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妍萧熠最新章节内容_林楚妍萧熠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林楚妍萧熠是小说《朱砂劫:将军的心上月》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朝气茶茶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朱砂劫:将军的心上月》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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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妍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就在金镶玉枕裂成两半的那一刻,她清楚地听到自己颈骨折断发出的那声脆响。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顾清淮衣摆上绣着的银竹纹,殷红的血珠从她喉间喷射而出,溅落在那银竹纹上,又顺着衣摆滑落,在青砖地上绽放出如红梅般触目惊心的图案。

“妍儿?”温暖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关切。

林楚妍骤然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便看到那缠枝莲纹的帐顶,悬在帐顶的鎏金香球轻轻摇晃,散发着袅袅的香气。鲛绡帐外,沈明玥那满是担忧的面容若隐若现。母亲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悠悠飘来,本应是安心的味道,可此刻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灵堂里,这股香气与刺鼻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在白幡间弥漫不散的恐怖场景。

“又梦魇了?”沈明玥心疼地将女儿汗湿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她。

腕间的翡翠镯碰在缠丝金钏上,发出清脆悦耳却又让林楚妍此刻倍感心惊的响声。这本是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可现在却瞬间勾起她痛苦的回忆,顾清淮砸碎玉镯时,飞溅的碎片划破自己脚背,鲜血淋漓的画面历历在目。

“母亲,您怎么来了?”林楚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听下人说你这几日总是做噩梦,娘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你。”沈明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那颗仍在狂跳的心。

“无事,母亲。是下人大惊小怪了。”林楚妍强颜欢笑,不想让母亲太过担心。

“那你睡吧,等你睡熟了我再离去。”沈明玥温柔地说道,眼神中满是疼爱。

林楚妍闭上双眼,缓缓舒出一口气。她心中清楚,自己竟然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十六岁时的林家。

......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昨夜有母亲的陪伴,林楚妍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不知母亲昨夜是何时走的,想到这里,林楚妍心里只觉得满满胀胀的。

晨起梳妆,林楚妍特意选了鹅黄云锦衫。春桃捧来妆奁,金丝楠木匣底的红宝璎珞少了两颗坠子。她状似无意地拨弄钗环:"前日父亲赏的羊脂玉镯呢?"

"收在...收在库房了。"丫鬟眼神闪烁,耳垂上新戴的珍珠坠子晃得刺眼。林楚妍记得这丫头是如何在顾家暗牢里,用这对耳坠换了三记鞭刑。

“行了,下去吧”贴身丫鬟碧桃看林楚妍面色不愉,连忙接过木梳,走到自家小姐身后为她梳发。

“小姐,这丫头有些手脚不干净。奴婢昨夜发现她在偷偷变卖您的首饰,被奴婢抓住了,已经都追回来了,放在了库房里,刚要和您禀报呢。”

碧桃是家生子,从小就在林楚妍身边,她办事,自己很放心。前世也有这么一出。后来春桃哭着说自己母亲病重,需要看大夫,不得已自己才这么做的,却不想一时的心软,竟养出来个心比天高的白眼狼。

“碧桃,一会好好安抚她,她也是年纪小,许是家里有什么急事,才做了错事。”

“是,小姐。”碧桃微微颔首。转身出去。

林楚妍心中明白,自己身边的眼线只会多不会少,与其放出去被别人再填一个在自己身边,不如现在这个知根知底的放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收拾完毕,林楚妍去给沈明玥请安,刚一出门,春桃连忙小跑着跟在了后面。

特意绕路到祠堂,林楚妍进去焚了炷香。祠堂中静谧无声,唯有缭绕的檀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乌木牌位上"林明瑶"的字样让她指尖发颤。这是她名义上早逝的姑姑。

沈明玥每月初七都会在此诵经,直到去年腊月被林鹤年撞见,才改在佛堂供奉长明灯。

"小姐当心。"碧桃连忙唤道。

林楚妍顺势跌坐在地上,借余光看向供桌下面,有一处暗格。那里藏着半枚刻有"瑶"字的玉珏,是前世沈明玥咽气前,拿来给自己保命的残玉。

回廊转角传来环佩叮咚,林楚妍驻足细听。

似是全然没料到这么早会有人在此,那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肆无忌惮地在这肃穆之地扩散开来。

“……顾清淮那边催得急。”林鹤年的声音悠悠传来,伴随着茶盏轻轻搁在桌上的脆响,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想办法让夫人开口在下月赏花宴,务必让妍儿穿上那件天水碧襦裙。”

“老爷放心,夫人最疼小姐……”管家讨好的回应声随之响起,谄媚之意溢于言表。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穿过祠堂的窗棂,如一只无形的手,生生将这奉承话语割得支离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躲在暗处的林楚妍,听闻此言,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怒,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世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正是那件浸了引蜂香的天水碧裙衫,致使她在赏花宴上神志大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不由己地扑进了顾清淮的怀里,从此沦为京城笑柄。

而顾清淮温文尔雅,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有别的看法。还一脸关切地扶住她,轻声安慰,那温柔的模样让涉世未深的林楚妍一度以为找到了依靠。在旁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他带着她巧妙地化解尴尬,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恰到好处,仿佛是她黑暗世界里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光。

那时的林楚妍单纯天真,满心满眼都是顾清淮的好,根本没察觉到这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她沉浸在顾清淮营造的温柔假象里,以为收获了真挚的爱情。在之后的日子里,顾清淮对她更是体贴入微,时常送来珍贵的礼物,带她去各种风雅之地,引得无数闺阁女子羡慕嫉妒......

可后来,她才知道,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会有暴露本性的那天...

而这场处心积虑的算计,原来早在她尚显懵懂的时刻,便如一张无形的巨网,悄然张开。曾经,林楚妍眼中的父母,虽感情淡薄,相处时总有几分疏离,却也维持着表面的相敬如宾,让她以为那便是寻常夫妻的相处之道。可如今残酷的现实却如一把利刃,无情地戳破了她心中美好的幻想。

林楚妍只觉一股酸涩之意自心底翻涌而上,堵在喉头,难以言说。她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对家庭的那份眷恋与依赖,此刻正一点点地崩塌瓦解。“或许,或许曾经的那些温情时刻,也不过是虚假的表象罢了......”她在心中暗自呢喃,满心的苦涩与悲凉,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

三日后,朱雀大街上热闹非凡。

玄甲军如黑色的洪流,铁蹄踏碎清晨的阳光,气势磅礴地行进。领头的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身姿矫健,如战神降临。他策马疾驰而过林家马车时,玄铁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寒光,披风随风翻涌,好似黑云压城。

林楚妍下意识地掀帘望去,目光瞬间被将军执缰的手吸引住,那人手背上有道新月状的旧疤,与前世她临死前看到的为她收尸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那是萧熠将军。”春桃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畏惧,“听说在漠北坑杀过降卒......大家都怕他得很......”“乱说什么!”碧桃立刻训斥道,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外面隔墙有耳,万一给小姐招了祸事怎么办。”

话音未落,马队已如疾风般绝尘而去。

林楚妍盯着青石板上残留的玄鳞甲片出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前世。

那时她被囚禁在地牢,地牢窗口曾放着片染血的玄甲,顾清淮发现后,竟丧心病狂地用烧红的铁钳在她肩头烙下同样的新月痕。

想到此处,林楚妍垂眸,仿佛肩头的疼痛再次袭来,灼烧着她的皮肤。“回府吧,不想逛了。”林楚妍面色阴沉,对碧桃说道。

碧桃虽有些不解,但见主子面无表情,也不敢多问,只得吩咐车夫回府。

......

尚书府后园,繁花似锦,香气扑鼻。

林楚妍正朝着林夫人住处走去,路过假山时,听到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男声,随着花香隐隐飘来:“……林尚书允诺的三十万两军饷……”她心中一惊,立刻驻足,正要仔细听听究竟,不料手中的团扇不小心卡在假山石缝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因重心不稳,在碧桃和春桃的惊呼声中踉跄后退。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落入水中时,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过,裹挟着淡淡的铁锈气。

紧接着,一条马鞭隔空飞来,精准地缠住她的腰肢,力道恰到好处。待她站稳身形,只看到朱栏外一闪而逝的玄甲残影。

林楚妍定了定心神,板起脸严肃地对众人说道:“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小姐!”

众人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早就知道沈家有钱,当年沈明玥嫁给林家的时候,光嫁妆就抬了几条街了。沈家花点钱,养个暗卫也无可厚非,不过既然小姐不让议论,大家自然也不好多嘴。

林楚妍快走了几步,越过假山后面一看,果然没了人影,就是不知道是谁故意为之了。

傍晚时落了细雨,林楚妍又在垂花门拾到片玄甲鳞。

春桃说这是凶物要扔,她却用丝帕裹了收进荷包。

思绪飘远,想起白日马车驶过长街时,她看见萧熠立在茶楼檐下,雨水顺着面具滴落,目光比甲胄更冷。众人只畏惧他身具煞气。重来一世,她却看到了他身上的孤独冷寂......

假山后,萧熠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身躯隐匿于阴影之中。他并不打算露面,此次暗中相随,不过是习惯性想来亲眼看看她是否安好。他想保护她周全,并不想让她卷入过多纠葛。

可当看到林楚妍身形不稳即将落水的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那条马鞭如灵动的游龙,缠住了她的腰肢。那一刻,掌心传来的触感,仿佛带着丝丝温热,顺着手臂蔓延至心底。

望着远处林楚妍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熠久久无法移开视线,手中的马鞭被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思绪也随之飘远。

“她还记得我吗?”他终于忍不住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其实,他内心十分纠结,既盼着林楚妍能记起与他的初见,又害怕她真的记起。毕竟那时的自己......

“应该忘记了吧。”话一出口,他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他自嘲地笑笑,或许忘记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那一丝失落却如影随形,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

......

晚饭时分,一家人在林夫人房中用餐。

每个月初一十五,林鹤年都会陪着她们母女二人共进晚餐,这本该是温馨的时刻。

或许是这几日林楚妍太过安静,与往日不同,让林鹤年感到有些陌生和疏离。他慈爱地笑着,打破沉默:“我的研儿真是长大了啊,一转眼都及笄礼都办完了。”说话间,林鹤年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泛着神秘的幽光。林楚妍看到那块玉佩,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她在被掐死的绝望时刻,慌乱中在顾清淮身上摸到过这块玉佩。一瞬间,之前所有为林鹤年找的借口都被彻底推翻,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手脚发软无力,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没什么胃口,女儿先回房了。”林楚妍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脚下虚浮,几乎是被搀扶着走出了房门。

“妍儿,妍儿!”沈明玥满脸担忧,见女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赶忙吩咐陈嬷嬷跟上去看看有没有大碍,并交代厨房晚间炖些汤给小姐安安神。

沈明玥只以为女儿是因为梦魇,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罢了,却不知林楚妍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次日酉时,昏黄的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林楚妍坐在烛光前,桌上摊着一块绣布,她手持绣针,眉头紧蹙,一脸无奈。

瞧着手中这块惨不忍睹的绣样,线条歪歪扭扭,配色杂乱无章,针法更是毫无章法可言,任谁都很难相信这出自一位大家闺秀之手。

林楚妍自己也清楚,琴棋书画她还算拿得出手,可这女红,实在是她的短板。

她并非没有努力尝试过,只是每次拿起绣针,就仿佛与针线犯冲,不是针法错乱,就是绣线打结。

对于女红,林楚妍向来觉得用处不大,不过是世俗强加给女子的一项技能罢了。但此刻,看着这不成样子的绣样,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这女红怕是这辈子都学不好了 。

银剪划过蜀锦发出细响,惊得春桃打翻了茶盏。

碎瓷片映出丫鬟慌乱的脸,她突然想起前世顾清淮最爱听瓷器碎裂的声音,原来一切皆是有迹可循。

......

今日正值浴佛节,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悄然洒落在林府的闺阁之中。

沈明玥早早来到女儿的房间,亲自为她梳妆。只见她身着一件绛红色织金褙子,精致的金线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流动的霞光。发间那支御赐的九凤衔珠步摇,更是华美非凡,每一只凤凰栩栩如生,口衔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举手投足间尽显当家主母的威严仪态。

“我们妍儿真是像极了……”沈明玥手持篦子,轻轻沾着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桂花油,缓缓划过林楚妍如墨般的青丝。她望着铜镜中女儿的面容,眼神逐渐迷离,仿佛透过这张年轻的脸庞,看到另一个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恍惚。

"像谁?"林楚妍故作天真地问。

"自然是像为娘年轻时的模样。"沈明玥笑着别上最后一支金步摇,"你外祖父常说,我们沈家的女儿,就该活得精彩些。"

林楚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母亲,那自信飞扬的神采,仿佛岁月都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然而,她的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涩。

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直至生命的尽头,她才恍然惊觉,母亲那份源自家族的骄傲,竟让她低估了林鹤年的阴狠毒辣。

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林府之中,实则暗流涌动。

那些平日里对母亲恭敬有加的丫鬟婆子,早已被父亲用重金收买,成为了潜伏在身边的眼线;而那些表面温顺、唯命是从的姨娘们,暗地里却各怀鬼胎,无时无刻不在等着看母亲的笑话。

“母亲可曾想过……”林楚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嗯?想过什么?”沈明玥手上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父亲这些年为何只有我一个女儿?”目光落在镜中的母亲身上,试图捕捉她的表情变化。

沈明玥手中篦子一顿,随即笑道:"你父亲最重嫡庶,那些姨娘不过是摆设罢了。"

"可我听说..."林楚妍压低声音,"朱雀大街有户人家,养着几个与父亲容貌相似的孩子..."

“妍儿!”沈明玥厉声打断,却又在看见女儿委屈的神色时软了语气。

林楚妍默默垂眸,不再言语。记忆如刀,狠狠刺痛着她的心。她清晰地记得前世母亲临终前的场景,那只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攥着自己,浑浊的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与不可思议。

自己也是直到看见那些外室子女跪在灵前,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

### 大相国寺·雨幕初遇

马车缓缓行至大相国寺门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林楚妍撩起车帘,望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无奈之下,只得吩咐车夫寻个地方暂避。一行人匆匆进入大相国寺,在寺僧的指引下,来到藏经阁前。

踏入藏经阁,一股经卷特有的沉香味扑面而来,静谧而安宁。林楚妍轻移莲步,找了一处干爽的角落坐下,静静等待雨停。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玄甲鳞,心中思绪万千。

重生以来,她一直在谋划如何摆脱顾清淮的纠缠。萧熠,这个前世默默守护她的男人,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她知道他是好人,也知道他对自己有意,只是不知该如何接近他。

就在这时,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钻进她的鼻腔,与这沉香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檐角处雨幕如瀑,在那朦胧的水帘之后,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正是萧熠,玄铁面具严严实实地覆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他手中执着一把黑伞,执伞的手背有几道狰狞的疤痕,此刻被雨水冲刷得泛着诡异的光亮。

林楚妍心中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

“将军也来礼佛?”她微微起身,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藏经阁内回荡,带着一丝试探与好奇。

萧熠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没想到她会主动与自己搭话。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林楚妍,却在触及她的那一刻,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一瞬。

这一瞬的目光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

“查案。”他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嗓音犹如寒冬里的坚冰,比他身上的甲胄还要冰冷几分。然而,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冷漠会吓到她。

林楚妍察觉到他的谨慎,心中微微一暖。她知道,萧熠虽然外表冷峻,但内心却极为细腻。她轻轻点头,语气柔和:“将军辛苦了。”

萧熠听到她的回应,心中一阵欣喜。他本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自己的传闻而避之不及,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平和。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雨势太大,林姑娘若不介意,可在此稍候。”

林楚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多谢将军关心,我正有此意。”

萧熠见她没有拒绝,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唐突了她。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的心思。

林楚妍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暗自好笑。她知道萧熠对自己有意,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她轻轻抚了抚衣袖,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将军为何总是戴着面具?莫非是怕吓到人?”

萧熠闻言,身体微微一僵。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我...我面目狰狞,怕吓到姑娘。”

林楚妍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温柔:“将军多虑了。我倒觉得将军是个可靠之人。”

萧熠听到她的话,心中一阵悸动。他没想到她会如此信任自己,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喜,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林姑娘过奖了。”

就在这时,雨幕中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萧熠警觉地转身,宽大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扬起,带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气息。

萧熠走了几步,又生生停住。他回头看了林楚妍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被他压下。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姑娘若无要紧之事,还是等雨势渐小再走不迟。”

林楚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理解:“将军慢走。”

萧熠转身,大步走入雨幕中。他的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挺拔,却又带着一丝孤寂。

林楚妍眯了眯眼,睫羽轻颤,试图穿透那如注的雨水,再看一眼萧熠的身影。

......

当夜,华灯初上,林府内灯火通明。餐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鹤年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举止优雅地给女儿林楚妍夹菜。

他的动作轻柔而自然,仿佛是一位疼爱女儿的慈父。“妍儿,顾侍郎今日还特意在我面前提起你呢。”他说着,目光温和地看向林楚妍,眼中似乎满是关切。

林楚妍微微抬眼,礼貌性地回应了父亲一个微笑。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林鹤年腕间的沉香珠吸引住了。那串沉香珠色泽温润,纹理细腻,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然而,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珠子上缠着的那根银丝。那银丝纤细而精致,以一种独特的缠丝手法缠绕在珠子上,正是顾家特有的标志。

林楚妍盯着那道反光,心中涌起一阵荒谬之感,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好笑。父亲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多么爱自己的样子,如今却戴着顾家如此明显的信物,还在这里若无其事地谈论着顾家。

沈明玥坐在一旁,也注意到了林鹤年腕间的沉香珠。她微微挑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语气看似平静,却暗藏玄机:“老爷今日怎么戴了这串珠子?”她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珠子上停留片刻,“我记得这是顾家送的吧?”

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从沈明玥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略带嘲讽的语气中说出,无端生出几分不屑。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林鹤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呵呵呵…夫人好记性。”他轻轻转动着手腕,欣赏着那串沉香珠,仿佛在向众人展示一件稀世珍宝,“顾家世代清贵,底蕴深厚,这沉香珠也是难得的好物。人家送来,我若是不戴,倒是辜负了一番心意。”

林楚妍静静地坐在那里,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望着眼前谈笑风生的父亲,她只觉无比陌生。

烛火摇曳,映照着父亲那张看似温文尔雅的脸,可她太清楚了,这张面具下,藏着的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过往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虚伪的表象、背后的算计和伤害,让她对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感到无比的厌恶和心寒。

她草草吃了一口饭,便借口身体不适,起身告退。回到房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思绪万千。

前世这个时候,顾清淮约自己去醉仙楼,自己满心欢喜地去了。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顾清淮是真心待她,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轻轻抚过镜中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一世,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

夜色如墨,萧熠端坐在书房之中,手中紧握着一卷密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跳动的烛火光影摇曳,将他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深沉。

青幽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压低声音恭敬禀报:“将军,有新线索了。”

萧熠闻声抬起头,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说。”

“经过一番追查,军饷的流向似乎与林鹤年关联紧密。而且,林鹤年近期频繁与顾清淮私下会面,看情形,两人像是在谋划着某些不可告人的事。”青幽的声音低沉且清晰,一字一句传入萧熠耳中。

萧熠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喃喃重复道:“顾清淮?”

“正是。”青幽点点头,继续说道,“顾清淮近来动作不断,种种迹象表明,此事或许与军饷有关......”

萧熠神色凝重,在房中缓缓踱步,思索片刻后,语气看似随意却暗藏关切:“在调查过程中,可曾留意到林家那边还有什么其他情况?”

青幽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声禀报道:“将军,确实有情况。顾清淮似乎写了帖子,约林家小姐去醉仙楼见面。”

萧熠的手猛地握紧,指节瞬间泛白。他的目光中刹那间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心中像是被搅乱的棋局,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知道了,”他极力稳住声音,冷冷说道,“下去吧。”

青幽领命退下,书房中再度恢复寂静。萧熠缓缓站起身,移步到窗前,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万千思绪纷至沓来 。

他原本以为林楚妍与顾清淮不过是泛泛之交,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发展到私下见面的程度。难道……他们已然情投意合?

想到这里,萧熠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感,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他心里明白,自己不该如此患得患失,可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感,早已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蔓延生长。

萧熠站在窗前,任由夜风吹拂,良久,他微微仰头,闭上双眼,喉结滚动,艰难吐出一句:“终究是我奢望了...... ”

### 林府·暗流涌动

碧桃捧着鎏金手炉进来时,春桃正往香炉里添百合香。青烟袅袅中,林楚妍看见碧桃用袖子掩饰,比了个手势。这是她们从小约定的暗号,意味着外院有异动。

"姑娘尝尝新制的梅花酥。"碧桃将描金碟子推近些,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

林楚妍会意,佯装失手打翻茶盏,滚水泼在春桃裙裾上。春桃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奴婢去更衣。"

待春桃离开,碧桃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林楚妍。信上详细列出了林鹤年最近常去的地方,包括几处偏僻的宅院和茶楼。

可偏偏一切都再平常不过。没有外室,更没有外室子。

"碧桃姐姐,夫人唤你去取绣线。"门外传来小丫鬟的传唤。

碧桃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来到后院的假山旁。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将一个小巧的风铃挂在假山旁伸出的一根树枝上,然后离去。

片刻后,假山后闪出一道黑影,正是沈家负责保护林楚妍的暗卫暗卫‘丝绸’。这枚风铃的暗语是继续保护小姐,无特殊指令。

林楚妍握紧信纸,心中思绪万千。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查清林鹤年的外室之事。她唤来家生子丫鬟春萌,低声耳语:"春萌,你去天机阁......"她将信递给春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春萌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查清楚。"

就在这时,环佩叮咚,春桃换了身簇新的藕荷色比甲回来,衣襟上沾着顾家特有的沉榆香。

"明日顾公子在醉仙楼办诗会,特意给姑娘送了帖子。"春桃呈上烫金请柬,孔雀翎制的流苏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林楚妍抚过请柬上顾清淮的私印,鲜红刺眼。突然想起前世这枚印章曾出现在碧桃的卖身契上......

"告诉顾公子,我定会赴约。"林楚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

次日,街边柳梢泛绿,枝头莺啼婉转,花香萦绕,满是蓬勃气象。醉仙楼内热闹非凡。雕花窗棂透进的阳光,洒在食客们的身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光影。墙壁上悬挂的书画,在光影交错中更显韵味。角落里的琵琶声悠扬婉转,与人们的谈笑声相得益彰。几盆盛开的迎春花摆放在显眼位置,嫩黄的花朵肆意绽放。

林楚妍应约而至,只见顾清淮已端坐桌前,一袭淡蓝色锦袍衬得他温润如玉。

顾清淮见林楚妍到来,微笑起身相迎,待两人落座后,他亲自执壶斟茶。在递茶盏之时,他的袖口轻晃,一枚精致的玉佩从袖间滑落,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顾清淮微微一愣,而后神色转为柔和,轻轻拿起玉佩,怀念似说道:“林姑娘,这玉佩乃是家母留给我的念想。家母一生磊落善良,时常教导我为人处世之道。这玉佩随她多年,沾染了她的温和品性,于我而言珍贵非常。”

他目光诚挚地看着林楚妍,接着说:“自我与林姑娘相识,便觉姑娘蕙质兰心,许多见解独到深刻。家母生前常说,若我能遇到一位才德兼备的女子,定要好好珍惜。我想着,若家母泉下有知,见了姑娘,想必也会满心欢喜。”他话语间情意恳切,眼神专注而深情,似要将自己的心意透过这番话传递给林楚妍。

"这是家母临终前留给我的。"他轻轻摩挲着玉佩,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说是能保平安,可我总觉得,这平安该送给更需要它的人。"

林楚妍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她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欲言又止,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犹豫与纠结。沉默片刻后,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苦涩:“顾公子对令堂情义深厚,实在令人敬佩。只是……有些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清淮微微皱眉,关切道:“林姑娘但说无妨。”

林楚妍深吸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上次落水之后,大夫说我伤了身子,此后再难有孕。我深知这于女子而言是极大的缺陷,所以......顾公子前程似锦,不该被我耽误。”

顾清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着实愣了一下。在他心中,子嗣之事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得到林家的财力支持,其他都可暂且搁置。

于是很快,他便恢复如常,脸上依旧挂着深情款款的笑容:“林姑娘何出此言?子嗣一事,我并不在意。若是身子不适,我认识几位名医,可为姑娘诊治。无论如何,我都愿意陪伴在姑娘身边。”

林楚妍心中一沉,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事。回想起前世,顾清淮娶自己,看重的不过是沈家的钱财罢了,又怎会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就轻易放弃?想到此处,她心中暗自懊恼,面上却不动声色,硬着头皮改口道:“顾公子,其实......我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不愿再耽误公子的时间,还望公子能早日寻得良配。”

顾清淮心中暗道不妙,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怎能就此打破。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风度,微微一笑,语气坚定:“林姑娘,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轻易放弃。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请姑娘给我一个机会......”

林楚妍听着这番告白,心中早已不耐烦至极。她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尽快脱身。忽然,她灵机一动。

"顾公子可知这醉仙楼最妙之处?"

她突然起身,广袖一挥,带翻了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顾清淮的衣襟上,他本能地伸出左手去护,动作迅捷而隐蔽。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却被窗缝外的暗卫尽收眼底。

"哎呀!"林楚妍故作惊慌,"顾公子,有没有被烫到?真是抱歉,我一时失手......"

顾清淮低头看着湿了一大片的衣襟,虽然茶水并不烫,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确实有失体面。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只是衣服湿了,怕是要去换一身。"

林楚妍连忙说道:"顾公子赶紧去看看吧,若是烫伤了可不好。今日真是抱歉,改日我再向公子赔罪。"

顾清淮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起身告辞:"林姑娘不必自责,改日再叙。"

林楚妍目送顾清淮离开,心中长舒一口气。

窗外屋檐下,萧熠的暗卫青夜倒挂着,手中执笔,将两人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他心中暗自腹诽:“这和查军饷,有关系吗?”

......

当夜萧熠在军营召见心腹。烛火将玄铁面具映得忽明忽暗,他指尖摩挲着佩剑:"今日醉仙楼的眼线,报。"

"顾清淮确是左利手。"副将呈上密报,"但最蹊跷的是..."他忽然拔剑刺向身侧亲兵,剑锋却在咽喉处停住,"你袖中的密信不打算交给将军?"

那名亲兵瞬间暴起,袖中弩箭直射萧熠面门。

电光石火间,萧熠用剑柄格开暗器,玄铁面具应声而裂。亲兵见大势已去,咬破毒囊前嘶声道:"将军...属下对不住你......"

话音未落,人已气绝。萧熠抹去脸上血痕,望着倒在地上的士兵,这人从战场上收的,却跟了自己好几年,没想到......烛光下,他冷峻的眉眼难得露出一丝疲惫。

"将军..."副将欲言又止。

"无妨。"

捏着青夜送来的密信,萧熠眼中闪过犹豫。挣扎半晌,还是缓缓打开了信件。

烛火摇曳,他的目光在纸页上缓缓移动,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顾公子,只是......有些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林楚妍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大夫说我伤了身子,此后再难有孕。"

萧熠的手指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竟然伤了身子,再难有孕......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该多么的伤心难受...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看,看到林楚妍说:"顾公子前程似锦,不该被我耽误。"萧熠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竟然为了不耽误顾清淮,宁愿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接着,他看到林楚妍说:"我心中已有意中人了......"萧熠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她心中已有......她心中已有心上人了......

萧熠的手紧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他感到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在意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抚摸自己眼角处的淡疤。那是在护国寺留下的伤痕,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林楚妍的日子。

那年她随沈明玥去护国寺上香,他奉命暗中保护圣上。少女站在梅树下,眉眼如画,笑容如春风。眉间朱砂痣艳若桃李,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再也无法平静。那一抹淡红,也在自己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和危险。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思念和牵挂。

"若是......若是她能幸福......"萧熠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她幸福,但他愿意默默守护她,直到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烛火摇曳,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奈...

此刻林府书房烛火通明。

林鹤年将密信投入火盆,对管家撇嘴嗤笑:"顾清淮那小子倒是猴急,顾家现在已经是徒有世家虚名、人脉多点罢了。,可要是没我这银子去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他顾清淮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还以为傍上齐王就能平步青云,太天真!”映出他眼底阴鸷,"告诉顾侍郎,只能分给他五万......"

管家哈着腰,忙不迭点头,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还是老爷您目光如炬、手段通天呐!就是整个顾家,哪能跟您比啊,全靠您运筹帷幄才有这局面啊......”说着边抬眼看向林鹤年。

“还有一事......”管家踌躇着,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说。”

“老爷,顾公子最近又和小姐接触了。"

林鹤年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他放下账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哦?顾清淮又去找妍儿了?"

管家点头:"是,老爷。顾公子在醉仙楼约见了小姐,两人谈了很久。"

林鹤年轻轻摩挲着下巴,眼中满是算计:"顾清淮......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妍儿是我林家的掌上明珠。"他冷笑一声,"不过,他以为凭他那点小聪明,就能从我林家捞到好处?"

管家低声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林鹤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顾清淮此人,心思深沉,野心勃勃。他接近妍儿,无非是想借我林家的势,亦或者沈家的钱。往上爬罢了。"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不过,他若是真能为我所用,倒也未尝不可。"

管家点头:"老爷英明。那......要不要提醒小姐?"

林鹤年摆摆手,语气冷漠:"不必,她的婚事,自然要为我林家的利益服务。"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险,"若是顾清淮真能为我所用,妍儿嫁给他也无妨。若是他敢耍什么花样......"他冷笑一声,"我自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管家领命退下,书房中重归寂静。林鹤年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满是算计。

朱雀大街的珍宝阁今日格外热闹,鎏金匾额下悬着新制的珊瑚珠帘。

林楚妍扶着碧桃的手下车时,正撞见一队玄甲军护送着楠木箱笼而来。阳光穿过珠帘折射出七彩光晕,将檐下那道玄色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

"林姑娘。"

萧熠转过身时,檐角铜铃正被春风吹响。他今日未着甲胄,玄色锦袍领口绣着暗银螭纹,腰间玉带悬着的一节马鞭随动作轻晃。

林楚妍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抬头望去。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萧将军也来挑首饰?"她福身行礼,发间金步摇的流苏扫过耳垂。这是今晨沈明玥特意为她戴上的,说衬得起珍宝阁的排场。

萧熠的目光在那支金步摇上停留了一息。七宝璎珞间嵌着的红宝石暗光流转,像极了漠北战场上的血月。

紧接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想起青夜报告的那些对话,想起她说自己身子不好......心中一阵酸涩。

"取件旧物。"他侧身让开半步,玄色衣袖掠过她藕荷色披帛。松香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

"林姑娘今日也来珍宝阁?"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楚妍点头:"是,听说珍宝阁新到了一批首饰,我来看看。"

萧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心中满是心疼。他知道她独自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却无法为她分担。他微微颔首:"林姑娘若有事,可以来找我。"

林楚妍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微微一暖。她知道萧熠是个可靠的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轻轻摇头:"多谢将军关心,我一切都好。"

萧熠见她神色平静,心中却更加酸涩。他知道她在强撑着,却无法揭穿她的伪装。他只能默默守护,直到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楚妍注意到他执马鞭的右手缠着新绷带,隐约渗着血渍。

这时掌柜的捧着锦盒小跑而来,额上沁着冷汗:"将军要的东珠...实在对不住,今晨验货时发现成色不齐..."他掀开锦盒的手在发抖,二十颗珍珠里混着三颗赝品。

萧熠指尖抚过珠面,沾了层极细的银粉。这是军中专用的示警标记,意味着有人动过这批货。他抬眼望向二楼雅间,雕花窗棂后闪过半张蒙着面纱的脸。

"无妨。"他将锦盒推回,"换成南珠。"

林楚妍在旁看得真切。那赝品珍珠的穿孔处带着墨渍,与顾清淮小指上的痕迹如出一辙。她状似无意地走近展柜,葱白指尖点向支蕾丝金簪:"劳烦取这个瞧瞧。"

金簪递来时,她故意失手掉落。萧熠下意识去接,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手背,这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林楚妍莲步轻移,诚挚赞道:"将军好身手。"

掌柜的趁机打圆场:"萧将军定的南珠要刻字吗?上月顾侍郎也来刻过..."

"不必。"萧熠打断他,目光扫过林楚妍发间金步摇,"素珠即可。"

二楼忽然传来茶盏碎裂声。林楚妍借口更衣,带着碧桃往楼梯去。转身时披帛拂过萧熠腰间马鞭,金线绣的蝶翼勾住马鞭缺口,扯出半寸染血的丝绦。

"姑娘留步。"萧熠抬手虚拦,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缕丝绦,"你的披帛。"

林楚妍回眸时,正看见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这个角度望去,他低垂着眸子,平时生人勿近的高冷仿佛收了起来,独留下几分孤寂。似被世界遗忘,无端让人心疼。

"多谢将军。"她将丝绦攥进掌心,上面沾着的松香久久不散。

行至二楼转角,碧桃突然扯她衣袖。镂空花墙后,方才蒙面女子正与掌柜低语:"...告诉顾公子,东珠已换..."话音未落,一枚柳叶镖破空而来。萧熠的玄色广袖卷过林楚妍腰间,带着她旋身避开暗器。

"闭眼。"他低沉的嗓音擦过耳畔。林楚妍只觉眼前一暗,被他用披风裹住头脸。兵刃相接的铮鸣声中,她听见血肉刺穿的闷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林楚妍被萧熠虚搂在怀里,外面的凶险此刻都被隔绝。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好似定海神针,让她慌乱的心瞬间安定。

待她重见天光时,只见萧熠剑尖垂血,脚边躺着咽喉被刺穿的蒙面人。掌柜的瘫坐在柜台后,那串赝品珍珠散落满地,在血泊中泛着诡异的光。

"让姑娘受惊了。"萧熠归剑入鞘时,腕间绷带又渗出血迹。他目光扫过林楚妍身体几乎。毫发无伤,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林楚妍蹲身拾起颗染血的珍珠,指腹摩挲着穿孔处的墨渍:"将军可知,这种墨叫乌羽,遇热会显红色?"她将珍珠贴在掌心,片刻后果然显出个"顾"字。

萧熠眸光微动。少女站在血泊与珠光之间,眉间朱砂痣艳得惊心。她分明在笑,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像极了他在漠北见过的食人花,美则美矣,近之则伤。

"林姑娘博闻。"他示意副将收拾残局,"今日之事..."

"楚妍什么都没看见。"她将珍珠放入他掌心,指尖划过他新渗血的绷带,"只是将军这伤,该换药了。"

直到马车驶出朱雀大街,林楚妍仍能感觉到后背灼热的视线。

马车里,春萌迅速展开袖中地图:"小姐,天机阁查出老爷在城西有处别院,养着个叫柳如是的歌妓,还带着两个孩子。"

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春萌继续开口:“只不过钱不够了...这五百两只买了这一条消息。”

“无事。”毕竟,总会露出马脚的。

林楚妍盯着地图上标注的红点,突然想起前世顾清淮曾说过:"你父亲最会养外室,连我都自愧不如。"那时她只当是羞辱,如今想来,竟是实话。

"姑娘,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让您回府用午膳。"春桃在车外禀报,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林楚妍冷笑。祖母这是又缺银子了。自从沈明玥嫁入林家,这位精明的老太太就变着法子要钱。前日说要修佛堂,昨日说要办赏梅宴,今日不知又寻了什么由头。

回府路上,她特意绕道城西那处别院。别院门前,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眉眼间与林鹤年如出一辙。林楚妍攥紧帕子,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竟有这么多个"弟弟妹妹"。

看了一眼,掉转马车回府。

林府正厅,老夫人正拉着沈明玥的手说话:"明玥啊,你看这佛堂也该修了,还有下月的赏梅宴..."

"母亲说的是。"沈明玥笑着应下,"我这就让人去账房支银子。"

林楚妍冷眼看着这一幕。祖母满头珠翠,身上穿的还是前日新做的织金褙子,却还在变着法子要钱。她记得前世沈明玥死后,这位老太太立刻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妍儿来了。"老夫人招手让她近前,从腕上褪下只玉镯,"这是祖母特意给你留的..."

玉镯入手冰凉,林楚妍却觉得烫手。谁知道她老人家会在镯子上动什么手脚。

"谢祖母。"她乖巧地戴上玉镯,却在转身时悄悄取下,塞进碧桃手中:"收起来。"

......

当夜,萧熠在军营召见心腹。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将军,查清楚了。"副将呈上密报,"那支金步摇是顾家特意打造的完放在珍宝阁的,被林夫人买走了。"

萧熠抬手打断:"林府那边如何?"

"林姑娘今日去了城西。"副将压低声音,"似乎是在查她父亲的外室。还有..."

萧熠摩挲着玉珏,想起白日里珍宝阁的惊鸿一瞥。她发间的金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让他莫名心慌。

"加派人手盯着顾家。"他起身走到窗前,"还有...林家。”

月光下,他望着皇宫方向。当今天子仁厚,却有几个不安分的兄弟。齐王在江南招兵买马,楚王在西北囤积粮草,瑞王整天喝茶看戏。而顾家...似乎与这两边都有往来。

......

夜幕深沉,静谧的林府沉浸在一片朦胧月色之中。此刻,林府西厢的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雕花窗棂上舞动。林楚妍身着一袭素色寝衣,青丝松松挽起,正坐在桌前,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碧桃刚刚找来的账册。

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林楚妍紧锁的眉头。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账册,每一页纸张的摩挲声在寂静的夜里都格外清晰。随着翻阅的深入,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沈明玥每月给老夫人支取的银两数目颇为可观,然而仔细查看账目走向,竟发现有好多银子对不上账。比如林老夫人的花盆茶盏,几乎月月都在支银子换新,可她明明记得,那颗朱顶红的花盆,已经用了好些年...

林楚妍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的一幕。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顾清淮一脸得意又带着几分嘲讽的神情,凑近她耳边说道:“你父亲养外室的钱,可都是你母亲给的……”当时的她,满心愤怒与震惊,却又无从查证。如今看到这账册上的记录,难道当年顾清淮所言非虚?

想到这里,林楚妍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手中的账册险些滑落。她紧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对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的紧张,又有对未知结果的担忧。

烛光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愈发苍白,而那被烛火拉长的身影,在墙壁上孤独而又坚定。

腊月初八,顾府举办赏梅宴。

沈明玥捧着一件天水碧襦裙,笑意盈盈地踏入林楚妍的闺房。彼时,林楚妍正对着菱花镜专心描眉,镜中的她眉眼如画,气质温婉。

沈明玥满脸骄傲地展示手中的襦裙,说道:“这浮光锦可是江南新贡的,统共就三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匹来给你做衣裳。”

林楚妍停下手中动作,指尖轻点向案头的签纸,轻声问道:“母亲可还记得上月在护国寺求得的签文?高僧特意叮嘱,女儿今年忌水色。”

沈明玥微微一怔,她向来对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不太相信。可偏巧前日,老夫人刚以“冲撞太岁”为由,从她这儿要走了一笔银子。

林楚妍见状,顺势挽住母亲的手臂,娇声道:“女儿觉得,不如穿那件胭脂红缂丝袄,在红梅丛中穿着,定能衬得人更加精神。”

廊下偷听的春桃攥紧手中的帕子。还好那件胭脂红袄子的银纽扣早被换成空心铜球,里头被她塞满了迷魂散。可正愁怎么去报信儿,"老夫人叫你去取梅花酒。"是碧桃叫她。

来的正好,春桃应了一声,一溜烟就跑远了。

顾府前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宴客厅里,金丝楠木的屏风上精心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烛火轻轻摇曳,光影交错间,将整个厅内映照得金碧辉煌,熠熠生辉。

林楚妍与沈明玥刚踏入厅中,便听到一声略带讥讽的轻笑。

“哟,这不是林姑娘吗?”顾清淮的庶妹顾清瑶手持团扇,款步走来,眼中毫不掩饰地带着几分讥诮,“听说林姑娘近日与萧将军走得很近呀?”

林楚妍神色淡定从容,唇角微微上扬,含笑回应道:“顾姑娘消息倒是颇为灵通。”

“那是自然。”顾清瑶掩唇轻笑,故意拖长了音调,“不过……”她说到此处,刻意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恶意,“林姑娘可得多留个心眼儿,京城的姑娘们大多心思单纯、胆子又小。可听说萧将军在漠北可是有不少红颜知己呢。”

沈明玥听了这话,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一道倩影袅袅婷婷地走来。

“见过林夫人!”顾清婉规规矩矩地行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而后看向顾清瑶,接着说道,“清瑶,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妥当了。”说着,笑意盈盈地挽住林楚妍的手臂,“萧将军向来为人正直,光明磊落,怎会如你所说那般不堪?”

顾清瑶脸色瞬间一僵,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意:“姐姐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顾清婉俏皮地眨了眨眼,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顾清瑶,“有些人自己心思不正,看谁都觉得别人居心不良。林姐姐,你说是不是?”

林楚妍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楚妍不知。”

顾清瑶气得脸色涨红,正准备发作,恰好顾清淮走了过来。

“清瑶,不得无礼。”顾清淮沉着脸说道,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林楚妍身上。

只见林楚妍今日穿了件月白织金袄裙,领口的狐裘毛茸茸的,簇拥着她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在这红梅环绕的环境中,竟比傲雪绽放的红梅还要耀眼夺目。他不着痕迹地瞥向回廊转角,只见春桃正对着他微微摇头。

顾清婉亲昵地挽着林楚妍的手,低声笑道:“别理她,我带你去看看我新得的琴谱。”

说罢,两人便结伴离去。身后,顾清瑶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来到梅园内,顾清淮笑着对林楚妍说道:“顾某近日新得了幅《寒梅傲雪图》,听闻林姑娘颇具才情,还请林姑娘品鉴一二。”说着,他缓缓展开画卷,指尖看似无意地在落款处轻轻叩了三下。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意味着启动第二套计划。

林楚妍起身凑近细看,发间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苏扫过画轴。忽然,她感觉身上一凉,转头便看见顾清瑶端着茶盏,脸上一副惊慌失措又满是歉意的模样。

“哎呀,真是对不住林姑娘。”顾清瑶佯装慌乱,“我一时手滑,这茶水就……”

林楚妍低头看着被茶水浸湿的衣襟,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她心里清楚,顾清瑶这是故意为之,只是没想到手段竟如此拙劣。

“无妨。”林楚妍神色平静,淡然一笑,“我去换身衣裳便是。”

顾清婉连忙说道:“林姐姐,我这就让丫鬟带你去客房更衣。”

“林姑娘留步。”就在这时,萧熠的声音从梅林深处悠悠传来。

只见萧熠身着一袭玄色大氅,一路走来,拂落了枝头的积雪。他手中提着一个鎏金盒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楚妍面前,说道:“本将路过此处,听闻林姑娘遗落了珠钗,特来送还。”

林楚妍心中微微一惊,自己何时遗落了珠钗?

萧熠将盒子递到她手中时,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林楚妍的手,同时低声说道:“当心熏香。”

林楚妍跟着丫鬟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她眸光瞬间一凝,这股香气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前世她闻到过的迷香。

"姑娘请稍候,奴婢去取干净衣裳。"丫鬟说完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更衣室内,林楚妍迅速打开盒子。上面放着珠钗,敲了敲盒子,果然还有一层。仔细抠了抠,才找到边缘,是可以划开的,旁边有个小关卡,一拨开就划开了。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

下层还放着一套衣物。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味,林楚妍闻了闻,有些像艾草香。衣服叠起的中间放这张纸条「小心迷香。」

抬手灭掉香炉里的熏香,林楚妍虽早有准备,却也因为萧熠特意为她而来感动。

宴席重开时,顾清淮脸色微变,林楚妍换上的衣裙不是府中的。散发着淡淡艾草香,正克他备在暖炉中的离魂香。

顾清淮不动声色地给妹妹顾清婉使了个眼色,顾清婉立刻心领神会,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说道:“林姐姐,快来尝尝这梅花羹,可是府里厨子精心熬制的,味道可好啦。”说着,便将一只青瓷碗递到林楚妍唇边。

青瓷碗刚凑近唇边,便嗅到那熟悉的甜腻气味。前世,她就是喝了这碗梅花羹后,头脑变得昏昏沉沉,等再次醒来,便与顾清淮定了亲。

她正打算装作失手将汤碗打翻,就在这时,萧熠忽然起身,出声打断道:“本将听闻林姑娘擅琴,今日难得如此雅兴,不知林姑娘可否赐教一曲?”

林楚妍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刚好可以脱身的契机吗?她缓缓站起身来,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微点头道:“赐教谈不上,只是许久未曾抚琴,正好借此机会献丑了。”

琴案设在临水轩,冷风穿堂而过。林楚妍指尖刚触到琴弦,便觉异香扑鼻,这焦尾琴的岳山处竟嵌着迷香!她强撑精神拨动琴弦,错乱的音律惊飞满树寒鸦。

萧熠突然拔剑斩断琴弦,在众人惊呼中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琴中有毒蚁,林姑娘受惊了。"他广袖翻飞间,半枚染血的玉珏落入沈明玥眼中。

沈明玥的手瞬间剧烈颤抖起来,她死死地盯着那枚玉珏,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这枚玉珏她再熟悉不过,内侧“瑶”的刻字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刹那间,她的思绪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林鹤年满脸悲痛地捧着这枚玉珏对她说:“明瑶是难产而亡……”

“母亲?”林楚妍虚弱的呼唤声,将沈明玥从回忆中唤醒。沈明玥猛地回过神来,霍然起身,目光直直地盯着顾清淮那张已然惨白的脸,冷冷说道:“今日多谢顾公子的盛情款待,只是小女体弱,实在不便久留。”

顾清淮的继母刘氏见出了事,立刻快步赶来。她神色忧虑却不失端庄,先是朝着沈明玥优雅地福了福身,诚恳道:“林夫人,实在对不住,是顾府招待不力,让您和林姑娘受惊。”

她微微皱眉,一脸自责地叹道:“都怪我平日里疏忽,没能将府中诸事安排得尽善尽美,才生出这般变故。林夫人您一向宽宏大量,想必也能体谅我这当家不易,还望您别往心里去。”

接着,她看向面色苍白的林楚妍,吩咐道:“清淮,你亲自送林夫人和林姑娘回府,务必照顾周全。”

顾清淮还未说话。沈明玥便冷冷开口:“不必了,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之事,希望不会再有下次。”说罢,扶着林楚妍直接离开。

在回府的马车里,沈明玥突然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刚想问关于萧熠......却再触及林楚妍滚烫的额头猛然回神。这时,她才发现女儿袖中藏着一支折断的迷香,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香体上醒目的顾家徽记,那徽记看起来就像一条扭曲的毒蛇,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

当夜三更,萧熠站在林府最高的望月阁。他望着西厢窗纸上摇曳的人影,掌心还残留着扶她时的温度。暗卫送来密报:"顾清淮在别院发了疯,把画满红梅的墙壁砸得稀烂。"

"将军,林姑娘派人送了药来。"副将呈上青瓷瓶,里头装着一颗药丸。

萧熠碾碎药丸,在褐色粉末里找到张纸条,用极小的字写着"三十万"——正是军饷案失踪的银两数目。

萧熠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珏,这枚玉珏的来历可不简单。三年前,他在漠北剿匪时,无意间发现这伙山贼正打算将玉珏转手卖给西域商人。

出于敏锐的直觉,他当机立断,截获了这枚玉珏。玉珏内侧刻着“瑶”字,那时的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把它当作一件寻常的战利品随意收藏起来。

后来,萧熠在调查一列错综复杂、涉及江湖势力与朝堂纠葛的案件时,意外察觉到这枚玉珏背后似乎隐藏着惊人的秘密。随着调查抽丝剥茧般地深入,种种蛛丝马迹逐渐汇聚,最终都指向了江南沈家。经过一番周折,他了解到这玉珏本是沈家之物。

起初,萧熠推测林鹤年或许利用与沈家的关系,暗中操纵这枚玉珏谋取私利,甚至怀疑林鹤年深陷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或势力纷争之中。为了试探林鹤年,今日赴宴之时,他特意将这枚玉珏佩戴在身,满心期待着能从林鹤年的反应中找到更多线索。

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整个宴会过程中,林鹤年并未出现,反倒是沈明玥看到玉珏后反应强烈。萧熠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这玉珏本就是沈家的东西,沈明玥有如此大的反应倒也说得通。

祠堂的烛火在沈明玥手中剧烈摇晃,将"林明瑶"的牌位映得忽明忽暗。

她跪在蒲团上,指甲深深抠进暗格边缘,那本该存放玉珏的锦盒里,此刻躺着块粗劣的仿品,连"瑶"字的王字旁都刻成了玉字旁。

"采月,取账本来。"她扶着供桌起身,腕间九凤衔珠步摇撞出凌乱的声响。贴身嬷嬷刚要劝,却被她眼底寒光慑住。十六年了,这暗格钥匙除了她和林鹤年,只有采月知晓。

月光透过茜纱窗棂,在账册上割出细密裂痕。沈明玥的丹蔻划过"修缮佛堂"的条目,三千两白银的支出后跟着小字注脚:购西山檀木。可那佛堂梁柱分明用的是普通松木,松脂味至今未散。

"夫人..."采月欲言又止地捧来盏参茶。

沈明玥突然攥住她手腕:"城西米铺的孙掌柜,上个月是不是来支过银子?"

……

晨曦初露,城南土地庙的朱漆门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林楚妍扶着碧桃的手下车时,正看见萧熠立在庙前那株老槐树下阴影处。

"林姑娘。"萧熠微微颔首,目光在她发间金步摇上停留一瞬,"冒昧相邀,还望见谅。"

萧熠身着玄色劲装。他今日未戴面具,眼角淡疤被月光柔化,倒显出几分书卷气。脚边竹篮里装着松子糖和蜜饯,与杀伐之气格格不入。

林楚妍福身还礼,余光瞥见庙后闪过一道玄色身影——是萧熠的暗卫。

"将军今日好雅兴。"她抬眸浅笑,"可是要带楚妍赏这土地庙的香火?"

萧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昨夜青夜的谏言:"将军,您这样约姑娘家见面,总得有个由头..."此刻却觉得那副将出的主意实在拙劣。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玉珏,却触到个锦囊,里头装着今早特意绕路去买的松子糖。

"听闻姑娘...喜欢听琴。"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从袖中取出本琴谱,"这是《梅花三弄》的孤本..."

林楚妍接过琴谱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手背。萧熠的呼吸一滞,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他想起漠北战场上,刀光剑影间都不曾这般紧张。

"将军也懂琴?"她翻开琴谱,内页夹着张城东梨花巷的地契。

"那日抚琴...我不知琴中有毒..."

萧熠正要解释,庙外忽然传来马蹄声。顾清淮执鞭立在晨光中,雪色大氅上绣着银丝竹纹:"好巧,顾某也正要去寻林姑娘品鉴新得的《天水一色》孤本。"

说着,便把手中孤本递与林楚妍。

林楚妍硬着头皮接过。随之心头一跳。前世顾清淮送她的礼物中,就有本浸过离魂香的琴谱。当时自己并不知道。后来还是顾清淮自己说漏了嘴......她状似无意地将手中的琴谱都递给萧熠:"不知将军方才说的这《梅花三弄》与这《天水一色》有何不同?"

萧熠接过琴谱时,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昨夜暗卫的密报:顾清淮与西域商人密会,购得大量离魂香。此刻那琴谱上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倒是让他一下警觉起来。

"这琴谱..."他忽然将琴谱收入袖中,"本将军觉得甚是不错,劳烦顾公子忍痛割爱,先借本将军品鉴几日。至于林姑娘还是改日再细说吧。"

顾清淮眸色一沉。他今日原打算借赠谱之名,将浸过离魂香的琴谱送到林楚妍手中,却不料被萧熠截胡。袖中手指蜷了蜷,他忽然瞥见林楚妍发间金簪:"这蝴蝶簪子,倒是别致。"

林楚妍心头一凛。前世顾清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一支簪子。她佯装羞涩地低头:"将军挑的,自然别致。"

萧熠的耳尖彻底红了。他想起今早特意绕路去珍宝阁,在掌柜诧异的目光中挑了半时辰首饰。此刻那支金蕾丝蝴蝶簪在她发间熠熠生辉,倒比漠北的星辰还要耀眼。

"顾公子今日好兴致。"萧熠侧身挡住顾清淮看林楚妍的视线,"西郊马场的野狗最爱撕咬这狐皮大氅,还望公子当心些。"

顾清淮笑意未达眼底。他执鞭的手紧了紧,雪色大氅在晨风中翻涌如浪:"萧将军说笑了。顾某新得了匹西域良驹,正想请教下将军..."

"真是不巧。"萧熠突然打断,"末将想起还有军务在身,改日再与顾公子切磋。"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林楚妍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好几次救下自己的那道玄色身影。那时她以为只是幻觉,此刻却觉得那背影与眼前之人重叠。

"林姑娘?"顾清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转身浅笑:“顾公子,我方才思绪有些飘远了。突然想起早前与闺中姐妹约好,今晚要一同绘制一幅新的丹青图。眼瞧着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失约,姐妹怕是要埋怨我许久。我这便要回去准备,实在不好意思,不能再与顾公子畅谈了。”

顾清淮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温润笑意,目光柔和地看向林楚妍,微微颔首,声音清朗:“原来林姑娘早有安排,重情守诺乃难得品质,我自是明白。与姑娘相谈,实感愉悦,这就要分别,心中难免怅然。”说着,他稍作停顿,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从眼底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温和模样,“那便不耽搁姑娘了,还望姑娘途中留意安全,改日必定再找机会与姑娘畅聊。”

话虽轻巧地说出口,可顾清淮心底恰似翻涌的暗流,烦躁与不甘交织。这次能与林楚妍独处,不知花费了他多少心思,制造了多少机缘,本想着借着这难得的时光,与她更亲近些,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正打算进一步拉近关系,那些精心准备的话题还在舌尖打转,那些想要展现的风度与才情才露端倪,却被林楚妍这所谓的约定硬生生截断,叫他如何甘心。

但多年周旋于各种场合,练就了他沉稳内敛的性子。他很清楚,在这节骨眼上,倘若将内心的不甘肆意流露,只会破坏自己在林楚妍心中的形象。实在意难平。只能将这份不甘悄然隐匿于心底。

......

此刻,林府书房内气氛紧张压抑。林鹤年怒目圆睁,猛地将手中茶盏狠狠砸向管家,伴随着瓷器破碎的脆响,他大声骂道:“顾清淮这个伪君子。”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眼中满是怒火和算计。顾清淮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想用三十万两来收买他,让他帮忙升官。林鹤年心中冷笑,顾清淮一分钱不要,将来出了事,所有的责任都得自己扛。

"这个顾清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林鹤年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鹤年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顾清淮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你去告诉他,三十万两不够,我要五十万两。否则,这件事免谈。"

管家点头:"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林鹤年冷笑一声:"顾清淮,你以为你能算计我?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房间里,更漏声滴答作响。沈明玥坐在桌前,对着面前的账册冷冷一笑。在翻阅账册的过程中,她发现十七年来那些记在“修缮祖坟”条目后的账目,竟然隐藏着多处对不上的支出。有打赏,有添置,有酒席礼品......

每隔几天有一次,但是都是几十两,数量不大,她不曾理会过,可今日仔细一对才发现,一年竟也有好几万两不知去向......

沈明玥缓缓起身,轻轻走到姐姐的牌位前,伸手温柔地抚过牌位。她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料,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了萧熠的那半枚玉珏。

"萧熠......"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是他偷走了那半枚玉珏?

她摇了摇头,立刻推翻了这个设想。萧熠虽然冷峻,但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况且,他并不知道这玉珏的作用,要它何用?

沈明玥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她唤来采月,低声吩咐:"去查查,这几年府里可有人典当过东西"

采月领命而去,沈明玥则坐在书房中,仔细回想这些年来的种种细节。她忽然想起,几年前林鹤年曾有一段时间手头紧张,四处筹钱。难道......

过了许久,采月才匆匆回来,脸色凝重:"夫人,查到了。几年前管家去典当过玉佩,卖了五万两。"

沈明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果然是他。"

她心中冷笑,林鹤年这个蠢货,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卖了五万两。他恐怕还不知道,这半枚玉珏加上她手中的半枚,是一块沈家密令,可以调动沈家名下一半的产业。

"采月,"沈明玥冷冷道,"让沈家暗卫去确认一下,那半块玉珏是不是在萧熠手中"

采月点头:"是,夫人。"

沈明玥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满是怀疑。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半枚玉珏,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林鹤年......"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个男人,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她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细节,心中愈发不安。林鹤年表面上对她恭敬有加,背地里却敢偷偷卖掉姐姐的遗物。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他究竟还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林府之上。林楚妍静静地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镜中她那略带愁容的面庞。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抚着手中温润的玉簪,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冷峻而坚毅的身影上。

“萧熠......”她双唇微启,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如今局势紧迫,林鹤年与顾清淮暗中谋划的阴谋如乌云般笼罩着她,自己迫切需要萧熠的援手,借助他的力量来冲破这重重困境。自己的身边不知道被多少眼线盯着,否则,白日自己一出府,顾清淮怎么就能立马得到消息?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思绪回溯到醉仙楼的那次不期而遇,当时萧熠那张冷峻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眼神,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让她冰冷的心微微回暖。她深知,萧熠是个可以依靠的人。可问题在于,怎样才能让他明白自己内心深处这份复杂的心意,以及当前所处的艰难处境呢?

林楚妍轻轻叹了口气,满心的犹豫如同乱麻般纠缠不清。她心里清楚,一味地被动等待,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绝境,必须主动采取行动。

只是,主动邀约萧熠,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显得过于冒昧和唐突?万一引起他的反感,岂不是弄巧成拙?

想到这儿,她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由清冷的夜风吹拂着脸颊。望着漆黑夜空中寥寥无几的星辰,她的内心愈发纠结。顾清淮心狠手辣,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萧熠......”她再次低声呢喃,语气中多了几分决然。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心中做出了决定。无论最终结果是好是坏,她都要勇敢地试一试。哪怕希望渺茫,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主意已定,她转身快步回到书案前,提起毛笔,略作思索后,在信纸上写下了简短的字句。

写完,她仔细地将信折好,随后唤来贴身丫鬟碧桃,把信交到她手中,认真叮嘱道:“将这封信送到萧将军府上。”

碧桃领命离去,林楚妍重新坐回书案前,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心中被忐忑填满。她明白,这无疑是一场充满未知的赌注,但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下,她已然没有其他选择。

晨光透过茜纱窗,轻柔地洒落在林府的书房内。沈明玥坐在桌前,手中的翡翠算盘被拨得噼啪作响,那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她的目光在账册上快速扫过,忽然,她伸手按住其中一页,神色凝重地吩咐道:“采月,去把三年前的礼单取来。”

“修缮祖坟,白银五千两......”沈明玥朱笔轻点,圈出了账册上的这个条目,她的指尖缓缓抚过泛黄的纸页,眉头渐渐皱起。同样的支出,在五年前、八年前的账册里竟分毫不差,就连注脚的“购青州石料”四字都如出一辙。可刚刚呈上来的密信上分明写着,青州石场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封矿。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沈明玥仔细端详着账目,突然发现三年前“修缮祖坟”条目下的墨迹,竟比其他字迹略深一些。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纸页,那细微的颗粒感让她心头一沉,这是林鹤年惯用的松烟墨,遇热便会显影。

“采月,取烛台来。”沈明玥话音刚落,书房门便“吱呀”一声轻轻响起。林鹤年端着参茶,静静地立在晨光之中,他身上蟒纹常服上的金线,在阳光的映照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夫人这般辛劳,为夫心疼。”林鹤年脸上挂着看似关切的笑容,将参茶往沈明玥身前推了推,袖口沉香珠缠着的银丝闪过一道冷光。沈明玥的目光被那根银丝吸引,恍惚间,她想起姐姐难产那日,产婆衣襟上也缠着同样的丝线。曾经只以为是林府衣服的花样,可如今,这丝线却好似脑子里的一根线,将许多可疑之处串联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林楚妍走进书房,正好撞见父母相视而笑。然而,那笑意仅仅浮在他们的面上,丝毫未达眼底,看上去就像两尊描金画皮的偶人,透着一种莫名的虚假。

林楚妍脚步轻盈,目光先是落在正在翻看账本的沈明玥身上,随后又扫向一旁的林鹤年,开口问道:“母亲在做什么?”

沈明玥顺手合上账本,抬起头,眼中带着温和笑意:“妍儿,怎么突然到书房来了?”

林鹤年原本正站在窗边,此时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林楚妍身上。

林楚妍走上前几步,说道:“母亲,父亲,女儿近日在府中实在无聊,想出府去转转。”

林鹤年听到林楚妍想出府的话,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脸上虽仍挂着笑,话语里却带了几分阻拦之意:“妍儿,近日外面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诸多不便,还是在府里安心待着吧。”

沈明玥仿佛没听见林鹤年的阻拦,只觉得女儿难得提出要求,也该让她出去放松放松。

“多带些人手,早去早回。”

林鹤年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是心中想着该把此消息告诉顾清淮。也算自己卖了他一个好...

......

与此同时,在珍宝阁二楼,萧熠正站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白玉茉莉簪。一旁的青夜急得直冒汗,忍不住抱怨道:“将军,您都挑了半个时辰了......”

“闭嘴。”萧熠的耳尖微微泛红,眼神有些慌乱,“去看看林府马车到哪了。”

萧熠移步到窗边,静静地伫立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日林楚妍递给他的帖子。那张素笺上,簪花小楷娟秀地写着:“明日珍宝阁看珠。望将军赏脸”。一想到这,萧熠的耳尖蓦地变得更红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相约。

楼下珠帘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林楚妍披着一身晨光袅袅而入。她身着月白襦裙,裙上的银线茉莉随着她的步伐熠熠生辉,竟比满室的珠玉还要耀眼夺目。萧熠见状,手不自觉地一抖,手中的簪子险些掉落。

“将军好兴致。”林楚妍轻盈地走到琉璃柜前,视线落在柜中的南洋珠上,开口说道,“这南洋珠的成色......”

“我...不懂这些。”萧熠有些生硬地截断她的话头,随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将手中的簪子塞进林楚妍手中,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但觉得此物衬你。”

林楚妍微微一怔,随即抬手抚过簪头的暗纹。这簪子白玉为体,簪头精雕茉莉,花蕊镶细碎钻石,灿若星辰。金丝缠就的藤蔓延至簪尾,垂着珍珠碧玉串成的小巧流苏 。

她下意识地抬眸,目光正好撞进萧熠的眼底。那双向来冷冽的眸子里,此刻竟漾着漠北雪原般的澄澈,让她心头不禁一动。

然而,不过片刻。珠帘突然又哗啦作响。顾清淮执扇悠然步入,他身着雪色锦袍,银线绣着的百蝶穿花图案精致华丽。“好巧,顾某正想为林姑娘挑件生辰礼。”他笑着拿起一支金镶玉步摇,流苏间坠着的红宝石鲜艳夺目,晃得人眼花缭乱,“这嵌宝工艺倒是好......”

“顾公子可知?”萧熠忽然开口,冷冷地打断了顾清淮的话。“西域商人常用朱砂浸染赃物。”说着,他指尖在宝石上一抹,日光下,果然显出蛛网状的血痕。

林楚妍适时地后退半步,面露惊惶之色,娇嗔道:“这般晦气的东西......”

“是顾某眼拙了。”顾清淮脸上笑意依旧不减,但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掐出血痕。他想起今晨暗桩传来的消息,沈明玥正在查账,似乎发现了林鹤年的外室。

这消息让他心头大乱:若林鹤年真有外室,那林楚妍的嫁妆岂不是要分给那些庶子庶女?他顾家虽是世家,可继母把持中馈,父亲又偏爱其他兄弟,若不能得到沈家的全力支持,他在朝堂上怕是寸步难行。

尽管顾清淮心中烦闷,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无妨,珍宝阁奇珍无数,想必还有更合林姑娘心意的物件。”

萧熠冷哼一声,并不理会顾清淮,而是侧身对林楚妍说道:“既来之,便多看看,总能挑到喜欢的。”林楚妍微微颔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三人便沿着琉璃柜继续踱步浏览。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清淮时不时拿起一件饰品,口中妙语连珠,夸赞之词不绝于耳,试图引起林楚妍的注意。而萧熠则默默跟在林楚妍身侧,目光始终留意着她的神情变化,只要林楚妍多看一眼的物件,他便记在心里。

林楚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琳琅满目的珍宝,时而驻足,时而点评几句。看到一枚翡翠耳环时,她忍不住轻轻赞叹:“这水头和颜色倒是少见。”萧熠立刻接话:“喜欢就拿着。”说着便要招呼掌柜取出来。

顾清淮不甘示弱,急忙说道:“林姑娘若是喜欢这类翡翠制品,改日我寻一对成色更佳的送来府上。”林楚妍淡淡一笑:“顾公子有心了,不过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这般贵重之物,怎能随意收受。”

又逛了一阵,林楚妍看到一条用深海鲛人泪制成的项链,珠子圆润晶莹,透着神秘的幽光。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隐去。萧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趁林楚妍不注意,悄悄吩咐掌柜将这条项链包起来。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过去,阳光透过楼阁的雕花窗棂洒在三人身上。林楚妍觉得有些乏了,轻声说道:“今日逛得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府了。”

萧熠和顾清淮对视一眼,那目光交汇间似有暗流涌动,旋即两人又同时看向林楚妍,均表示要送她回府。

林楚妍微微蹙眉,略带无奈地说道:“多谢二位好意,我自己有马车,就不劳烦两位相送了。”说罢,她莲步轻移,朝着停在街边的自家马车走去。

萧熠和顾清淮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楚妍走向马车。待林楚妍登上马车,撩起车帘准备与他们作别之时,萧熠这才如梦初醒,忙从怀中掏出刚刚买下的鲛人泪项链,快步走到车旁,微微俯身,将项链递向林楚妍,低声道:“方才见你喜欢,便买下来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楚妍微微一怔,看着递到眼前的项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还未等她说话,一旁的顾清淮脸色已然有些阴沉,目光紧紧盯着萧熠手中的项链。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萧熠和顾清淮都不再言语,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林楚妍才轻轻伸出手,接过项链,轻声说道:“多谢萧将军,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顾清淮见状,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笑着说:“林姑娘,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萧熠和顾清淮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待马车消失在街角,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目光再次交汇,那眼神中的火药味愈发浓烈。萧熠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顾清淮,语气不善:“顾公子,以后少在林姑娘面前耍些花里胡哨的手段。”

顾清淮折扇一展,轻轻摇晃,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萧将军,这追求女子凭的是本事,你莫要以为武力就能解决一切。”萧熠眉头紧皱,向前踏出一步,气势逼人:“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顾清淮却不退反进,微微仰头,毫不畏惧地直视萧熠的眼睛:“彼此彼此,谁也不见得比谁高尚。”

两人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片刻之后,他们又同时冷哼一声,极其默契地狠狠转过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只留下街道上扬起的一片尘土,见证着两人之间激烈的不对付。

在回府的马车里,林楚妍静静地摩挲着项链上残留的余温。方才萧熠借口送这条项链,悄悄地将一封密信塞进了她的袖中。她轻轻展开密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信上竟是林鹤年与外室往来的暗账,甚至连那外室所居的梨花巷小院格局都绘制得详尽无比。

“姑娘笑什么?”碧桃好奇地问道。

“笑有人......”林楚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将密信凑近烛火,“把狼毫当朱笔,账本作情笺。”

......

此刻,林府书房内气氛压抑。林鹤年面色阴沉,将手中的密信狠狠地投入火盆。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军饷三十万两”的字样,跳跃的火光映得他面目狰狞:“告诉顾清淮,顾家又不止有他顾清淮...”

管家小心翼翼地躬身说道:“今日小姐去了珍宝阁...”

“不必管她。”林鹤年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这几日我的眼皮总跳,怕是要有祸事。”

......

萧熠回到将军府时,已然月上中天。他一路疾驰而来,连马都顾不上拴,便径直奔向后院竹林。

竹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石桌前摆棋。

萧熠调整了一下呼吸,稳步走向老者,恭敬地唤道:“师父!”接着又说道,“我来陪师父下一局。”

“呵呵,好啊,今日怎么有兴致来陪我这老头子下棋啊?”老者微笑着,眼中透着一丝好奇。

萧熠抿了抿唇,努力不让嘴角的雀跃表现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道:“只是许久未见师父罢了。”

老者执棋的手忽然一顿,白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他微微挑眉:“哦?”心里却暗自思忖:好小子,有心事了啊。

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萧熠,老者心里觉得好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萧熠随手落下一子,正中老者设下的陷阱,他却浑然不觉,刚要开口:“师父,你觉得我......”

“好!”老者猛地拍案而起,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干咳两声,掩饰道,“我是说...下得好!”

萧熠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棋盘上惨不忍睹的局面,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师父,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我......”

“再来一局!”封无涯急忙打断他的话,生怕这傻小子把话一说完就不陪他下棋了。他一边快速地重新摆棋,一边在心里好奇不已: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久经沙场面不改色的徒儿如此犹豫不决。

清晨的阳光轻柔地洒在林府的屋檐上,唤醒了沉睡中的府邸。林楚妍在睡梦中悠悠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丫鬟碧桃已经端着洗漱用品走进了房间。

“小姐,您醒啦。”碧桃笑意盈盈地说道,将水盆放在架子上,转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封信笺,“刚刚门房送上来的,说是萧将军府上的人亲自送来的呢。”

随意披了件外衣,坐在梳妆台前。林楚妍轻轻拆开信封,展开信纸,目光从上面扫过。偌大的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城郊十里亭一叙」。

林楚妍知道萧熠并非擅长言辞之人,这句话说不定也是他不知道思索了多久,写了多少遍,才送到自己手中的。

“小姐,您看完信怎么一直在笑呀?”碧桃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有吗?”林楚妍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脸:“碧桃,去帮我挑选一件得体的衣裳,我要赴萧将军的约。”

而另一边的镇北将军府。

萧熠站在铜镜之前,正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此时的他,模样与往日大不相同。原本那张冷峻面庞上佩戴的玄铁面具,如今已换成了一条银丝嵌玉的额带,显得颇为雅致;身上的战袍也摇身一变,成了一袭月白云纹的锦袍,尽显风流;就连平日里惯用的佩剑,也被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所取代。

正当他专注于整理仪容时,房梁上的青冥正蹲在那儿,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时,青焰从窗外探进脑袋,刚要开口,“将军这身......”话还没说完,就被青霜一把捂住嘴,生生给拖走了。

萧熠一门心思整理着仪容,对属下们的那些小动作全然没有察觉。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新佩的羊脂玉环,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这羊脂玉环,是以前师父特意从护国寺求得的开光物件。遥想往昔,年少气盛的他一心征战沙场,觉得这等物件太过矫情,带在身上着实多余,因此甚少佩戴。

可如今心境已然不同。历经诸多波折,尤其是遇见林楚妍之后,他开始珍视起这份来自师父的关怀,也渐渐懂得生活中那些细腻温柔的美好。

想到这儿,萧熠又望向铜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平日里冷峻惯了的眉眼,此刻生硬地弯起,那弧度实在是极为别扭。这副怪异模样,恰好被檐下栖息的麻雀瞧个正着,惊得它们扑棱棱地振翅,慌慌张张地飞离了枝头 。

“青夜。”萧熠忽然转过身,问道,“你说女子可会喜欢……”

然而,话刚说到一半,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只见四个暗卫整整齐齐地挂在窗棂之上,青焰的手里甚至还攥着一把瓜子。

“将军恕罪!”青夜赶忙踹了青焰一脚,急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其实在讨论城防的事情……”

“无妨。”萧熠的耳尖微微泛红,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正好问问你们,若是去踏青的话,该准备些什么点心合适?”

半刻钟之后,四个青衣卫齐聚在厨房之中,彼此面面相觑。青焰盯着案板上的麂子肉,挠了挠头说:“将军说要准备的点心‘既有野趣又不失精致’......”

“要不把漠北烤肉的铁签换成竹签?”青焰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再撒点花瓣上去?”青霜无语望天。

......

城郊的十里亭外,林楚妍轻轻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她一下子怔住了。只见石桌上摆放着用白玉盏盛着的冰镇梅子饮,青瓷碟里装着的烤肉串还用荷叶细心地裹着,就连石凳上都贴心地垫着绣有墨竹图案的软垫。这般讲究又矫情的布置风格,倒真像是顾清淮的一贯手笔。

“林姑娘。”就在这时,萧熠从梅林之中缓缓转出,手中折扇“哗啦”一声展开,扇面上赫然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茉莉花,他故作镇定地说道,“好巧啊。”

林楚妍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促狭之意,莲步轻移向前走了两步,笑语盈盈道:“萧将军约我来的,怎么还巧呢?难道萧将军贵人多忘事,连自己的邀约都不记得了?”

萧熠没想到林楚妍一开口就这般俏皮,顿时有些窘迫,握着折扇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说道:“林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乍一见到姑娘,欣喜之下,竟不知如何表达,才说出这等蠢话。”

林楚妍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那把扇子上,伸手轻轻捏住扇骨,将扇子拉到自己眼前仔细端详,故意道:“萧将军这扇面上的茉莉画得倒是别致,也...别有一番滋味...”

萧熠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这扇子上的画正是他费了好大功夫亲手绘制的,本想着给林楚妍一个惊喜,却不想被她这般调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嗫嚅道:“这......这是我闲暇时随意画着玩的,让林姑娘见笑了。”

林楚妍看着萧熠难得的腼腆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她松开扇子,轻轻拍了拍萧熠的手臂,笑道:“萧将军不必害羞,我倒觉得这画,看得出将军的用心呢。”

萧熠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抬头望向林楚妍:“林姑娘......”

就在这时,顾清淮的马车恰好抵达。只见他执着一个描金的食盒,优雅地下了轿。当他瞥见石桌上的布置时,瞳孔微微一缩,因为那白玉盏分明是御赐之物。

“萧将军好雅兴啊。”顾清淮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顾某不请自来,特意带了醉仙楼的……”

“当心!”话还没说完,萧熠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揽住林楚妍,快速旋身避开。一支淬了毒的袖箭“嗖”地飞过来,直直钉入食盒之中,将里面的水晶饺戳得汁水四溅。

刹那间,二十个黑衣人从林间飞跃而出,手中的刀寒光闪烁,径直朝着顾清淮刺去。萧熠下意识地将林楚妍紧紧护在身后。

“将军不必顾我。”林楚妍莲步轻移,裙摆如墨莲般缓缓绽开优美的弧度。虽然她并不会武功,但也努力让自己不成为萧熠的负担,“倒是顾公子......”

话还没说完,她一个踉跄,直接撞进了萧熠的怀里。萧熠左手迅速执剑,精准地格开了偷袭者,右手则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腰,轻声说道:“冒犯了。”

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林楚妍闻到萧熠衣襟间散发出来的清苦松香味道。一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来。那时,同样有这般松香萦绕在鼻间,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却不知为何,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留活口!”萧熠大声喝令。此时,林楚妍清楚地看见他颈侧的青筋都暴了起来。随着命令下达,四个暗卫立刻现身。青冥早已巧妙地易容成了一个樵夫,青焰适时地扔出烟雾弹,青霜手中的暗器精准地封住了黑衣人的退路,而青夜则如鬼魅一般,迅速出手擒住了为首的黑衣人。

再看顾清淮,此刻他瘫坐在翻倒的食盒旁边,原本雪色的锦袍上沾满了水晶饺的馅料,往日世家公子的那份体面,此刻已经碎了一地。

林楚妍眸光微微一暗,若不是前世的经历,她做梦也想不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顾清淮竟然还会武功......

萧熠转头看向林楚妍,眼中满是担忧:“林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先护送你回府。”

回城的马车上,萧熠一直盯着自己掌心渗血的绷带发呆。这伤口是方才为了保护林楚妍挡刀时留下的,绷带上渗出的点点血迹,此刻在他眼中,竟像极了林楚妍眉心间那颗鲜艳的朱砂痣,无端地让他心口一阵发烫。

“将军可知这些刺客的来历?”林楚妍突然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萧熠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说道:“应该是冲我......冲我来的吧,我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树敌众多。”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总不能告诉林楚妍,今晨暗卫就已经截获了关于这次刺杀的情报,而他是特意将计就计安排了这一切。

林楚妍递过一方绣帕,关切地说:“将军的手......”

“无妨!”萧熠像触电一般迅速缩回手,结果不小心撞在了车壁上。躲在暗处的青焰见状,痛苦地捂住脸,暗自嘀咕:将军在战场上七进七出都毫不畏惧,怎么一见到姑娘就......哎呦......实在是没脸看了。

......

是夜,皇宫的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光线幽微。萧熠单膝跪在盘龙柱前,脸上戴着的玄铁面具反射着冷冷的光芒。

“今日遇刺之事,朕已经知晓了。”皇帝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落在萧熠肩头新添的那道伤痕上,满是感慨地说道,“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萧熠恭敬地垂首,说道:“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

皇帝轻轻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说道:“当年派你前往漠北,朕也是出于无奈之举啊。如今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也确实该考虑成家之事了。”

萧熠下意识地攥紧袖中那方染血的绣帕,低声说道:“末将……心里有分寸。”

“朕并非是要阻拦你。”皇帝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想提醒你,要时刻牢记你镇北将军的身份......”

“末将明白。”萧熠重重地叩首,“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萧熠走出御书房后,青夜立刻递上一份密报,说道:“将军,经查实,这些刺客是齐王的人,但他们使用的兵器上刻着特殊的暗标。”

萧熠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早就知道顾清淮与朝中几位王爷暗中勾结,却没想到对方竟敢将主意打到林楚妍的头上。他下意识地指尖抚过腰间的羊脂玉环,发现那里新添了一道裂痕,正是今日为了保护林楚妍时被震碎的。

“去派人仔细查查顾家的钱财走向。”萧熠望向林府的方向,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还有……把库房里那套红宝石头面送去珍宝阁重新镶嵌。”

“将军这是要送给林姑娘?”青夜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闭嘴!”萧熠的耳尖瞬间又红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时,檐角传来青焰隐隐约约的窃笑声。萧熠随手掏出一枚铜钱,朝着声音的方向扔过去。结果,吊在半空中的青霜被这枚铜钱打翻在地,其他三个暗卫见状,纷纷捂着嘴憋笑。对于自家将军这种口是心非的模样,四个暗卫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此刻,在西厢房中,林楚妍正对着灯火,仔细察看着那方染血的绣帕。帕角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萧”字,针脚显得十分凌乱,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她不禁抿唇一笑。

窗外,梅花的影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这时,传来一阵轻轻叩响窗棂的声音。

夜色如墨,林楚妍正倚在窗边把玩玉簪,忽有夜风穿堂而过,带起案头宣纸簌簌作响,再抬眼时,萧熠已在房中。

"将军的轻功愈发精进了。"她指尖轻叩窗棂,月光在玉簪上流转,"只是这夜探香闺的毛病..."她挑眉,故意加重了"夜探"二字。

萧熠耳尖瞬间染上薄红,从怀中掏出青瓷瓶的动作都带着慌乱:"我是来送药的。"他刻意避开她含笑的眼眸,"今日刺客的刀上可能淬了毒,这药..."

"漠北的金疮药?"林楚妍接过瓷瓶,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掌心薄茧,"将军对每个受伤的将士都这般体贴?"

檐上传来瓦片轻响,青夜慌忙捂住嘴,他分明看见自家将军喉结滚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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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院书房烛火摇曳。沈明玥将账册重重摔在案上:"老爷这是何意?"

林鹤年慢条斯理地品茶:"夫人何出此言?"

"修缮祖坟的账目,为何与青州石场的封矿时间对不上?"沈明玥冷笑,"还有这些外宅的支出..."

"夫人多虑了。"林鹤年放下茶盏,"不过是些庶务,何须劳烦夫人操心?"

沈明玥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密信,忽然笑了:"老爷说得是。只是妾身听说,顾家近日与宫中走动频繁..."

林鹤年脸色一沉,眼底闪过阴鸷。

却是没有看到,被沈明玥狠狠攥在手心中的纸条上隐约写着“药...难产...”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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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贵妃的鎏金请柬送至林府。烫金云纹上熏着龙涎香,林楚妍指尖抚过"赏花宴"三字。

"姑娘真要赴宴?"碧桃忧心忡忡地为她绾发,"听说顾公子昨日往宫里送了礼..."

铜镜映出林楚妍眉间朱砂痣艳若滴血:"自然要去,贵妃帖子都下到了林家,岂有不去之理?”

御花园中,林楚妍身着一袭月白色织金襦裙,裙摆绣着暗纹茉莉,随着步履轻移,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外罩一件藕荷色薄纱披帛,银线绣着缠枝纹,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发间簪着一支白玉茉莉簪,簪头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微微侧首轻轻摇曳,眉间一点朱砂痣在月光下艳若滴血,更添几分摄人心魄的美。

"哼,一身的铜臭味,也配来这赏花宴?"礼部尚书之女李婉宁冷哼一声,手中的团扇摇得飞快,却掩不住眼中的嫉妒。

"听说她与顾侍郎议亲了呢。"兵部侍郎之女王若兰酸溜溜地说道,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

"就她也配?"李婉宁不屑地撇了撇嘴,"顾公子可是世家公子,怎会看上她?"

"可...她长得的确好看啊。"王若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好了"太傅之女赵清漪缓缓开口,"莫在他人背后议论口舌。"

"顾公子看不看得上她还不知道呢"御史之女孙月华道,眼中满是轻蔑。

"有什么看不看得上的?帅哥就是要和美女在一起的好吧"旁边,谢家谢梦溪望着林楚妍,眼里同样闪过惊艳,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你...”

“好了好了...别说了”。

不远处,几个世家公子聚在一起,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林楚妍的身影。

"那就是林尚书的千金?"户部尚书之子张子谦低声问道,眼中满是惊艳。

"正是。"工部侍郎之子陈文远点了点头,"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

"才女又如何?"李婉宁的兄长李承志冷笑一声,"母族是贾商之家,也配与我们平起平坐?"

"不光有才,模样也俊俏。"张子谦喃喃道,目光痴迷。

"美则美矣,可惜出身低微。"太傅之子赵明轩摇了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惋惜。

"出身低微又如何?"兵部尚书之子周子瑜笑道,"若能娶她为妻,也是美事一桩。"

"是啊,死而无憾啊"张子谦一边斟酒,一边喃喃道。

谢璟坐在角落,遥遥的看向谢梦溪方向,见她握着拳头,似是在与旁人低声争论什么。低头笑笑不语。

林楚妍对周围的议论恍若未闻,唇角含笑,步履从容。她知道,这些目光中有嫉妒,有羡慕,有轻蔑,也有爱慕。但她心中清楚,自己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浮华虚名。

顾清淮执壶斟酒,抬头看向林楚妍,只觉得美的让人有几分恍惚,袖中暗香浮动。心中却暗暗想到,她好像格外喜爱月白色…

起身折下一支红梅,在众人窃窃私语又热切的眼神中走向了林楚妍。

林楚妍微微皱眉,“顾公子客气了!只是我对花粉过敏…”

恰逢此时贵妃抚着鎏金护甲笑道:"本宫瞧着清淮与林姑娘...倒甚是般配..."

“娘娘。臣女惶恐。”林楚妍急忙起身行礼,打断了贵妃的话。

面上略带羞涩:“臣女已有心上人了,而且...两个人已经私定终身。”

话音刚落,沈明玥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但看女儿此刻的临危不乱,又微微放下心来。罢了,妍儿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

满园春色骤然凝固。顾清淮手中握着的梅花骤然收紧。恰在此时,宫门处传来铠甲铮鸣,撞碎了一园死寂。

贵妃蹙眉:"哦?不知是哪家公子?"

萧熠站在殿门外,铠甲上的寒意还未散去,就听见林楚妍清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是镇北将军萧熠。"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殿内的烛光透过雕花门扉洒在他脸上,映出他错愕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尖微微发颤。

"她...她说喜欢我?"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感觉自己的耳尖发烫,连带着脸颊都烧了起来。殿内的议论声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她那一句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不,这一定是梦。"他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可那声音还在,清晰得让他无法否认。

"她是认真的吗?还是只是为了摆托顾清淮?"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不,不管她是为了什么,这一刻的欢喜都是真实的。

萧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殿门。

皇帝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近的萧熠一眼:"爱卿来得正好。"

萧熠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陛下。今日前来,是为..."

"为林姑娘作证?"皇帝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萧熠耳尖泛红:"是!"

“哈哈哈!好!来人!取纸墨”皇帝开口大笑。

一时间满座哗然。众说纷纭。只有谢梦溪眸子发亮的盯着萧熠猛看!

谢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微微皱眉。

……

回府马车上,沈明玥将女儿鬓边碎发别至耳后:"今日太过冒险。"她指尖发凉,"陛下赐婚..."

"母亲不是也说萧将军更好?"林楚妍旋开妆奁暗格,取出染血的绣帕,"您看这针脚,像不像当年小舅舅学女红时...

回到府中,林楚妍推开房门,便见萧熠正立在屏风后,玄色披风上沾着夜露。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肩头的伤痕在薄衫下若隐若现。

“刚见过,将军就又想我了?”

"军饷案..."萧熠喉头发紧,"证据确凿。"

"若我要你放过他呢?"

"那我,会向陛下求情。"他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但律法..."

林楚妍忽然轻笑,指尖点上他紧蹙的眉峰:"将军当真以为,那老狐狸会坐以待毙?"

……

果然,翌日朝堂,林鹤年扑跪在地时,连玉阶下的蟠龙纹都抖了三抖:"老臣糊涂啊!"他额间血迹染红白玉砖。

"臣看那后辈能干,提拔了些..."林鹤年声泪俱下,“谁知那孽障借着修缮兵部的由头,贪了军饷...臣竟毫不知情..."

龙椅上的皇帝把玩着虎符,却并不说话。林鹤年两朝元老,这些年靠着江南沈家,手下人脉关系也颇为广泛。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可以让人告老还乡的,否则,岂不是寒了大臣们的心?

"老臣愿捐尽家财充作军资!"林鹤年重重叩首,浑浊老泪砸在金砖上,"只求陛下看在老臣多年..."

“爱卿快快平身,何须如此…”

朝堂上一片哗然。萧熠站在武将队列中,看着林鹤年声情并茂的表演,忽然明白了林楚妍的话——这老狐狸,果然不好对付。

退朝时,顾清淮在宫道拦住萧熠:"将军好手段。"他袖中寒光隐现,"只是不知这将军府的红绸..."

"不劳费心。"萧熠剑柄撞开他肩膀,"顾大人还是想想如何向齐王交代吧。”

……

深夜,萧熠匆匆赶往林府。

檐上,青焰正与青夜嘀咕:"将军这是第几次翻墙了?"

"嘘!"青夜捂住他的嘴,"将军说了,这是'暗访'。"

窗内,林楚妍正对镜梳妆。铜镜中映出萧熠的身影,她唇角微扬:"将军这是..."

萧熠侧身而立,手里握着方才陛下亲赐的婚旨。

“你,如果是为了摆托顾清淮,我可以去和皇上说”

心中暗叹,罢了,最后一次,自己总归是不想让她留下遗憾的。

林楚妍微微转身,看向萧熠手中的圣旨。

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白玉茉莉簪。初时接近萧熠,的确为了借他的权势摆脱顾清淮的纠缠。她太了解顾清淮是什么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有一点点机会,都会努力的往上爬。不让他死心,只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对萧熠,她记得死前看到的那道玄色身影,记得他为自己收尸时的温柔,也记得他临死前那句未说完的"对不起"。

可如今,越是接触,她越是心疼。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在她面前却总是笨拙得像个少年。他会因为自己一句玩笑话红了耳尖,会为了送一支簪子画到三更,会为了护她不惜以身挡刀。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那些无人知晓的孤寂,都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或许,这一世的重生,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与他相遇。那些刻意为之的接近,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真心。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动心了。

收敛心神,林楚妍轻笑道。

"将军这是要悔婚?"

萧熠浑身僵硬如坠冰窟:"我..."

话未说完,林楚妍已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萧熠只觉得唇上一片温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香。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林楚妍的唇轻轻贴着他的,带着些许凉意,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她亲了我?"萧熠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在疯狂回荡。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耳边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在做梦?"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惊醒这场美梦。林楚妍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扫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

"她是不是...也喜欢我?"这个念头只是刚冒出来,就觉得心跳的厉害。京城中的女子大多对他避而不谈,他是个满手血腥的将军,旁人只觉得提起就晦气。所以在京城,萧熠这个名字提起就让人退避三舍。

"可是...她亲了我..."萧熠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塌。他想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又怕唐突了她。他想加深这个吻,却又担心吓跑了她。

"萧熠..."她轻声呢喃,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炸开了,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理智终于崩塌。他放弃挣扎,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深吻。这一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礼教规矩,他都不去想了。他只知道,怀中的这个人,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珍宝。

檐上传来青焰的吸气声,接着是青焰的闷哼与重物坠地的声响。

沈明玥端坐正堂主位,指尖摩挲着青玉茶盏上的缠枝纹。五个外室带着子女跪成两列,最前头的柳如是攥着帕子瑟瑟发抖,十六岁的林婉清却挺直腰背,发间红宝海棠簪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那簪子的样式,竟与林楚妍及笄礼上摔碎的那支一模一样。

"老爷这些年倒是辛苦。"沈明玥笑着将一叠泛黄契书掷在地上,"城外三处庄子,东市五间铺面,连江南的茶山都养着两房人。"

林鹤年面色铁青,手中茶盏"砰"地砸在柳如是脚边:"荒唐!这些腌臜东西也配进我林府?"滚烫的茶水溅上林婉清绣着并蒂莲的裙摆,少女却纹丝不动,只将腕间翡翠镯子往袖中藏了藏。

"父亲息怒。"林楚妍忽然轻笑,"您看承志弟弟这眉眼,与祖母佛堂里那幅少年游猎图..."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老夫人瞳孔骤缩——那画上正是林鹤年十三岁时的模样。

老夫人拄着鎏金鸠杖的手微微发颤,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跪在堂下的林承志。少年眉眼间与林鹤年年轻时如出一辙,连那副倔强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她的心猛地揪紧,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

"好孩子。"她枯瘦的手抓住孙儿的胳膊,指尖触到少年温热的肌肤,心中一阵酸楚。这是她的亲孙子啊,流着林家的血,本该锦衣玉食地长大,却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她抬眼看向端坐主位的沈明玥,那女子一袭绛红褙子,九凤衔珠步摇纹丝不动,眉眼间尽是当家主母的威仪。老夫人喉头一哽,想要斥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明玥啊..."她强压下心头的不甘,声音里带着几分示弱,"承志这孩子,往后就住在松鹤院吧?老身也好亲自教导..."

沈明玥抬眸,目光如刀:"母亲说的是。只是..."她指尖轻叩案几,"西跨院已经收拾妥当,孩子们住在一处,也好互相照应。"

老夫人攥紧鸠杖,指节发白。她何尝不想将孙子养在身边?可沈明玥手握林家半数产业,连鹤年都要看她的脸色。若是撕破脸,只怕连这个孙子都保不住。

"是啊,也对"她强笑着点头,"明玥考虑得周全。"

林承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老夫人心中一痛,却只能装作没看见。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个孙子名正言顺地继承林家,让沈明玥母女付出代价。

可眼下,她只能忍。忍到沈明玥放松警惕,忍到林鹤年重新掌权,忍到...她忽然瞥见林婉清腕间的翡翠镯子,心中一动。或许,这个庶出的孙女,也能成为一枚好棋。

"婉清啊,"她慈爱地招手,"到祖母这儿来。"

沈明玥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她知道老夫人在打什么算盘,可她更清楚,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林鹤年拂袖而去,玄色官袍卷起一阵寒风。跪着的几个姨娘小姐霎时哭作一团,唯有林婉清垂首勾唇,将个绣着缠枝纹的香囊悄悄踢到案几底下。

暮色四合时,林鹤年踏进沈明玥的兰香苑。他手中捧着钧窑梅瓶,釉色裂纹如冰花绽放:"这可是当年…明瑶最喜欢的梅瓶"

沈明玥抬起头,眸光如水:"老爷记性真好。"她接过梅瓶,指尖抚过金线镶嵌的裂纹,"这梅瓶碎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老爷还留着。"

林鹤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故作愧疚地低下头:"这些年...是我对不住研儿。"他声音沙哑,仿佛饱含深情,"可孩子们是无辜的..."

沈明玥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讥诮:"老爷说得是。"她将梅瓶轻轻放下,"孩子们既然进了府,妾身自会好好照看。"

林鹤年心中一松,脸上笑意更浓:"明玥果然大度。"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沈明玥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端起茶盏:"老爷说笑了。"她轻抿一口茶,眸光如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林鹤年站在原地,看着沈明玥温婉的笑容,心中却莫名不安。他总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强笑道,"明玥早些休息。"

沈明玥起身相送,唇角笑意不减“老爷慢走”。

……

窗外惊雷乍起,林楚妍倚在廊下听雨。忽有松香混着铁锈气袭来,萧熠的玄色披风扫落檐角雨帘:"令尊方才..."

"父亲惯会摔了茶盏又粘回去。"她将煨在红泥炉上的姜茶推过去。

"就像..."话音戛然而止,她望着雨中踉跄而来的林婉清。一个呼吸之间,萧熠已经消失不见。

林婉清提着红漆食盒立在月洞门前。藕荷色襦裙上绣着零星茉莉,鬓边斜插的银丝蝴蝶簪随她叩门的动作轻颤,恍若振翅欲飞。

"长姐安好。"她福身时露出腕间淤青,"婉清做了些荷花酥,想着长姐最爱..."

林楚妍倚在贵妃榻上,目光扫过食盒,唇角微扬:"妹妹有心了。"

林婉清莲步轻移,状似无意地碰倒妆台前的螺钿凳:"哎呀!"她慌忙蹲身去扶,袖中暗纹香囊顺势滑落,正滚进床榻阴影里,"都怪婉清笨手笨脚..."

"无妨。"林楚妍抬手斟茶,余光瞥见那抹暗紫已隐入枕下。

"这绣工倒是精巧。"林楚妍忽地执起林婉清袖口,"并蒂莲的针脚,可是顾家绣娘所授?"

林婉清指尖一颤,茶水溅湿了绣着缠枝纹的帕子:"长姐说笑了..."她慌忙起身,"婉清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待那抹藕荷色消失在回廊尽头,萧熠才从屏风后转出:"那香囊..."

“无妨”

萧熠没多说什么,只是望着林婉清离去的背影剑眉微蹙。

……

次日卯时,醉仙楼的说书人醒木拍案:"要说那林尚书,当真是老当益壮!五个外宅六个子女,西跨院都快住不下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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