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渔池樾是小说《在她怀里撒个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窥鹤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在她怀里撒个野》的章节内容
京北的夜。
夜色club包厢。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吊顶的氛围灯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包厢里的几人衣着矜贵,相貌都是个顶个的好。
几个人有的站着,也有人坐着,围成了一个小圈,脸上皆带着看好戏般的玩味笑容,同时又像审视猎物一样,盯着中间的女人。
女人颇为狼狈地半趴在地上,身上的红色包臀裙上满是水渍,她单手撑着地,如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沾到了地上泼洒的酒液,黏黏腻腻地打成了绺。
她抬头,一张脸美得惊人,浓艳中带着点清纯,我见犹怜,一双美眸里却写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哟,还把自己当姜家大小姐呢?”
“想不到有那么一天,能看到跋扈的姜家小姐跌落神坛,我玩过那么多女人,还没体验过她这款的,待会儿我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有人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把我们都伺候好了,兴许你们姜家就起死回生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修哥你先玩,爽完了再让给我们。”
被称作“修哥”的男人慵懒地坐在卡座中央,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杯红酒,俊俏的五官带着三分邪气。
他上臂一抬,手里的玻璃酒杯递给旁边的女人,而后站起身,走到红裙女人身边,宛如一个睥睨四方的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接近我,是为了姜家,对不对?”男人嗓音清爽,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戏谑。
地上的女人移动身体,努力爬到他的锃亮的皮鞋边,而后抬起脸,俏丽的小脸带着浓厚的破碎感,“求求你,晏少。”
她双目写满了乞求,下唇被咬破了皮,洇出细密的红血丝。
“姜家已经无法起死回生了,神仙都救不了,不过——”晏时修视线挪到她的领口,向下方最深处探寻,“我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帮你。”
“……什么?”
“跟我睡一晚,五十万,怎么样?”
姜渔鸦羽般的长睫微颤,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来这里早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听到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身前的男人看出她的犹豫,蹲下身,俊脸凑近她,循循善诱道:“你妈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在重症监护室一晚上都要花好多钱,你现在资产为负……你还在犹豫什么?”
姜渔葱白的指尖渐渐收紧,低垂下头,因为背着光,瓷白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
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到她白嫩的指缝中。
“好。”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晏时修轻笑一声,而后又坐回了卡座上。
姜渔看向他,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有些难为情道:“在这里……做吗?”
“不然呢?哥几个也还等着你呢。”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杨绍钧开了口,他期待地舔了舔后槽牙,“一次五十万,多来几次,兴许你家欠的债就都能还上了,还不赶紧主动点?”
有个女人顿时不满地开了口:“喂,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女生还在呢,怎么跟个发情的动物一样,这就随地大小做了?”
杨绍钧挑挑眉,“那你们回避一下。”
“我不。”女人冷哼一声,“得先让我玩一会儿。”
她的脚在姜渔面前落定,意味深长地摇晃着刚才从晏时修手里接过来的红酒杯,“只要你能用嘴接住我倒下来的红酒,就给你十万块。”
“我靠,还是青姐会玩!”
众人几乎能够想象到姜渔接下来的样子。
这种手段,无疑是最羞辱人的。
姜渔头皮发麻地坐起身,昔日一同逛街吃饭的好姐妹,如今却变成了一把捅向她心脏的尖刀。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是这帮富家子弟的玩物。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冰凉的液体自头顶上方倾泻而下,她的头发瞬间被洇湿,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额头流过脸庞,好像一滩血,触目惊心。
黎青青捂嘴一笑,“诶,你怎么没接住?看来那十万块你拿不到咯。”
姜渔双手紧紧攥住,指甲陷入了手心的嫩肉,企图让心里的疼痛转移阵地。
晏时修正襟危坐,像招呼阿猫阿狗那样,朝着她招了招手,“像刚才那样爬过来。”
姜渔一怔,而后咬紧牙关,慢慢爬了过去。
“呜呼!”富家子弟们惊呼,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晏时修单手挑起姜渔的下巴,言简意赅:“脱。”
姜渔愣住,内心看起来很挣扎。
随后,她犹豫地伸出手,按住自己肩膀上的裙子肩带。
众人好奇地探过头去,期待看到红色布料下包裹着的丰盈。
肩带慢慢被剥落,期待的画面呼之欲出。
此时,包厢的门被人用力踢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一群头戴墨镜的黑衣保镖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站成了两排。
众人循声望过去,看清楚来人,瞬间安静如鸡。
姜渔手一顿,迟疑地转过了身,就看到一道如古松般挺拔的身影,迎面向他们走来。
男人踱着闲散步子,高端定制的皮鞋油光锃亮,不疾不徐地踩在金色的地毯上,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
包厢内的灯光衬得他的皮肤冷白,五官英气深邃,下颌线轮廓利落分明,各个角度都堪称完美。
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泛着化不开的冷意,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向下,落入姜渔打量的目光里。
只一眼,姜渔就煞白了脸。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当初狠心抛弃的前男友。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重逢,却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昔日一穷二白的高材生,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京圈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而她,却成了任人宰割的落魄千金。
她垂下的双手微微发颤,整颗心如同被蚂蚁啃噬,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
她曾经玩弄过他的感情,所以他是来报复她了吗?
池樾看向她的目光愈发锐利,眼中丝毫不见当年温情,只有一层密不透风的浓雾,深不见底。
晏时修腾地站起身,脸上带着浓烈的讨好,“樾爷,您怎么来了?”
池樾没有看他,锐利的视线落在姜渔身上从未移开,嗓音低沉醇厚:
“这个女人,我带走了。”
池家脚踏政商两界,掌握整个京圈经济命脉,就算在场几个富家公子小姐的家业合起来,也比不上池家的一半。
池樾找他们要人,他们不敢不放人。
他们的态度恭敬起来,丝毫不见方才面对姜渔时的刻薄嘴脸。
池樾俯身大手一捞,将地上的女人打横抱起,他的黑眸落在她瓷白的脸上,冷嘲道:
“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姜渔身体一僵,这一刻血液仿佛倒流,她的神色木然,没有什么反应,就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娃娃。
余下的几个富家子弟面面相觑,心里摸不清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听池樾的语气,他们好像还认识。
圈内人都说这位太子爷不近女色,可是看他主动抱着姜渔,又不像传闻说的那么回事。
见池樾抱着怀里的女人转身离开,黎青青不甘心地眯起眸子,拦住他道:“樾爷,您可能不知道这个人,她是姜家小姐——就是那个破产了的姜家!她爸是杀人犯,她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您碰她不嫌脏吗?”
池樾脚步一停,凌厉的眸子扫向她,带着浓浓的警告,“再说一句,就割了你的舌头。”
黎青青顿时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狼狈地后退了一步。
在场的人看得出池樾对姜渔的维护,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为了刚才的事,对他们展开报复。
不过好在,无事发生。
池樾抱着怀中的女人,上了通往顶层的电梯,直达总统套房。
一路上二人无话,姜渔把头深深埋在池樾的胸口处,她依稀能够感受到男人紧绷的情绪,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架势。
以她对池樾的了解,他刚才并不是为自己出头的。
他那么高傲要强的一个人,分手时对她卑躬屈膝,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却仍旧没有挽回她的心,得到的是她的冷嘲热讽,以及她头也不回的出国。
现在她成了这副模样,他这么做是要近距离观察她的狼狈,嘲讽她的遭遇。
套房主卧的门被推开,池樾扬起胳膊,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扔到了大床上。
姜渔双手撑着坐起身,身子不动声色往墙边靠了靠。
男人将眼前的画面尽收眼底,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么怕我?”
池樾走到床边,周身散发出浓浓的寒意,似乎将四周的温度降到了零点,姜渔身子蜷缩在一起,根本不敢看他。
面前的床垫凹陷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
姜渔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邃的寒眸中,那双眼睛凝视着自己,黑色瞳孔倒映出她的脸。
“姜大小姐,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是不是很意外?
“意外我这个穷小子,怎么就成了池家的大少爷?”
言语中是浓浓的嘲讽之意。
姜渔不知道如何回答,暗暗攥紧了手心。
“说话,哑巴了?”
捏着她下巴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男人的语气微扬,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姜渔疼出了眼泪,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这一刻她不知道是下巴疼,还是她的心疼。
“池……少爷,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无力的开口,声音沙哑。
她面如死灰,抬起头看向他,一双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男人呼吸加重,凝神盯着她的脸,“后悔了吗?”
她的人生,在这短短的五年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家庭,也是随着她远赴法国,才变得支离破碎。
姜渔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是后悔离开他,还是后悔出了国?
如果是后悔离开他——
她摇头,表情决绝:“从不后悔。”
对面的目光愈发炙热,几乎能把自己灼伤,姜渔漠然地垂下眼睫,盯着自己发红的膝盖。
“好,很好!”池樾自嘲地笑了笑,“姜渔,你本就是这样冷血的人,当初为了打赌跟人在一起,玩弄了别人的感情就放手——你怎么可能会有心!”
“我真傻,居然会问你这么白痴的话。”
他强烈的情绪翻涌着,姜渔咬紧牙关不发一言,任泪水模糊视线。
禁锢自己下巴的手倏地松开,男人的声音比刚才远了一些,“你不是想要钱吗?”
池樾退回到床边,如长松般挺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来,取悦我。”
“一次一百万。”
意识到面前人在说什么,姜渔表情错愕地抬起了头。
“怎么,不会?”池樾挑挑眉,“你以前不是最拿手了么?你跟我,又不是没做过……”
这一刻,姜渔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在他面前碾落成泥,溃不成军。
那时的她还是高傲的,跋扈的,将自卑敏感的少年堵在自己房间,占据主导地位,奉献出了彼此的第一次。
如今二位地位互换,他提出要用钱,还搬出以前的事来。
对她无异于是一种羞辱。
似乎看出了她的情绪,池樾开口:“你跟晏家那小子都可以,为什么跟我不行?”
“说话!”
男人再次靠近她身前,双手撑着床面,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满是怒意。
姜渔被他的暴喝吓了一跳,她声音颤抖着,夹杂着哭腔:“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脱衣服。”池樾命令她,“脱一件,一百万。”
姜渔再也承受不住,出声道:“池樾,你非要这么羞辱我吗?”
池樾不为所动,“当初你抛下我远赴法国,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在报复她。
姜渔没有再说什么,嘴角上扬,带着浓浓的自嘲。
“好,我脱,一件衣服一百万,希望池少爷不要失信。”
池樾鸦羽般的长睫却颤抖了一下,沉默地看着她将手按上肩带,顺着瘦嫩的肩膀往下滑。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不该看的位置,而是注意到了她的手心,一片血肉模糊,是指甲用力攥传来的。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划过一丝不忍,别开脸,将身体退了回去。
但说出的话仍然带刺:“算了。你的身体,我早就看腻了。”
姜渔神色苍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泪水糊了满脸。
此时门外的铃声响起,池樾走出了主卧,再次回来,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礼盒。
他将礼盒随意地扔在了床上,满脸嫌弃道:“去洗个澡,再把衣服换了,你现在脏死了。”
姜渔沉默地看向那个礼盒,原来里面是一套衣服,是国际知名的高端服装品牌,以她现在的财力根本买不起。
她没有说话,动作轻缓地下了床,抬步走进浴室。
浴室里有一面超大的落地镜,她刚走进去,顿时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散乱黏腻,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溶掉,青一块黑一块,而她的包臀裙也褶皱不堪,上面堆满了污渍。
……刚才池樾就是对着这样的她,让她做出那些过分的事的?
不得不说,多少有点重口了。
池樾坐在沙发上,听见浴室内传来水声,右手搭在沙发一侧,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水声渐停,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未过多久,浴室的门打开,走出一道纤瘦的身影。
姜渔换了一件灰白色小香风套装,裙子刚好过了膝盖,这身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将她曲线有致的身材完美地突现出来。
她洗掉了脸上的妆,素颜状态下,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得几近透明。眉不画而横翠,唇不点而含丹,不得不说,她俨然是天然美女。
到底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的头发自小就悉心养护,发质看起来很像绸缎,她的头发柔顺地垂在一侧,整体风格跟这身小香风穿搭妥帖地融合在了一起。
池樾怔了怔,目光逐渐幽深。
随后,他敲了敲沙发旁边的位置,命令道:“过来。”
姜渔深吸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他身边要坐下,一只手从背后环上她的腰,有股力道猛地将她往一旁带。
姜渔落入了一个坚实挺括的怀里。
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她也终于有机会能好好观察他,相较五年前的青涩,他多了一丝成熟,眉宇之间更加凌厉,五官也更加深邃。
洗发露的清甜香气涌入鼻腔,池樾捞起她顺滑的长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而后,他的目光向下移动,落到她的红润的嘴唇上,定格。
姜渔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心跳不自觉加速起来。
直到男人的脸越凑越近,关键时刻,她忍不住瞥过脸,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和你接吻,多少钱?”
话音落下,男人环住自己的力道就更加紧了一些。
“这就开始明码标价了?”池樾冷笑,“姜渔,你就真的这么缺钱?”
姜渔垂下眼睫,投下一层阴翳,轻咬嘴唇又放开,“是。”
“所以你自甘下贱,去讨好那帮小混混?”
池樾的话难听,但都是实话,姜渔顿了顿,“……是。”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听不出是喜是怒。
池樾一手托起她葱白的小腿,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后背,起身径直向床边走去。
姜渔再次被扔上了床,她仰躺着,天花板上的灯光被男人挺拔的身影遮挡住。
皮带上的金属发出碰撞的声响,“咔嚓”一声被解开,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覆了上来,将她锢在了他的身前。
男人伸出大掌,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黑黢黢的眸如同一颗黑曜石,定定地注视着她,“这五年,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
“……没有。”
“哦,那就好。”池樾看似漫不经心地点头,“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过的。”
这话好像在说一个物品。
姜渔既羞愤又无奈,她好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屈辱的任人宰割。
“快点结束。”她认命地闭上眼,“我还要上班。”
池樾挑眉,“什么班?”
姜渔不愿回答,“既然是交易,就不要打探别人的私生活了。”
池樾不依不饶,“这么晚了还上什么班……你在夜场工作?”
姜渔被戳穿了工作,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再次催促,“……快做吧。”
池樾没有动,深邃的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姜渔的。
姜渔推开池樾,爬起来去捞手机,却被池樾抢先一步。
见对方丝毫不打算给她的意思,姜渔面带乞求,“给我手机。”
“哪个野男人的?”池樾扫了眼来电联系人,并没有备注,然后将屏幕对准了她。
姜渔看到那串号码,“那是王妈的。”
怕他误会什么,又补了一句:“我家的保姆。”
池樾把手机递给了她。
刚按接听,王妈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小姐,您快回来吧,出事了!”
“什么事?”姜渔目光一凛。
“小少爷他一直哭,也不吃饭,只有您能劝动他……”
“好的,我知道了。”姜渔沉声道,“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我们改天吧。”
男人出奇的好说话,闪开身子,给她让了位置。
姜渔从浴室把那条脏掉的裙子拿了出来,看到池樾已经穿戴整齐,便对他道:“你给我买的衣服,我会想办法还给你钱的。还有今天……真的谢谢你。”
如果没有池樾的出现,或许她现在已经遭到了那几个人的毒手。
不管池樾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他终归是救了她。
池樾没吭声,也没有做出回应。
姜渔走出了门,池樾没跟。
姜渔省钱到了极致,不舍得打车,交通工具从来都是地铁和公交。
她这里距离地铁站较远,附近倒是有一个公交站台。
刚站到那里没多久,一辆商务版的黑色迈巴赫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后车窗摇下,露出池樾骨相优越的脸。
男人语气不咸不淡,“上车。”
“不用麻烦了。”姜渔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
池樾冷着脸给了她两个选择,“你是想自己上来,还是我跟司机把你绑上来?”
最后,姜渔选了第一个选择,自己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放着木质调的车载香薰,莫名的好闻。
姜渔报了小区位置,司机对京北的路显然很熟,连导航都不用开,直接锁定了路线。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破败老旧的房屋。
最终车子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前停下,姜渔打算下车,“就送到这里吧,麻烦你们了。”
池樾无视她的话,吩咐司机:“开进去。”
最终,车子驶入小区内,停在了一幢单元楼前。
这小区的年龄看上去比他们父母的都要大,墙面已经发霉,甚至都破了皮,单元楼内还是那种暗黄的声控灯,年代感十足。
池樾望着眼前的场景,有些难以置信,“……你就住在这里?”
“嗯。”姜渔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毕竟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京北的地段寸土寸金,她每天都要上班,住的不能离市区太远,因此特地选了个三环内的老小区,通勤方便,房租也相对合适。
池樾嘴唇微微扯了扯,“方便我进去坐坐吗?”
“可能不太方便,我家没有下脚的地。”姜渔拒绝。
池樾是京圈太子爷,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她怕环境太差,让他接受不了。
其实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她也不想把自己更多的狼狈展示给他。
“不方便也得方便。”池樾直接无视她的拒绝。
姜渔:“……”那你刚才问什么。
池樾跟在姜渔后面,踩了七层的楼梯,终于到达目的地。
刚打开门,里面就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中年妇人的安慰声。
屋内天花板有点低,池樾一米九的大个儿,在里面显得有些局促。
甫一进去,屋内就有一股子霉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他沉默地观察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房子是两室一厅,是最老式的装修,肉眼可见的,白色墙面已经发黄、掉皮,头顶几处天花板上的石灰也脱落了,家具也是老式木质家具,看上去很廉价。
此时,一个小男孩坐在那个破旧的沙发上,看上去五岁左右的样子,旁边的中年妇人耐心地哄着他。
池樾瞳孔一缩,走到姜渔身边,语气有些迟疑地问:“这是你的孩子?”
姜渔没回答,一旁的保姆却回答了他:“这是小姐的弟弟,今年刚满五岁。”
池樾闻言,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看样子,应该是姜渔刚出国那年有的。
“睿睿,听奶奶说,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姜渔坐到了姜睿身边,神色温柔,一双美眸就像浸了水。
“姐姐,我不想去幼儿园了。”姜睿一把扑到姐姐怀里,哭得更凶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爸爸是杀人犯,他们还说、还说你是小姐……说你随便跟人睡觉……姐姐,到底什么是小姐?”
五岁的姜睿不懂,为什么睡觉这种很正常的事情,都会被小朋友拿出来嘲笑。
姜渔垂下眼睫,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她的脸上,却显得尤为苍白。
过了一小会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伸手擦干净他的眼泪,“他们是在跟你开玩笑呢。”
“他们说爸爸是杀人犯,也是在开玩笑吗?”姜睿有些事情不明白,但是有些词总归还是知道的。
姜渔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说:“乖乖如果不开心的话,那我给老师请几天假,咱们这几天都不要去幼儿园了好不好?”
“姐姐,我以后也不想去了,他们都欺负我。”姜睿奶声奶气地说着残忍的话。
姜渔死咬住下唇,好像四周失去了空气,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猛地起身,狼狈地跑到了阳台。
池樾追随着她的身影看过去,她的后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哭。
他想,如果是五年前的姜渔,一定会把那些碎嘴子的人找到,狠狠教训一遍。
他不禁想到了五年前的姜渔。
那时的她肆意明媚,对所有事情都抱有信心,她永远都是高能量的,只要在她身边,就算心情再不好,都会被她的笑容感染。
他深深的记得,那时候他刚跟姜渔在一起,有个人在校园论坛上发了帖,说他是小白脸,靠女人吃饭。
姜渔为了维护他的清誉,动用了无数人脉和手段,将那个发帖的人揪了出来,并且狠狠教训了一顿。
从那之后,就没有人再敢造他的谣。
可是如今,她为了谋生,不得不选择忍气吞声,将所有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
想到这里,池樾的眉头紧紧皱起。
姜渔隐忍的哭声很快就被一道来电铃声打断了。
她接过电话,没聊几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姑妈,这个月的钱能不能拖几天再还?我房租还没有交,妈妈的护工费也没有凑齐……”
最后她的语气变成了卑微的乞求,“求您了,等我熬过了这段时间,一定会还的……”
电话最终被对面主动挂断,这显然是一次很不愉快的通话。
姜渔蹭着墙面蹲下身,泪水无声的滑落,她故意侧着身子,把头转向外面,为的是不让池樾看到自己的狼狈。
男人踱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她面前,皎洁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又汇成了他的影子,落在了姜渔的影子身边。
“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的冷笑声,“姜渔,你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所以你现在可以满意了吗?”姜渔抬头,泪水早就模糊了她的脸,“跟你分开之后,我过得越来越不好了。”
池樾抿唇,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她的脸。
“欠了多少?”他问。
“八千万。”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个普通的数字。
但是只有她才知道这象征着什么。
自从公司破了产,她家的房子被抵押了出去,父亲因为杀人进了监狱,母亲也崩溃跳楼成了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她这些钱就像千斤重的担子,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但是她不能松口,因为她是全家的顶梁柱。
池樾的目光凉凉地扫过整个屋子,而后再次落到了姜渔身上。
他伸手一拉,动作利落地关上了阳台的门,将自己和姜渔置身在狭小的空间内。
姜渔听见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自头顶上方飘了过来:
“和我结婚。”
“什么?”姜渔神色微怔,似乎没有听清。
池樾耐着性子重复道:“和我结婚,那八千万我替你还。”
四周很寂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姜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她的眼睫微颤,盈盈的水眸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眼前高峻挺拔的男人变得不真实起来,他的脸上团起一层朦胧的月光,染上一丝柔和感。
男人眯起眼睛,轻嗤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不求回报的慈善家吧?
“当初你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只有把你禁锢在身边,才能够更好的报复。”
姜渔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
她怎么就忘了呢,当初自己分手对他说了那么狠的话,他厌恶自己都还来不及。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猛地带了起来。
下一秒,她的身体撞上对方坚实挺括的胸膛,她近距离闻到了男人身上好闻的松木冷香。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我需要一个女人跟我结婚,这样可以为我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要你跟我结婚,你欠的钱我替你还,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如何?”
池樾是个商人,懂得权衡利弊,向来在名利场上驰骋风云、杀伐果断,旧情对他来说是最不可提的一件事。
姜渔认为,她是他最适合结婚的人选,因为有把柄在身,他完完全全的可以拿捏住她。
现在这种情况,姜渔没得选。
她急切的需要一只援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能解救她,她都会紧紧抓牢。
“好。”姜渔的声音沉静,“我答应你。”
池樾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明天九点,民政局,不见不散。”
“好。”
池樾双手插兜,眉梢轻挑,狭长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在明天九点之前,你完全可以反悔。”
“我不后悔。”姜渔视死如归。
池樾看着她决绝的表情,眼中划过一丝波澜,而后掏出手机,将微信二维码界面出示给她,“加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联系我。”
姜渔点点头。
她在五年前出国,就把他的全部联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后面家里出了问题,身边朋友一个个的离去,她也就换了新的微信号码,为的就是能够割舍以前的生活。
池樾的微信还是以前的,并没有换,除了网名是单字一个“池”,头像却不再是他与她的合影,而是换成了黑色图片。
姜渔目光一凛,动作停顿了片刻。
随后她申请了添加好友,对面很快通过。
“把你的手机号发给我。”池樾不经意地说,“明天如果微信联系不到,我会轰炸你的手机。”
姜渔应了一声,然后听话地把手机号发送到聊天界面。
他是多怕自己会反悔。
见没什么事,池樾没有再逗留。姜渔把他送到楼下,目送着他上了车。
这一晚上她并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心里一团乱麻。
她跟池樾热恋期的时候,也想过要跟他结婚的场面,那时候感觉这件事很远,远到遥不可及。
可是一转眼,她居然真的要嫁给池樾了。
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想到会再跟他产生交集,尤其是在听到池樾成了池家的太子爷后,便觉得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她不禁想到了初见池樾的场景。
那时京大举办迎新会,场地在空旷的后操场。
九月的太阳依然毒辣,晒得他们脸上火辣辣的。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浑身清清爽爽,昂首阔步,走到了演讲台前,作为学校的优秀学长,对新生们发表致辞。
十八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姜渔跟身边的女孩子一样,对他一眼万年。
那段时间,演讲少年的身份在京大一年级传开,原来是大二的学长池樾。
他凭借出挑的外表,再加上品学兼优,早就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甚至军训时的帅颜还在网络上出圈,有不少女生为了他才努力考上的京大。
那时所有大一女生都在讨论,这个池樾学长将来会跟谁在一起。
姜渔也很好奇。
她多次刻意跟他制造过偶遇。
少年总是冷冷的,在炎炎烈日下如同一道清爽的微风,目不斜视地经过她。
直到后面跟他在一起了,她也总感觉很不现实,自己居然能够拥有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姜渔的思绪从回忆中扯出,她鬼使神差地点进池樾的朋友圈,界面上出现了一条横杠。
以她多年来的了解,他要么是对她屏蔽了朋友圈,要么将自己的内容全部都私密了。
不过相较于后者,姜渔更加愿意相信他屏蔽了自己。
毕竟他们结婚也是抱着交易性的,他不愿意让交易对象窥探他的生活,这很正常。
姜渔第二天,顶着两个很深的黑眼圈起了床。
她简单化了个上镜妆,但是粉底液仍旧无法掩盖住眼睛下的疲态。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一声,是微信上的提示。
池:【我发起了位置共享】
池:【位置共享已经结束】
他像是刚学会使用智能手机,没过一会儿又发来一个位置。
池:【位置】
池:【在这里等你】
姜渔回了个【好】。
想必池樾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
姜渔怕他等的着急,狠心一咬牙,选择了打车。
她下车的时候,池樾的信息刚好发来。
池:【到哪了?】
她刚准备回复,一只手凭空出现,突然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抬头,就看到池樾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他今天穿着黑色西装,打了条红色领带,熨帖的面料剪裁有致,头发像是做了造型,比昨晚显得更加成熟商务。
“慢死了。”池樾俊眉轻轻皱起。
姜渔在内心腹诽:这不还没到约定好的九点么。
但她还是乖顺地低头认错,“对不起。”
能让大名鼎鼎的池樾耐心等这么久,她算是第一个。
池樾目光略带迟疑,“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不后悔。”她早就已经想清楚了。
八千万并不是一个小数字,她就算每天不吃不喝不歇,也很难靠正经的工作还完,最后还是得走上不归之路。
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一个熟悉的人。
男人嘴角轻轻牵起,好看的眸泛着冷意,“行,在这之后,你再反悔可没有用了。”
他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挽着我。”
姜渔走到他的右侧,听话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池樾的语气轻飘飘的从头顶上方传来,“待会儿可别像现在这样哭丧着脸,整得跟人口拐卖似的。”
“……知道了。”
她现在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紧张。
他们没有提前准备红底照片,所以只能选择现拍。
来排队的新人有很多,全都是成双成对,或许是他们太过惹眼,吸引了很多目光。
轮到他们拍照的时候,姜渔困意袭来,表情有点恹恹。
摄影师提醒了几次,都达不到完美的效果。
池樾将脸凑近她的耳廓,小声道:“笑一下,别拉扯个脸跟死了丈夫一样。”
姜渔:?现在我的法定丈夫不就是你吗。
哪有人自己骂自己的。
她尽量扯出一丝很明媚的笑容,但效果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登记信息的工作人员看到二人照片的时候,迟疑地看了姜渔一眼,“你们是自愿来登记结婚的吗?”
照片上的姜渔面容疲惫,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用力过猛,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反观她旁边的新郎,一脸的云淡风轻。
“当然。”池樾眯起眼睛,直视着工作人员,指尖不耐烦地在台面上叩了叩,“你觉得我长得像是那种强迫别人结婚的人吗?”
工作人员这才转头看向他,眼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惊艳之色。
面前的男人高鼻深目,骨相优越,长得比男明星都要好看,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贵气,身上穿的西装也能看得出布料昂贵。
他无论如何也不在普通人的范畴。
与其说是强迫,倒不如说他才是被强迫的那一个。
工作人员再次扫了姜渔一眼,眼中染上了一丝羡慕和恨铁不成钢,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池樾将手里的证件往前推了推,不耐烦地开了口:“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效率这么低吗?”
工作人员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连忙应声,效率很快的展开了流程。
二人顺利地拿到了小红本。
直到走出民政局,姜渔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助理陈原从车上下来,手里托着一个精巧的盒子,“咔哒”一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对做工细致的钻戒。
“给我戴上。”池樾手背朝上,将左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看她动作犹豫,而后顿了顿又道:“你不要误会,我这个人向来追求完美,就算你我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我也会做到尽善尽美。”
毕竟他是头婚,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应付过去。
“好吧。”姜渔没有再迟疑,挑出大一号的男款钻戒,动作轻柔地给他戴了上去。
随后她伸出手,看着男人动作迅速地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套上了钻戒。
这个钻戒尺寸同她的无名指莫名的贴合,上面的钻石也比池樾的大出一圈,看上去足有七克拉。
姜渔认得这个牌子,再加上钻戒这么大分量,售价肯定要百万起步。
“后续把你的各个债主列成名单给我,其中包括姓名以及收款账户,都要事无巨细,明白吗?”池樾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吩咐下属。
姜渔应声道:“知道了。”
池樾颔首,“行,上车吧。”
陈原颇有眼力见地为二人打开车门,池樾走上前,长腿一跨坐了进去。
姜渔在原地迟迟没动,她看上去有些局促,“池……先生,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
“回家?”
池樾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姜大小姐,你不会以为结婚只是单纯的领个证吧?”
“你要像个正常的妻子一样,跟随、顺从、守护你自己的丈夫,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明白?”
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
姜渔双手渐渐收紧,“……明白了,但是……我现在还有事情,可以晚一会儿跟你回去吗?”
池樾没有说话,伸手示意一旁的陈原关掉了另一侧车门。
“到时候联系我。”
丢下这句话后,他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姜渔打车来到医院,发现母亲所在的病床躺了一个陌生人。
她的心狠狠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急忙联系了负责该病房的护士,“请问住在1103号病房3号床的方女士去哪里了?”
护士很快反应过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您不知道吗?昨天晚上池先生已经给方女士办理了高级看护房,在2301,您直接上电梯然后右拐就是了。”
池先生?
昨天晚上……
原来池樾昨天晚上就已经为母亲转移了病房,想必是他听了自己跟姑妈的对话。
她没想到,池樾居然能做到这个份上。
姜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中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欢喜,她还以为母亲是出了什么事。
高级病房比普通病房高出了好几个档次,跟酒店的总统套房别无二致,单单一晚的价格都能令人咂舌。
姜渔以前请的护工被池樾辞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看起来更加专业的护工。
母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比以往整洁了许多,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姜渔坐到母亲床边,拉起她的手,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妈妈,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
她将这一段时间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她真的太累了,生活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连流眼泪叫苦的权利都没有。
如今,她总算能好好哭一场了。
正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池……”两位护工想要打招呼,被来人伸手制止。
男人的身形如一棵长松,身姿笔挺地屹立在门口。
他没有开口,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纤瘦的背影,趴在病床上放声痛哭。
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前方的哭声渐小,姜渔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撞入一双深邃的眼。
男人的眼睛如同名贵的黑曜石,又好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情绪暗涌,看不真切。
“哭完了?”池樾单手插进西装裤兜,好整以暇地看她。
姜渔吸了吸鼻子,心中的感激无法言表,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嗯,哭完了。”
“走吧。”池樾丢下这句话,兀自转身离开了病房。
这一次姜渔没有再犹豫,抬步跟了上去。
“池先生,我……”
姜渔追上了他,话还没说全,前方的男人止步,转身看向她,“你该叫我什么?”
姜渔顿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如果再叫这么生分,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一刻,她从脑海里搜刮了无数个亲密的称呼,“老公”“丈夫”“亲爱的”“宝贝”……这些词以前她对池樾也不是没有叫过,但是现在却感觉难以启齿。
池樾似乎看出了她的内心,嗤笑一声,眼神多了道锐利,“喊我阿樾就好。”
“……阿樾,这次真的谢谢你。”姜渔心中百感交集。
“这次谢谢我,上次就不谢谢我了?”男人宽大的掌托住她的后腰,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扯。
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昨天我把你从虎口夺了出来,还没得到奖励呢。”
姜渔意识到这个奖励是什么,脸颊一烫。
她不禁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那个进行到一半的……
“行了。”池樾松开她腰上的力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你家?”
“不然呢?”池樾乜了她一眼,“婚都结了,不回去见家长算个什么事呢,池太太。”
听到“见家长”三个字,姜渔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池家在京北豪门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圈内多少名媛千金挤破了头想要嫁进来。
而她家族已经破了产,父亲还冠上了一个“杀人犯”的头衔,池家人知道她的身份后,未必会同意。
“阿樾……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没必要让父母知道。”姜渔垂下头,心中泛起酸涩,“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但是见父母……就算了吧。”
池樾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姜渔,你在怕什么?”
姜渔捏紧裙摆,“我……”
“你不用把这次见面当一回事,我把你带过去,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了女人。”池樾转过身兀自向前走,“否则,他们还会继续不断地往我身边塞人,麻烦。”
姜渔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流过一丝自嘲。
原来这就是他昨天说的“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只是他在他父母面前的幌子。
看得出他真的把这些当成一场交易,丝毫不提及彼此的感情,她本应该庆幸,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有些难过。
姜渔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追上他,上了通往一层的电梯。
“我想回住处一趟,去收拾一下行李。”
“还回那个破地方?”池樾侧对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些破东西全都扔了得了,我再给你买新的。”
姜渔垂下眼睫,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她最困难的时候,就是那个所谓的破房子包容了她,承载了她许多难忘的回忆和心酸的眼泪。
她明白池樾很嫌弃那个地方。
昨天看到狼狈的她,他会不会同样很嫌弃呢?
见她没有说话,池樾松了口,“走吧,陪你回去一趟。”
二人一同下了电梯,陈原已经把车开在了大门外等候。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顺利地停在了单元楼下。
姜渔开门下车,对后座的男人道:“我去收拾东西,很快就下来,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没有奢求他会陪自己一起进去。
池樾闻言挑了挑眉,“怎么,家里塞野男人了,这么怕我上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渔无奈地摇头。
明明是他很嫌弃啊。
男人下了车,高大的影子覆在她身上,遮挡住了迎面的阳光。
池樾眼底浮现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既然没藏人,那就带我上去看看。”
姜渔只好跟他一起,再次回到了出租房。
她找出一个26寸的行李箱,专心收拾起了东西。
池樾见她一直在客厅翻找着东西,便兀自进入了她的房间。
房间虽然很简陋,但是异常的整洁,窗明净几,被子和床单都是粉色的,似乎是刚换了新的,散发出淡淡的洗衣液香。
姜渔的书桌摆得很整齐,左侧放着一些关于设计方面的书籍,中间有一张画到一半的服装设计图,虽然只是草图,但还是能够看得出设计得别出心裁。
下方有一个抽屉,他鬼使神差地拉开,发现里面有一叠密密麻麻的欠条。
欠款数额单拿出来不是很大,但是堆在一起就成了惊人的数字。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欠条下方藏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阳光明媚的少女和沉默寡言的少年,手牵着手站在阳光下,背后是京大的实训楼。
少女笑的很开心,另一只手正对着镜头比耶。
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眼睛并没有直视镜头,而是望着身旁的女孩,眼中带着少有的温柔。
池樾目光一凛,默默地将照片放回了原处。
既然当初分了手,她还留着这张照片做什么?
思绪间,一道清润的嗓音自门口响起:
“你怎么乱碰别人的东西?”
身后传来急躁的脚步声,姜渔快步跑过来,站在抽屉的另一边,从里面掏出这些欠条,连带着那张在欠条中夹着的照片,也一股脑儿地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她的脸上带着窘迫,“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你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会儿吧。”
池樾不为所动,“池太太,我身为你的丈夫,碰自己妻子的东西天经地义,除非是你心虚,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才没有。”姜渔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看到这些欠条。
说到底,她心里依然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虽然她过得很惨已经成了事实,但是这些能够证明她过得很惨的东西,她还是不想让人看见。
池樾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蹭着她的肩膀抬步出了卧室。
姜渔怕他等的烦,加快了收拾东西的速度。
她的东西不多,家里出变故之后,那些名贵的奢侈品全都变卖了。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在网上花几十块钱买的,换洗的只有两三套,就算傍上了池樾这样的大款,她也依然不舍得扔,干脆都放进了行李箱里。
就算是这样,她的行李箱也依然没有装满。
她拎着行李箱走到客厅,看到池樾坐在沙发上,身子斜靠在椅背,左腿搭着右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沉香木手串。
他的脸侧对着她,眉骨下方走势高低起落,散发出一股不易亲近的冷峻感。
似是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深冷的眸子扫过她的脸,“收拾完了?”
姜渔“嗯”了一声,“走吧。”
她提起行李箱走到门口,其中一个轮子不小心蹭到门槛,咔嚓一声,在她的注视之下罢了工。
池樾走过来,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轮子,没忍住轻嗤了一声,“什么质量,这么次。”
姜渔脸颊顿时燥热起来,这是她之前贪便宜,趁着搞活动的时候在网购软件上买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坏了。
果然是便宜没好货。
她沉默地把箱子提了出来,池樾在她之后走出门,顺便带上了门。
下楼梯时,姜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房子见证了她无数的心酸和眼泪,足足两年时间,她终于从这里走了出去。
“舍不得?”池樾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是。”姜渔回过神,眉头依然紧锁。
不知道她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对是错。
“那就别磨蹭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一轻,池樾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率先走下了楼梯。
姜渔怔了怔,快步跟上他,想要去拿行李箱。
结果被他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射过来,“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种好心帮你拿行李的人,只是怕你继续磨蹭下去,回到池家就得天黑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嘲讽和阴阳怪气,姜渔心中的感激因此停止,沉默地收回了手。
陈原在小区楼下踱步,看到自家总裁提着一个少了轮子的行李箱走了出来,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接了过来。
放好行李后,陈原回来开车。
池家老宅坐落于市中心,是一处中式风庭院,飞檐青瓦,雕栏玉砌,占地面积庞大,里面有河池和凉亭,还有游木回廊、细柳垂荫,可见池家人的闲情雅致。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能建出这种宅邸,自然彰显出池家的财力不容小觑。
一下车,就有佣人接过了姜渔的行李。
池樾看向出来迎接的陈管家,“陈叔,爷爷呢?”
“老爷子在后花园赏花呢。”陈管家回答,好奇地瞥了一眼池樾旁边的女人,“这位就是……少夫人?”
池樾没好气地开口,“废话。”
姜渔适时地露出脸,冲陈管家含蓄地笑了笑。
陈管家看清楚姜渔的长相,眼睛不自觉瞪大。
倒不是说姜渔长得有多惊艳,这些年想要爬少爷床的女人数不胜数,什么模样的都有,比她好看的大有人在。
只是因为面前这位年轻的小姐,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
为了不让人生疑,池樾主动牵起姜渔的手,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眼看着快要走到后花园,池樾提醒道:“我爷爷脾气不好,如果待会儿说出难听的话,担待一些。”
“知道了。”姜渔应了一声,心里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后花园有一个偌大的池塘,里面养了许多条锦鲤,而池老爷子正坐在池塘中央的亭子里,正拿一支逗鸟棒逗着笼子里的鸟。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池老爷子抬起头,锐利的眼神顿时扫了过来。
池老爷子年轻时从过军、打过仗,挣得一身功勋,此后在九零年代抓住风口下海经商,又玩儿起了炒股,家底子一翻再翻,很快就在京北站稳了脚跟。
可以说,池老爷子是那个年代的弄潮儿,从来都没有错过任何赚钱的风口。
他今年已经八十岁高龄,看上去却比同龄人年轻了十岁,精神矍铄,眉宇之间依稀有年轻时的风采。
“这位就是……姜小姐?”池老爷子眯起眼,审视的目光落在姜渔的身上。
姜渔顿时觉得如芒在背。
这道目光并不友好,带着一丝冷锐,还有一抹微不可察的不满。
池樾不动声色地把姜渔拉到自己身后。
“看来爷爷已经调查过她了。”他的嘴角轻轻勾起,脸上的神色松弛且从容,“我今天带她来只是给您过过眼,您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反正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
“混账东西!”池老爷子爆呵一声,随后抡起手上的逗鸟棒,狠狠朝着池樾的方向扔了过去。
池樾拉着姜渔轻轻一避,躲过了扔过来的东西。
陈管家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这番场面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连忙快跑到池老爷子身边,出声安抚:“老爷子您别生气,少爷年纪也不小了,结个婚很正常的嘛。”
“正常?也不看看他娶的是谁!”池老爷子气的直哼哼,“京圈名媛千金那么多,偏偏娶一个身世不清白的女人,这是多怕没人说闲话,上赶着当救世主,没出息的东西!”
这番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硬生生刺进姜渔的心脏,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姜渔的脸色惨白,躲在池樾身后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出声。
她来的时候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明明想到会有这么难听的话,但是亲口听到池老爷子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如细雨般渗透进她的指缝,紧紧包裹住。
池樾凉薄的嗓音从上方响起:“爷爷,您催着我结婚,我现在做到了,如果您觉得我碍眼,那我可以搬出去住。”
池老爷子气得捂住胸口,“我看你是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
陈管家见场面僵持不下,连忙出面打掩护,“少爷结婚不是好事吗?这几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您当初还为了这事儿发愁睡不着觉呢。
“这个孙媳妇虽然让您不满意,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毕竟京圈儿还有人传少爷是……”
陈管家话没说全,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咳咳。”池老爷子咳嗽了两声,脸上的怒色少了几分。
他这样显然是被哄好了。
这个孙子还真是不懂他,刚才一个台阶都不给他下,他就是想耍耍长辈的威风,没想到一个机会都不给,把他呛得死死的。
还是陈管家懂事儿。
池老爷子扶额,语气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随他吧,真是孙儿大了留不住,整天跟我这老骨头对着干。”
陈管家趁着池老爷子不注意,偷偷对池樾比了个“OK”的手势。
池樾会意,上前一步,“爷爷,那我先回去了。”
“去去去!”池老爷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目送着池樾牵着姜渔的身影渐行渐远,池老爷子忽然撇过脸,乐呵呵地看向一旁的陈管家:“我刚才演技怎么样?像不像一个威严的长辈?”
陈管家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像,像极了!您老儿演技都能去拿奥斯卡!”
“多亏了你配合的好!”池老爷子朝他竖起大拇指,“回头我托人去要一个,哦不,要两个!一个颁给我,一个颁给你!”
陈管家沉默地擦了擦额角的汗,“那就谢谢老爷子了。”
然后,他跑到桥边,弯腰捡起池老爷子刚才扔的逗鸟棒,殷勤地递给了他。
池老爷子继续逗鸟,脑海中又浮现起刚才的场景,“老陈啊,你说小樾跟我年轻的时候像不像?”
陈管家汗颜,他哪见过老爷子年轻的时候。
他跟池老爷子差了二十多岁,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他估计还在穿开裆裤。
但他还是点头附和道:“当然像,亲孙子嘛,跟您年轻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也觉得。”池老爷子赞同地点头,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惆怅,“想当年,我跟他奶奶也是这样,不被亲人看好。当时的我也是力排众议,硬生生把他奶奶娶进了门……”
陈管家继续溜须拍马:“看来咱们池家的男儿都一样,都专情!”
“不,他老子可不是。”池老爷子敛起笑容,冷冷地哼了一声。
*
池樾到了没人的地方,就放开了姜渔的手。
姜渔脸色仍然发白,对刚才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你这样拉着我出来,真没什么事吗?”
池樾挑了挑眉,“如果你想继续在那挨骂,那我再着拉你回去。”
“……算了。”姜渔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看到她这副样子,池樾撇过头,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再次转过脸时,他已经变成了之前那样,脸上不带一丝情绪。
“要去看看你弟弟么?”他问。
姜渔身边的一切都被他打点好了,在他跟姜渔领结婚证的时候,就已经派人把她弟弟还有王妈接了过来。
“好啊。”
见到姜睿的时候,姜渔差点没有认出来。
他的头发被精心修理过,不再是乱蓬蓬的,身上的廉价衣服也换成了新的,上面没有logo,但是面料质感看上去却像是大牌货。
王妈看上去也精神多了,不再是满眼忧愁,一整个容光焕发。
姜睿快速扑了上来,“姐姐!”
姜渔把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想姐姐吗?”
“想啦!”姜睿像个粉粉嫩嫩的糯米团子,在姜渔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随后,一只大掌伸了过来,提溜着姜睿卫衣上的帽子,像提一只猫儿似的,将他拉到了一边。
池樾与他面对面,轻轻在他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女授受不亲?”
“拜托,他才多大呀。”姜渔护短地把弟弟拉进了自己怀里。
池樾开玩笑道:“性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现在他敢亲他姐姐,以后就敢非礼女同学。”
“哪有你说的那么……”姜渔本来想反驳,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止住了话头,对着姜睿警告道,“听见了吗?亲姐姐可以,但是不能这样亲女同学哦。”
池樾注视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姜渔跟姜睿玩闹了一阵,然后就被池樾叫到了阳台上。
他开门见山道:“我给他办好了转学手续,明天入学。”
姜渔感激地摇摇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他之前的学校就挺好的,我昨天就帮他请了假,休息几天就能去上学了。”
池樾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黢黑的眸泛着幽幽的冷光。
“姜渔。”他出声叫她的名字,低沉的声线如一壶沉寂岁月的老酒,“昨晚的话你真的不在意吗?”
姜渔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幼儿园的小孩子,对姜睿说的话。
她轻笑,眼中泛着些许无奈,“小孩子的玩笑话而已,不用当真,或许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说着玩罢了。”
“你真是这样以为的?”池樾走上前一步,“那他们对姜睿动手呢,你也不在乎?”
或许是那双眼太过深邃,姜渔的眼睫跳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
在乎,怎么能不在乎。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只是觉得,池樾对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不想再麻烦他,否则牵扯过多,日后想要脱身只怕会很难。
池樾眼神黯了黯,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凌厉。
“我做的这些你不必感动,只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就能够改变一个人的人生,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姜渔垂下眼睫,心中了然。
原来是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所以他才会面面俱到。
她今天在某些瞬间,居然还以为他对自己旧情难忘。
真是可笑,她到底在幻想什么。
事情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姜渔没有了负罪感,点头答应:“那就谢谢你了。”
池樾将她这一刻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吭声。
池樾和姜渔的房间在主院三楼,从姜睿这里出去,需要经过一段长廊,才能到达主院。
落日熔金,在天际浮现出一道橘黄色的线,如同一片橙色的海洋。
二人走进主院,远远就看见院子里的石板桌上坐着个中年妇人。
池樾兀自拉过姜渔的手腕,视若无睹地绕过妇人上了台阶。
“小樾。”妇人出声叫住了他,“这就是你跟老爷子撕破脸,也要带回家的女人?”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没想到事情刚发生不到两个小时,就传得这么离谱。
池樾顿住脚步,转身看她,眸光冷锐:“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在全家已经传遍了。”林香坐在原位岿然不动,细细品味着手里的茶,“你爷爷年纪大了,经受不起你这么折腾,再怎么叛逆,也不应该把破落户带到家里来。”
很显然,姜渔就是她口中的“破落户”。
姜渔抿紧嘴唇,只感觉脸上发烫。
她摸不清面前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过盛,看起来也不像池樾的母亲。
池樾眼中划过一片阴翳,抓着姜渔的手又紧了些,“你好好伺候池承良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某些人进池家大门还没几年,这就巴不得把手伸进家务事,想要当池家的女主人了?”
“你!”
这话明显戳中了林香的心窝子,林香没想到他的嘴能这么毒,气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由于力道过大,青花瓷的茶杯在台面上晃了晃,淡黄色的茶水溢出了一些,在青石板台面上晕开一片水渍。
林香意识到自己失态,撩了撩脸颊边的碎发,尽量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种女人手段最高,跟她玩玩可以,千万别花心思。”
“回头我给你介绍沈家的千金,家世是京圈名媛中最好的,那长相和品行更是没得说,正好她对你有意,到时候我……”
林香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池樾硬生生打断。
“林阿姨进门这么久,当皮条客的习惯还没改呢?”池樾冷笑,“也对,一个人在红灯区待久了,一朝成了富太太,就算打扮得再人模狗样,内子里还是贱骨头。”
这番话讽刺含义拉满,林香再也装不下去,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在了地上。
青花瓷茶杯终于结束了自己一生的使命,摔了个四分五裂。
“池樾,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信不信我去告诉你爸爸?”
池樾挑了挑眉,有恃无恐:“好啊,那你去告,看池承良能不能管得住我。”
说罢,他拉着姜渔的手腕,抬步上了楼梯。
姜渔在他身旁偷偷观察他,他仍旧跟以往那样没什么情绪,明显类似于今天的场景已经出现过许多次了。
她隐隐摸出了那个女人跟池樾的关系,应该是池樾的继母,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而且池樾跟他父亲池承良的关系也应该不怎么样,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继母的原因。
想到刚才那番场景,姜渔还挺意外的。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他的嘴皮子功夫上涨了不少,嘴毒又扎心。
姜渔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担忧,开口道:“其实你刚才不用那么说的,你跟阿姨吵架是因为我,如果传到了爷爷的耳朵里,想必会更加生气的。”
“无所谓。”池樾向前走着,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是因为你跟她吵架的?”
难道不是吗?
姜渔茫然地眨了眨眼,明明是那个女人对她出口讽刺,池樾向着她才开始怼的。
“我跟她说话一向如此,单纯的看她不爽而已,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原来不是因为她啊。
也对,她算什么人?只是因为交易才跟他结婚,如果下次对她出言讽刺的不是他讨厌的人,他估计会袖手旁观。
池樾的房间在三楼,是一个大套间,连接着卫生间、书房以及衣帽间,里面整体装修偏欧式冷淡风,黑白灰格调。
姜渔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圈。
“找什么呢?”
池樾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在找我的行李。”姜渔转过身看他,“你知道放在哪里……”
话刚说到一半,她顿时止住,双眸微微睁大,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已经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衬衫,他的手骨节匀长,正在解衬衫的第一粒扣子。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姜渔忍不住向后退了退。
“行李在衣帽间。”
池樾回答她的问题,注意到她的表情以及小动作,心中顿时来了几分兴致,也跟着她的节奏向前迈了一步。
“那我的房间……在哪?”姜渔眼看着自己快要退到床边,身子往旁边的沙发上挪了挪。
男人的大掌伸过来,猛地握住了她葱白纤细的手腕,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我们都是夫妻了,还分什么房间,嗯?”
姜渔浑身腾起一股燥热的感觉,想到他今早说的那番话,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犹如被火烧。
池樾衬衫上的扣子开了两粒,露出性感精致的锁骨,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腰,借力将她推到了旁边的大床上。
柔软的床垫震了震,姜渔整个人就好像陷入了一团棉花里。
眼前的俊脸不断放大,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可是过去数十秒。
幻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也没有吻落下来。
姜渔睁开眼,猝不及防撞入一道戏谑的目光中。
男人的脸距离自己只有两厘米,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他的脸上没什么瑕疵,依稀能够看到细短的绒毛。
睫毛如同羽毛般纤长,桃花眸狭长而上挑,平时的冷淡冲去,散发着一股邪肆。
池樾嘴角邪邪一勾,“怎么,没有发生意想中的画面,你很失望?”
姜渔下意识撇过脸,“……才没有,你想多了。”
她刚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哦?”池樾弓着腰,另一只手拨弄着她柔软的发丝,“真的是这样吗——”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嗓音比平时多了道慵懒,声音听起来有些蛊惑。
姜渔心如擂鼓,内心早就乱作一团,她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男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收拾东西了。”
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身前的男人翻身起来,踩着闲散的步子上前开门。
陈原站在门口,双手托着一个盒子,脸上笑嘻嘻的,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打扰自家总裁的好事。
池樾神色如常,示意他把东西放里面的桌子上。
陈原照做,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眼睛没有乱瞟,放下东西赶紧开溜。
房间门再次关上,池樾慢条斯理地系上领带,吩咐她道:
“换上这套礼服,陪我参加个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