墨晚风的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欢快地提议道:“我们再来玩捉迷藏吧!”两人架不住她的热情,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次捉迷藏选在了墨家的院子里。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晾晒着各种草药,给这游戏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氛围。李云轩背过身去,开始数数:“一、二、三……”待数到十,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院子的各个角落。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抹在草丛间轻轻晃动的浅紫色,那是闻心兰的衣角。但他故意装作没看见,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接着,他踱步到晾晒忘忧草的地方,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细长的叶子。就在这时,他发现叶堆后露出了半截靛青色的衣角。

定睛一看,原来是墨晚风竟将自己藏在了药材的箩筐后面。那箩筐里装满了各种草药,墨晚风蜷缩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截衣角。李云轩看着那露出的半截靛青衣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故意提高了音量,说道:“墨晚风,别以为你躲在药堆后面我就找不到你了,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听到这话,墨晚风无奈地从箩筐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药碎屑。

“轮到晚风哥哥当鬼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闻心兰像是一只灵动的小鹿,突然从水缸后探出头来,她动作稍猛,惊散了水面上漂浮的浮萍。她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透着满满的兴奋与调皮。而她的指尖,正捏着一条碧玉簪,那正是李云轩送给她的见面礼。

李云轩原本正看着墨晚风,被突然出现的闻心兰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一颤。他的耳尖瞬间泛起一抹红晕,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慌乱间,他无意间踩翻了晾药的竹匾。

只听“哗啦”一声,竹匾里的辛夷花籽如暴雨般倾洒而下,不偏不倚,砸在了墨晚风发顶的鸦青方巾上。墨晚风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有些懵,脸上沾满了花籽,模样狼狈极了。

看着墨晚风这副模样,李云轩与闻心兰先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眼,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清脆而响亮,在墨家的院子里回荡着,驱散了夏日的燥热,留下满满的欢乐与温馨。

蝉鸣如织,密密匝匝地充斥在夏日的空气中,仿佛要将这暑热都唱响。在那潺潺流淌的溪畔,青石板被溪水冲刷得干净又清凉。闻心兰、李云轩和墨晚风三人惬意地躺在上面,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面前放着一篮冰镇杨梅,颗颗饱满圆润,紫里透红,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李云轩拿起一把金错刀,那刀身闪烁着华贵的光芒,与这质朴的溪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熟练地剖开梅子,动作优雅而从容,不一会儿,果核便被他摆成了一个北斗阵的形状。

闻心兰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中满是好奇。突然,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趁李云轩不备,将手中的梅汁弹向了他的眉心。那朱红的水珠如同一颗灵动的红宝石,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滴在他那绣有蟠龙纹的衣襟上,瞬间绽成了一朵血樱似的斑痕。

“你!”李云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佯装的怒意,扬手欲要还击。可就在这时,他的掌心多了一枚草编蚱蜢。这蚱蜢栩栩如生,触须还微微颤动着,仔细一看,竟是墨晚风不知何时用益母草茎叶绞成的,而那触须,还是昨日蝉笼里金蝉的断须。

李云轩看着手中的草编蚱蜢,微微一怔,原本扬起的手缓缓放下。闻心兰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墨晚风则面带微笑,眼神温和。李云轩只好作罢放过了闻心兰。

暮色如一层轻柔的纱幔,缓缓漫过金黄的稻田,给世间万物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柔和的色彩。此时,李云轩站在田埂边,手中的鎏金马鞭已缠满了柔韧的狗尾草,那原本透着华贵之气的马鞭,此刻多了几分乡野的质朴与随性。

闻心兰站在他身旁,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期待与鼓励。她手中拿着一根新折的柳枝,正兴致勃勃地教李云轩吹柳笛。“来,像我这样,把柳笛放在唇边,轻轻吹气。”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示范,吹出了一段悦耳的曲调。

李云轩依言照做,将柳笛放在唇边,轻轻吹气。然而,或许是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又或许是不得要领,他吹出的调子怪腔怪调,活似一只噎着的鹧鸪,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闻心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云轩的脸微微一红,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就在这时,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墨晚风走上前来,他的眼神温和而沉稳,从药囊里摸出了一片薄荷叶。

他将薄荷叶小心地贴在柳笛的吹口处,然后递给李云轩,轻声说道:“再试试。”李云轩半信半疑地接过柳笛,再次吹奏起来。这一次,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笛声竟变得清越如凤鸣,悠扬的旋律在暮色中回荡开来。

那美妙的笛声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惊起了芦苇荡里正在偷听的灰鹭。只见一群灰鹭扑腾着翅膀,从芦苇丛中冲天而起,在暮色的天空中盘旋飞翔,为这宁静的田园景色增添了一抹灵动的色彩。

闻心兰兴奋地拍起手来,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叹。李云轩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喜悦。在这暮色弥漫的稻田边,三人沉浸在这美妙的笛声和如画的景色中,时光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夜露初降,清凉的气息弥漫在静谧的村落间。李云轩独自在那熟悉的树屋里,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屋梁上,那里有一个看似普通的陶罐,静静地搁置着,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李云轩好奇心顿起,他敏捷地攀爬上屋梁,小心翼翼地将陶罐取了下来。轻轻掀开罐盖,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混合着岁月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定睛一看,罐子里装的竟是晒干的蝉蜕,每一只蝉蜕的腹甲上都用朱砂标着时辰,排列得整整齐齐。

他仔细端详着,目光落在最早的那枚蝉蜕上,发现上面标注的时辰,恰是他当初潜入这个镇子的子夜时分。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这些蝉蜕见证了他来到这里后的点点滴滴。

李云轩继续探寻着,当他将罐子里的蝉蜕悉数倒出时,发现罐底还压着一张泛黄的药方。药方上的字迹工整娟秀,录着《千金翼方》的残卷,一看便知是出自用心之人的手笔。然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药方的边角处竟画着一个小人,那小人头戴草环,眉眼间透着俏皮与神气,活脱脱是叉腰大笑的闻心兰。

看着这张药方和那惟妙惟肖的小人画像,李云轩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中泛起一阵温暖的涟漪。树屋中,油灯的光芒摇曳着,映照着他的脸庞将他的眼睛照得格外明亮。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