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卫起是小说《小叔子邀寡嫂出墙,聘以天下求娶》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麓湖人写的一款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小叔子邀寡嫂出墙,聘以天下求娶》的章节内容
大燕国圣元十三年,冬至。
邬漾扭头看向窗外,皑皑白雪,越下越急,仿佛要将这天地填埋一样。
而自己,就是等待被这大雪掩埋之人。
染上花柳病,下身溃烂,全身斑点恶臭的邬漾,躺在破旧无人的老宅。早已心如死灰,可为什么临死前,却还是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一样,迟迟不肯咽气。
这时,门帘卷动,邬漾以为,是他来送自己了。
可走进来,一位少妇带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
是邬澜。
她身着纯白色锦缎长裙,外笼羽鹤大氅,头簪玉饰,耳坠珍珠。她已经年近三十,却仍旧带着在邬家当二小姐那般少女独有的天真明媚,与躺在病床上的她截然不同。
她是继母所生,年纪比邬漾还小上一岁。
那女子小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给床上的人行礼,如在出嫁前邬家一般的清脆:“姐姐。”
邬漾没有力气,眼神瞥向她身边的男童,静静地看他。
可越看,邬漾的呼吸渐渐收紧,那男童的眉眼和自己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右耳垂上的红色痣。
当年生产九死一生,醒来后,所有人都跟她说孩子在肚子里,就已经夭折。
还是那个接生的产婆,看她产后不吃不喝,欲要追随孩子而去,不忍心,才将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模样,描述给她听。
邬漾不会记错,产婆说,她从未见过男婴右耳垂带红色痣的。
“不是,不是死了吗?沈从诚说,我们的孩子已经死了!?”邬漾不敢置信的撑起头,满是斑痕的右手从厚重破烂的被子里伸出来,用力地,想要抚摸那个孩子。
那孩子看见床上人这个样子,被吓坏了,退到邬澜身后,害怕的不敢再向床上那人一眼。
邬澜左手拉着那孩子的胳膊,将他从身后拽出来,同他道:“礼安,叫大夫人。”
那孩子上前,很听邬澜的话,鞠躬行礼后,开口叫出声,“大夫人。”
床上的邬漾,骤然间瞳孔剧缩,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压抑着满眼的哀怨,盯着那孩子。
大夫人?
什么大夫人,分明她才是他的母亲!
礼安,这个名字,还是当年怀他时,自己给他取的名字。
她才是将他十月怀胎生下来那个人!
“邬澜……”邬漾颤抖着声音,沙哑开口。可即使用尽全身的力气,现在的她,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出不来。
何谈谩骂,何谈辨别。
抬眼看向自己妹子那从容的模样,她骤然发现,她早已不是邬家的嫡长女,沈从诚明媒正娶的大夫人。
她是被人丢弃在这老宅,任风吹雨打,自生自灭的枯草罢了。
她现在想要认这个孩子,想要他叫自己一声母亲,都需得面前这个妹妹同意。
邬漾挣扎着身体,从床上跌落到地,爬到妹妹脚前,恳求着邬澜。
邬澜明白了姐姐的意思,笑了笑,转身,让人把沈礼安带了出去。门帘落下的一瞬间,邬澜后退一步,脚下用力的踩在姐姐的手面上。
一边撵着,一边慢慢蹲下身,挑着眉道:“姐姐,别咽气呀。沈从诚,一会儿就到。”
邬漾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本就溃烂的下身,此刻没有被子的遮掩,全都暴露出来,房间里散发的恶臭,让邬澜不得不用手帕掩住鼻口。
嫌弃的继续道:“姐姐,还真是够脏的!”
邬漾说不出话,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一生的骄傲,在此刻被碾碎在地。
曾经的丞相府嫡长女,却得了见不得人的花柳病,被丈夫丢弃在这老宅。可沈从诚,你为什么不同意和离呢?为什么不休妻?
为什么我死,也要死在沈家的老宅?
邬漾这些年,早已和沈从诚分居两地。多次向沈从诚请求和离,都被拒回。他只把她关在后院,哪怕知道她染上花柳病,也只把她困在沈家老宅。
不和离,不休妻!
“恨吗?”邬澜一只手指,垫着手帕,抬起地上人的下巴。
邬漾头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口中的鲜血还在慢慢的流。可眼神却盯着面前人,眼里压了怒意。
怎么会不恨?
她的花柳病是怎么得的?她从未去过烟花之地,除了沈从诚,更没有过别的男人。
是邬澜,她的好妹妹,将那碗药亲自熬好,端给她喝下的。
她本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却臭名昭著,人人喊打,一步步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怎么能不恨!
“可是,姐姐,你有什么可恨的呢?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邬澜温和出声,小鹿般的双眼,稚嫩的瞧着邬漾。
“是姐姐自己选的沈从诚,非要和我换亲,我也只是听从姐姐的话罢了。”
“是姐姐断了和邬家的来往,说自己从出嫁起便不再有娘家。”
“是姐姐非要跟着沈从诚,去那雁门城吃苦受罪。”
“阿澜,从小就很听姐姐的话。”
邬漾嗤笑着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嘴角一边吐血,一边痴笑。
是啊,是她非要嫁给沈从诚。
当年,邬家和镇国候府的世子从小订的娃娃亲,邬漾作为邬家的嫡长女,长大后,按礼制是要嫁给镇国候府的卫世子的。
可邬漾,却突然,有一天喜欢上了沈从诚。
一个五品翰林学士,沈家,连镇国侯府的门槛都够不着的。
为了嫁给沈从诚,邬漾就好像着了魔一样。事事听从妹妹邬澜的建议,绝食,私奔,甚至设计沈从诚跟自己有染,逼沈家娶邬漾进门。
那时候的邬漾,天真的以为自己这个妹妹,还是向着她的。
不像继母和父亲那般,阻扰她喜欢沈从诚。
一直到多年后,沈从诚娶邬澜进门,邬漾才明了,那些年的姐妹情谊,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幻想罢了。
继母从小苛待她,吞占她母亲的嫁妆,在外处处败坏她的名声。让邬漾在华京,从一个丞相府的嫡长女,慢慢成了世家大族间人人唾弃的恶女。
在外不知检点,在家里欺辱妹妹,嚣张跋扈,狠辣至极。
这样一个继母,又岂会是真心为她的婚姻幸福考虑。
他们表面上阻挠,不同意邬漾和沈家的婚事。可实际上,推波助澜,邬漾一步步被推着走进他们设下的陷阱。
他们,继母,邬澜,也包含父亲。
他从冷眼旁观,到不得不放弃邬漾这个棋子。最后,让邬澜代替姐姐,嫁给了镇国侯府的卫世子。
而邬漾,嫁给沈从诚。
跟着沈从诚从华京迁官至雁门城,边境苦寒,一去就是整整七年。
在内她操持沈府,在外经商,辅助丈夫救济百姓,支持沈从诚的官途,让他从户部员外郎,一路升至内阁大学士。
即使这样,沈从诚也从未认真看过她一眼。
邬漾化成鬼都不会忘记,当年和沈从诚成婚的那晚,他看向她的眼神,厌恶至极的嫌弃,“邬漾,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沈从诚这辈子就算断子绝孙,也不会喜欢上你这个荡妇!”
邬漾不以为意,依旧每天像个小太阳似的,跟在沈从诚屁股后面。
她想着,就算是个冰块儿,总有一天可以焐热的。
可多年后,沈从诚还是娶了二婚的邬澜进门。
当年邬澜嫁进镇国侯府不到三个月,卫家就出事了。满门被抄斩,只留下一位年仅十四岁的卫小侯爷,卫起。
邬澜当时提前收到父亲邬丞相的消息,背弃卫家,在狱中逼卫世子签下休妻书,即时回了邬家,这才躲过一劫。
自从邬澜嫁进沈家后,邬漾和沈从诚,两人连之前的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了。
两人大吵大闹,失了分寸。
一直到后来,沈从诚一靠近,邬漾就浑身恶心至极,呕吐不止。
邬漾不知从何时起,从心底里,开始讨厌沈从诚。
连带着生理反应的那种。
应该是从他那次喝醉酒,强迫要了邬漾开始。
也就是那一次,邬漾怀孕了。
邬漾有想过,再给沈从诚一次机会,毕竟有了孩子。
可沈从诚,连同邬澜,和整个沈家欺骗她,骗她孩子在肚子里就死了。夺走她的孩子,母子多年不能相见。
沈从诚,这辈子,你为何要糟践我至于此!
邬澜说的对啊。
她为什么要恨呢?
沈从诚当年不愿意娶她,拒绝了好多次,是她强求,脱光了身子不顾名节设计他;是她心甘情愿地跟着沈从诚去了边境;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愿意给他生孩子。
沈从诚有错,父亲、继母、邬澜都有错,可如今千错万错,邬漾终于想明了,都是她邬漾的错。
她不该执迷不悟,不该喜欢上沈从诚。
邬漾心里的执念,仿佛一下子落下,人也渐渐地闭上双眼。
听着耳边传来男人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股强烈的冷风夹带着风雪,急速靠近。
吹的邬漾,浑身似被万根针扎进血脉,疼的不得不睁开眼。
男人打帘子进来。
他身着紫色绣蟒官服,金冠束发,外披纯白色狐裘。还真是和当年初见他时如出一辙,这么多年,没有一丝变化。
只是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目光冷如寒冰,永远这一副模样,只是俊朗的眉目间多了几分锐利的气势,不愧是上位之人。
邬漾瞧着面前男人,缓缓笑开,喘息着,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轻声开口:“沈从诚,我后悔了。若有来世,再不做沈家妇。”
邬漾说完这一句,一口鲜血急促喷涌而出,吓得一旁的邬澜尖叫出声。
沈从诚瞳孔骤然急缩,一步上前,将邬漾揽进自己怀中,颤抖着双手,沙哑出声:“阿漾……”
若有来世……
邬漾脑子里回荡着死前说的最后那句话,不停的重复,如念咒一般。
后脑勺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她从一片黑暗的旋涡中来回拉扯。
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邬漾和古代的邬漾,两个灵魂相遇,耳边窸窸窣窣的哭泣声,“小姐,小姐。”
邬漾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眼神中带着几分迷蒙与困惑,仿佛刚从一个漫长而虚幻的世界归来。她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晰,脸上满是初醒的懵懂。
初晨的阳光滑进屋子,邬漾循着阳光的方向看去,感受到了久违的清晨空气。
“小姐!您终于醒了!”跪在床边的小丫头,看到床上人睁开双眼,激动地抱住邬漾,那哭声真切又撕心裂肺。
“薄~薄荷。”邬漾有些沙哑的开口出声,本能的叫着面前这个小丫头的名字,似乎是刻在记忆里的。
薄荷是邬漾的贴身侍女,奶娘的闺女,从小跟邬漾一起长大。
薄荷赶忙松手,急促道:“小姐,头疼不疼?我去喊大夫来!”
邬漾就躺在床上,看着薄荷和几个丫鬟,连带着一位老者大夫进进出出,一个时辰后,房间里总算是安静了。
大夫给邬漾的后脑勺受伤处,重新换药包扎好。薄荷亲自熬好的汤药,邬漾一股脑的一口闷下。
薄荷呆呆地看着小姐,手中端着蜜饯碟子,迟迟才开口道:“小姐,就这么一口喝完了?那这蜜饯?”
薄荷从小跟在小姐身边,还是第一次看到,小姐连眉头都没眨,也不用含着蜜饯,就把苦口的汤药喝完了。
“哦,刚醒来有点渴,蜜饯就不吃了。”
邬漾后背垫着枕头,坐在床上,环视着房间里四周。
醒来后,这一个多时辰,二十一世纪现代人邬漾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魂穿到了古代,这个同名同姓的邬家大小姐身上。
不过作为现代人的邬漾,倒是想得很开,既来之则安之,在哪儿不是活着呢。
“薄荷,我这头,是怎么伤的?”邬漾现在稍微一扭脖子,后脑勺就连带着疼。
薄荷蹲在床边,手里还端着那碟蜜饯,眼神打量着邬漾下一秒硕大的眼泪啪啪的掉下来,呜咽道:“小姐,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拦住您爬墙,去跟那沈家公子私奔。我也没给您放好哨,被老爷的侍卫发现,将您从墙上给拽了下来。这才,这才磕伤头。”
薄荷一边哭,一边放下蜜饯,跪在地上求小姐原谅,“小姐,都怪我,都怪我!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呀!”
薄荷口中的夫人,是邬漾的亲生母亲,邬府的前大夫人。
只是刚刚魂穿过来的邬漾,有些断片,好多记忆都是断断续续下的。
“你先起来。”邬漾伸手,将薄荷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靠着自己。
“你家小姐我,磕伤了头,思绪有些混乱,不过睡一觉就没事了。”
“不过,你刚刚说,我爬墙是为了私奔?”邬漾虽然还没适应身份,但也没想到,古代都这么开放了吗?
“是啊,小姐。沈家公子沈从诚。”
“您说,您对他是一见钟情。还说,这辈子要么嫁给沈从诚,要么死。”薄荷眨着一双小鹿眼,乖乖的复述出来。
没记错的话,薄荷比邬漾小一岁,那这位邬大小姐今年也一十有五了。
虽然和现代人的邬漾比起,二十八岁,还小很多。
但也应该懂事了,怎么能说出这样无知的话?
生命多可贵!为了一个男人就……
不值当!
邬漾扶了扶额头,收起心里的吐槽,继续问道:“那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这位沈公子。”
薄荷毕竟年纪小,又跟邬漾从小长大,两人一条心。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人,她自然也喜欢。
于是,就听着薄荷细细道来,从沈从诚的官职、家室,到两人如何相遇,以及小姐是怎么喜欢上他,如何追求沈从诚。
事无巨细,薄荷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脱光了衣服跟他同床,就为了设计他,逼他娶我!?”什么沈从诚长得多好看,写得一手好诗,邬漾统统都不在意。
本以为私奔已经够可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有婚前上床这么一出!
人家男方要是愿意上床也可以呀,关键沈从诚不乐意。
邬漾这下立马精神了,表情都跟着严肃起来,声音颤颤巍巍的道:“薄荷!讲清楚,什么时候的事?”
“小,小姐~就您爬墙的前两天。”薄荷似乎被小姐的模样吓到了,小声的开口。
“您托媒人去沈家三次了,都被沈公子拒回。所以,您就以沈公子同僚的名义,邀约他在天香楼饮酒对诗。您让我在房间里提前点好迷魂香,这样,您说就可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沈公子就算再不愿意,沈家也得应了这门婚事。”
邬漾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薄荷,你当时,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你家小姐。”
“小姐在邬家过得不好,您说,离开邬家,就算再苦再累,过得都是自己的日子。”
“我是您的丫鬟,不怕吃苦,就希望您幸福。”
邬漾抬起手,揉了揉薄荷的脸颊,没有开口。但心底里却替薄荷惋惜,你跟着你家小姐也算是吃苦了。
“那沈家,来提亲了吗?”事情都做到了这一步,邬漾也认命了。
“没有~所以小姐您,才着急私奔。”
“不过,那天在天香楼,是沈公子亲自送您回来的。您当时还被香迷昏着,就嘱咐我,说他一定会明媒正娶,让您安心在邬家等着不要再做出格的事了。”
“还有,设计与他有染这事,沈公子说,只有他和咱们俩人知道。他还说,为了小姐的名节切勿告诉别人。”
还算这位沈公子有点良心,不算是太差劲的人。
不过男人的话,跟放屁差不多,听听响儿就算了。
不还是没来提亲嘛!
跟薄荷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邬漾整个人都累的不行,也可能是刚醒的缘故,总感觉头疼。
后脑勺疼,太阳穴也疼,整个头都要爆炸了似的。
“薄荷,别管那位沈公子了。先扶我躺下,我得再睡会儿。”
“好。小姐,我就坐在脚榻边上守着您,安心睡吧。”
邬漾这一躺下,从上午一直睡到半夜才醒来。
薄荷一直坐在床边,一步没有离开过,小姐睡这么久中途还一直说梦话,好像梦魇了一般。急地薄荷差点又要去找大夫了。
“小姐,您可醒了。”薄荷一脸担忧地开口。
邬漾看到十四岁全须全尾的薄荷,没有被打断双腿卖给人贩子,还是那个机灵的小丫头。猛地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抱住薄荷,喉头窜动,哽咽片刻后,沙哑道:“薄荷,对不起。对不起。”
邬漾在梦中,记起了上一世的一切。
当年邬澜进门后,就接管了沈府的中馈。自己这个大夫人尚还在,活的却不如府中的一等丫鬟。
薄荷因为担心自家小姐房里太冷,怕半夜被冻生病,从柴房偷了一些炭火不幸被邬澜知晓。
硬生生打断了双腿。
邬漾知道后,跪在沈从诚的书房外整整一夜。
求他救救薄荷。
那日是冬至,天寒地冻。夜里的寒风更是刺骨,邬漾就这样跪了一夜,一直到清晨。肩膀衣服上的白雪堆了有一尺厚,沈从诚终于从书房走了出来。
“邬漾,为了一个丫鬟,何至于把你大夫人的身份作践至此!你又把我置于何地!”
最终,薄荷还是被邬澜卖给了人贩子。
薄荷见小姐心情不是太好,也轻轻回抱着,“小姐,您做噩梦了吧?哪里有主子给下人道歉的。小姐做的很好,对我也很好。不用道歉的。”
邬漾感受着怀里人儿的体温,渐渐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温柔而坚定道:“来得及,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如今还没有嫁给沈从诚,一切都来得及。
“薄荷,有饭吗?我饿了。”邬漾从磕破头,昏迷到现在,快两天没有进食了。
“有,有。我让厨房给小姐留着呢,我现在就去端来。”薄荷见小姐开口要吃饭,那说明身体好了,别提多高兴了。
邬漾穿好鞋下地,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
这身子板,怪不得会被魂穿呢,也太虚弱了。
记得小时候,现代的邬漾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就经常跟他们那群小孩子开玩笑:“不好好吃饭,身体虚弱,就会被那些鬼呀仙儿呀什么的,缠身的。”
邬漾从小在孤儿院吃不饱饭,不是不好好吃饭,是因为抢不过。
抢不过那些比自己大点岁数的孩子,更抢不过男孩子。
所以,邬漾小时候的梦想,就是长大了自己开一家饭店。
永远有饭吃,永远不会挨饿。
二十八岁的邬漾,已经是一家全国连锁一百多家饭店的老板。年少有为,妥妥的富婆。可饭店在上市的前一天,她这个老板被合伙人们联手陷害,开车回家的路上,刹车失灵,跌入悬崖。
后来,就到现在了,魂穿到了这个古代的女子身上。
邬漾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夜里烛光跳动,头伸到铜镜前,仔仔细细地瞧着镜子里的人。
白皙如瓷的肌肤,眉目如昼,一头及腰的黑发松松垮垮的半挽着。不是寻常大小姐的鹅蛋脸,脸型又有一点圆圆的,毕竟才十五岁,还带着些未退去的婴儿脸,眸清可爱。
此刻虽然不施脂粉,但邬漾看得出来,镜中的自己是个生得极美的小美人。
脸还算凑合,就是这小身板。
邬漾伸出胳膊抬起裤腿,端详着,这也太弱了。堂堂丞相府的嫡长女,没有个好身体,怎么去对付那些个妖魔鬼怪。
丞相父亲,邬天济。
继母,陆可儿。
妹妹,邬澜。
弟弟,邬烨。
邬澜和邬烨,都是继母陆可儿所生。
这一大家子,牛鬼蛇神,什么心都有,就是不长好心。
她那个父亲,邬天济。现在还能想起他自己的来时路吗?
邬漾的亲生母亲方梨,是江南首富方展博的独女。当年还是礼部主事的邬天济,破天荒的娶了商贾之女为妻,这在华京的世族大家眼中成了异类。
可岳父方展博,甚至整个江南方家,为了这个女婿的官途,出钱又出力。
让他从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平步青云,一路官至礼部尚书。可邬天济狼子野心,为了往上爬,诬陷方家私挖铁矿,亲自抄了岳父的家。
方家连同商铺,整整两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部斩杀,钱财上缴国库。
第二年,邬天济上任丞相之职。
邬漾右手握着木梳,一想到邬天济这个人连带着这些事,似乎情绪就不受控制,折断了一根梳子齿。
邬天济,这个丞相之位,你坐的可还安稳!
邬漾六岁丧母,母亲死的第二天,继母陆可儿便带着小自己一岁的妹妹邬澜进门。
合着这早就在外面过起了日子,就等着当家主母方梨死呢。
刚一闭眼,立马带着老婆孩子进门。
邬漾拿起手中的木梳,嘴角轻挑着,一下下梳着黑发。原以为这陆可儿是个什么大家闺秀,竟是个商女。
邬天济哪里是看不上商贾之女的方梨。
他是早已有了心上人。
为了仕途,不得已娶方梨罢了。
一家子上不得台面,难怪邬漾上一世说什么也要离开邬家。
不过,邬漾上一世嫁给沈从诚,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冰窟窿。一生孤苦,爱而不得。遭人陷害,含恨而死。
其实想想,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现代人邬漾,会魂穿到古代这个邬漾身体里。
邬漾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地开口道:“我们上一生都太苦,太苦了。穷其所有,也没能逃离。”
“小姐,饭已经备好了。”薄荷清脆的声音响起。
邬漾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放下木梳,走向餐桌。
坐下,因为是烛光,不是太亮。邬漾还特意身体前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每一碟中的食物。
迟迟未动筷子。
“薄荷,今天是什么礼佛日嘛,怎么全是素菜?”
一下把薄荷问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小姐,您从三年前起就特意嘱咐过,为了保持好身材,顿顿吃素,不沾一滴油水的。还说,这样穿衣服才好看,沈公子才能多看您两眼。”
邬漾握着自己这一尺小蛮腰,叹了口气,“薄荷,从今天开始,不,从这顿开始,以后我的吃食顿顿都要有肉。肘子、排骨、牛肉、海鲜,一个都不能少。”
薄荷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自家小姐。
不放心,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邬漾的额头,小声道:“也不发烧呀。”
“去吧,现在就去准备。”邬漾抬手让薄荷去了。
没一会儿,邬漾要的那些菜一碟碟的端上来。毕竟是丞相府,再有,陆可儿那个继母,在华京的贵妇圈里可算得上是花钱如流水。
她一个商女,哪有什么挣钱门路。光靠邬天济那点俸禄,哪里够她一身身的珠光宝绿,还天天填补娘家。
这些钱哪儿来的?还不是吞占了邬漾母亲的嫁妆。
好吃的好喝的,通通给我端上来,一个都不能少。我花自己母亲的钱,心里舒坦。
薄荷站在一旁,给小姐布菜。
“薄荷,你坐下,咱们一起吃。”邬漾指着旁边的座位。
“小姐,不可以的。您是主子,我是奴婢,不能跟您同桌而坐的。”薄荷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侧。
邬漾本就饿的发慌,也没什么耐心,伸手一把将薄荷拽坐在身旁。
右手压着她的左肩膀,“你看,这凳子也不吃人,怎么就不能坐了呢。”
说着,左手拿起一个鸡腿,放到薄荷面前的碗中,故作命令的语气开口:“吃。你家小姐命令你,必须吃。”
薄荷向来很听小姐的话,即使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小姐让做的,她都会做。
于是,拿起筷子,端起碗慢慢的吃着鸡腿。
邬漾见状,慢慢松了右手,撸起袖子,朝着那碟中的肘子,一整个拿起。
两手抱着放在自己面前,狠狠地就是一口,肉香四溢,肘子皮软糯不腻,这丞相府的厨子可以呀。
一旁的薄荷被小姐这吃相吓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鸡腿不比蔬菜好吃吗?”
“好吃!小姐,我跟着您已经吃了三年素了。有时半夜做梦,都会梦见偷偷去厨房吃鸡腿呢。”薄荷也学着小姐的模样,用手抓着鸡腿啃,可开心了。
邬漾一边吃,一边瞧着薄荷。
薄荷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让她跟着邬漾吃三年素菜,真是作孽。
“薄荷,你尝一口这个肘子,很烂糊的。”邬漾像个大姐姐似的,开始投喂薄荷。
一顿饭,主仆两人开开心心的吃完,已经丑时。
邬漾没有让薄荷回丫鬟房休息,而是睡在了外间的小塌上。这一天醒来,对邬漾来说冲击太大,陌生的环境和人还没有让她适应。有薄荷在房里,能安心些。
第二天一早,邬漾刚刚洗漱完,早饭还没开始吃,就见薄荷兴高采烈跑进屋,“小姐,小姐,沈公子来提亲了。”
邬漾头上缠着白色纱布,所以发髻还不能盘起来。整头黑发,只在发中央系了一条绿色的丝带。
现在正是初夏,邬漾选了一身浅绿色锦缎长裙,金丝云纹,头上不带任何玉饰。薄荷帮忙给小姐更衣,“小姐,您高兴吗?沈公子终于来提亲了。”
邬漾初听没什么反应,但脑瓜子一转有些诧异,“薄荷,你昨天不是说,设计沈从诚同床这事,外人不知道吗?”
“对呀,外人不知晓。”薄荷点头。
“不知晓,那他今天为什么来提亲?”邬漾回忆着上一世,怎么有些对不上,还是哪里出了问题。上一世邬漾和沈从诚衣衫不整的被人从床上叫醒,当时传的整个华京都知道了。
沈家逼不得已,才来上门提亲。
“那,那有可能沈公子,真心喜欢上小姐了呢?”
邬漾用手指弹了一下薄荷的小脑门,“这话比鬼故事还可怕。”沈从诚就算喜欢二婚的邬澜,都不会喜欢上她的。
她和沈从诚相斥,八字不合。
邬漾托腮想了一会,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道:“邬漾,总要做个了断。”
站起身,提起裙摆,朝屋外走去,“沈家,今日来的是何人?”
“是沈母,还有媒人。”薄荷搀扶着小姐,朝府中堂厅而去。
邬漾从自己的院子,缓缓走来,老远就看到摆在堂厅外,整整齐齐两排的聘礼。
邬漾回想着上一世,沈从诚可没有现在这么大方。
这两排聘礼,应是把沈府的老底都掏空了吧。
堂厅上,继母陆可儿,父亲邬天济坐在中央,听着媒婆滔滔不绝地夸着沈公子。
“邬丞相,您看这门亲事,咱们就定下了?”沈母试探着开口,关键这媒婆说了半天,也没见邬丞相和夫人拒绝。
不拒绝,那就是有希望。
陆可儿看了一眼喝茶的邬天济,这当家的不开口,她一个妇人也做不了主。
不过,这邬漾要是嫁给沈从诚,那她的女儿邬澜,就能代替她姐姐,顺顺当当嫁给卫世子了。镇国侯府的门槛,要是能够着,她陆可儿在华京总算能抬得起头了。
陆可儿年纪三十有余,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身材高挑,盈盈一握的纤腰,绯色簪金挂珠的吉服,耳上坠着润白的南珠衬得肌肤剔透,哪里看得出人到中年,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保养的这么好,想必和丈夫恩爱有加,还有钱花到位了。
陆可儿歪着身子,悄悄在邬天济耳边开口:“老爷,您看漾儿这几年的品行,满华京谁人不知。能有沈家这样清白的官宦之家,娶她为妻,已是万幸。”
“再有,您看外面这聘礼,沈家真的是诚意十足。”
邬天济没有接话,只是端着茶碗喝着茶。端正严肃,久居上位者的眉目间锐利的气势,直逼人心。
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猜不出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陆可儿还想继续添柴加火,却听到堂厅外一声熟悉的声音,清澈高昂:“我不愿意。”
待那人走近,迈进了堂厅,邬天济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邬漾。
“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把大小姐送回房里。”陆可儿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邬漾会来,生怕她搅黄了和沈家的婚事,眼神凶狠地示意一旁的婆子。
那婆子上来就要抓邬漾的手臂,没成想到,被邬漾反手甩了一巴掌。很用力的一巴掌,皮肉抽打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整个堂厅。
邬漾收回手,用手帕擦了擦打人的手掌,语气轻佻但掷地有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堂堂丞相府嫡长女,是你一个下人婆子随意拉扯的。谁给你的胆子,丞相吗?”
邬漾说完,抬头看着坐在前面的邬天济。
眼神坦然,不卑不亢。
陆可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邬漾,更从未被这样当众羞辱过。刚要站起身,和邬漾对峙。就见丈夫邬天济放下茶杯,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邬漾知道此时该自己说话了。
一步上前,跪在父亲邬天济的面前,腰背挺直,“父亲,我们邬家是什么破落户吗?堂堂丞相府的嫡长女,岂是一个翰林学士够得着的。”
“今日这提亲,女儿不愿。只有一个理由,沈家不配。”
陆可儿、沈母,还有媒婆,听到邬漾这番话后,气得五官扭曲,捶胸顿足。陆可儿更是脸上五颜六色,恨不得现在站起来撕吧了邬漾。
可邬天济在,她不敢轻举妄动。
邬天济和邬漾就这样直直的对视,看着对方的眼睛。好似谁先躲避,就会败下阵来一样。
“沈夫人,我还要上早朝。今日这提亲,不做数。”邬天济说完,站起身,看了邬漾一眼朝门外离去。
邬漾赌对了。
以她对自己这个父亲的了解,哪怕自己臭名昭著,品行不端。只要是能从女儿的婚事上,扒下来一层皮,给自己的仕途铺路。
他都不愿意轻易毁了这颗棋子。
而沈家,显然还不够分量。
薄荷见老爷已离开,赶忙从堂厅门外进来,搀扶起小姐,一脸焦急的问道:“小姐,您真不嫁给沈公子了吗?可是您~”
薄荷后面的话没说完被邬漾用眼神打断,左手轻轻拍着薄荷的掌面,“回去再说。”
陆可儿见邬天济一走,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火冒三丈,这是要拿邬漾是问了。“邬漾,你什么名声全华京谁都知晓,哪个好人家会要你这样的?”
“是呀,母亲这不是挺明白的。沈家看来就不是个好人家。”邬漾扭头无辜着一双杏眼,瞧着沈母。
“你,你们邬家,就算是丞相府,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走,我回府打死我儿子,也再不娶邬家姑娘。”沈母显然是被气急了,右手垂着胸口,拽起媒婆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哎,沈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可儿回过味儿来,赶忙去追沈夫人。
华京的圈子就这么大,尤其是各家夫人的贵妇圈,沈夫人今日踏出这丞相府,明日就得传的人人皆知。
她邬漾嫁不出去,不要搅了她女儿邬澜的婚事。
走到门口,气不过,转身冲着邬漾撂下一句狠话,“天生贱骨头!澜儿和卫世子的婚事,你若敢觊觎,我定撕烂你这个小蹄子!”
说完,甩袖离开。
“夫人怎么这样,明明和卫世子订娃娃亲的是小姐您~”薄荷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小姐受欺负的时候。
因这个习惯,没少被挨打。
“不说了,回屋,吃早饭。”邬漾拉着薄荷往自己屋里去,脸上云淡风轻,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没发生,只是去给父亲母亲请个安似的。
可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位继母,当真是厉害,轻易毁掉一个女子的名声,还片叶不沾身。
牢牢把握丈夫的心,至今这丞相府也只有她一位夫人。
可说破大天,女子在这以夫为天的古代,要是没有丈夫的宠爱和偏心,又怎会从一个商女摇身一变稳稳成了丞相府的大夫人,现如今这华京谁还记得陆可儿的出身。
拥有现代人灵魂的邬漾,不是说商女不好。
只是感慨上一世的邬漾为何斗不过陆可儿,因为她没有靠山。只能离家,离开这个豺狼之地。
邬漾住的院子叫清心阁,很偏僻,其实就是东南角的一个厢房改的。离主远和弟妹的庭院都有一段距离,这样也好,清净。
到了清心阁,薄荷就迫不及待的又开始询问,“小姐,您当真不嫁给沈公子了吗?”
薄荷心想,小姐追了沈公子整整三年,好的坏的,苦的甜的,小姐都受了。这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嫁给沈公子,怎临门一脚退缩了。
她替小姐委屈。
邬漾进屋,坐到餐桌前,端起小碗一边喝粥一边开口道:“不嫁。”
“为什么?小姐不是很喜欢沈公子吗?”薄荷歪着头一脸的不明所以。
邬漾又不能把上一世的经历告诉薄荷,她嫁给过沈从诚,可最后呢。嫁给沈从诚,只不过从邬家这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邬漾放下碗,拉起薄荷的手放在掌心,温柔而坚定道:“薄荷,我现在不喜欢沈从诚。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提起他了,好嘛。”
“还有,自由和幸福,不是靠依附他人来得到的。这辈子,我会护好你,也护好我自己。我们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好不好?”
薄荷虽然还是没能明白,小姐为什么突然就不喜欢沈公子了。但小姐说,她会护好我。薄荷双手紧紧抱住小姐的腰,哽咽的在她耳边出声,“好,薄荷记住了。小姐,我也会保护好您的。”
陆可儿这边,送走了沈夫人和媒婆,回了自己的锦绣园。
“去把二小姐叫来。”陆可儿一坐下就吩咐身边的刘妈妈。
片刻后,邬澜终于来了。
她身着粉色纱裙,发上一对金翟发簪,后面又插着一对步摇,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十四岁,少女的羞涩稚嫩早已褪去,模样和陆可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很是挑拨人心。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邬澜是姐姐呢。
“母亲。”邬澜走到陆可儿面前行礼,随后坐到她身旁。
陆可儿屏退了下人,屋子里只剩下邬澜两个人,这才开口道:“怎么回事!邬漾设计和沈公子有染,这事怎么到现在没动静呢?”
“那天不是让你去现场抓奸了吗?”
邬澜被一连问的有些发懵了,这两天一直想着要怎么跟母亲说这个事。
“说话呀。”陆可儿催促着。
“母亲,那天咱们派去的人,都被沈公子杀了。”邬澜到现在还有些害怕,一想到天香楼那天,血染红了楼梯。
“你说什么?杀了!”“一个翰林学士,他岂敢,岂敢动剑~”陆可儿一听到杀了人,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抖没拿稳摔碎在地。
“阿澜,那沈公子有发现你吗?”
“没有。那沈公子只把咱们派去的人都杀了,没有再往下追查背后之人。所以,捉奸有染这事,只有邬家和沈家知道,没有一个外人知晓。”
“咱们贿赂派去的那些人,本就是市井混混。给了他们家里人钱财,谁还管他们的死活。”
“那沈公子应也是猜到了这处,所以就都杀人灭口了。”
邬澜越说越觉得生气,要不是有沈公子这一出,邬漾的名声还能更臭更烂一些,最好让她浸猪笼。
这样,邬家只有一位小姐了。
陆可儿这才松了口气,“你没有被发现就好。”
“不对,那这没有和沈公子有染,没有被人抓住把柄,沈夫人今日上门提亲又是为何?”
“前几日他家公子还这样护着邬漾的名声。”
“难不成,这沈公子还当真喜欢上邬漾了?”
邬澜巴不得自己那个姐姐没人爱没人疼,一听到沈公子护着邬漾,心里膈应吃醋,挂了脸。
陆可儿瞧着闺女这个表情,自然明了,“你可是要进镇国侯府的人,岂是他一个翰林学士能比的。卫世子早晚都是你的人,等着瞧吧。”
邬漾吃饱喝足,也不闲着,就让薄荷把自己的小金库都拿来,她要先清点一下自己的财务。
无论什么社会,女子立足的根本,就是兜里有钱,胸上有肉,脸上有颜。
后两者就先算了吧。
沈家,沈府。
沈夫人一进门,就开始哭天喊地,哭声从大门一路传到沈从诚的书房,震耳欲聋。
沈从诚有个书童从小跟在身边,叫沈六。
沈六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书房,看着满眼期待等了一上午的公子,不忍心开口。
“怎么了?是母亲提亲回来了吗?亲事成了。”沈从诚一脸高兴的开口。
“公~公子,夫人是一路从丞相府哭着回来的。聘礼也都退回来了,邬家没同意这门亲事。”沈六越说声音越小,低着头,观察着公子的表情。
“没同意!是邬丞相没同意,还是邬漾没同意?”说着,迈步朝母亲房里而去。
一进母亲房间,沈夫人就好像终于看到了出气筒似的,抓着沈从诚的上衣就开始打。“你这个不争气的,我怀胎十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
“华京那么多官家女子,为什么非要那个邬漾!”
“你父亲好歹也是国子监司业,就算品级再低,也是朝廷任命的。”
“你个翰林学士,为什么非要娶个名节败坏的女子。不活了,我不活了!”
沈夫人哭了一路,看见自己儿子后,哭的更是越来越凶。
沈从诚搂着母亲任他大骂,只言片语中得知,提亲这事没成功。
沈从诚见母亲哭声小了许多,慢慢安抚着,让她坐到椅子上,转头对媒婆说道:“江媒婆,到底怎么回事?”
媒婆把今日上午,在沈家的一言一行都跟沈从诚如述了一遍。
在听到是邬漾不愿意时,明显一愣,仅仅皱着眉头,“确定是邬漾,亲口说的?”
“沈公子,老婆子可不敢信口胡言,再说沈夫人当时也在场的。”
“那邬大小姐,跪在地上,满眼轻视的冲着我和您母亲说,理由只有一个,沈家不配。”媒婆说完,赶忙上前安慰沈夫人。
“江婆子我,在华京说了那么多的媒,今个还是头一次,当众侮辱亲家母亲的。”
江媒婆这话一说完,沈夫人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哭天喊地。
“今日有劳江媒婆了,酬劳一分不少,天色已不早。”沈从诚让沈六送媒婆出去,她在这添油加醋的,母亲就没完没了了。
沈从诚坐在母亲身边,思索着邬漾说这话的意图。
邬漾为什么拒绝沈家的提亲,她不是一直都想嫁给自己吗?为何跟上一世不一样?
沈从诚,重生了。
他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和邬漾的一切。
再睁开眼,就是在天香楼的天字号房里。邬漾裸露着肩膀,身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纱衣,清晰可见的肚兜和皮肤躺在他怀里。
和上一世那个死在他怀里的邬漾,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样子。
还是记忆中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那个给他操持家业,护他仕途的沈夫人。
上一世他早已喜欢上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只是情不知所起,更不会表达。一直到后来,邬漾心里藏了人,不再喜欢自己。
沈从诚搂紧怀里的人,闻着她秀发的玫瑰味道,久别重逢的归宿感和惊喜,染湿了泪眶。
“漾儿,这一世,我定要与你幸福一生,护你一世周全。”
沈从诚收起情绪,擦干眼泪,环视着四周。
知道了现状,沈从诚给自己和邬漾都穿好衣服和鞋子。扯下床幔,从头到脚将邬漾包裹住,不让外人看到。
抱起邬漾,在那些人来之前,先将邬漾放到了隔壁,地字号房里。
自己则回到原房间,等着他们捉奸在床。
没一会儿,天字号房里动静好大,噼里啪来的桌子掀翻,瓷器摔碎的声音。再开门时,沈从诚右手握着剑,身上、脸上、剑上沾满鲜血。
将剑扔下楼梯,对着下面颤颤发抖的小二说道:“房里进了些臭虫,我给清理了,一会儿自然有人帮你清理干净。去,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洗脸。”
翰林学士沈从诚,自然不敢杀人。可上一世,做到内阁大学士的沈从诚,早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读书的文人雅客。
重新洗漱好后,沈从诚去隔壁抱着邬漾下楼,从酒楼的后门离开。
邬漾因为中了迷魂香还在昏迷,全程都是沈从诚抱着上车,邬漾头上还围着床幔,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沈从诚抱得是什么。
到了车里,才轻轻将邬漾头上的床幔放下来。搂着邬漾,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薄荷一直在酒楼的后面,马车上等小姐。
“薄荷,今日之事,不许让外人知晓。邬澜和你家大夫人也不可以。”
“还有,我过两天必会上门提亲。切勿再让你家小姐,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了。”
“哦,好。薄荷记下了。”
沈从诚将邬漾一直送到丞相府的后门,才自行离开。
一回到家,就跟父亲母亲说了提亲之事,他要娶邬漾,这辈子只娶邬漾一人。
父母亲不同意,因为邬漾的名声在华京很不好,谁家也不愿娶这样的媳妇进门。沈从诚就这样在家,死磨烂打劝了父亲母亲好几天,才最终同意了。
为此,他甚至答应了父亲,不调官,继续做翰林学士。
之前,沈从诚跟父亲争执过好多次,他要去户部,去边境护送粮草,去做那护国护民的好臣子,百姓的好官。
思绪慢慢回笼,沈从诚依旧坐在母亲身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下是母亲被气够呛,一会儿晚些时候父亲下朝回来,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场争吵。
沈从诚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写封信问一下邬漾,她那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沈从诚坚信,邬漾不是真心的拒绝这门亲事。
她一定是被人逼迫,才做出这违心之举。
清心阁,邬漾看着薄荷放到床上的几个小木质箱子,搓着双手。
这就是古代的保险箱呀,还挺精致小巧。邬漾一一打开,看着里面零零碎碎的几两银子和几张银票,心碎了一地。
“薄荷,你拿错了吧?”
“小姐,不会拿错的。咱们这清心阁,就这几个钱箱,全都在这了。”
邬漾“啊!”的一声大叫,吓得薄荷从床上跌倒地上,“小姐,您没事吧?”
“我怎么就这么点钱?钱呢?我外祖父不是江南首富吗?”
薄荷干脆坐到地上也不起来了,省的一会又被吓到,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小姐,您的月银都给沈公子花了。”
“您为了追沈公子包下了萱书阁的顶楼,每天就为了看沈公子去翰林学院上朝班的一眼。”
“给沈公子订制新衣服,送沈公子文房四宝。”
“甚至为了给沈公子送情书,包下了翰林学院所有人的酒钱。”
“还有,夫人的嫁妆,都被老爷归入府中库银了。”
“还有……”
薄荷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这些年,小姐给沈公子花的每一笔钱,薄荷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姐可没给薄荷花过这么多钱。
“别说了,薄荷!我该死,我罪该万死!”邬漾垂着自己的胸口,给男人花钱,就应该天打雷劈。
邬漾有想过穿越过来,自己可能会是个穷光蛋。
但没想到,穷的连裤衩子都没有。
邬漾收起眼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苍蝇再小,也是肉。清点着床上这些芝麻碎银,加起来,首饰银钱只有五百两。
“收起来,薄荷。收好。”邬漾把所有银钱归整,全都放到一个银箱里。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咱们早点吃晚饭,夜间有活动。”
“活动?小姐,您要干什么?”
“嘘!小点声,吃完了就告诉你。”
傍晚,丞相府。
沈从诚给邬漾写了信件,并让沈六亲自送到了丞相府门卫小厮手中,沈六连同二十两银子,一起悄悄递了过去。
“有劳了。”
门卫小厮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再说,大小姐和沈公子那点儿事,全华京谁不知晓。
那小厮将信件和银两揣进口袋里,就往清心阁去了。
一路上走的匆忙,沈家那书童还在府门外等着呢,一直低着头,没顾得上看四周。“等一下。”
突然被人叫住,小厮赶忙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弯下腰,恭恭敬敬的跪下:“二小姐。”
“你这匆忙的,是要去哪儿?”
“二小姐,这不是傍晚要开饭了吗,奴才着急去伙房。”小厮低着头结结巴巴的答道。
“伙房可不在那个方向。还不是实话!”邬澜嗓音提高,显然被欺骗不耐烦有了火气。
小厮立马趴到地上,一下一下的磕头,“奴才错了,不敢欺瞒二小姐。”
“是沈家的书童,让我帮忙给大小姐递封信。”说着,小厮就从胸前把信件掏出来,递给了二小姐。
邬澜身边的丫鬟接过来,递到邬澜手中。
邬澜连一秒犹豫都没有,直接拆开了信:明日傍晚,萱书阁,盼与大小姐一见。沈从诚。
“行吧,你退下,信我帮你送了。”邬澜说完,转身朝着父亲的书房去了。
父亲今早刚刚驳了沈家的提亲,晚上,就相邀姐姐见面,这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也不知是打谁的脸。
本来兴致勃勃的邬澜,刚到走廊,就顿住了脚。
母亲说得对,只有姐姐嫁到了沈家,那她和卫世子的婚事,才能名正言顺。她干嘛要拆散姐姐和沈公子在这一对苦命鸳鸯呢。
应该巴不得邬漾和沈公子赶紧私奔才好。
想明白后,转身去了清心阁。
邬澜到的时候,邬漾和薄荷正在吃晚饭,六菜一汤,全桌只有一个素菜,就是这碗蔬菜蛋花汤。
清心阁没有伺候的丫鬟,只有一个薄荷。
所以,二小姐进来的时候,也没有人通报。薄荷看到二小姐,赶忙从餐桌站起来放下筷子,擦干净嘴巴。
“二小姐。”薄荷行礼。
“姐姐安好。”邬澜越过薄荷,直接坐到邬漾身边,很是亲热的就揽起姐姐的手臂,“有个天大的好事要给姐姐说。”
邬漾继续吃饭,只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哦,妹妹请说吧。”
说着,邬澜就从自己袖中将那封信递给了邬漾,“姐姐,沈家公子对你可真是一心一意。”
“他约姐姐,明日傍晚,萱书阁一见。”
邬漾停止夹菜的动作,低头看着那封已经被拆开的信件,没有接话。
“哦,姐姐,不好意思。我也不知晓是给姐姐的信件,就手一滑给拆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明日可一定要赴约。万不可再伤了沈公子的心。”邬澜装出一副羡慕的模样,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邬漾接过信,没打开,只在手中攥着。
“妹妹,这时辰父亲也该下朝回府了。咱们姐妹俩,可有段时间没有一起给父亲请安了。今儿个高兴,要不咱一起去?”
“好啊!”邬澜应声答着。
“也让妹妹给我参谋参谋,姐姐明日穿什么衣服合适呢。”邬漾说着给薄荷一个眼色,拉着邬澜的手就往父亲的书房走去。
薄荷默默地跟在自己小姐身后,相比邬澜的丫鬟,薄荷跟着的距离有点远。现在天色渐黑,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薄荷这么一个小丫头。
父亲身边的管家通报完毕后,姐妹俩手牵手进了书房。
“给父亲请安。”俩姐妹异口同声道。
邬天济显然刚刚下朝,朝服还没来得及脱下,坐在案前随口道:“今天怎么想着一起了?”
没等邬澜开口,邬漾上前一步将袖中的信件放到了邬天济面前。
“父亲,沈家公子刚刚递进来的信。邀我明日傍晚,和他萱书阁一聚。”
“这信件是妹妹递进来的,我看到后,立马来了父亲这里。”
“我不嫁沈家,看不上沈家,不是开玩笑说说而已,还望父亲理解。”
“还有,之前帮沈公子传信,打掩护,撮合我和沈公子的都是澜儿。我知妹妹对我也是一片好心,可邬家的女儿,如不能为父亲的仕途添砖加瓦,那岂不是愧对养育之恩。”
邬漾一气呵成,没有给邬澜和邬天济任何喘息的机会。
邬天济是什么人,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抬眼看向邬澜。“你干的好事!给我去跪祠堂,明早再出来。”
邬澜从小到大最怕父亲,平时都不敢抬头直视。以前的邬漾也是如此,在这邬家,父母的感情淡泊的比纸还薄。
“爹,女儿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邬澜跪在地上伏低身体,一下下的磕头。
管家在门外听到老爷的命令后,开门,让下人把二小姐拖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邬漾和邬天济两人。
邬天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打量他这个大女儿。某些方面相比邬澜,邬漾显然更像他。
“今日这事,你做的好。”
“以后莫要再胡作非为,父亲自会再给你安排别的婚事。至于镇国侯府,你就不要打算了。”
“女儿明白。”邬漾知道,卫世子和邬澜的婚事,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回去吧。”
“女儿告退。父亲也早些休息。”
邬漾回了清心阁,前脚刚坐下,薄荷就回来了。
“都看清楚了?”邬漾拉着薄荷的手,两人在床上小声的说着。
“看清楚了,小姐。府里的账房在老爷书房的后面,有两个小厮在门口把守。老爷的侍卫都在前面书房那里,一共有四个。平时老爷出门只要离开书房,就会带走两人。剩余两人是不离开书房的。”
邬漾点着头,刚刚她进去邬天济的书房,也看到了。
“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晚什么活动了吧?”
“进账房,偷钱。”
“啊!小姐您~”邬漾一把捂住薄荷的嘴,示意她小点声。
“我娘自己的嫁妆,我为何不能拿。再说,我娘的嫁妆,我允许了吗就归入府中库银。”
“我自己的东西,如今还要偷偷摸摸的。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敲锣打鼓的给我还回来。”邬漾一翻身,躺在床上。
“可是小姐,这么多人把守,万一被老爷抓到非得打死你不可。”薄荷胆子小,一想到要偷偷进去就胆儿颤。
“所以我们得好好研究研究,不能被抓到。”邬漾小脑瓜蹭蹭的转着。
沈六回到沈府。
“怎么样,邬大小姐有给回信吗?或者口头传话的?”沈从诚见沈六回来立马迎上去,满眼期望的问着。
“少爷,信是给送进去了。是邬家二小姐亲自递进去的。奴才一直等在丞相府门外,一直等到现在也没有邬大小姐的回信。传话,也没有。”沈六如实回答。
“二小姐递进去的?邬澜?”沈从诚微微皱眉,显然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反感。
沈六也察觉到了,少爷这是嫌弃邬二小姐?两人好像也没见过面吧,更别说有什么纠葛。
沈从诚回忆着上一世,邬漾死后,沈从诚终于知道邬澜的嘴脸。
她和她那个母亲一样,尖酸刻薄,从小处处苛待为难邬漾,陷害长姐。同样身为女子,更知晓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可她还是和她的母亲让人捉奸,让邬漾声名狼藉。
这样的人,在邬漾身边,简直就是豺狼虎豹。
沈从诚有些忧心,不知道自己那封信有没有真的递到邬漾的手中。
沈从诚忧心忡忡,他见不到邬漾的面,就不能当面跟她说清楚提亲的事。他要娶邬漾,是真心实意,不是被逼。
沈六看着自己公子,对邬大小姐这突然的转变,也很苦恼。
“少爷,您还是想一想,一会儿怎么跟老爷交代吧。”
沈六说话的功夫,管家就来了,“少爷,老爷和夫人请您去堂厅。”
沈从诚提步刚要走,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沈六说道:“你今晚去丞相府外面蹲守,我见完父亲母亲就过去。”
沈六一脸自求多福的神情,暗暗吐槽,公子这是被什么附体了!
被邬大小姐给附体了。
“是,奴才这就去。您可千万不要跟老爷顶嘴,顺着些。今日这事本就邬家做的不对。”
“知道了。”沈从诚应声后离开。
到了堂厅,沈父,沈建昌连朝服都没来得及脱下。回府的途中,就已经知晓了今日家中之事。
“跪下!”沈父呵斥着。
沈从诚知道今日这事,父亲生气也理所应当,没打算反驳,让父亲出出气,明日继续去邬家提亲。
沈从诚本本分分的跪下,低着头。
“我看你是着了魔了!我和你母亲的脸,今日算是丢干净了。现在整个华京都知道了,我们沈家提着整个家财去提亲,被邬家的女儿,当面怼回。”
“对。沈家不配,我们沈家还真的不配娶,这么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子为妻。”
沈父还想继续说,被沈从诚打断:“父亲,我之前跟您说的,邬漾不是那样的女子,您不可这样说她。”
“逆子!”沈父抬脚朝着沈从诚的胸前踢去。
“老爷,息怒,息怒呀!”沈夫人在一旁赶紧拦着。
“瞧见没有,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替那个女人说话。我看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沈父指着躺在地上的儿子破口大骂。
沈从诚又继续保持沉默,只要不说邬漾的坏话,打他骂他都可以忍受。
“老爷,我今日寻思着华京跟咱品级差不多的官宦之家,大理寺丞纪家的小女儿纪芳芳,与咱诚儿年纪相当,八字也合。”沈夫人午后就让媒人把京中年龄相当,品级差不多的都给筛选了出来。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自家儿子成亲。娶了别人,堵住悠悠众口。
也断了儿子的念想。
“可以。明日就把媒人叫来,这事得抓紧。”沈父一拍手就这么办了。
“放心,老爷。这一次一定安排妥当。”沈母应和着。
“我不同意!”沈从诚依旧跪在地上,终于开口。
“爹,娘。活到如今,我要当什么官,娶什么人为妻,都是你们来决定的!我的婚事已经被安排了一次,如今还要被安排第二次!”沈从诚说的第一次,是上一世。父母攀附邬家,逼迫自己娶了邬漾。
“从小到大被你们安排“妥当”,这妥当,那妥当。你们安排的妥当,可曾问过我是否妥当!”
“我说过了,这辈子,我只娶邬漾。除了她,我宁死不娶!”
“混账!”沈父上前甩了沈从诚一巴掌,还不解气。这个儿子何时这样忤逆过自己,“来人,拿家法。”
“目无尊长,好坏不分!我今日一定要把你打清醒了!”
沈母以为再给儿子说一门亲事就行了,怎么会弄成这样?“老爷,不要动家法,老爷。”
沈从诚被下人拉着,趴在木凳上,管家手中举着棍棒,迟迟不敢下手看向一旁的老爷,“老爷,真打呀?”
“打!”
一米多长,跟手臂一样粗的棍子,一下下啪啪用力的打在沈从诚的屁股上。
没一会儿,鲜血染红了衣衫。
沈从诚咬紧牙,一声不吭。可额头的汗液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疼的有多厉害。
“诚儿,赶紧认错啊!老爷不要打了!诚儿,咱不娶邬家姑娘行不行啊!”沈母跪在儿子身侧,抱着他的头哭泣,不停的劝说儿子。
沈父盯着自己这个儿子,今天倒是有了第一次的改观。平日里见他文文弱弱,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血性男儿。打到这个时候,愣是一声不吭。
这是跟自己叫板呢!
“继续打!打到他娶纪家姑娘为止。”沈建昌下了令命,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样子。
“母亲!”沈母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快叫大夫!”沈建昌赶忙蹲下身抱着沈母。
沈从诚在疼晕的前一秒,叫了一声母亲后,也晕厥了过去。一时间,沈父进进出出人仰马翻。
丞相府。
后半夜,府中寂静,大家都已经入睡。
突然,祠堂的方向火光四起,“走水了!走水了!”邬家的小厮拿着铜锣开始敲响叫人。
薄荷第一时间朝着老爷书房的方向跑去,“啊,走水了!赶紧去救火!老爷让大家都去!那可是祠堂!”
邬漾瞅准时机,账房门口守着的两人也去救火,趁乱,邬漾跳窗进了账房。
薄荷在门外盯梢。
祠堂这火,是邬漾放的。
趁着大家都睡熟了,尤其是在祠堂跪着的邬澜,也睡着了。她跳进祠堂窗户,点着了房顶挂着的稠杀。就算明日父亲查起来,也是邬澜跪在祠堂不小心碰倒了火烛,这才导致的着火。
火是从里面着起来的,自然是里面的人点着的。
那里面的人,就只有邬澜。
声东击西,把府中的人和眼睛都吸引到祠堂。
账房自然就没有人把守了。
邬漾一箱箱打开,母亲的嫁妆外箱没记错的话是红色的箱子,而且外面可有方家的印记,很容易找到。
整个账房,左面这一片都是母亲的嫁妆。
邬漾打开后,看到值钱的首饰,小巧又金贵的就揣进怀里,只拿金条。
大的物件不动,容易被人发现不说,也不好随身携带。
方家嫁妆清单?
厚厚的一本,邬漾也随手装进袖子里。
“小姐,好了没有?那边火好像快要扑灭了!小姐!”薄荷在门外小声的催促。
“好了,走吧。”邬漾双手抱在胸前,一走路叮当的响,两人相视一笑赶忙跑回清水阁。
到了房里,邬漾立马上床脱衣服,金条和首饰藏在被褥下,换了一身衣服后也快步跑去祠堂,“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呀!”
薄荷跟在后面,看着小姐一边跑一遍吆喝着救火,真的好好笑。
邬家这场火,一直到寅时才彻底消停。邬漾趁人不注意,从地上抹了一手的灰蹭到薄荷和自己脸上。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
尤其是陆可儿,知道自己女儿在祠堂,火没扑灭就往里冲。邬澜没事,一点没伤着,就是这邬家祠堂被毁的够惨。
邬家祖宗牌位烧了一半,邬天济的脸都要掉到脚底下了。眼里压了怒意看了母女俩一眼就朝着祠堂里去了。
回到清水阁,邬漾和薄荷两人眼皮都打架了。
不过,现在还不能休息。
趁着前院儿还乱着,赶紧把昨日的战果清点了,整整十根金条。玉坠,戒指,发钗,扳指。邬漾大概估算了一下,要是拿去当的话差不多一千两左右。
加上这十根金条可以兑换成一万两。
“薄荷,我们现在手里差不多有一万两千两了。”邬漾一边说着赶忙将东西收起来。
邬漾早就准备好了,把自己的枕头掏空一部分,剩下空的就把金条和首饰都放进去。然后再让薄荷用针线缝上,严丝合缝,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小姐,我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这些首饰都是您母亲的嫁妆,不能当的。”
邬漾心里从醒来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时机未到,现在还不能跟薄荷说。
“那这些首饰就不当了,留着当个念想。”
“对了,还有这个嫁妆清单。”邬漾从被子底下掏出来,一页页的翻看着,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不对。”邬漾喃喃自语道。
“小姐,怎么不对?”
“我昨日把母亲的嫁妆,全都开箱看了一遍。这些,这些,还有这几页,箱子里都没有。”
“还有后面这几页,这些物件,我都没有看到箱子。”
邬漾现在想起来,当时开箱看到好多空箱子,或者箱子里就零零散散的一些物件。
显然和清单上面的不符。
母亲的嫁妆去哪了?就算归入府中库银,邬天济也不可能用母亲的嫁妆送人或者巴结官员。
邬天济这个人,自视清高,用亡妻的嫁妆送礼,传出去他这个丞相的脸也不要了。
不是邬天济,那就是陆可儿了。
对上了,上一世,陆可儿填补娘家。她那个哥哥陆远谋天生好赌博。
“一对贱人兄妹!”邬漾骂完,将嫁妆清单也递给薄荷,让她缝到被子里。
“小姐这是说谁呢?”
“还有谁!陆可儿这个后妈!”
薄荷有些懵,“后妈是什么意思?”
“后来的妈妈桑!”
邬漾和薄荷这两天老老实实地呆在清水阁,哪里都没有去惹祸,跟丞相府小透明似的。
可不去惹祸,麻烦还是找了上来。
这天,临近中午。
薄荷像往常一样去厨房领取清水阁的午饭,一刻钟都过去了,薄荷还没回来。
邬漾又等了一刻钟,也许薄荷去哪儿玩去了呢。
可半个时辰后,薄荷还没有回来,邬漾立马知道不好,薄荷应该是出事了。
厨房在哪邬漾知道,直奔过去。
这个时辰厨房的伙夫小厮们正在吃饭,各个院儿的主子们都按照食谱早已领取了午饭,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了。
“大小姐!”一个伙夫坐在门口,最先看见邬漾。
大家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行礼。
“没事,你们吃。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可有谁看到我家薄荷?”
“半个时辰前,薄荷不小心碰碎了小少爷的冰酪,被小少爷的人带走了。”说话的是府里负责劈柴的,男子性格刚直,是个老实人。
刚刚他看到少爷屋里的小厮把薄荷拖走的时候,气不过,想上去帮忙,被一旁的人劝下了。“小少爷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谢谢这位大哥。请问那碗碎了的冰酪,可还在?”邬漾沉住气,知道得想办法救薄荷,现在急匆匆的过去那个小恶魔一定不会放人。
邬烨,如今8岁,陆可儿进府第二年生的,邬澜的亲弟弟,丞相府的小少爷。
加上邬天济老来得子,全家上下把这个小少爷宠的无法无天,成了混世魔王。才八岁的年纪,打骂下人,欺辱丫鬟。
在他眼里,除了陆可儿和邬天济,其他人都是他的玩偶。包括亲姐姐邬澜。
之前邬漾和薄荷,没少被他欺负。
因为没人给邬漾做主,所以主仆两人能躲着就躲着。可如今,这算是欺负到邬漾的头上来了,小兔崽子,你这是在太岁头上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