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纭楚南狄最新章节内容_姜纭楚南狄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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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纭楚南狄是小说《快穿之心机女配在线改命》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洋芋不爱吃鱼写的一款快穿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快穿之心机女配在线改命》的章节内容

姜纭楚南狄最新章节内容_姜纭楚南狄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幽珑界,天裂。

幽珑,也就是姜纭,盘膝而坐,魂光溃散,灵魂破碎。

她的魂,散落三千世界。

必须找回,否则形神俱灭。

怀中,小兽小七轻轻蹭了蹭她,尾巴缠紧她的手腕,不安地哼了一声。

幽珑抬眸,看向虚空裂隙。

“走了。”

轰——!

魂台崩塌,天地裂开,她的身影被撕扯入黑暗。

坠入三千世界!

——

“你也别沉着一张脸,虽说我们是有求于你,可也不是任你摆布的。”

幽珑睁开眼,对面是一个红衣女子,眉眼间满是不耐与不悦。

看样子也知道两人极其不对付,幽珑淡淡扫过她,旋即收回视线,重新闭上眼睛,全然不将对方的敌意放在心上。

“你!”

红衣女子气得胸口起伏,刚要发作,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沉稳低沉的嗓音。

“小月,不可打扰姜姑娘休息。”

红衣女子小月的神情微微一僵,虽是不满,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她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姜纭。

幽珑沉下心思,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清晰。

她的这个灵魂碎片,本是忘尘谷少谷主。

忘尘谷远离世俗,虽然不参与江湖纷争,但医术天下闻名。

两个月前,焚云阁阁主突然中毒昏迷,江湖上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没人能治。

此时,青鹫山庄少庄主蒋湛言提出可以找忘尘谷谷主来医治,话里话外透露出他与忘尘谷交情匪浅,加之姜纭师父仙逝,一介孤女更好掌握。

交情?

不过是他曾在忘尘谷养病三年罢了。

可这一切,外人并不知情,也不妨碍蒋湛言以替焚云阁阁主解毒为名,借机促成青鹫山庄与焚云阁的联姻。

于是,焚云阁大小姐何月怡、青鹫山庄少庄主蒋湛言、何月怡名义上的阿弟秦执,以及何月怡的大师兄楚南狄四人,登门请人。

先是拿出她师母遗物作为交换,后又威胁若不出谷,便砸了忘尘谷。

姜纭无武功,不擅争辩,只能随他们出谷,为焚云阁阁主解毒。

“小月,姜姑娘,到水夜城了,你们下来吧。”

何月怡瞥了姜纭一眼,哼了一声就掀开车帘出去了。

姜纭懒得和她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抬步走出马车。

“姜姑娘。”

姜纭抬眸,视线落在马车旁的男子身上。

楚南狄,何月怡的大师兄,剑眉星目,气度温润,一袭鸦青色长袍。

姜纭神色淡淡,微微颔首:“楚公子。”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却带着几分疏离。

楚南狄微微一顿,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防备,却没有深究,只温声道:“水夜城鱼龙混杂,守卫不严,还烦请姜姑娘跟紧我们。”

姜纭未置可否,目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三人。

“师妹。”

蒋湛言,月白长袍,俊朗温润,眉眼间始终含着笑意。

秦执,一袭黑衣,腰间短刀微晃,眉目凌厉,张扬肆意,浑身透着股痞气。

“就是有人一直磨磨蹭蹭的,所以十几日了路程都还不到一半。”

秦执语气不耐,斜倚在马车旁,双手抱胸,眉梢微挑,眼底透着几分张扬的嘲弄,活脱脱一只没被拴住的小黑豹,随时都可能炸毛。

“走吧,进去了,都饿了。”

何月怡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随意,径自迈步走向客栈。

“是,阿姊。”

秦执原本张扬的气势瞬间消散,被这一拍,立刻收起了锋芒,像只乖顺的小黑猫般跟了上去。

楚南狄看了一眼姜纭,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道:“姜姑娘,请。”

客栈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何月怡与秦执并肩而坐,蒋湛言坐在她左侧,折扇轻敲掌心,逗得她笑意连连。

姜纭走过去,在蒋湛言对面落座,恰好在秦执的右手边。

她身上淡淡的药香随动作弥漫开来,清冽孤傲,与客栈内浓重的酒肉气息格格不入。

秦执拨弄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是对这股气味感到几分陌生与抗拒。

低嗤一声,不屑地转回目光。

不多时,楚南狄也坐了过来,落座在姜纭右侧,正对着何月怡与秦执。

他设下禁制,屏蔽外界动静,随即开口。

“今日大家都在这儿休整一下,明日我们再去找姜姑娘所说的鳍翼草。”

楚南狄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姜纭身上,见她神色淡漠,并无任何异议,才继续道:“姜姑娘并无武功,我们几人都要护她周全,尤其是晚上,必不可松懈。”

话音未落,秦执不以为然地转了转茶盏,轻嗤一声,没有发表意见。倒是何月怡冷笑了一声,语气充满不耐。

“就她最麻烦了,要不是她,我们早到上陵城了。”

姜纭闻言,差点笑出声。

“何小姐,此话未免可笑。我本就是被你们强行带出谷,至于路上的耽搁,难道不是为了你父亲的药?”

何月怡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却被楚南狄低声喝止。

“小月,住口!”

可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姜纭向来冷淡,不管她怎么讥讽,都不会回嘴。

可现在,她竟然还敢当众反驳?

“你堂堂忘尘谷的谷主,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们何来逼迫之说?”

何月怡冷冷道,眼底燃起一丝怒火。

“职责所在?”姜纭语气冷淡:“救死扶伤,的确是医者本分,可这本分,施于该施之人,而不是任人驱使。”

何月怡怒极反笑,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语气愈发刻薄:“一个忘尘谷的小医仙,连自己的身子骨都这般孱弱,坐个马车都能脸色苍白,拖累行程,真不知你的名声究竟是实至名归,还是浪得虚名。”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瞬。

姜纭本来含笑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气息似乎都沉了几分。

她终于明白,为何“姜纭”一直忍气吞声,不是不想辩驳,而是根本没有意义。

在何月怡这样的人的认知里,忘尘谷的医者本就该不计代价救治他人,至于医者自己的意愿,皆与他们无关。

“姜纭”向来恬淡寡言,从不与人计较,然而,她的沉默并未换来丝毫尊重,反倒助长了这些人的肆意妄为。

姜纭的手指轻轻扣着茶盏,敲出一声轻响,似乎敲碎了空气中的沉默。

她缓缓抬眸,目光冷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淡淡开口。

“何小姐这番话,倒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她缓缓放下茶盏,声音清冷,“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救。”

这话一出,何月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这句话,分明是在说不想救我的父亲!

何月怡将手中的鞭子一抖,眼看就要朝姜纭抽去。

蒋湛言却在此时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反抗。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如玉,唯独那双眼睛,少了几分往日的漫不经心,多了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看向姜纭,语调依旧轻缓,仿佛在劝解:“师妹,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姜纭微微抬眸,与他对视,目光淡漠,语气平静却不带丝毫情绪

“一个月前,师父弥留之际,从未提及我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师兄。”

她话音微顿,随后缓缓补上一句

“更何况,你在忘尘谷待了数日,师父的坟前从未见你去祭拜过。请问蒋公子,你和我论的,又是哪门子的师兄妹?”

短短几句话,直戳要害,连半点余地都不留。

姜纭看着他,神色漠然。这就是原主曾经敬重的“师兄”?

一口一个“师妹”叫得亲热,实则不过是披着温润皮囊的伪善之徒,把原主当成理所当然的使唤之人,却连最基本的敬意都不曾给予她的师父。

秦执原本也有些不满姜纭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正想着开口嘲讽两句,却见蒋湛言因她的几句话一时语塞,连他一贯虚伪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他愣了一瞬,随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丝毫不顾及蒋湛言的脸面。

“哈哈,叫你装模弄样,这下好了吧。”

谁让这笑里藏刀之人总是一副谦和温润的模样,时常在从姊面前自称“姐夫”,不是拿他取笑,便是在背后进谗。今日见他受挫,真是痛快得很!

“阿执!”

楚南狄皱眉,看向秦执,目光示意他适可而止。

秦执瘪了瘪嘴,勉强收敛了笑意,但眼底的幸灾乐祸仍旧藏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显然还沉浸在蒋湛言碰壁的快意中。

楚南狄收回视线,转向姜纭,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语气温和。

“姜姑娘,舟车劳苦,不若先上楼歇息,稍后自有人送上餐食。”

姜纭瞥了他一眼,这个向来圆滑周全的“好好先生”,分明是想支开她,以免再起冲突。她没有点破,接过他递来的房牌,正准备上楼,楚南狄又开口补了一句。

“今日客房紧缺,唯余一间天字号房,若有需,可至楼下相寻。”

姜纭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楚南狄脸上,略作探究,试图判断他是否知情而有意为之。但看他神色坦然,显然是真的不知情。

她收回视线,轻轻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向楼上走去。

进入房间后,姜纭先检查了一遍平日随身携带的药丸,确认无误后,又从药盒中挑出几枚后续可能会用到、且不会引人怀疑的药丸,小心地放了进去。

夜色沉沉,一个瘦削的身影悄然潜入姜纭的房内,动作轻盈无声,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女子身上。

她俯身,指尖在她的睡穴上快速点了几下。

确认她毫无反应后,那人毫不费力地将她扛起,跃上房梁,脚尖一点,身形轻盈地掠至屋顶。

与此同时,一柄小刀裹着一张折好的纸条破空而出,穿过楚南狄房间的窗户,稳稳地钉在房内的柱子上。

未待屋内的人察觉,她便已带着姜纭,身影融入夜色,飞速离去。

楚南狄察觉到不对,立刻起身,目光凌厉地扫向柱子上的纸条,将它扯下展开。

【楚狗,想要人,三日后城郊见。】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毫不犹豫地冲向姜纭的房间,推门而入,却只见空荡荡的床榻,窗户半掩,夜风卷着淡淡的药香拂入,显然人早已被劫走。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迅速将其余三人召集到一起。

“阿执,我让你守夜,你就是这样守的?”

他的声音沉冷,目光锋利如刀。

秦执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能闷声道:“我……我没想到……”

他只当今夜也不过与往常无异,先前也未曾出过大事,就算有,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喽啰来试探,所以他便没有将心思多放在姜纭房中。

何月怡见楚南狄神情冷冽,意识到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却还是忍不住替秦执辩解:“阿执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真有人会来抢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楚南狄闻言,眉头猛地一皱,怒意更甚,眼神凌厉地扫向她。

“没想到?姜纭此次出行是为了救师父,多少人在盯着她不放,这还用我多说?”

他似是思索,片刻后,又沉声道:“只不过,我看这掳走姜纭的,并非上陵城之人。”

蒋湛言开口:“楚兄,你意思是……”

楚南狄微微点头,道:“阿执虽有疏忽,但也不至于人被掳走了都没察觉,这般无影无踪,来去自如……”

蒋湛言与他对视:“只有那影妖。”

何月怡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影妖抓她作甚?”

楚南狄缓缓落座,解释道:“前些时日我们擒了雄妖,夺了他们的幽兰果,逃走的雌妖定会寻机报复,只是没料到,她竟将姜纭掳走了。”

“可抓影妖的是我们几个,姜纭不过是站在一旁没插手,为什么那只雌妖不找上我们,反倒去抓她?”

她抓紧手里的鞭子。

“我看她根本就是不安分!”

楚南狄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底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太由着她了,才让她在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样不识大局的话。

“平日里你和她争几句输赢就罢了,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姜纭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师父怎么办?”

何月怡怔住,像是终于意识到,他们此次出行的目的本就是请姜纭为她父亲治病。

蒋湛言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语气难得正经。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让姜纭安然回来。”

何月怡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语带讥讽:“还能怎么办?把雄妖还给雌妖不就行了。”

楚南狄和蒋湛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仿佛在怀疑她怎么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

雌妖为什么抓走姜纭?原因再明显不过:其一,姜纭没有武功,是他们当中最好拿捏的目标;其二,忘尘谷救治病患,从不分人妖,雌妖必然认出了姜纭的身份,知道她对他们的重要性,才会选择用她来要挟。

这件事,远不是归还雄妖那么简单。

影妖一路穿行,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悄无声息,若非肩上还扛着姜纭,恐怕没人会察觉这深夜中竟有妖物疾驰而过。

来到密林深处,影妖随意地将姜纭丢进一个深坑。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没好气地道:“没想到这小娘们看着细胳膊细腿的,还挺沉。”

姜纭睁开眼,来不及缓解身上的疼痛,便缓缓开口。

“影妖姑娘。”

影妖猛地一哆嗦,差点没站稳,赶忙退了几步,狐疑地探头往坑底望去。

黑暗中,那双澄澈如山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在夜色的映衬下,竟透着几分渗人。

影妖心里直犯嘀咕,干脆又往后缩了缩。

“不对劲啊,这么快就醒了?难道她觉轻?”

“哎呀,不管了。”

说罢,她几个跃身,轻巧地跳上了树枝,双手枕在脑后,正准备闭目小憩,耳边却又响起那道幽幽的声音——

“影妖姑娘。”

影妖翻过身,双手捂住耳朵,闷声嘟囔:“听不见,听不见。”

可坑底的声音却锲而不舍,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非得让她回应不可。

影妖猛地翻身站起,没好气地吼道:“叫叫叫,叫什么叫!你睡够了,我还没睡呢!”

她站在树枝上,正准备再抱怨几句,却猝不及防对上姜纭的目光。

那人静静地仰望着她,清冷的眼眸中染着几分笑意,月色映在她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摄人的韵味。

影妖张了张嘴,方才的不耐烦瞬间被堵了回去,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

美色误人啊……呸,误妖!

影妖干脆坐在树枝上,语气比刚才低了几分,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坑底的姜纭仰起头,声音清冷而平静。

“影妖姑娘,我知道你只是想拿我去换回你的情郎。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不仅能让你的心上人安然归来,还能助他武功更进一步。”

影妖闻言,冷笑一声,眼神微微一沉。

“你们人类向来狡诈多端。你们不仅抓走了义郎,还偷走幽澜果,甚至毁了它的根部。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

姜纭微微垂下眼眸,神色晦暗。

当初,她原本只是想用师父炼制的丹药来交换幽澜果,相比单一的幽澜果,这丹药对妖族的修炼更胜一筹。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商议,何月怡便已与影妖争执起来,话不投机,瞬间剑拔弩张。

而另一边,楚南狄和蒋湛言则已出手,直接与那雄妖厮杀在一起。

最终,事态失控,他们不但强行擒下雄妖,还夺走了幽澜果,甚至毁了其根部。

姜纭当时想要阻止,可她不过是个不会武功之人,又有谁会听她的?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暗中留意。

她发现幽澜果的真正根系其实生长在别处,便趁乱偷偷施药,尽力保护它的生机。

事后,她试图劝说他们放了那雄妖,毕竟幽澜果已到手,无需再造杀孽。

然而楚南狄和蒋湛言却冷漠地回以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从那一刻起,她便意识到,自己不过也是受制于人,没有任何话语权。

“影妖姑娘,那幽澜果并未枯死,你可以去察看一下。”

影妖深深地看了姜纭一眼,未作多言,直接跃下树枝,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半个时辰后,她重新返回,站在坑缘,目光幽深。

“你保护了它的生机。”

姜纭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

“是的,影妖姑娘,我并无意与你为敌。”

影妖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哼,你本是忘尘谷之人,却与那等蛇鼠之辈为伍,我又岂能轻信你之言?”

姜纭语气平静:“影妖姑娘,我也是被他们所胁迫。”

见影妖仍旧犹豫,她又补充道:“若不信,你可以下来探查我的身体,一查便知真假。”

影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

她对忘尘谷本无敌意,甚至还存着几分感激之情。

多年前,她曾随母亲前往忘尘谷求医,正是那位医仙出手相助,才救回母亲一命。而当时,还只是个小女孩的姜纭也在一旁,她的师父不仅救过她的母亲,也救治过许多妖族。

念及此,影妖眼神微微一动,心中的戒备悄然松动了几分。

影妖闪身进入兽坑,伸出手,搭上姜纭的手腕,指尖微微一顿,片刻后,眉头紧皱。

“噬魂咒?”

“是。”

姜纭缓缓点头,语气里染上几分冷意。

影妖眸色微沉,声音低了几分。

“这噬魂咒阴狠至极,能在不知不觉间蚕食被施者的意志,最终让人沦为施咒者的傀儡。”

她向来心硬,可此刻,言语间竟不禁透出一丝不忍

“你……何罪至此?”

姜纭眼神微敛,落不到实处,语气却愈发冰冷。

“不过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讽笑。

“掌控了我,不仅能得到一个言听计从的小医仙,还能将整个忘尘谷,握于股掌之间。”

这噬魂咒,是蒋湛言暗中施下的,其余三人对此毫不知情。

前世,姜纭被噬魂咒折磨许久,身心俱疲,终于在短暂清醒的片刻,求楚南狄相助让她回到忘尘谷,那人却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思及此,姜纭抬眸望向影妖,

“影妖姑娘,他们与我亦有仇。虽在意我的生死,却从未关心我是否受伤。你拿我作人质,也救不回你的道侣。”

影妖眼神微变,她并非嗜杀之妖,若非义郎被擒,她原不会与人族为敌。

前世,这影妖挟持姜纭,本是想先换回雄妖,再重创那四人,让他们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可她低估了人心的冷漠。那四人察觉她并未存心伤害姜纭,竟越发狠厉地对她出手,招招致命,根本不在乎姜纭是否会被殃及,倒是她有所顾忌,处处受限,反被制肘。

最终,影妖身受重创,勉强逃脱,而那四人却毫无愧意。

见事情解决得顺利,他们甚至不曾反思,何月怡与秦执更是冷漠地怪罪姜纭,责她太过弱小,才会被轻易擒住。

“就算我放你回去,你又如何能救出义郎?”

姜纭微微抬眸,缓缓道:“不知影妖姑娘可曾听闻焚云阁的云火塔?”

影妖点头,示意她继续。

“那云火塔可炼化妖兽,助人族精进内力。”

话音刚落,一阵风掠过,影妖瞬间化作一团黑雾,猛地掐住姜纭的脖子,声音森冷地自黑雾中传来——

“你、找、死!”

窒息感袭来,姜纭本能地紧抓住那虚无缥缈的黑雾手臂,试图减轻喉间的压迫感。

影妖冷哼一声,随手将她甩在地上,转身便要离去,然而身后姜纭的沙哑的声音传来。

“咳……咳咳,我有办法护住他,免受云火塔的火毒侵蚀。”

她努力喘匀一口气,察觉影妖停下脚步,终于缓了几分,又继续开口。

“只要去除了火毒,那云火塔非但不会伤人,反而能助习武之人精进内力——只要实力足够强大。”

黑雾缓缓散去,影妖的身影重新凝实,冷冷地看着姜纭。

“如果那云火塔真的能助修行,那他们为何还要费尽心机捕猎妖兽,多此一举?”

姜纭神色不变,“因为去除火毒的丹药,直到我师父去世前才炼制成功,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影妖闻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可你身中噬魂咒,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沦为傀儡?”

话音一顿,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森冷,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到时候,恐怕连我也得陪你一起送命。”

姜纭知晓噬魂咒的存在,确实让影妖难以完全信任她。

她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腕,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镯子忽然脱离手腕,浮于半空,隐隐散发出一股镇压之力,将那噬魂咒死死压制住。

影妖见状,目光微闪,哪里还不明白姜纭手中自有法宝护身?她嗤笑一声。

“你师父倒是给你留了一件好宝贝。”

她以为这手镯是姜纭师父所赠,却不知这本是幽珑姜纭的伴生兽小七所化。不过,姜纭也无意解释过多。

“我如今只能压制,却无法解除。若是贸然破除,难保他们不会察觉,再对我施加其他更恶毒的手段。”

影妖未曾回应是否答应交易,转身离去,显然并不担心毫无修为的姜纭能逃出这兽坑。

“纭纭,那影妖还没答应呢!”

“她会答应的。”

姜纭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手镯,只见它泛着淡淡的银光。她眸中透着一丝宠溺。

“倒是你,这次委屈你了。”

银光瞬间亮了几分,小七气鼓鼓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没事哒!纭纭,这破咒坏你好事,看我不压死它!”

三日后,蒋湛言一行四人来到城郊。何月怡手握一根锁链,另一端牢牢锁住雄妖的脖颈。

影妖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依次扫过四人,在何月怡身上停留了片刻。

何月怡毫不示弱,挑衅地扬起下巴,甚至将手中的锁链收得更紧了几分。

影妖眯眼一笑,黑雾凝成锋利的利刃,直逼姜纭的脖颈。

刃锋轻触肌肤,鲜血立刻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楚南狄见影妖寸步不让,眉头微蹙,伸手示意何月怡收敛动作。

“阁下带走了我们的朋友,我们也带来了你的道侣作为交换。”

影妖轻笑一声,抬手掩住唇角,眼神玩味。

“我要换的,可不是他。”

她眸光微转,右手轻轻抬起,食指随意地点向何月怡,唇边笑意更深。

“是她。”

影妖名为李挽,曾向姜纭透露过,影妖一族若结为道侣,便会形成同心血契,自此修为共享,心念相通,甚至同生共死。因此,只要她配合姜纭的行动,她的道侣李义也会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动。

楚南狄听她此言,分不清她究竟是不顾情郎的生死,还是在故意挑衅。他神色微冷。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

李挽耸耸肩,语气轻快却意味深长

“悉听尊便,反正这姜小医仙乃是那老贼头唯一的救命之人。换与不换,便看他女儿可愿以己命,换其父之生机。”

何月怡闻言,眼神一冷,手中的锁链猛然收紧几分,腰间的鞭子破空而出,直抽李挽面门。

然而,李挽却丝毫不躲不避,嘴角笑意未减,黑雾凝成的利刃随之逼近姜纭的脖颈,锋刃划破肌肤,血流得更快了几分。

楚南狄心中暗叹,不耐地皱了皱眉。这小师妹性子急躁,稍受激就容易冲动行事,可眼下师父还不能死,也不可能真让何月怡拿自己去换姜纭。

他微微抬手,内力化作一抹青光,迅速裹住何月怡的鞭子,将其强行收回。

“不如阁下换个人选。”

李挽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南狄,轻笑一声:“我为何要换她?不过是这蠢物处处挑衅于我罢了。再说,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能翻出什么风浪?”

她顿了顿,收敛笑意,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骤然冷淡:“至于你们……”

话音未落,她眼神一沉,果断道:“不行!”

看着影妖步步紧逼,何月怡心知她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认真的。

“我换!”

她声音微颤,眼角泛起泪光,却没有丝毫退缩,眼神坚定无比。

她虽总是处处与姜纭作对,却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换的不是姜纭,而是她的父亲。如果父亲真的因她而丧命,就如今的局势而言,她也保不住焚云阁,保不住母亲,更保不住自己。

李挽微微挑眉,抬手一推,将姜纭送了出去。与此同时,何月怡也缓缓朝她靠近。

两人交错而过之际,楚南狄轻哼一声,低喝道:“动手!”

瞬间,烟雾四起,浓雾翻涌,遮蔽了所有视线。

然而,李挽动作更快,她指尖一勾,牵住姜纭手腕上缠绕的细细黑雾,瞬间闪身至她身侧。趁着混乱,她迅速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对面何月怡的口中。

何月怡下意识吞咽,片刻后才猛地意识到不对,惊慌地捂住喉咙,试图催吐,却已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秦执冲至她身侧,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无事,李挽却已化作黑雾,出现在他身后,指尖一点,封住他的睡穴。

秦执身形一僵,随即失去意识,而李挽则带着他与姜纭,一同消失在黑雾之中。

客栈的房间里,何月怡指着楚南狄,怒不可遏地大骂。

“谁让你动手的!”

她声音越发激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阿执……阿执被带走了!”

“都怪我!”

楚南狄被哭得心烦意乱,语气不觉冷了几分。

“别哭了!”

他这一声呵斥让何月怡猛地一怔,整个人仿佛被吓住了,脸上的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地落下。

蒋湛言见状,轻叹一声,走到她身旁坐下,抬手以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再哭可就成小花猫了。”

他轻声哄慰,又道:“今天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

何月怡刚被楚南狄吼过,又被蒋湛言这般温柔安抚,心神早已乱作一团,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竟将被影妖喂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蒋湛言回到房间,见楚南狄依旧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他随意往座椅上一靠,语气平静。

“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尽管蒋湛言的内心也焦灼不已,但他的神色却依旧沉稳如常,丝毫不显露出任何异样。

这次不仅没能救回姜纭,反而还把秦执也搭了进去。若姜纭真死了,就算有噬魂咒也无济于事。

楚南狄沉默片刻,随即坐了下来,语气不善:“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

他本就心情郁结,眼下更是看不惯蒋湛言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自己焦头烂额,蒋湛言倒好,不仅心平气和,还有余裕去安慰何月怡。

蒋湛言对楚南狄的语气毫不在意,眉头微挑,目光落在他手上。

“喏,不是还有个妖质嘛?放出来问问。”

楚南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锁妖环,沉吟片刻,随即施法解开禁制。

顷刻间,李义被放了出来,跪倒在地,脖颈上依旧套着锁链。哪怕待在锁妖环中,这锁链也从未松开过半分。

“小妖,你倒是说说,你那娘子现在可能藏于何处?”

蒋湛言一手托住下巴,语气轻佻,目光戏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义。

李义低着头,一言不发,神情冷漠。

见状,蒋湛言轻笑一声,语气随意却暗藏诱惑。

“你若肯开口,没准我可以替你解开这锁链。”

楚南狄端正而坐,静静地看着李义。

这妖物嘴严得很,先前审问过多次,却连半分消息都撬不出来。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那娘子心狠得很,明明有机会救你,却偏要意气用事,连你的死活都不顾。你还要继续护着她?”

李义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显然情绪有所波动。

楚南狄察觉到这一点,语气不疾不徐地继续道:“你只需说出她可能藏身之处,无论真假,我们都会放你离去。”

然而,李义依旧沉默,始终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

蒋湛言却又开口:“不如直接把他杀了,挂在水夜城城门,看那雌的会不会出现。”

楚南狄蹙眉,心知蒋湛言这话不过是为了激影妖,但此举实不是正派所为。

楚南狄也不再浪费口舌,抬手施法,将李义重新封入锁妖环之中。

另一边,李挽将姜纭和秦执带回了兽坑。秦执恰好在途中醒来,却不等他完全清醒,李挽便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他后颈,让他再次昏了过去。

她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姜纭。

“没事吧?是不是下手重了点?”

姜纭接过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脖颈上的血迹,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伤口都快干了,还能有什么事?”

李挽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执,挑眉问道:“那他怎么办?”

姜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秦执身上。

“还请你封住他的经脉。”

“可就算封住了,以他的修为,不出三日,自会自行冲破。”

姜纭听后,嘴角微微上扬,语气淡然:“我不会让他等到三日后的。”

秦执缓缓醒来,第一时间便尝试调动内力,然而经脉闭锁,气息受阻,显然已被封住。

他微微皱眉,目光转向一旁的姜纭。

她静静地靠着坑壁,纤细的脖颈上那两道伤痕,一深一浅,破坏了原本的柔美。他视线停留片刻,心头莫名一沉,微微向前凑近,熟悉的淡淡药香扑面而来。

他伸手轻推姜纭的手臂,压低声音。

“醒醒,醒醒。”

姜纭的眼睫微微一动,她的眼睛清透如寒潭,映出他尚未来得及敛起的蹙眉。洞隙漏下的天光落在她的瞳孔里,碎成点点星光,随着睫羽的轻颤泛起涟漪。

秦执怔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她如此认真地凝视着,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嗓音不自觉放轻。

“你……你没事吧?”

姜纭微微摇头,轻轻吐出两个字。

“无碍。”

说完,她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秦执知晓她向来如此冷淡,往日有旁人在时,他并不在意,如今只有他们二人相对,又身处险境,他却莫名多了几分不是滋味。

他垂眸,叹了口气。

“我的经脉被封,暂时没办法带你出去。”

他坐回原处,目光仍落在姜纭身上,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可有办法脱身?”

姜纭闻言,终于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脸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秦执自知问得愚蠢。若她真有办法离开,又怎会等到现在?

不过,他只是想让姜纭多和他说几句话罢了,毕竟此刻,他们同病相怜,沉默只会让这困境更显冷清。

“省些气力吧。”

秦执目光微微一凝,捕捉到她尾音里那一丝细微的颤抖,隐约透着几分虚弱。

她沉默片刻,似在积蓄力气,才又低声道

“过去三日,影妖只给了水…没有食物。”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连开口都需费力,稍作停顿后,又继续道:“接下来…怕是也一样。你若想浪费口舌…随你。”

秦执眉头紧锁,心中不由泛起担忧。

看着姜纭苍白的侧脸,秦执心头莫名一滞,第一次生出些许内疚。

若他当时能更认真些,又怎会让影妖趁虚而入?如今两人困于此地,皆因他的疏忽所致。

他沉默下来,不再多言,盘腿而坐,一遍遍冲击被封锁的经脉,只盼能早日脱困,带姜纭离开。

李挽随手将水囊扔进坑里,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秦执缓缓起身,声音微哑却依旧克制:“留步。”

李挽停下脚步,侧目看去,只见他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请给我们一点食物。”

她不打算理会,步伐未停,正要迈出一步,却听见身后又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秦执再次弯腰行礼,姿态沉稳,却还是难掩他一贯的傲气,“请问姑娘,怎样才能换取一点食物?”

李挽居于上位,垂眸打量着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中透着些许玩味。

“想要食物,可以……”她拉长了语调,“不过,我现在很无聊……”

她顿了顿,轻轻挑眉,似是不经意地笑道:“不如秦公子表演一场人猿斗吧?若是让我瞧着开心了,或许能赏你们一些吃的。”

秦执闻言,仰头望着她,指尖微微收紧,掌心渗出一丝凉意。

这影妖分明是在折辱他!

可在他看向一旁的姜纭的时候,他却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怒气。

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得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若今天再得不到食物,她便要熬过第四日的饥饿,不知还能不能撑下去。

他虽厌恶她的柔弱,也不愿与她牵扯过深,但若她真在此地活活饿死,何月怡的父亲恐怕也难逃一劫。

沉默片刻,他缓缓抬眸,看向李挽。

“好,我答应你。”

姜纭被李挽一起带了上去,她蜷坐在地上,背靠在一根粗壮的树干旁,李挽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秦执与森煞猿隔空对峙。

两者体型悬殊,森煞猿魁梧如山,肌肉虬结,而秦执虽是习武之人,在它面前也显得格外单薄。

李挽轻笑一声,目光饶有兴味地扫过场中:“这小子筋脉都被我封住了,竟然还敢答应?”

她眯了眯眼,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森煞猿力大无穷,随便一掌拍下去,怕是要他半条命。”

不过,秦执一向骄傲,纵然筋脉受制,底子还在,最多吃点苦头罢了。

姜纭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看戏。”

李挽没有再说什么,目光落在场中。那边,战斗已然拉开序幕。

森煞猿仰天咆,猛然跃起,硕大的身影犹如一座移动的山岳,狠狠朝秦执扑去。

秦执脚下微移,侧身躲避,可筋脉被封的他终究难以完全闪开,仍被一掌拍飞,撞上大树,胸口剧痛。

森煞猿并未停手,双拳猛然捶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下一刻,它再次跃起,朝秦执猛扑。

秦执低喘一声,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眼神却依旧冷静。

他迅速摸向腰间,寒光一闪,避开猿掌,短刀精准刺入它颈侧。

锋刃没入血肉,深深贯穿,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秦执站在它尸体旁,微微喘息,掌心仍握着那把沾血的短刀,目光沉冷。

李挽眯着眼望向场中,秦执胸膛挨了一掌,却依旧稳稳站立,丝毫未倒。

她轻哼一声,语气透着几分不善:“看来,我们的敌人,确实不容小觑。”

她突然甩袖卷起劲风,枯叶裹挟着砂石扑簌簌砸进兽坑,姜纭单薄的身躯像断线纸鸢般坠落,后脑重重磕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接着。"

半块干饼划破腥臭空气,棱角分明的硬边砸在秦执肩头。

他迅速屈膝将昏迷的姜纭护在臂弯,指腹触到她脖颈时被冷汗浸透的皮肤激得一顿,她蜷缩的脊背正在他掌心下细微颤抖,像即将折断的蝶翼。

"我们有两个人。"他猛地抬头时喉结滚动,沙哑低吼撞在坑壁激起回音,"这连塞牙缝都不够!"

闻言,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戏谑:“我说赏一点,可没说…要让你们吃饱啊。”

秦执再也撑不住,挽着姜纭的身子猛地撞上坑壁,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顺势滑落在地。他嘴角一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森煞猿那一掌着实不轻,震得他五脏翻腾,若是平时倒也无碍,只需运转内功便可缓解伤势。可眼下筋脉被封,真气滞塞,根本无从调息,伤势只能硬生生扛着。

姜纭刚才被李挽那一甩,着实摔得不轻,浑身隐隐作痛。但眼下做戏要做全套,毕竟,旁边还有个伤得比她更重的人。

就在这时,小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语气带着几分促狭:“纭纭,你现在装昏迷,就不怕那小子偷吃了你的干饼?”

姜纭险些绷不住,差点睁开眼翻她一个白眼,只好在心底无奈回应:“我现在醒了,还得拿药救他,且让他受着吧。”

姜纭昏睡了一觉,再次睁眼时,秦执的状况已然更为不妙。

血迹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襟,胸口暗红一片,额头布满冷汗,眼中猩红的血丝触目惊心,整个人透着一股沉沉的疲惫与隐忍的痛楚。

她挪到他身边,指尖挑开染血的布料。被森煞猿爪痕撕裂的皮肉翻卷外翻,血肉模糊,伤口狰狞可怖,甚至能隐约窥见深处森白的骨骼。

“只有止血散了,”她撕开纸包,细碎粉末簌簌落下,“忍着。”

话音刚落,姜纭便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药粉接触血肉的一瞬,秦执的肌肉微不可察地绷紧,呼吸也稍稍停滞了片刻。

他低头望着她,目光落在她发顶那一缕松散的发丝上,眼底晦暗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姜纭,是我连累了你。”

姜纭手下一顿,随即继续上药,淡淡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被影妖掳走那日,是我在守夜,我以为,那晚也和往常无异,所以……我才疏忽大义。”

姜纭收回为他上药的手,淡然道:“这森煞猿虽力大无穷,但你毕竟习武,待内力恢复,这点伤势并不会伤及根本。”

见姜纭刻意避开话题,秦执心里有些憋闷:“你就不能怪我一句?”

姜纭淡然地望向他:“你疏忽大义不过是因为我只是个外人,这是人之常情,我没什么好怪你的。”

秦执性子桀骜,做事全凭喜好,本性虽善,但幼稚冲动,做事不周全,时常连累他人。

姜纭对他,并无多少恶意,前世让姜纭出谷的主谋不是他,最后让姜纭丧命的也不是他。

听见姜纭如此“通情达理”的话,秦执这心里不是滋味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多问那么一句。

何月怡用筷子快速拨弄着盘中的菜叶,忽然手腕一抖,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都过了一整日了,那妖物的嘴还是闭得跟铁桶似的。”她眉头紧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楚南狄依旧神色平静,伸手将她扔开的筷子轻轻拾起,重新摆在她面前,动作不疾不徐。

“他已经透露了,他们常年栖息在迷雾岭,那地方终年被浓雾笼罩,这也是绝佳藏人之处,不过外人进去容易迷失方向。”

“那又如何?”何月怡冷哼一声,“现在只要他告诉我们怎么进去,事情不就简单了?我看你们就是太过仁慈,直接上刑,还怕他不开口?”

楚南狄微微抬眼,目光沉静如水。“别急,师妹。”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笃定,“今晚,他一定会开口。”

秦执经过一日的休整,伤势略有好转。

姜纭与他分食了那半块干饼,两人唇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不再显得那么苍白。

天色渐暗,姜纭站起身,仰头望向夜空,眉头微微皱起:“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执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月色。姜纭继续道:“这地方的月光向来朦胧不清,可今晚似乎格外明亮了些。”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向四周,低声道:“不只是月光,今晚也没那么安静。”

姜纭侧耳倾听,果然听见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丛中不安地窜动。

她压低声音:“密林里的妖兽……好像都很烦躁。”

秦执的目光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它们似乎在躲避什么……”他低声说道,目光扫向四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李挽迟迟未现,土地微微震颤,远处妖兽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仿佛正向这边奔袭而来。

“秦执!”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秦执一怔,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对方。

“怎么了?”

“这……这像是兽潮!”

秦执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了。

“那该死的影妖还没回来,难不成是故意把我们丢在这儿等死?”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灰黑的妖狼伏踞在高处,俯视着他们,幽幽碧绿的双眸在黑夜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碧瞳幽狼……”

秦执神色一凛,手缓缓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摆出防御姿态。下一瞬,那妖狼猛然跃下,利齿直取秦执的喉咙!

秦执眼神一沉,电光火石之间拔出小刀,刀锋直刺狼眼。

利刃破入血肉,妖狼吃痛怒吼,猛地甩头挣脱,锋利的爪子朝秦执横扫而来。

秦执身形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随即手腕翻转,寒光一闪,小刀精准地划过它的咽喉。

妖狼喉间溢出腥红的血液,扑腾几下,最终倒地,气息全无。

秦执坐在地上,调整着急促的呼吸,眉头微皱,眼中透着一丝疲惫。

“这样下去不行……没有内力,全凭体力硬撑,根本撑不了多久。”

姜纭闻言,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我有办法能恢复你的内力,只是……”

秦执抬眼看她,目光深沉:“只是什么?”

姜纭神色复杂,沉声道:“只是可能会损伤你的筋脉,而且永远无法恢复。”

空气似乎沉静了一瞬。秦执盯着她,沉默许久,最终缓缓开口:“给我吧……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姜纭没有再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棕色的丹药,递到秦执面前。秦执毫不犹豫地接过,一口吞下。

刹那间,他只觉体内被封锁的筋脉仿佛被强行撕裂,内力如江河决堤般疯狂涌出,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额上冷汗淋漓,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加充沛。

就连胸前的伤口,也在这股磅礴的内力冲刷下,缓缓愈合。

秦执低低一笑,声音沙哑而带着几分惨烈:“怪不得代价这么大……原来这丹药如此霸道。”

秦执揽住姜纭的腰,借力翻身跃出兽坑,稳稳落地后才松开手。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腰肢的纤细柔软,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温热的触感,心头莫名一颤。

他下意识地看向姜纭,却见她的神色依旧冷淡如霜,仿佛方才被人搂住的并不是自己。

秦执微微张口,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连一句道歉都没能说出口。

……

参天大树下,秦执的靛色衣衫早已被泥泞与血迹浸染,原本的颜色已然难辨,脸上也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喘着粗气,声音低哑地对姜纭说道:“迷雾散了…”指节深深抠进腐殖土,沾着血沫的睫毛颤了颤,"我们...该是到密林边缘了。这里的妖兽几乎没有了。"

他说着,却感到一阵眩晕,勉强支撑着身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但我……内力已尽……”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你……可以走…”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意识逐渐模糊,视线中的姜纭依旧冷淡如常,可那双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担忧。

在彻底昏厥的前一刻,他竟生出一丝荒唐的念头,这向来冰冷的女子,竟会因他而动容。

姜纭自然不可能真的丢下他不管。她俯身将秦执平放在地上,先探了探他的气息,又细细检查了一遍伤势,确认没有致命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在离秦执十几步远的地方摘了几株草药,随手撕下裙裾,将草药碾碎敷在他的伤口上,再用布料小心包扎。

忙完这一切,她已是汗水涔涔,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但她不敢停歇,目光扫向四周,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太阳即将沉入密林之后。

一旦夜幕降临,周围的环境必定更加险恶,必须尽快将秦执带到安全的地方。

姜纭在密林中迅速寻找了一番,最终挑选了几根韧性极佳的藤条,将它们拧成一条结实的绳索。

她蹲下身,先是将秦执的腰部牢牢绑住,又将另一端绕过自己的肩膀,在胸前打了个紧实的结,以便借力。

她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下蹲,双手紧握藤条,缓缓向前施力。

随着她一步步挪动,身后的秦执被藤条牵引着,在落叶与泥土间缓缓滑行。

她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肩膀上绳索勒紧的压迫感,手臂因拉扯而微微颤抖,但她不敢停下,只能咬紧牙关,尽可能保持平衡,避免让秦执的身体撞上突起的树根或碎石。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背后的负重让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

夜幕即将降临,她必须带他离开这片危险的密林。

楚南狄和蒋湛言紧握着圆盘,目光紧锁在那微微颤动的指针上。

两人皆满身风尘,衣袍破损,脸上留着几道浅浅的伤痕,凌乱的发丝更衬得他们几分疲惫与狼狈。

“定迷盘指引的方向,就是这里了。”楚南狄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戒备。

自踏入迷雾岭以来,弥漫的雾气竟逐渐散去,然而,随着他们深入,这妖兽的出现却愈发频繁。

他抬手拂去额前的汗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我们费尽力气闯到这里,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蒋湛言神色冷峻,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但那雄妖不敢欺骗我们。”

他确信姜纭仍活着。噬魂咒的牵引未曾断裂,若她真的遭遇不测,咒术的联系便会彻底消失。

想到这里,他的眸色微沉,就在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兽坑边缘,一具被踏扁的妖兽尸体映入眼帘。

“楚兄,你看那具尸体……”蒋湛言低声说道。

楚南狄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随即上前几步,俯身细察。

“是刀伤,出手凌厉果决。”他指尖轻触焦黑的伤口,目光微凝,“还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蒋湛言点头,沉声道:“这是秦执的内力所致。”

楚南狄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只见更多妖兽尸体横陈,各有不同的伤口。

他眸光一沉,语气笃定:“顺着这些尸体,只要找到带有刀伤的,就能推测出他们的行踪,找到他们。”

另一边,姜纭抬头望向天空,阴云沉沉,似乎暴雨将至。

“姜……姜纭……”

秦执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他稍一动便察觉到腰间缠绕的藤条,顺势偏头望去。

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在前方缓缓前行,肩上的衣物早已磨破,血迹渗透在布料上,隐隐透出狼狈与倔强。一根木簪斜插在她乌黑的发间,随着步伐轻颤,摇摇欲坠。

听见秦执的声音,姜纭停步,回首望来。

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映着风雨欲来的天色,犹如置身炼狱的神祇,疲惫却很坚定。

秦执胸口一滞,酸涩感陡然涌上喉间,他用力压下眼中的湿意,垂下双眸,不发一言。

姜纭松开藤条,一只手扶住秦执的肩膀,缓缓蹲下,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似是未曾察觉他的情绪,只是微微蹙眉,语气低沉而急促:“能站起来吗?天快要下雨了,我们必须在雨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秦执抬头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凝视了她片刻,这才缓缓点头。

他借着姜纭的力量,勉强站起,右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本想开口让她不必搀扶,自己可以走,但感受到身体的虚弱,他终究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暴雨落下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

姜纭坐在火堆旁,火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映出几分柔和的光影。

秦执站在一旁,视线落在她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裙上,再看自己身上七零八落的布料,心中顿时了然,那是她撕下衣裙为他包扎的痕迹。

目光再往上移,他看见她肩上的勒痕,还有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指。

心中微微一滞,他缓步走近,在她身前一步的距离停下,声音低哑:“把止血散给我,我帮你上药。”

姜纭听见他的声音,抬眼看向他。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素来冷淡的眉眼仿佛被镀上一层温和的色泽。

她微微摇头,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已经用光了。”

秦执心头猛地一沉,喉间涌上一抹苦涩。他不必多问,便知这些疗伤药都用在了他身上。

他沉默不语,转身走向洞口,在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下。

雨幕自天际倾泻而下,他静静望着,感受着体内紊乱的经脉,有些已然彻底损毁。

他低低一笑,摇了摇头,至少还留有一半的内力,足够护住她了。眼下,他必须尽快恢复。

两个时辰后,雨势渐歇,天色微微泛亮。

秦执站在洞口,逆着清晨朦胧的光线,沉声道:“我去找点吃的。”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去,未曾多言半句。

这时,一道毛茸茸的银灰色身影悄然从姜纭的手镯中探出,一根柔软的尾巴缠绕上她的手腕,轻轻扫过她手上的伤口。

“这臭男人一句话不说就丢下你跑了,太没良心了!”

小七愤愤不平的声音在姜纭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不满。

姜纭却只是静静地望着火光,神色未有波澜,淡淡道:“不必生气。”

她的意识缓缓沉入脑海,那本该通体幽蓝的玉石,如今因灵魂四散而黯然失色。

然而,此刻玉石上一小块碎片微微亮起,透着温暖的橙色光芒,而在它旁边,另外两块碎玉正闪烁着朦胧的白光,若隐若现。

她轻阖双眸,声音虚无缥缈,仿佛远在天边——

“快了……”

秦执沿着山路找到一条小溪,溪水清澈透亮,带着山间的凉意。

他脱下衣物迅速清洗了一番,随后运转内力,将湿透的衣物一点点烘干,再次穿好。

低头间,他的目光落在溪边散落的几缕布条。

那些布料已被水浸湿,微微蜷曲,他盯着它们沉默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心底那丝隐秘的冲动,将其捡起,揣进怀里。

秦执提着一条清理好的鱼和一根盛满溪水的竹筒走到姜纭身边,抖了抖手里的外袍,递向她:“换上吧,我去帮你洗。”

姜纭抬头看他,而他却不敢与她对视,目光始终落在火堆上,显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见姜纭迟迟不接过他手里的外袍,气鼓鼓地出声:“都洗干净了!放心穿!”

姜纭微微蹙眉,心道这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这么大咧咧地让女子换衣服。

她伸手接过外袍,抿了抿唇,转身走到一块巨石后,借着石影挡住身形。

洞中气氛一时静默,火焰噼啪作响。

秦执察觉到姜纭一直没有动作,终是忍不住偏头看她。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衣料摩挲,轻微却无比清晰。

秦执的背骤然一僵,耳尖霎时泛起可疑的红色。他猛地收回视线,低头翻动架上的鱼,动作略显僵硬。

“秦执。”

听到姜纭唤他,他立刻绷直身体,耳朵微微动了动,迅速站起,背对她,声音有些发紧:“是…是…我在!”

可姜纭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将换下的衣物轻轻放在石头上,似乎是示意他可以拿走了。

秦执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暗自松了口气,背对姜纭,伸手拎起那叠衣物,步伐迅速地向洞外走去,像是生怕再多待一刻就会出什么意外。

“架上的鱼,记得吃。”他的声音远远传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蒋湛言挥剑劈断一旁的树干,眼中怒火翻涌,咬牙低骂:“好,很好!那影妖竟狡诈至此!”

他与楚南狄身上新添了数道伤痕,血迹浸透衣衫。

楚南狄眉眼阴沉,声音森冷:“没想到她竟趁我们寻找秦执和姜纭之际,反设陷阱,将我们引入局中。”

蒋湛言闻言,眼底怒意更甚,咬牙道:“就连咱俩身上的荷包、玉佩,全被她趁乱抢了去!”

楚南狄瞥了他一眼,语气似笑非笑:“至少还给你留了一把剑。”

蒋湛言被他这话一激,怒火更炽,猛地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掷,剑身震响。

他冷笑一声,眼底戾气未消:“呵,她就不怕我们杀了那雄妖?”

“若真有惧意,她早就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出手相救。”楚南狄道,话语间透着几分讽刺。

蒋湛言闻言一滞,心头微沉,显然是低估了那妖物的狠绝与算计。

楚南狄没有再多言,径自盘腿而坐,闭目凝神:“先疗伤,天亮之前,必须找到他们。”

蒋湛言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也随之落座,运功调息,暗自蓄势待发。

——

休息了一晚后,姜纭和秦执的精力虽有所恢复,但姜纭体力不支,步履缓慢,不时停下歇息。

两人走走停停,日头自东至西,山路蜿蜒难行,直至暮色四合,才终于在远处看见炊烟升起,人烟初现。

“前方已经能看见炊烟了。”秦执望着远处,语气平稳,“我们去借宿休整一日,明早再出发前往水夜城。”

话音落下,他忽然转头看向姜纭,目光深沉。

“怎么了?”姜纭微微一怔,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注视是什么意思。

秦执却没回答,只是伸出手指,指腹沾了些地上的泥土,径直举到她的眼前。姜纭见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执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微微抿起,眼底藏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低低开口:“太漂亮了……”

他的黑眸幽深,像极了他腰间刀柄上镶嵌的黑曜石。而此刻,他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低闷。

姜纭怔住,竟从这短短几个字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秦执的指尖缓缓靠近姜纭白皙的脸庞,目光不自觉地落入她的眼中。

姜纭察觉到他的注视,却只是轻轻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投向远处,似是并未将他的举动放在心上。

秦执的手微微一滞。那双连杀妖兽时都不曾颤抖的手指,此刻竟有些不稳。

他暗自压下心绪,努力让自己镇定,指腹轻轻擦过姜纭的脸颊,沾上泥土的触感与她肌肤的温度交织,让他胸口莫名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垂眸,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红润的唇上,停留了片刻,才猛然收回手,悄然将其背到身后。

手指轻轻摩挲着,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缓缓碾转,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瞬间的温度与细腻,让他不舍得松开。

行至一户农家前,秦执拱手行礼,语气温和:“大娘,我们是过路的旅人,连夜赶路已是疲惫不堪,见此地炊烟升起,想讨碗热水,若方便的话,能否借宿一晚?明早便会离开。”

大娘放下手中的水瓢,上下打量着秦执,眼底透着几分戒备。他满脸风尘,衣袍破损,脸上混着尘土,看不清具体面容。

她微微侧身,想看一眼他身后的姜纭,然而秦执却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时,土屋里走出一个穿着短衫的青年,面露警惕,“娘,他们是做什么的?”

大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略带防备地看向秦执,片刻后才道:“路过的,讨口水喝。”

秦执看出他们的迟疑,沉默片刻,随即解下腰间的短刀,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语气温和:“我们只是借宿,并无恶意,还望大娘行个方便。”

看着刀柄上的宝石,母子二人对视一眼,似是在权衡。最终,大娘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进院。

秦执换上青年的旧布衣,坐在石桌旁,褪去满身尘土后,整个人的气质便显露出来。

大娘看着他洗净的面容,虽仍是沉敛寡言,但那眉眼间的锋芒却不像寻常百姓能有的。

她心中暗自琢磨,见他并无害人之意,便不再多想,回屋取来一套素色布衫,递到秦执手边。

“这是我女儿嫁人前穿过的衣衫,拿去给你娘子换上吧。”

秦执一怔,刚要解释,话才出口便有些结巴:“诶,她……我们……”

大娘见他刚刚还气势迫人,这会儿却像是被人拿住了短处,眼神躲闪,难得露出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语气调侃:“瞧这模样,还是新婚燕尔呢!”

秦执被噎了一下,抿唇不语,最后还是将衣服推了回去,低声道:“还请大娘替我拿进去。”

毕竟……他们并不是真的夫妻。

秦执端着碗,眼眸微垂,像是在随意地喝粥,实则心绪已飘远。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姜纭缓步走出,身上的素色布衣随风轻晃,袖摆微扬,衬得她整个人都温和了几分,少了往日的清冷与疏离。

这一刻,秦执仿佛回到了初见她的时候。

那时,她也是穿着这样的布衣,头发松松挽起,仅以一根木簪别住。

她蹲在药田里,指尖翻弄着那些珍贵的药草,眉眼间满是专注,丝毫不理会外界的一切。

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暖金色中,那光景宁静又和缓,完全不像后来他所见的疏离。

秦执收回视线,低头继续喝粥,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腹在碗沿摩挲了一瞬,仿佛这样就能将心头那抹不易察觉的情绪压下去。

姜纭走过去坐下,端起碗浅尝一口粥,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才起身,淡淡地留下一句:“你嘴边有饭粒。”

秦执一怔,下意识抬手在嘴边一抹,果然在指腹间摸到一粒碾碎的饭粒。他愣了愣,随即懊恼地低下头,回想起自己方才还傻愣愣地看着她……嘴角还沾着饭粒?!

夜风微凉,秦执坐在石凳上,衣袖被风吹得微微拂动。他盯着掌心残留的碎米,过了好一会儿,猛然站起身来,像是回过味来。

“她……早就看见了……”

片刻后,他眼神一变,心跳陡然一滞。

“她在留意我!”

烛火昏暗,微光映照着狭小的屋舍,气氛静谧而安稳。

秦执压低声音,道:“这家人倒也知礼,那青年男子自进屋后便再未露面。”

姜纭坐在床沿,轻轻点头。

秦执在矮凳上坐下,语气随意却透着几分无奈:“那妇人把我们认作夫妻,事急从权,我便没解释。”

姜纭抬手理了理散落的发丝,神色平静:“无碍。”

秦执沉默片刻,随即站起身来:“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姜纭抬眸看着他,只觉这间窄小的屋子衬得他格外局促,便轻轻摇头:“你不用忙了,坐下歇息吧。”

秦执的手顿了顿,随即重新落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屋内很静,连烛火跳动的轻响都清晰可闻。

她仍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对这等境况毫不在意,甚至连半点拘谨都没有。

他却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伸手摸了摸鼻尖,偏过头去,似是随意地开口:“……你不觉得,这房间太小了吗?”

姜纭微微一怔,随即唇角轻扬,语气平淡:“还好。”

秦执垂眸,指尖在膝上摩挲了片刻,似是随口道:“你不觉得,这屋子有些闷?”

姜纭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窗门,语气淡然:“还好。”

秦执微微侧头,看着她神色如常,顿了顿,低声道:“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姜纭歪了歪头,目光平静:“为何?”

秦执微微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一时语塞,屋内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带着一丝清苦,却意外的温润。

他抬手扶了扶额,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别开视线,低声道:“……算了。”

这些天他们虽一路同行,却从未在这样狭小的屋内独处过。

外头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提醒着他们终于得到了片刻安稳。

然而,正是这份安稳,让他的心绪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她……怎么能一直如此淡然?

天色微亮,炊烟初起,村庄尚未完全苏醒。

秦执拱手向大娘道别,转身踏上归途。

姜纭落后他两步,步伐不疾不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而秦执,虽始终朝前走去,却时不时偏头瞥她一眼,看她是否能安稳跟上,随后又收回去,继续向前。

大娘站在院门口,望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目光深了几分。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怪不得那小伙子一路护着她,原来这姑娘的模样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她垂眸看了眼手中尚未剥完的豆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喃喃道:“原以为是两情相悦,谁成想……怕是这小伙子自己还没瞧明白呢。”

说罢,她转身回屋,手指轻轻拨弄着兜里的豆子。

马车内,秦执微眯着眼,似睡非睡,手却悄悄地挪到身后,揉着酸痛的后腰。

昨夜憋屈地窝在那张矮凳上,落了一身不适,他一边按着一边余光瞥向身旁的人,生怕惊扰了她。

这辆马车,是他当掉身上唯一的一块玉佩换来的,连带着还弄到了一张地图。

自村庄出来,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踏入稍显繁华的地界。

这一路风餐露宿,姜纭跟着他奔波许久,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即便在那样艰难的时刻,她也不曾丢下他。

想到这儿,秦执心中一阵复杂,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忽然,一阵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秦执不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目光瞬间一滞——前方并肩而立的两人,气势不凡,却狼狈不堪。

马车疾驰而过,转瞬便将二人抛在身后。他猛地掀开帘子回头看去,霎时间瞳孔微缩:“大师兄……蒋湛言?!”

“停停停!”秦执立刻扬声喊道,示意马夫停下。而那两人也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快步朝这边走来。

果然是秦执。

两人站在马车旁,秦执却丝毫没察觉此情此景有何不妥,不是叫他们先进马车再聊,而是随手掀开帘子,惊讶地问道:“大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还这副模样?”

一贯沉稳的楚南狄被这话问得一时语塞,却仍强自镇定。

二人面对秦执时,尚且能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透过那帘缝,视线落在秦执身后那道清冷的身影时,他们的神色终于微不可察地一变,原本刻意维持的从容,也在那一瞬间出现了裂痕。

姜纭静静地望着马车外的两人。

衣衫破败,沾着未干的泥污,发丝凌乱,似是许久未曾打理,面色更显疲惫憔悴,连脚下的靴子都沾满尘土,这一路好像不太好过。

她目光淡淡扫过,见他们脸色越发难看,方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两人沉默着登上马车,步伐微顿,扫了一眼秦执和姜纭——虽是一身朴素的布衣,但二人气色红润,神态悠然,哪有半点吃苦的模样?

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他们是结伴出游去了!

秦执默默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人,目光在蒋湛言身上停留得尤为久。

蒋湛言原本还维持着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可在秦执的注视下,那点伪装终究没能撑住,眼中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丝怒意,直直瞪向秦执。

秦执却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怒视,慢慢收回视线,这才开口,将这几日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后,蒋湛言和楚南狄对视一眼,这才意识到,竟是阴差阳错错过了彼此。

更讽刺的是,原本该是他们去救人,结果折腾到最后,他们比被救的人还要狼狈,别人反倒舒舒服服坐着马车准备回城。

他们只是简单地描述了自己如何一路寻至迷雾岭,只字未提被影妖李挽坑得有多惨。

姜纭看了他们一眼,见二人虽强撑着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可那满身风尘、衣衫褴褛的狼狈样子,怎么看都透着几分滑稽。她微微挑眉,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意。

这一抹笑落入秦执眼中,他愣了片刻,随即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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