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她带球跑,被偏执养兄抓回强制爱推荐_主角虞晚乔裴长渊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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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远离我,你要嫁给一个傻子吗?”

烛火高照,摇曳的帷幔罗帐中,虞晚乔一双眼睛通红,她咬紧牙关,呜咽着疯狂摇头,唇上的水光尚未干涸,又添上几分。

她素白的指节攥紧被褥,嗓音又软又颤。

“我没有……没有这么想过……”

裴长渊冷着的脸似乎缓和一瞬,他抬手,抚摸她满是泪痕的侧脸。

珍爱万分般,于她眉心一点痣落下炽热的吻。

继而缓慢向下……

惩罚般咬住她通红的唇,尝出几分血腥滋味,才恋恋不舍松开。

他轻笑着,给人的感觉却胆寒。

“不要骗我。”

虞晚乔浑身无力,长睫颤得愈发厉害。

她努力调整呼吸:“真的,没有。”

裴长渊箍着她的腰,不让她胡乱扭动,捏住她的耳垂,捻了又捻。

那是她的敏感点。

虞晚乔耳朵通红,被他碰过后,止不住颤栗,默默将脑袋埋入他的肩窝。

任他,予取予求。

裴长渊的火气悉数发作在她身上,他一言不发,专注起来,比起往常要的更狠,动作没个轻重。

床榻发出吱呀声,空气中升腾起甜腻味。

“长渊哥哥,你轻一些,不要留太多痕迹,好不好?”

虞晚乔乞求着。

呼吸乱了,她心跳如擂鼓,拼了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自打记事以来,虞晚乔便在裴家长大,她的祖母是裴家老夫人的手帕交。

临危托孤,她便一直被养在裴家。

裴长渊是裴家孙辈最为出色之人,年纪轻轻便官拜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他那双静默的眼洞悉人心,断案审讯尤为卓越。

前途朗朗。

圣上爱重,有心将九公主下嫁裴家。

虞晚乔不想让裴家老太太知晓自己养大的姑娘会与名义上的兄长有一层禁忌关系,也没胆跟未来的九公主驸马继续纠缠不清。

她退却,想断了。

可裴长渊一旦察觉到她后撤半步,便会变本加厉折腾她。

逼她,要她。

他面上一派清正,私底下却同她道:“你我之间,断与不断,我说了算。”

“你是我的,旁的心思趁早收起来。”

“你胆敢喜欢别人,胆敢嫁给别人,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他总是这样。

他要如何便如何,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

虞晚乔永远是被迫承受的那一位,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最大的权限便是在床上求他轻一些,别留显眼的痕迹在她身上。

遮遮掩掩,她与他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像是在她心里头悬了一柄利刃,随时落下,也随时要她命。

故而,当她听见大伯母要为她说亲之时。

第一反应不是抗拒,而是窃喜。

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窥见一束光,哪怕那点光微弱如萤火……

也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个时辰前……

厅堂中,汪韶艳一袭锦衣华服端庄落座,漫不经心把玩手腕环着的金镶玉镯子,她掀起眼皮瞧了安静立于下方的姑娘。

“虞姑娘,你自小在裴府长大,转眼到了出嫁的年纪。我身为裴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要为你操持一番。”

“林员外的小儿子,天真烂漫,没有城府,委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郎君。更何况林家家境殷实,你嫁过去,短不了吃穿用度。”

“你身子孱弱,从小到大离不开汤药养着,若叫你去了贫寒门户,免不得日子清苦。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舍不得你受罪。”

虞晚乔穿着素净的裙子,如墨般的秀发倾泻于单薄脊背,斜簪一支银钗。她穿着打扮,与府中丫鬟相差无几。

脸上毫无粉黛痕迹,依旧掩不住面容的绝色。

她平静地听着汪韶艳的话,心想……

是该离开裴家。

嫁给林员外的儿子,却不是个好法子。

京城当中,谁人不知,林员外家的小儿子是个痴呆蠢笨只会流涎水的主。

她要嫁给一个傻子吗?

不要吧。

虞晚乔的沉默,落在汪韶艳眼中,便是还有机会。

她怂恿道:“林家出手阔绰,聘礼足足有三百两黄金,绫罗绸缎百匹,珠宝玉器数不胜数,还有好些庄园田户……”

“你嫁过去,指定是享福的命。”

虞晚乔勉强挤出一抹笑,攥紧手里的帕子。

“多谢大伯母为我操持,劳心劳力,婚嫁大事需要慎重,大伯母容我再考虑考虑,可否?”

她没有立刻应承下来。

汪韶艳心里发急:“林家条件这么好,你是哪里不满意?要我看啊,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你得赶紧抓住,别错过了。”

“林家的聘礼,我能让你带回去两成傍身。余下的,便当做是你报答我们裴家这么些年对你的养育之恩。”

她目的显露,话说起来难免不中听。

裴家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处处要钱,还不计金银地养着虞晚乔。

她身子弱,用药方面,老太太下死命令要用最好的。

汪韶艳面上应承,心里打了另外的算盘。

好的坏的混着来,多少能节约些许银钱。

虞晚乔寄人篱下的日子算不得好过。

但她本就不是裴家人,裴家愿意收留她,已是莫大的恩情,哪敢再奢求些什么?即便她察觉到了日常喝的药物是次品,她也只能咽下去。

虞晚乔轻叹:“大伯母,祖母她知情吗?”

谈及裴家老太太,汪韶艳脸色突变,难看极了,她啧了一声:“母亲那边,自然有我去说。你用不着操心。与林家的婚事只要你肯点头,一切都好办。”

如此看来,老太太是不知情了。

虞晚乔莫名松口气,肩膀下沉,她能接受所有人的白眼奚落瞧不起,但裴老太太不一样……

若非她老人家的恩情,她何曾能进裴家的门,又活到现在。

“既然祖母尚不知情,我不能贸然答应。”

汪韶艳拧起眉头,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我跟你怎么就说不通?林家婚事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要是嫌两成聘礼太少,我给你三成!”

见虞晚乔没松口,她咬紧后槽牙,伸出四根手指:“四成!最多四成!虞姑娘,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她等着这笔钱填补府内亏空呢。

汪韶艳管着府里的库房钥匙,她没少偷偷给自己置办东西。

原是能补上的,这些年以来,她愈发不知满足,喜欢在贵夫人面前出头,炫耀财物首饰……

花出去的实在过多,府里窟窿越来越大,眼看着要瞒不住了。

要让老太太知晓,她的管家权兴许便要丢。

绝对不行!

虞晚乔见她着急冒火的样子,心里存疑,面对汪韶艳说自己太贪心,只淡淡辩解:“大伯母,我没想要多少聘礼。”

汪韶艳:“不要就更好,你去了林家什么都有。”

虞晚乔摇摇头:“我想先跟祖母商量。”

商量个屁的!

汪韶艳拍桌而起,怒目而视:“你打量着老太太舍不得你嫁给傻子!拿老太太来搪塞我是吧!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林家的聘礼,已经送过来了!”

虞晚乔与汪韶艳不欢而散。

不知怎的,消息很快落入裴长渊耳中,且变了个版本。

说是她想要嫁给林家那个傻儿子……

裴长渊心里堵,他认定,是虞晚乔为了躲他,远离他,不惜离开裴家,随随便便找个人,哪怕是个傻子嫁了去。

气闷不已,他没忍住,当即去寻了虞晚乔。

见到她,又克制不住想与她亲近。

不等她解释,裴长渊便环住她的腰把人抗上肩,阔步走向床榻,恶狠狠扔上去,继而极速俯身控住她的一双手,高举过头顶。

满腹火气夹杂着欲望,他堵上她的唇,不容她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

冰冷的指腹顺着她的腰肢向上,一把扯落腰带。

虞晚乔推着他,看向未完全阖上的花窗,心绪不宁:“不要……”

倘若叫人看见了,她怎么办?

虞晚乔眼尾赤红,使出全力也推不开他,反叫他欺负得更狠。

“关窗……先把窗户关了,好不好?”

“长渊哥哥。”

没得到回应的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串,一颗颗落下。

裴长渊眸色稍冷:“现在才知道怕?”

从前,她少不更事,为了多吃两块糕饼,学着话本子里的法子哄他高兴,对他投怀送抱,率先越过了“兄妹”的界限。

虞晚乔第一次主动亲吻他脸颊之时,在裴长渊心中,他们之间的感情便不寻常了。

他不要同她做“兄妹”。

他要她……

虞晚乔见他神色松动,诱哄般蹭蹭他的鼻尖,轻贴他唇角。

裴长渊果真受用,他捏了她的脸颊。

起身将花窗关上,折返搂住她的腰,迫使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他抑下火气:“为什么要嫁给林家的傻子?”

虞晚乔心下委屈:“即便不是林家,也会是别家。我姓虞,不姓裴。我迟早会嫁出去,没法在裴家呆一辈子。”

她是个多余的外人罢了。

裴长渊想想她嫁给旁人的场景,心下火气更甚。

他没法接受,没法容许。

裴长渊修长的指节穿过她墨黑发丝,按住她的后脑凑近自己,他薄唇轻启:“谁说你不姓裴?”

虞晚乔不解,掀起眼皮,睁大了水灵灵的眸子定定看他。

她不知自己此刻神情有多勾人。

裴长渊欲色满盈,喉结攒动,忍耐得颇为艰难。

他长臂一揽牢牢环住她,恨不得把人揉入身体里,嗓音嘶哑:“只不过,你冠的夫姓。”

话音落下,不等虞晚乔再说些什么。

裴长渊摁住她,不断索取,越来越过分……

***

晨曦初绽,天光微亮,雾气如薄纱般轻柔地披覆着小院。

两人折腾了快一整夜。

裴长渊趁着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替虞晚乔涂抹药膏,穿上蔽体的里衣之后便提前离开了。

虞晚乔浑身酥软,腿根打着细细的颤,哪怕阖上双目沉溺睡梦中,也止不住发出细微的轻哼声,娇媚入骨。

她累得很,睡过去再醒来,在贴身丫鬟翠禾的伺候下吃了两口点心,又撑不住睡起了回笼觉。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扰了虞晚乔睡梦,她微蹙秀眉,不情不愿睁开眼。

花窗已开,外面骄阳正好,斜斜射入屋内,照得一片亮堂。

“翠禾……”

她嗓音嘶哑得可怕,当即闭上了嘴。

翠禾是个机灵的,她打小跟着虞晚乔,对她忠心不二,连她与裴长渊的事情都瞒紧了,从未泄露分毫。

她见虞晚乔脸色发白,又瞥见她臂弯内侧的红印。

又是心疼又是嗔怪,轻声道:“二公子也不知多怜惜小姐一些……”

翠禾守了一夜,等裴长渊离开,她才入屋内伺候。

见室内一片旖旎乱象,她司空见惯般,收拾烂摊子,等小姐醒。

翠禾给虞晚乔端来一杯温水:“小姐喝一些吧,润润嗓子。”

虞晚乔没力气,被她扶起来,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温水,缓了口气。

“屋外有人么?我怎么听见了搬东西的动静?”

谈及此,翠禾气得脸颊鼓起,红扑扑的:“院外全是大房夫人命人搬来的物件,说是林家给小姐的聘礼!”

“小姐何时答应要嫁给林家那个傻子了?!她私自张罗了这些,弄得府中上下人尽皆知,实在是太气人了!”

“小姐同老夫人说道说道吧。哪里能由着大房的人一直作践小姐?”

虞晚乔敛下眼帘,闪过失意:“她敢大张旗鼓,便是打定了主意,哪怕老夫人那边不同意,她也要把我变相地卖给林家当儿媳妇。”

她一个外人,一直待在裴家白吃白喝,本就碍眼极了。

眼下,肯有大户花重金前来求娶,汪韶艳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乐见其成。

把她嫁出去,能拿一笔丰厚的聘礼充盈府内库房。

稳赚不赔的买卖。

翠禾捏着茶杯的手指不断收紧,她胸脯起伏不定:“小姐不点头,大房夫人难不成要把小姐绑上花轿去?老太太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林家那哥儿是个健全的,小姐倒能好生考虑一番。他蠢笨呆傻,肥壮如猪,日常起居都需要好几个人伺候!”

“嫁给他,倒不如直接上街随便拉个男人来得好。最起码脑子没问题!”

翠禾对林家傻子的嫌弃溢于言表。

她家小姐才貌双全!林家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虞晚乔被她气鼓鼓的模样逗笑,心情忽而没那么沉重。

她摸摸翠禾的小脸,眉眼温柔:“随便拉一人,能给出林家那般丰厚的聘礼吗?大伯母看上了林家的财帛。她总把聘礼挂在嘴边,没得到我首肯,便先收了林家送来的东西,私下也不会少了好处拿。”

翠禾唇角下压,显然很不高兴。

“小姐,院子里那些东西,要派人抬去大房夫人那儿么?我们什么都不要,也不要林家这桩婚。”

虞晚乔:“大伯母的态度强硬,昨日我与她相谈,不欢而散,她还是没改主意。这桩婚事要不要,恐怕不是我们一句话能说了算。”

不到无路可走的境地,她不想拿自己的事情去惹老太太心烦。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状况一年也不如一年,受不得刺激。

翠禾知晓她有所顾虑,这么些年以来,小姐没少咽委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裴家几个小姐骑在头上欺负也没吭声。

日子过得谨小慎微。

不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让老太太忧心。

翠禾动了动嘴唇,犹豫片刻,她硬着头皮开口:“小姐,不如你同二公子说说,让他替你出头,把林家这桩荒唐事掀了。”

毕竟二公子与小姐之间,不单单是寻常的……

虞晚乔沉默着。

屋外又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虞姑娘,考虑一晚上了,你现在可想明白了?”

是汪韶艳,

被一群丫鬟环绕簇拥着,入了虞晚乔的芙蓉榭。

她垂眸打量着地面整整齐齐摆放的红木箱子,里面盛放着的金银玉器毫不遮掩地暴露出来。

汪韶艳掩下眸底的贪婪之色,仿若不在意。

见虞晚乔出来,她才又看了一遍,笑意盈盈:

“虞姑娘,昨日你同我说,需要一些事情好生考虑与林家的婚事。林员外热情得紧,上赶着把聘礼送来了。”

“我自作主张,替你收下来。你不会怪我吧?”

说这些话之时,

汪韶艳毫无愧色,甚至有几分洋洋得意,仿佛虞晚乔该对她感恩戴德,跪谢她给自己找了户富商人家。

虞晚乔不动声色掐了手心肉,沉着镇定:“大伯母一片好心,晚辈怎敢不识抬举。只不过,两家未必会结亲,过早收聘礼于礼节上,也说不过去。”

礼节?

汪韶艳皮笑肉不笑。

她急着收钱,哪里还顾及什么礼节。

乱七八糟的流程,当然是能省则省。

猝不及防被虞晚乔掀开来说,她一张老脸难免红上几分,很快调整好。

“虞姑娘,这聘礼收下,退回去便丢人了。林家抬来的聘礼入了裴府门,你的婚事便有了定数。”

“万万推拒不得。否则,你不是将我与老夫人的脸面,摁在地面上摩擦么?我们裴家,好歹是官宦人家。为人做事,首要便是讲诚信。”

汪韶艳一再给虞晚乔施加压力。

好话丑话,她都能说得出来。

林家瞧上了虞晚乔的相貌,也看中她自小在裴家长大这一点。

裴家自家的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嫁给他们商贾人家。

那么这位自小养在裴家的姑娘,勉强能为他们林家与裴家牵线。

眼下多花点钱算什么,日后带来的利益才是真真受用不尽……

虞晚乔安安静静站着,没说话,似乎在思考汪韶艳说的那些话。

翠禾攥紧拳头,忍得辛苦:“大夫人未免强人所难!”

不光要拿林家聘礼来压小姐,还搬出老夫人的脸面来说话。

小姐最顾及的人便是老夫人。

汪韶艳脸色突变,

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指向翠禾:“主人家说话,有你个丫鬟什么事!还敢插嘴!没人教你规矩吗?”

“给我掌掴她!不把她的嘴打肿不许停下来!”

她招呼几个身边人,去给翠禾一点教训。

虞晚乔动了。

她挡在翠禾身前,小脸紧绷:“大伯母,翠禾并非有意冒犯您,她是为我不平。大伯母要罚,还是罚我吧。怪我没有管束好下人。”

翠禾焦急地扶着她手臂,摇摇头:“小姐,不要。”

好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

汪韶艳内心毫无触动,反是升腾起几分厌烦:“虞姑娘,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也不罚这死丫头。你只需应下林家的婚事,我立刻离开芙蓉榭。”

“如若不然,她要吃点苦头教训,你身为她的主子也难辞其咎。”

威逼利诱。

翠禾后悔了,她不该一时冲动,连累了小姐。

她扑通跪地:“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我的行为与小姐无关,还请大夫人,勿要迁怒于小姐。我……任凭大夫人责罚!”

汪韶艳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好啊,那我就让人打死你,省得你总在虞姑娘身边怂恿她。”

虞晚乔不乐意嫁也就算了。

一个低贱的下人,焉敢置喙?

翠禾的面色骤白,双手被人控住,拖到一旁去。

虞晚乔也被人扯开,拼了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她根本挣脱不开。

“翠禾!翠禾!”

虞晚乔急得眼眶红了一圈,转而去求汪韶艳:“求大伯母开恩!饶过翠禾!她年岁尚小,不懂事,才会冲撞了您!”

汪韶艳捏着指节中的翡翠戒转了转,她漫不经心道:“虞姑娘,我的条件你还不清楚吗?你这样苦苦相求,有用么?”

“我要什么,你很清楚。你不让我称心如意,我又怎会放过你……还有你身边的死丫头。保不齐就是她嘴贱,在你身边吹了耳旁风,才叫你忤逆我。”

“打死了也好,打死她,能换得你乖顺些,值了。你想要新的丫鬟,我随时能支派给你。打死一个,赔你两个,不亏。”

翠禾被人压上长凳,摁住手脚,长长的木板落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

疼痛难耐,她咬紧了牙关也溢出声。

接连好几下,打在翠禾身上,也落在虞晚乔心口,疼得发颤。

“住手!”

虞晚乔没法袖手旁观。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十几年以来的情谊,她待翠禾如亲生姐妹般……

“大伯母,你让他们收手吧。我听你的,我答应了。”

虞晚乔的话很急,也很清晰。

汪韶艳抬手,那群人便停下来,她颇为得意:“早松口不就好了,偏要倔。呵……”

虞晚乔小跑上前,蹲在翠禾身边查看她的伤势,又心疼又无奈。

翠禾听她答应了林家的婚事,身上的痛远不如心里的。

她眼眶淌下两行泪 ,略带歉疚:“小姐……你别为了我答应她……”

还不如叫她被打死算了。

虞晚乔揉着她的头顶抚慰:“没事的。”

汪韶艳喜上眉梢:“虞姑娘,你千万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啊。下月初八,林家便来迎亲,你这段时间便乖乖待在家中准备婚事吧。”

婚期已定,

在没有经过虞晚乔同意的情况下。

为了牢牢掌控住她的动向,委婉地禁了她的足,让她待在家中勿要出府……

“大伯母的手,一如既往伸的长。”

那声音仿若从冰川裂缝中渗出,字字句句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裴长渊一袭绯红色官服,阔步入了芙蓉榭,他高挺鼻梁下,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面若寒霜。

叫汪韶艳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张牙舞爪的气势收起来大半……

她心虚道:“长渊啊,怎的回府了?今日你并不休沐吧?”

裴长渊睥睨万分,轻飘飘地瞥了汪韶艳一眼,没有理会她,

径直朝着虞晚乔所在之地行去。

汪韶艳虽说是长辈,面对他之时,拿不出半分架子,甚至有意低一头。

裴长渊不光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也是裴家族老默认的下一任家主。

他的能力,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更不用说他自小便得圣上赏识,青睐有加,乃是御前大红人,上赶着要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

虞晚乔攥紧了衣袖口,不敢与裴长渊多对视一眼。

她垂着脑袋,敛下长长的睫毛,将所有情绪藏于眸底,模样乖顺。

低声道:“长渊哥哥……”

裴长渊面对她之时,才会给出些许回应。

他嗯了一声,颔首示意。

“你说,你愿不愿意嫁去林家。”

单刀直入。

虞晚乔心口一烫,她倏忽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又要躲避。

她沉默良久,将衣袖攥得更紧了。

仿佛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虞晚乔抿着唇:“我……”

裴长渊目不斜视,定定看着她,言简意赅:“愿意,或是不愿意。”

汪韶艳怕虞晚乔反悔,连忙替她回答:“哎呦,长渊,虞姑娘她自然是愿意的,林家的条件算是不错了。她嫁过去不会吃苦。”

裴长渊蹩眉,明显有些烦躁,正要发作,他听见虞晚乔说:“不愿意。”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不愿意嫁去林家。”

汪韶艳脸色仿佛打翻了五颜六色的染料,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语气陡然变差了。

“虞晚乔!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好啊,贱蹄子,现在裴长渊回来,她有人撑腰就立刻改了主意。

还不是想赖在裴家不走,吃一辈子的白饭!

虞晚乔被吼,神色也没多少变化。

她很清楚,裴长渊明面上是把选择权给了她。

可昨夜的折腾,清楚地告诉自己……

怎么样会惹他不悦。

倘若她说愿意嫁去林家,裴长渊又会如何?

受罪的终究是她。

“大伯母,林家的婚事我从未诚心点过头,你用翠禾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法不答应下来。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林家真像大伯母说的千般好万般好,又何不将三姐姐嫁过去?”

裴家三姑娘裴芷琴,是汪韶艳的亲生女儿,平日里看的极重。

谈到她身上,汪韶艳愈发气急,不顾脸面:“你何处能与我的琴儿相比?我好心好意替你张罗亲事,如今,反倒我里外不是人?”

“虞姑娘,你别太挑拣过头了!要知道,寻觅夫婿不光要看对方条件,更要看自己的!你以为你能配得上什么样的郎君?”

一个没爹没娘,没权没势,寄人篱下的小丫头片子,难不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家都瞧不上,她想嫁多好的人家?

汪韶艳情绪激动地说了一番话,惹得裴长渊面色更加差劲。

他周身气势惊人,侧身挡在虞晚乔面前。

“她如何,轮不着你来评判。”

裴长渊俯视汪韶艳,逼得她后撤半步。

他道:“虞晚乔,是二房的人。”

话音落定,虞晚乔仰头看他,琥珀般的眸子迎着耀眼的阳光,潋滟出几分初春露水色,晶莹剔透。

是啊,她一直都是二房的人。

当初老夫人有意收养她,没有用自己的名义,而是给了二房,也就是裴长渊的爹娘,他们膝下唯有一子,并无女儿。

老夫人顺水推舟,让他们收了虞晚乔做养女。

养女,养女,终归不是亲生的,也没有感情,收在膝下挂个名分罢了。

日常生活中,也无多少照顾。

养父母对她的好,远不及裴长渊,虞晚乔从小学会依赖他,缠着他,要他陪着……

直到……

关系变质后,

她没法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汪韶艳被裴长渊驳了脸面,一时僵住。

她好歹是裴府的当家主母,说话也是有分量的。

一日不分家,那么不管是大房,二房的事情,通通都归她管!

“长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裴家上下一体,而我当家,府内事情不论大小,都归我管。你是说我没资格管你们二房的事情吗?”

裴长渊冷声:“是又如何?”

汪韶艳:“……”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裴长渊分毫不给她面子。

当着众人的面,也直言不讳,敢跟她作对。

这从小众星拱月般捧着长大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汪韶艳讪讪笑两声,缓解尴尬:“虞姑娘已经到了年纪,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你舍不得妹妹,我能理解。但是长渊啊,你也得为她的一辈子好好考虑,不是吗?林家给的诚意十足……”

她嘴里的话不断往外蹦:“女子,免不得要寻一个能为她负责的男子托付终身。你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不可能一直留虞姑娘在身边养着。”

好说歹说,汪韶艳的嘴巴都有些干巴了。

她希望他的态度能改改。

裴长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唇角下压:“不至于养不起。”

哪怕虞晚乔不成婚,一辈子留在裴府,他不介意养她一辈子。

不需要旁的人来对她负责,他也可以。

汪韶艳啧了一声,极为不满:“不是养得起养不起,而是不合礼节啊。谁家大姑娘不嫁人,难道要像你小姑那样……”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噤声。

裴长渊的小姑裴蕙兰,那是裴老太太老年得女,拼着一条命,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宝贝。

自小千娇万宠,是被捧在手心里哄着护着长大的金疙瘩。

上头有四个哥哥,平日里她谁都不放在眼中,要让她听了汪韶艳拿自己大龄未嫁的事迹当做反面例子说,必然要大闹一场……

裴长渊嘴角轻微上扬,幅度不大,却带着难以忽视的轻蔑与嘲弄。

“我小姑什么样?你继续说。”

汪韶艳不想与他扯远了,招惹麻烦上身。

她捏着帕子压了压唇,镇定自若,仿佛没说过乱七八糟的话。

“林家的聘礼已经入了裴府门庭,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长渊,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也知晓,收下聘礼,那么婚事相当于是板上钉钉了。”

“谁收的?”

裴长渊说这三字轻飘飘的,脸上泛出点点笑意,却平白更吓人了。

无人回应,他微微侧身朝虞晚乔:“你收了么?”

虞晚乔乖巧摇头:“没有收。”

裴长渊:“嗯。”

汪韶艳背后莫名起了一层细密冷汗,心跳加速,她听见裴长渊说:“谁收的,谁嫁去林家。”

她一张老脸登时煞白,身形晃了晃,被伺候的丫鬟扶住才稳下。

“长渊,你莫要玩笑。”

裴长渊正色道:“并非玩笑话。”

他长身玉立,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院内的红木箱子,面不改色地下令:“这些脏东西,抬去秋霜居。”

他一发话,等候在芙蓉榭之外的侍从鱼贯而入,抬起那些红木箱子往外走,从始至终没有请示过汪韶艳的意思。

全然当她作不存在。

秋霜居是汪韶艳的居所,林家聘礼大张旗鼓地放去她那儿,实在是荒谬!

结合裴长渊先前的话,她慌了心神。

“长渊!你不能这样!林家聘礼是给虞晚乔的,你让人抬去我的住处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下不来台吗?”

虞晚乔适时开口:“我没有要林家聘礼。”

裴长渊给了她一个类似于安抚的眼神,转而对汪韶艳道:“林家给的聘礼,是给未来林家儿媳妇的。虞晚乔与林家不会有任何关系。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大伯母你收的礼,烂摊子留给你最合适。”

他半是讥讽,半是认真:“实在想要林家的东西,不如你自己嫁去林家。”

讽刺性太强。

汪韶艳红了脸,也红了脖子,整个人往外冒气。

“裴长渊!我好歹是你大伯母,你大伯的夫人,你竟敢对我出言不逊!如此无礼!你眼中可还有半分孝道?我要去老夫人面前讨个说法!”

她还敢提裴老夫人。

虞晚乔不悦:“即便你要去祖母面前状告长渊哥哥,祖母也未必会赞同你的做法!我尚未应承,你便私自收下林家聘礼,事情要闹到明面上,那也是你的错处。大伯母还是尽快将林家聘礼退回,免得愈发失了体面。”

“你说退就退啊!!”

汪韶艳瞪大了眼睛,她偷摸收了林家黄金百两做好处费。

向林员外打包票,一定会把虞晚乔嫁给他们家那个傻儿子。

话说了,钱收了。

哪有那么好反悔?

裴长渊镇定道:“不退,也好办。”

汪韶艳和虞晚乔齐刷刷看向他。

裴长渊微眯的双眼透着从容不迫,他语气笃定又无所谓:“将三妹妹嫁去林家。”

汪韶艳捏着的手帕掉落在地,眼白里渗出几条红血丝,满脸震惊。

“你疯了!”

居然说这样的疯话!!

她的宝贝闺女,怎么能嫁去林家?

裴长渊漫不经心整理宽大的袖口,似笑非笑:“大伯母,你我之间,谁更像是疯了?”

他仿佛置身事外。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

汪韶艳猛烈摇头,而后深呼吸:“绝对不行!长渊,琴儿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们之间是血亲!你要为了袒护虞晚乔这个外人,推琴儿出去吗?”

谁是亲妹妹?

谁是外人?

裴长渊不甚在意道:“我没有亲妹妹。”

裴家的诸位叔叔伯伯所出,与他之间,隔着那么一层。

倒不如虞晚乔与他更为亲厚无间。

略一思索,他补充:

“大伯母,你舍不得把三妹妹嫁去林家,也别打虞晚乔的主意。虞晚乔要嫁给谁,没有我点头,谁说的话,谁做的主,都不作数。”

裴长渊的态度强硬,一旁的虞晚乔也插不进去话。

她心里发虚,害怕……

汪韶艳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她安静地审视着裴长渊与虞晚乔,目光不善。

骤然道:“长渊,你莫不是对虞晚乔有了私情?”

天底下的男子,会无缘无故偏心袒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吗?

他们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虞晚乔下意识攥紧衣角,头颅越垂越低,她脖颈后的汗毛竖起,牙齿轻咬下唇,几乎咬破。

“大伯母,你太过分了!”

汪韶艳瞅她一副被惹急了的兔子模样,也没想太多。

她胡诌一句罢了。

不甚在意道:“谁让你总赖在裴家不肯走?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我们这些外人也猜不透。”

裴长渊神情镇定自若,似乎完全没受大伯母那句话的影响。

私情?

即使是有,那又如何?

他道:“大伯母具有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吗?”

汪韶艳被噎住一瞬。

她当然没有真把自己当做外人。

身为裴府当家主母,她统管全家!

“长渊,我许久不曾与你母亲谈心,不曾想你长成这番不敬尊长的模样!”

“看来,今日我有必要去一趟了。”

汪韶艳自己的脸面压不住,又搬出裴长渊的生身母亲来说话。

难不成世上没人制得住他?

笑话!

裴长渊伸出手,情绪毫无波澜:“请便。”

汪韶艳:“……”

不等她走,裴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请。

老嬷嬷双鬓发白,脚下却有力,快步逼近:“大夫人,老太太请你和虞姑娘一同过去问话。”

风言风语终是飘入裴老夫人耳中。

虞晚乔慢慢整理被自己捏皱的衣袖,长睫毛下压:“是,我即刻过去。”

汪韶艳比不得虞晚乔镇定。

她预想过老太太会知道林家求亲之事,但也在虞晚乔点头之后了。

到时候说服老太太,会变得更简单。

眼下,虞晚乔千百个不乐意嫁林家,汪韶艳指定圆不过去。

要挨老夫人的责骂。

“康嬷嬷,老夫人唤我们过去,是因着何事啊?”

汪韶艳抬起手指勾耳鬓碎发,掖在耳后,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心虚。

康嬷嬷但笑不语,冲她伸手:“大夫人过去便知。”

汪韶艳迟迟不走,虞晚乔不便走在她前面,一直立于原处等她,模样恭顺柔婉。

裴长渊压根不顾及那般多,他径直迈步,擦肩过她之时,从容不迫地牵起她的手。

虞晚乔被吓一跳,下意识就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挣扎两番,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长渊哥哥……”

她怕被看出端倪,连反抗的动作都放得很小,很轻,最后拗不过他,任他牵着去往老夫人居所。

汪韶艳打量的眼神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

这般坦然!

倒不像是有什么私情。

康嬷嬷走在最前面引路,裴长渊右手牵虞晚乔,仗着有宽大袖袍的遮掩,他轻揉慢捻着她的手背……

瘦了。

怎么总是养不胖?

他轻飘飘道:“近来胃口可好?”

话家常,虞晚乔略有些紧张的心情松快了点,她点点头:“胃口还算不错。多谢长渊哥哥关心。”

她撒了谎。

每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能吃下多少东西去?

裴长渊没有深究,他捏着她的手指,缓慢向上,指腹轻抚她的细腕,圈住了,指节有余量。

好细。

难怪每次……她都一副难以承受的模样。

他嘱咐她:“多吃点,长些肉。”

虞晚乔很轻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与他说话。

***

一行人绕过九曲回廊,踏上穿流而过的青石板,入了一处幽静偏僻的风雅别院,与府中奢华布置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裴老夫人虽卧床,满头银发一丝不乱,整齐地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

她眼眸深邃明亮,目光中透着威严与慈爱,见到虞晚乔与裴长渊,她的嘴角大幅上扬,显然很高兴。

“虞儿,长渊,有阵子不见你们了。”

虞晚乔微微欠身便上前去:“祖母,你身子可爽利些了?虞儿怕打扰您静心养病,才少走动了几次。”

裴老夫人是看着她长大的,懂得她乖巧。

“傻姑娘,你怕打扰我这老婆子,殊不知我日日盼着你能来打扰呢。你遭难事,受委屈,也不想着来同我诉苦。我是上年纪了,又不是没用了。”

“我活着一天,便要对得起你祖母临终托付。要不是康嬷嬷跟我说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婚姻大事要委身于林家那傻儿子,我此刻还被瞒在鼓里。”

她满眼心疼,攥住了虞晚乔的手,要她离自己近一些。

虞晚乔坐在床沿,鼻尖发酸:“祖母,我不想你忧心。”

偌大的裴府,她真心把老夫人当亲人,老夫人待她也如亲孙女般。

裴老夫人揽着她的肩,把人圈在怀里拍背:“你这般乖顺,被人欺负也不吭声,日后我不在这世上了,可怎么是好?”

她总有寿终正寝的一天,没法护虞晚乔一世。

虞晚乔反拥抱住她,坚定摇摇头:“祖母要长命百岁,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裴老夫人叹气:“好,我不说了。我眼下只想多多为你做些事情,护你周全。若能替你寻觅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夫婿,我方能安心。”

将来下九泉,遇上老友,她也能笑道:

我不曾辜负你的信任。孙女,我替你养得很好。

听裴老夫人想替虞晚乔寻门可靠的亲事,裴长渊不动声色地拧了眉头,眸色沉沉:“祖母,晚乔妹妹年岁尚小。”

他一本正经,似乎真是个替妹妹考虑的好兄长。

虞晚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自腹诽:是啊,年纪小他也能下得了手!!畜生!狗东西!

裴老夫人爽朗一笑:“十六,也不算很小了。”

她十六岁之时,已经嫁入裴家。

……

汪韶艳站在门外,犹豫着进不进去,身后的康嬷嬷等久了也不耐烦,语气不善:“大夫人,请吧。”

她这一嗓门,屋里人都听见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汪韶艳咬紧牙关,拿出十二分的决心迈进去。

与老夫人不高兴的眼神一对上,她心里直打鼓,一想到她现在才是裴府当家主母,又强撑着拿出几分气势来。

她直起腰,又弯下去:“儿媳给婆母请安。”

裴老夫人攥着锦被强忍火气,低喝怒斥:“混账东西!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汪韶艳脖颈微缩,压着眼睫毛扫了虞晚乔一眼,饱含不爽。

她讪讪道:“儿媳……是好心……替虞姑娘张罗了一门婚事。”

裴老夫人冷哼,笑了几声,讽刺意味拉满:“好心?你真好心,便不会想将我的虞儿许配给林家的傻儿子!”

“你以为你存着什么龌龊心思,我不知道?惦记着林家的家财,想拿我的孩子去套!你做梦!有我活着一天,你敢打虞儿的主意,我跟你拼命!”

裴老夫人激动异常,愤愤不平地拍打了锦被,一时气息不顺,咳嗽起来。

“咳咳……你……休想……”

虞晚乔忙不迭给裴老夫人顺气,轻拍她的后背:“祖母,为着这件事情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眸色担忧,不希望裴老夫人动气过度。

汪韶艳被眼前的场景吓住几分,她捏紧了手帕捂住胸口:“冤枉啊,婆母,我没想着要拿虞姑娘的终身大事牟利!”

“男大当娶,女大当嫁。虞姑娘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裴府。婆母舍不得她,我能理解……”

“你住口!”

裴老夫人稍微缓了口气,恶狠狠瞪着她:

“你觉得虞儿年岁大了?你别忘了,虞儿是裴家孙辈当中最小的!你不急着替你亲生姑娘寻亲,反倒是急着给虞儿订婚。”

“你心里有没有鬼,我还能不知道?!你自己蠢也就罢了!是打量着把裴府上下都当成傻子么?”

“亏你是裴家的主母,当初我便不该放权给你!给你行了作恶的便利!你瞧着你如今这副模样,心中可存半分良善?”

汪韶艳一心要把虞晚乔往火坑里面推,丝毫不顾及,她嫁去林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遭受什么样的待遇,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佛口蛇心。

嘴上说着是好心好意,实际如何她自己最清楚。

汪韶艳被裴老夫人劈头盖脸训一顿,脸上青紫交错,失了颜面。

她瞪圆了一双眼睛,错愕不已:“婆母!这么些年我为裴府的付出,您不能视而不见吧!偌大的宅院,里里外外都是我来张罗!”

“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现在后悔把府里事务交给我打理,那我的付出又算什么?”

一番话,她说得痛心疾首。

汪韶艳装可怜。

裴老夫人压根不吃她这套,冷冷道:“我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却当我是个聋子,瞎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偷偷捞了多少油水,吃了库房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数?”

为了虞晚乔,老夫人看着是要大动干戈。

汪韶艳心里止不住地发虚,她手脚发软,踉跄着后撤半步。

“婆母,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对裴府,我问心无愧!”

适当买些头面首饰,锦绣绸缎,也是为了给裴府充门面。

她打扮自己,难道不是给裴府长脸吗?

裴老夫人惊叹于她的厚脸皮,愈发不给她留情面:

“问心无愧四字,你倒说得出口!”

“虞儿身子骨比寻常人薄弱一些,容易生病。我叮嘱你,要用最好的药材进补,你账册上记的不错,次次都是上好的药材,昂贵的价格。”

“我私下命人去搜集药渣,十次有九次都是次品。我忍着火气没同你问责,由着你把钱财昧下,指盼你从虞儿这儿得了好处,便能善待她。”

“可你呢?巴不得把虞儿赶出府,拿去送人!不是你的孩子,你学不会心疼人。你想把虞儿嫁去林家,除非我死!”

裴老夫人怒而扯下床幔旁挂着的香囊,砸向汪韶艳。

汪韶艳闪躲不及,由香囊砸在脸上,又落在脚边,她茫然抬眼。

不等任何辩解,便听裴老夫人朝自己吼:

“你给我滚去跪祠堂!”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身!”

裴长渊神色冷的可怕,原来虞晚乔的身子骨一直养不好,是因为药材被人换成了次品。

他眼眸里的寒光如利刃般射出,死死地盯着汪韶艳。周身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祖母,孙儿以为,该彻查府中账本,库银,免得有蛀虫吃空基底。”

汪韶艳顿时心口咯噔一声,眼前发黑:“长渊!你什么意思!不信任我吗?”

府里账本,库房钥匙,都是她管着。

没人会无缘无故要清查。

她这才敢挪用府里的银钱,想着后面再补上,结果补不上了……

裴长渊长身玉立,睨着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将人放在眼中。

“大伯母是怕了?”

汪韶艳心脏几乎冲出胸口,死死攥紧宽大的衣袖口,佯装出一派风轻云淡不甚在意的模样。

“呵……我有什么好怕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她可以收买查账册的人!

没人能抵挡住金钱诱惑。

裴长渊微眯双眸,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侧身面向裴老夫人:“祖母,寻常人不值得信任,不如由孙儿带人查账。”

“不行!”

汪韶艳的声线颤抖,她眼尾发红:“长渊……”

“他得圣上看重,公务繁忙,怎么能花时间在府中小事上?婆母,万万不可啊。除却长渊,能用的人还有很多。”

最关键的是,裴长渊根本不可能接受任何人的收买!

别说是裴家,整个京城上下,谁不知裴二公子铁面无私,缺乏人情味……

她也没那胆。

裴长渊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般,坚定异常:“无妨,近来不忙。”

他有时间陪她玩玩。

她怎么对虞晚乔的,一一细数,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裴长渊说自己不忙,虞晚乔不免担忧他又来纠缠自己,也希望能有事情占据他的时间。

“长渊哥哥最是清正,人品可贵,能力出众。清查账册的事务,交给他来做,一定能完成得很好。”

裴老夫人对裴长渊,自小便极其满意,事情交给他,也很放心。

她点点头:“好啊,好,那便交给长渊去做。”

汪韶艳面色惨白,缩起脖子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怕是在想自己埋在哪里风水比较好。

裴长渊的视线扫向虞晚乔,他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条冷峻分明。

“府内账册数量繁多,晚乔妹妹,不如同我一道清查?”

虞晚乔双眼睁得很大,贝齿轻咬下唇,目光慌乱地在四周游移,像是在寻找能逃离的出口。

“我……我不会……”

裴长渊轻笑,不容她拒绝般果断:“我教你。”

裴老夫人见他们兄妹两人感情甚好,欣慰点头。

“既然长渊愿意教,虞儿,你便不要推辞了。”

虞晚乔正想着找一找能不去的借口。

老夫人一发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也断了她龟缩着的念想。

好吧,老夫人平日里最喜欢见她多与裴长渊往来。

殊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像是缠绕成一起的红线团,解不开,非要拿一把锋利的剪刀绞断。

她不敢看裴长渊的眼睛,“多谢长渊哥哥。”

裴长渊墨眸之中绕过几缕玩味,见她不肯看自己,恨不得把她少看的眼神全部补在她身上……

他冷言:“此时言谢过早。”

“我做夫子,会很严厉,你学不会定要挨罚。”

至于挨什么罚,他说了算。

虞晚乔后颈细小的绒毛一根根竖起来,只觉一股彻骨凉意倏忽升起……

她指尖轻颤,装出来的镇定极易被识破。

“我会……努力学。”

***

虞晚乔跟着裴长渊去了库房,有不少下人随行,让她稍微安心些许。

账册被人陆续搬来,桌上慢慢堆起一座小山。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

裴长渊半倚在雕花檀木椅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不算老实地勾住虞晚乔的腰带,将她扯近一些。

他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嘲非嘲。

“离那么远,你看得见什么?”

“别……你别这样。”

虞晚乔压着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与乞求。

她不安地朝门口张望,生怕被人看见这一幕。

虞晚乔的指尖微微颤抖,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慌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将裴长渊的手从自己腰带上扯开。

她迅速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快速整理被他扯皱的腰带。

不料,裴长渊依旧不肯罢休,长臂一揽圈住她的腰肢,把人扯入怀中,抱坐在大腿上。

桌案上堆叠摆着的账册,刚好遮住了虞晚乔。

虞晚乔心脏几乎要蹦出来,身若蚊蝇:“不要……”

裴长渊紧盯着她姣好的容颜,下颌微微绷紧,隐隐透着一丝愠意,汹涌的欲望翻涌,像是要将她吞没。

“别乱动。”

闻言,虞晚乔僵住身子,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怕惹出他更大的火,灭不了。

裴长渊没有更过分的动作,似乎只想抱抱她,仅此而已。

他身上淡雅的冷檀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虞晚乔鼻尖。

她心如擂鼓,看着他,呼吸急了一急。

不知该怎么做。

裴长渊修长有力的手指轻点账本,声音低沉而温和:“看它,别看我。”

虞晚乔耳尖一烫,毫不留恋转过头去。

裴长渊低声笑了瞬:“你看此处,这是上月宴客楼的进账,每一笔都要和出货记录对应,方能知晓盈亏。”

密密麻麻的数字,让虞晚乔有些头疼。

她眼神中带着几分专注与认真,却又夹杂着一丝迷茫。

“有点多……”

裴长渊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

“无妨,我再细细讲与你听。”

说罢,他拿起毛笔,在一旁的宣纸写下几个关键数字,耐心地解释着每一项收支的含义。

虞晚乔全神贯注地听着,时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裴长渊一一耐心解答。

除了她坐在他身上有些不自在,整个过程勉强算得上是愉快。

虞晚乔学起来不慢,她很快便能看懂账本,一一查对。

即使遇上问题,她问裴长渊,也能立刻得到详细的解答。

……

窗外日光渐渐西沉,夜幕已然降临,墨色染透了整个天空。

屋内,烛火摇曳,豆大的火苗轻轻晃动,暖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两人的影子。

虞晚乔微微垂首,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如此,可明白了?”

裴长渊轻声问道。

他声音近在咫尺,温热气息拂过虞晚乔耳畔,惹得她一阵颤栗。

“我明白了。”

她仿若被火焰燎着,抓着一本账册急急起身。

见她这般急切,裴长渊动作更快,随着她起身的同时,猛地发力,将她摁在椅子上。

裴长渊直起身子,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其中。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虞晚乔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

半是调侃,半是不悦。

“你逃的太慢了。”

虞晚乔惊惶不已,正要推开他。

紧接着,裴长渊毫不犹豫地俯身,咬住她唇瓣,带着滚烫温度,强势撬开她牙关,肆意掠夺着她的呼吸。

虞晚乔瞪大双眼,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胸膛,想要推开却被他攥住手腕,指尖用力而泛白,使尽浑身力气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

“别……”

昏暗的烛光摇曳。

虞晚乔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是绷不住满腔羞愤,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滚落,烫在裴长渊捏着她下颌的手上。

她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带着抽噎声,却被他的吻尽数吞没。

裴长渊:“真没用。”

榻上没用,榻下也没用。

一言不合,便要哭给他看。

……

不知过了多久,裴长渊终于松开她。

虞晚乔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机会,贪婪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嘴唇通红,双眼水汪汪的。

她用手背拭去泪水:“有意思吗?”

裴长渊凝目看着手指上她的几滴泪,面无表情地揉干了,捏碎了。

“你永远学不乖。”

虞晚乔难得来了脾气,非要犟嘴:“因为,我不想学。”

裴长渊冷笑:“虞晚乔,还来吗?”

貌似是与她商量,实际不等她有任何拒绝的动作言语,裴长渊强硬地摁住她单薄肩膀,捞住她细腰往怀里摁去,恨不能融为一体。

虞晚乔愈是挣扎,他愈是不肯放过她。

“松开我!”

裴长渊:“做梦?”

虞晚乔倒宁可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一个荒唐无比的梦。

她疯狂挣扎,尖锐的指尖划过他大掌,猝然留下一道红痕,隐隐向外冒出几颗血珠。

裴长渊对她的耐心好似也到了尽头……

裴长渊猛地伸出大掌,铁钳一般扣住她的后脖颈,拉近了她的脸。

虞晚乔的身体下意识挣扎,却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她发丝凌乱,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楚楚可怜。

“你以为你逃得掉?”

裴长渊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地狱传来……

他死死盯着她,抬起被她抓出血痕的手背。

“虞晚乔,舔干净。”

他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虞晚乔犹豫片刻,颤抖着双唇,缓缓凑近他的手背。

舌尖轻触那温热的鲜血,血腥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她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却不敢停下……

就在她艰难地舔净他手背上的血时,裴长渊倏忽倾身向前,狠狠咬破了她的下唇瓣。

瞬间,一股更浓郁的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散开。

那根本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味道。

***

荒唐后,裴长渊命人抬进来一张小桌案,摆在自己旁边,让虞晚乔坐在那儿看账本,他没再继续玩弄她。

不知不觉忙入神。

虞晚乔连晚膳也忘了吃。

裴长渊重视她的一日三餐,非特殊情况,都不会允许她空腹。

下人送来几碟菜肴,悉数是虞晚乔爱吃的。

她闻到饭香味,后知后觉肚子饿了。

裴长渊端起白玉碗,捏着白玉筷,万分熟稔地夹起她爱吃的菜,送到她唇边去。

虞晚乔慌张放下手里的账本,欲接过来。

他又不肯。

她接了个空,茫然抬眼:“不用你。”喂。

裴长渊:“随你。”

小事上,他懒得同她耗费心神。

见她想自己吃,也不把她当小孩对待,递给她后起身离去……

裴长渊尚未用膳,他没有缘由地离开。

虞晚乔不解,却也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吃饭的速度放快。

今日的饭菜皆合她口味。

香极了。

她吃得不少,结束后捏着手帕擦拭嘴角,抬首见裴长渊臂弯处搭了一件粉色绣着小蝴蝶的披风朝她走来。

与他的一袭靛蓝色长袍不太搭。

虞晚乔盯着他那一会儿功夫,粉色披风已经拢在自己肩膀上,把她整个人半包裹起来。

裴长渊这才坐下,拿起自己的碗筷,慢条斯理用膳……

哪怕那些是她吃剩下的。

也浑然不在意。

夜里凉,虞晚乔没想得太细致,她哪怕有些冷,也不会吭声。

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长渊默不作声替她走了一趟芙蓉榭,拿来她的披风御寒……

留给他的饭菜都冷了。

虞晚乔眸色在烛光下摇曳,她沉默着。

这里没有任何外人在。

良久,她还是说了声:“多谢长渊哥哥。”

裴长渊没理会她,淡淡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继续用膳。

见她重新睁大眼睛,把脑袋埋入账本中,才吩咐屋外守着的下人。

“多点几盏烛火。”

“是,二公子。”

满室烛火如昼。

红烛摇曳生姿,火苗轻颤,暖黄的光晕,将屋内的一切都笼罩其中。

裴长渊从自己跟前挪了一盏,放到她面前去。

低声:“仔细伤眼。”

虞晚乔靠近他的那只手臂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对他的关怀无所适从。

他温柔起来,确实很像是个合格的兄长。

不讲道理的时候,又让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

屋门被人从外轻轻敲响。

“二公子,四姑娘听闻您教虞姑娘看账本,此刻正闹着也要过来学习一二,帮忙看账本,您看……要不要放四姑娘进来?”

四姑娘裴芷钰,是三房的姑娘,平日里喜欢一脸崇拜追在裴长渊屁股后面跑,觉得长渊哥哥丰神俊朗且无所不能……

裴长渊冷着脸:“她来添什么乱?让她走。”

显而易见,他是不乐意教她。

站在屋门不远处的裴芷钰闻言,又急又气,快步上前想硬闯:“二哥哥!我没有比虞晚乔蠢!要添乱也是她添乱!”

守在屋门口的下人,没有裴长渊点头,压根不敢把人放进去。

把她拦下来,赔笑脸:“四姑娘,夜已深了,不若回去安寝?明日再来?”

裴芷钰推搡了他一把,又嫌脏似的拍拍手。

“二哥哥都没发话让我走!你一个奴才,竟敢让我回去!”

“你分不清大小王了?!”

守门的下人自然能分得清楚,府里谁说话更有分量。

裴长渊是下一任家主。

眼睛没瞎,脑子没坏的仆从,都知道该如何行事才能长长久久在裴府干下去。

“请四姑娘恕罪,勿要动气。”

嘴上说软话,身子却依旧挡在门前,阻拦她。

裴芷钰咬牙切齿,指着他鼻尖骂:“好啊,你狗胆包天!连我也敢拦!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赶紧给我让开!”

“没有二公子的首肯……这……恐怕是不行。”

她气得双手叉腰,抬脚要踹人!

檐下铜铃在微风中轻晃,发出细碎声响。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晃动,高大身影从中浮现。

裴长渊身姿挺拔,如苍松立雪,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从容,清贵难言。

他眉眼在月色下更显凌厉,狭长双眸微微眯起。

“闹什么?”

裴芷钰抬起的右脚立刻放下,乖巧站好,收起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摆摆手,灿烂笑道:“二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忙。我是来帮你的,你别不见我让下人挡我在门外嘛。我没有坏心的。”

裴长渊丝毫不给情面,冷漠至极:“你很多余。”

裴芷钰:“……”

她尴尬地扯扯唇角:“我……多少有点用吧。二哥哥~你就让我进去吧,哪怕是我站在旁边看着,学一点点本事也好啊~”

“你愿意教虞晚乔,怎么就不愿意教我了?我是你妹妹啊,你教教我嘛~”

裴芷钰说着说着,竟开始撒娇。

她以为这样便能让裴长渊动容……大哥可没有拒绝过她撒娇时的请求。

裴长渊微拧眉,露出一副嫌弃表情。

好像是被恶心到了。

他道:“你自己走,或者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口中的送,可不是好好地把她送回去,要么扛,要么捆,要么抬……

裴芷钰不是没有体验过。

看来撒娇对二哥完全没用,真冷漠。

她脑筋一转,刚摆好一副委屈表情,要开始“唱大戏”了。

屋门猛地一关,掀起一阵风。

冷得裴芷钰一个瑟缩。

同时,她的衣领被暗处闪出来的一道身影飞快揪住,拎起来。

“四姑娘,好巧,又见面了。”

裴芷钰双脚腾空:“……”

屋外没了动静。

虞晚乔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教四姑娘?”

裴长渊回到自己座位上,侧目瞟了她一眼:“你当我很闲?”

虞晚乔:“……”

他不闲,还揽下查账本的差事?

她不明白他。

一向如此。

……

夜已深,烛火摇曳,映照着屋内的陈设。

虞晚乔正坐在桌前,眉头轻皱,手中的毛笔不时在账本上划过。

看账本很耗心神。

密密麻麻的数字不停转换映入眼底,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一阵困意侵袭而来,虞晚乔单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不多时,她的头缓缓垂了下去,半个身子伏在账本上,呼吸均匀……

裴长渊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入睡。

他撂下手中的东西,缓步凑近,微弯了腰,一手穿过虞晚乔的膝弯,另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将人打横抱起……

虞晚乔在睡梦中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呢喃低语:“……哥哥……”

裴长渊眸色暗沉,不动声色收拢双臂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不让任何人觊觎,也不许任何人抢夺。

他送她回了芙蓉榭。

翠禾身上的伤没有好,虞晚乔便没让她跟着伺候。

此刻,应当是歇下了。

夜里的芙蓉榭寂静无比,零星点着几盏灯。

裴长渊把人抱去主屋,一件件剥落她的衣衫,留下雪白的里衣,才把人塞入被褥中,又细细替她掖住了被角,避免漏风。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凝目看了她片刻。

继而,窸窸窣窣脱起自己的衣裳,小心掀起被褥的一角,快速躺了进去,一手搂住虞晚乔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了一带。

环抱着她,阖上双眸。

他克制又疯狂地吻住了她眉心痣,尤嫌不够……

“你是我的。”

梦里的虞晚乔嫌他身体烫,无意识地推他,没多少力气。

她不老实的手被裴长渊抓住,放在下面。

***

晨光熹微,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虞晚乔悠悠转醒,只觉周身被暖烘烘的被窝包裹,舒适得让人贪恋。

她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动作却陡然一滞。

身旁,裴长渊正安稳地睡着。

刹那间,虞晚乔睡意全无!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慌乱地揪紧被子,又忍不住检查自己身上究竟有没有痕迹……

手指一动,便隐隐作痛,就像是被狠狠蹂躏过。

虞晚乔顿住动作,耳朵爆红。

这混蛋有没有给她洗手!

她悄悄打量着身旁的人,平日里冷峻的眉眼此刻在睡梦中格外柔和,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没多少攻击性。

人不可貌相。

虞晚乔脸颊滚烫,心里暗自嘀咕: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登徒子!

裴长渊在她动了一瞬的时刻,便已经醒了。

他察觉到她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没舍得打搅,由着她看。

等虞晚乔的目光移开,他慢悠悠道:“看够了?”

裴长渊面无表情,缓缓睁开双眼,清晨的微光透过床幔,在他眼眸中映出细碎光影。

他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偏头瞬间与虞晚乔的目光撞个正着。

虞晚乔满心羞愤,冷不丁对上他冷淡双眸,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也急促起来,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你,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裴长渊嗤笑:“你倒也……不至于无感。”

他真做些什么,昨夜她便该被疼醒了。

每次都哼哼唧唧的,难哄。

稍微凶一点就要哭。

虞晚乔脸上红晕蔓延至脖颈,“谁说我没有感觉?”

她缓慢伸出右手,嫌恶的表情恨不得砍掉换一只新手……

“你对它做了不好的事情。”

裴长渊扬起眉,点点诧异:“你要跟我计较这个?”

虞晚乔脖子越来越红,被气得膨胀变粗:“我计较的是你有没有给我清洗!脏死了!!你滚啊!”

言罢,她气鼓鼓地裹着被子,无情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裴长渊侧卧在她身后,单手撑着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眼里满是宠溺笑意。

他伸出手,戳了戳虞晚乔的肩膀:“给你擦干净了,别气。”

虞晚乔用肩膀一下撞开他的手,猛地坐起身来,眼尾还微微泛红。

“我生不生气,你什么时候真正在意过?”

他要是真的怕她生气,就不会胡来,忽略她感受。

裴长渊冷下脸:“虞晚乔。”

……

床上两人不欢而散。

裴长渊把人捉来身边用早膳,给她做了小兔子馒头吃。

虞晚乔不接受,她偏不吃,用左手捏着勺子,一口一口喝着葱花肉沫粥。

那只右手,怎么都不肯用。

裴长渊拿她没办法,轻叹一口气:“用过膳,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虞晚乔是喜欢出门的。

但汪韶艳总不让她出去,她没法忤逆她的意思,故而出门的次数不多。

听到裴长渊要带自己出门,她掩饰不住神情欢愉的片刻。

忽而又想到什么。

她道:“账本还没查完。”

裴长渊不甚在意:“交给我手下人去查。”

虞晚乔内心松口气:“好。”

***

日头高悬,洒下暖煦光线。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虞晚乔头戴斗笠,轻薄帷幔随风轻摇,隐约遮挡住她姣好面容。

她好奇地向四周张望,瞧见什么新奇东西,便要看上许久。

行至一处,糖画摊前飘来的甜香引得两人驻足。摊位上,形态各异的糖画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裴长渊上前,拿出银子递给摊主:“要一只兔子糖画。”

“好嘞。”

摊主麻利收钱,很快动作起来。

果然,他是给虞晚乔买的,小兔子活灵活现,下一秒便被塞入她右手中。

虞晚乔没拒绝他示好。

“这算赔罪吗?”

裴长渊轻笑:“我何罪之有?”

他已经很有道德心了。

否则昨夜遭罪的,肯定不止她身体的一部分。

虞晚乔娇嗔骂道:“不要脸。”

裴长渊:“要你。”

虞晚乔:“……”

说不过,算了。

裴长渊的指尖轻触她手背,正要牵住。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道鹅黄色身影:“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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