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禾殷珩是小说《疯批太子占她,你要往哪里逃?》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琉璃星星碎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疯批太子占她,你要往哪里逃?》的章节内容
入夜,红墙绿瓦之内,带路的宫婢面色严肃,手持烛灯扑闪而动,照得鹅卵石小径忽明忽暗。
宫婢眉头微蹙,显然是对身后人缓慢的步子感到不愉:“阮公主,麻烦你走快一些。若耽误了宴席,娘娘要责难的。”
“知道了。”阮今禾的声音软柔,眉眼却隐含一丝狡黠。
宫裙后摆实在太长,那婢子脚程又快,她只能撩起裙摆,跟着快速穿过回廊。
太子殷珩打了胜仗归来,皇后凤颜大悦,在坤宁宫大摆庆功宴,盛邀宫中所有皇子公主出席,为殷珩接风洗尘。
阮今禾所住的质子所,距离坤宁宫路程稍远。婢女递送消息时,天色已晚,怕误了宴席的时辰,赶赴得很仓促。
“你……走慢……”
她刻意放缓脚步,果不其然,那掌灯宫女已然消失不见。
“跑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阮今禾冷嘲一声,拂平凌乱裙摆,她本就不想参加,能迟一些错过正宴最好。
可由于夜色漆黑,走向拐弯廊处时,一时不察,踩到垂落丝带,整个人往前跌落下去,惊慌地叫喊出声。
“啊!”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一头撞入云锦华服之中,冷冽雪松香溢满鼻尖,是记忆中熟悉得令她发颤的味道。
是他!
殷珩的声音春风和煦:“夜如此深,皇妹怎么走得这般急?”
阮今禾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从他怀中挪出,望见他身后跟着数名宫女,福了福身,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之人,身披镂金色盘龙斗篷,身姿欣长,面容如玉,眸中泛着温润的亮光,气质如雪山冰泉,澄澈中带着丝丝凉意。
“你还没回答孤的问题。”殷珩垂眸下望,她显得娇小极了。
阮今禾低眉顺眼,声音娇柔:“我急着去赴坤宁宫盛宴,夜黑无光,没看清脚下的路,不小心冲撞了殿下,望见谅。”
“你的掌灯宫婢呢?”
“她似乎比我更着急,不见踪影了。”阮今禾指着远处微弱光亮,那宫婢掌着烛灯,头也不回地跑了。
殷珩眉头微蹙,朝旁吩咐:“江渊。”
“属下在。”
“找到她,打断腿,丢入辛者库。”
“属下领命。”黑影统帅江渊,飞速离去。铠甲摩擦声深重,是从前线带回的沧桑。
阮今禾心思微动,并未多言。殷珩手段雷厉风行,那掌灯婢女,真的赶着去投胎了。
“走吧,皇妹。”
她还在愣神之际,不知殷珩从谁手里接过一盏烛灯,站在她的身侧,光照得他那削尖的轮廓更加清晰。
“有劳殿下了。”
他身后跟随的宫人太多,阮今禾不能推拒,更不能与之多言,只能将头深深埋下,默然跟随至坤宁宫。
宫门内华灯初上。
阮今禾在宫门口站定,看向殷珩:“多谢殿下护送,为免非议,我先进去吧?”
他看着她那素净面容上,透着孱弱的眸子,猛得想起那副妩媚动人的诱人模样,忽觉嗓子干哑,火气内敛。
他点点头:“嗯。”
阮今禾逃也似得跑离他身旁,从偏殿钻入宴席,在末尾位置上坐下。
她深呼一口气,还好,没被人看见。
殷珩可是皇后掌中宝,若让她看见,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竟然给她掌灯,恐怕又要被阴阳怪气了。
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正中央执着酒杯的皇后,立马站起身,随后左右两边的皇子公主们,也随之一同起身,迎接离宫半年的太子。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金安。”殷珩拱手行礼。
皇后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朝他挥手,示意他到身边来:“半年不见,你消瘦了。这次平定西凉,可有受伤,本宫听前线军报消息,从未提及你的身体近况。”
“母后放心,儿臣征战沙场,皮外伤无须挂齿,并无性命之忧。”
“皮外伤也是伤,你又不是刀枪不入的铁人,宴会结束后让太医诊脉,本宫要确认你身体无恙才行。”
皇后抿了抿唇:“日后不能再孤勇上场了。朝中武将数十位,挑着历练便是,你是我朝太子,性命比普通人更尊贵。”
殷珩点头:“儿臣知道了。”
大长公主笑得怡然:“皇后会担心你的安危,也是因为东宫无后。太子过了今年生辰,就二十二了吧,的确该考虑婚事了。”
恒楚国朝,乃当世战力强国。
前后打败扶桑、塞北后,国力不容置疑。皇帝体弱咯血,命不久矣,殷珩作为继承人,东宫动向受天下人关注。
他不负众望,三岁识字,五岁写词,十六岁登朝议事,批阅奏章。年仅二十二,已是内阁决策人之一。
殷珩洁身自好,不沾女色,曾放言国无宁日,绝不成家。此番胜仗归来,天下初定,意味着定立太子妃之事,要提上日程。
皇后看向殷珩:“你是该定下太子妃,你父皇成日挂在嘴边,挂念得紧。”
殷珩神情淡漠:“交由母后决定。”
“太子妃日后需母仪天下,成为你的贤内助,更要成为世家模范。你父皇倒是挑了不少千金贵女,本宫觉得你也要掌掌眼才行。”
“我上次去找父皇讨要墨宝,他竟挑了数十位贵女画像。皇兄若要相看,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看不完的。”七公主殷甜笑着接话。
皇后觉得不妥:“朝堂事务繁忙,太子还要述职,哪有那个闲心。”
殷甜思索一番,异想天开地说着:“那就让皇兄站在高台上,一次性叫齐所有贵女,围着他站一圈,便可一目了然。”
“胡闹,你兄长又不是奇兽园的猴子,任人观赏!”
舞娘滑入池中,丝竹之声渐起,左右宾客觥筹交错。
殷珩并未把皇后等人言语放入心里,不自觉将视线落在席面末尾的女子身上。
她一身素色长裙,只用丝带缠起发髻,未戴任何配饰,不点脂粉。明明素净至极,却比珠光宝气的殷甜,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殷甜撅起嘴来:“儿臣也是想,待兄长迎了太子妃后,我就有嫂嫂了。成日闷在公主府,无聊得很!”
大长公主接话:“你若觉得无聊,便招个驸马,别总霍霍你兄长。”
“不要!”殷甜挽着皇后袖边,用下巴蹭她的肩膀:“儿臣要一直陪着母后。”
“你都十七了,女大不中留。”
皇后宽慰一笑,忽而想起了什么,看向席尾:“今禾,也十七了吧。”
“按照恒楚与扶桑的约定,公主入宫质一年后,可以择定亲事嫁出宫去。你入宫一年多,可有心仪的世家公子?”
阮今禾感受到一道锋芒锐利的视线,轻声回应:“回禀娘娘,今禾常年在质子所待着,并未认识什么世家公子。”
皇后侧头看向殷珩:“她是你亲口认定的皇妹,你也要为她的婚事上点心。否则拖成老姑娘了,与扶桑国王不好交代。”
扶桑国战败后,送来长公主为质,意在表和谈决心。
质子为奴,公主为婢。
若非殷珩出面庇护,认阮今禾为皇妹,安排吃穿用度,以公主之礼待之。恐怕她早和其他质子一样,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皇后很赞同太子利用阮今禾,向天下展示东宫宽容盛名。但此女年岁渐长,姿容颜色亮眼,若再留宫中,恐会有祸患。
殷珩抿了抿唇,漫不经心道:“儿臣常年征战在外,随行皆是武将,与京城世家不熟。”
“武将怎么了?保家卫国,热血男儿郎。今禾,你是心仪文官,还是武将啊?”皇后觉得太子敷衍,直接问阮今禾的意思。
阮今禾心思微动,身份卑微的质子公主,自然不会有世家愿意接收。但若能嫁给武将,以此离开皇宫,也未尝不可。
她柔声回应着:“今禾别无所求。”
皇后当她是故作矫情,直接吩咐:“太子,今禾的婚事本宫便交给你了,为她挑个相貌、身世、人品过关的夫君。你迎太子妃,她嫁出宫,也算是双喜盈门。”
“……”
“本宫与你说话,听到没?”
“嗯。”他的声音略显冷淡。
殷珩脸色未改,似乎是平常不过的小事,只是手中茶盏被换成酒杯,一饮而尽。
丝竹之声响彻深夜,待到宴会散席,阮今禾扶着肚子,缓步走出东宫。
坤宁宫伙食比质子所好太多,不说厨艺高下立见,食材也无比新鲜。殷珩出宫征战的半年,质子所境遇每况愈下,她日日喝粥吃青菜,都快瘦成人干了。
得益于前任掌灯婢女惨绝人寰的下场,新换的掌灯婢女非常规矩,照明极为仔细,步子也迈得缓慢。
婢女谨慎恭敬地问着:“阮公主,这样的行进速度可以吗?”
“嗯。”她满意点头。
原主是金尊玉贵的扶桑长公主,不愿面对作为质子奴婢的境遇,坐上前往恒楚的马车后便服毒自尽,她这个在二十一世纪遭遇车祸的倒霉鬼,随即取而代之。
如履薄冰地过了一年整,她终于等到了约定为质到期,可以利用成亲离开皇宫。即便婚事落在他手里,或许也有转圜余地。
“阮公主。”
谄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隔半年再次听见,只觉得熟悉又无奈。
她勾起虚伪笑容:“暗鸦,你怎么来了?”
暗鸦拱手作揖,声音放得极低:“殿下请您去东宫一趟。”
“不去,我们说好了寅时以后不传唤。”
他莫不是出去了半年,把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事都忘光了。都这么晚了,岂不是要在东宫过夜,不行,太危险了。
“殿下知道公主会这么说,所以让小人又多带了一句话。”
“什么?”
暗鸦掐着鼻子,学着殷珩那副阴沉嘴脸:“若她不来,孤便去过。”
“……”
给她整无语了。
暗鸦鹦鹉学舌,却学不出殷珩那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嘴脸。
果然,霸道总裁语录,还得霸道总裁说。
“公主,您打算如何?”
阮今禾叹口气:“前面带路。”
没错。
她穿越至今一年多,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个雨夜,招惹了殷珩。
早知道他的演技,都能获得奥斯卡小金人了,她是绝对不会,学着魏嬿婉求他怜惜……
怜惜到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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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占用皇宫十分之一的面积,极为显赫宽敞,宫墙旁生长高耸常青的竹林,将寝殿拢在其中,遮天蔽日,寂静无声。
阮今禾等人且趁着夜色昏暗,并无多少婢女经过,便未走隐蔽偏远的小径,而是直接走了东宫正道。
抵达宫门后,暗鸦恭敬行礼:“殿下在汤泉殿,小人就不跟去了。”
东宫有处天然泉眼,被挖开后接引沐浴水池,设成汤泉殿。
泉水常年温热,寒霜时节,殷珩常在其中温泡,除调整内息外,还可以炼制功法。
阮今禾很不喜欢这里,因汤泉殿四面无遮挡,只用不透光纱幔拉上,稍有宫人路过,就能瞥见她的存在。
她抚平混乱思绪,踏步走了进去。
殷珩着了件白色寝裤,上半身赤裸,泡在散着热气的汤泉池内。
氤氲水汽中,他的发髻散落,发丝浮在水池上,隐约得见胸前纵横伤疤,是战场遗落下的“皮外伤”。
他闭眸冥想,听到台阶脚步动静,也并未睁开眼,一副入定之姿。
“见过太子殿下。”阮今禾福了福身。
“过来。”
“……”她当做没听见,靠坐在台阶上,洒下半缕长发, 抬眸望着月光。
“还在生气?”他的声色隐有波动。
“我可不敢生殿下的气。”阮今禾双手撑着脸,做出开花的形状。
他们之间早已生了嫌隙,维持冷暴力,足足半年之久。
殷甜心爱的手串不慎丢失,五公主殷柔一口咬定是阮今禾拿的。带着嬷嬷和婢子,把质子所翻了个遍,还非要搜她的身。
当时殷珩恰好路过,得知此事,在众人围观下,缓缓开口:
“五公主要搜身,应当搜个彻底,连她的头发丝都别落下。”
这句话的结果是,五公主带来的老嬷嬷,上下其手,厉害得很。若非殷甜出声制止,她的衣裳都要被扯下来了。
阮今禾气得不行,次日太子出征,直接告病没登台送行。
她再次见到他,气倒是早就消了,只觉得如他这般道貌岸然之人,应当死在战场上。
“你在撒谎。”
他忽而抬头,锐利的眸光,穿透朦胧水汽,投射在她身上,似要洞察她心底所想。
“我没有。”她露出牵强的微笑。
“孤的话,不说第二遍。”
殷珩的声音透着警告和威胁,阮今禾觉得浑身发凉,不自在地绕到他的背后去。
“都过了寅时,殿下不守规矩!”
他的眸光晦暗:“孤征战归来,身体疲乏。让你替孤放松一下。”
阮今禾侍奉他许久,自然听得出话中深意,触上他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按捏起来。
“行吧,我加个班,为殿下松松筋骨。”
看着殷珩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阮今禾心里暗骂着,瞥见他胸前狰狞的疤痕,直指心脏而去,约莫半寸距离,就能夺下生机。
这西凉人出刀时也不使点劲,若是能上移一些,他定要重伤休养,没空与她蹉跎。
她眼睛上移,盯着那孔武有力脖颈,手中力道逐渐加重,恨不能掐到那里,省得成日把她当婢女使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忽而将手抬起汤池,一把覆在她的指节上,声音冷得出奇:“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阮今禾心虚别过头:“殿下身体疲乏,泡完汤泉后,应当好好休息”
“是吗?”
“你若是没休息好,神志不清,便会判不清朝政,使得贪官横行,国将不国,生灵涂炭,山河崩坏……所以你今夜,要修生养性!”
“……”
殷珩回以沉默。
太子气场全开的时候,空气中有股无形威压逼得人喘不过气。阮今禾也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稍微摸清楚他的脾气,
太子沉默 = 太子不悦。
过了许久。
他声音冷冽至今:“你想要觅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阮今禾按捏指节一顿,昧着良心说:“当然是想找个和殿下一样,能文能武之人。”
她的如意郎君,最好和他完全不同。不要这么聪明,也不要这么暴力。
他眉睫微动,落下一排阴影,透着难以言喻的深意:“和孤一样,那就是孤呢。”
温泉热气腾腾,阮今禾额头冒了冷汗,温和乖顺的眸底,划过一丝厌恶。
“殿下,自然是夫君的最佳人选。”
满朝文武皆夸赞的太子,应对敌国质子也能呵护备至。但她知道,这张俊朗皮囊之下,掩藏着血淋淋的狼子野心。
她声音低柔:“我是质子公主,若无殿下庇佑,难以苟活至今。能侍奉已很满足,从未想过取得名分。殿下金尊玉贵之身,应与千金贵女相配。”
他牵过她的手,揉搓着嫰白的指尖:“你倒是看得挺开。”
她眨着眼睛,而后说了句真话:“绝不能让殿下因为我,被天下人耻笑。殿下放心,我从来没想过嫁入东宫,也不需要你负责。”
他看着她,眼睛微眯,从来没有?
这话说得,究竟是真情实意,还是为了安慰他,不找麻烦。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玲珑曲线上,泉水泡得身体越发躁动起来。
半年没见她,发育成熟了许多。
他与她扣住她的手指,让她贴近自己,落在耳垂旁声色沙哑至极:“可孤想要负责。”
她抵住汤池台阶:“殿下不用哄我,真的!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懂事、知进退。”
与他拉扯博弈,总是性命攸关。
汤泉殿四面敞开,烛光闪烁,虽说东宫入夜有禁令,寝殿周遭区域,无人敢随意走动,但难保不会有人贸然闯入。
陛下开恩,令太子照拂质子。皇后将她视作义女,给予几分薄面。若此时传出她勾引太子的闲话,恐怕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殷珩从汤泉中转过身,拢过她的脸颊:“若孤偏要负责呢?”
阮今禾还想拒绝,感受一道森然的目光,改了话风,顺从回应:“殿下对我有心了。”
真是自作多情,谁要他负责啊。
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的机会,她才不要一头栽进东宫的牢笼,此生都虚伪地陪他活下去。
她的发丝拂落池水中,半湿半干之感,看得他心头一阵痒动。
“你放心,即便有了太子妃,你在孤心里都是最特别的。”
阮今禾忍得牙关酸疼,怕控制不住脾气,直接甩他一巴掌,再被打入天牢……
她是多无用,非要做他的小三!
她声音淡淡的:“多谢殿下记挂,你如今当务之急,应是迎娶太子妃,为东宫留后。”
他眸色微凝,露出一抹狐疑:“孤去年碰你频繁,怎么不见你身子有情况?”
“我从小营养缺失,月事失调,概率会小一些。何况东宫长子,应由太子妃诞下,而非我这种无名无份之人。”
她把叶医女配得避孕丸当糖丸磕,能怀上他的种就有鬼了。
“有孤在,你不会无名无份。”
他这话说得不虚,虽说恒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三位,但二皇子雍王擅文,三皇子献王擅武,唯有他文武双全,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当今陛下体弱多病,性命垂危。朝堂早已被太子一党牢牢掌控,他更是率领军队连胜归来,声望早已越过两个兄长去。
东宫即便传出情事,也是时年二十二的太子,血气方刚所致。可床榻之上的阮今禾,会成为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被千夫所指。
阮今禾摆出一副心甘情愿的姿态:“我不想影响殿下择选太子妃,名分之事缓缓也无所谓。反正我得了你的承诺,心已定下,便不会再去找其他人。”
她的脸被温泉汤雾冲得潮红,唇瓣娇翠欲滴,他已听不进任何言语,腹下灼热严重,需要尽快得到疏解,扬手一挥,四方帘幔滚动落下,随后将她带入汤泉。
“噗通”一声响动。
阮今禾跌入池水,张扬水花飞溅,点落在帘幔上,隐现斑斑点点,浇灭了殿内东南两角的烛火。她的衣裙随之湿透,胸前春光乍现,隐现出丰腴轮廓。
殷珩忍了半年,不会让她好过。
他在水中控住她,深吻她的唇瓣,将舌尖顺势倾入,腰间反复刺痛着,逼着她的脸哭喊告饶,直至声音完全喑哑。
朦朦胧胧间,她被他打横抱起,患过屋檐墙瓦,跌入柔软锦被中。
她望不见那人表情,只能双手抵着结实的胸膛,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索求无度。
他吻着她眼尾泪珠,用缱绻声色强势宣战主权:“记住了,你属于孤,独属于孤。”
她无法挣脱,只能嘤咛着迎合,在冷热交替中,将真实心绪彻底掩埋。
一直到天光鱼肚白,他才堪堪停下,放过已累得不成样子的美人。
阮今禾身陷锦被中,及腰长发随意披散开,隐约露出雪色肌肤,梅花踏过的痕迹烙印了全身,暧昧不已。
从水房再次走出,清洗干净的殷珩,披挂着白色寝衣,边擦拭着发丝,边靠坐在床榻旁,回眸看她。
“待孤定下太子妃,便向母后请旨,侧立你为良娣。”
阮今禾疲惫的思绪瞬间清醒,垂下的眸光中隐露一丝隐忍,勾动唇角,用迎合的微笑盖过了失落。
太子良娣,当朝从五品后妃,这应当是殷珩自以为是划拨给她的奖励。
原来他口口声声的依恋和占有,也就值个五品。入了东宫后,还要看上面一到四品后妃的脸色,日日要去给太子妃奉茶问安,古代男人和现代男子挺像,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她支撑着身躯,从锦被中爬起,消瘦的脸蛋上浮现憧憬:“全凭殿下安排。”
殷珩抚过她的脸庞,欲在额头落下一吻。阮今禾稍往后退,避开那个吻后,抓取衣物,声音低柔:“殿下,我该走了。”
他捏了捏她的指节:“留下来,明早乘东宫轿辇回去。”
阮今禾无语,那样岂不是直接昭告天下,她被他宠幸了。那是很荣耀的事吗?
她连连摇头:“来日方长。”
殷珩不再挽留,她将衣裙穿戴整齐,不曾有任何留恋,快步离开东宫。
微风比春日暖阳来得更快,未来得及照见暖意,浑身颤抖不止。
人也越发清醒了。
质子所大门口,她从扶桑带来的婢女绿萝已等待许久。
绿萝见她出现,飞速迎了上去。
“公主怎么脸色这样差?”
她提不起精神,缓慢走入:“无妨,不过是有些累了。”
绿萝原本想继续追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能让公主深夜不回,走得还是隐蔽小径的,除了东宫那位,还能有谁。
绿萝对此行径,早已轻车熟路,提前放好热水,供以盥洗沐浴。她行至阮今禾身边,为她解开外裙内衫,见到那遍布全身的粉色痕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公主毕竟是殿下名义上的皇妹,应让他控制些分寸。你这脖颈一圈都是,若是被其他婢子看见,可就不好了。”
阮今禾松开发髻,沾了汗渍的发丝凌乱不堪,贴在脸颊上。
她的声音淡漠:“他是太子,本就随心所欲惯了,我又怎能控制住他。”
绿萝嘴唇微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阮今禾登着梯子,踩入浴桶之中,将整个身子泡入热水中,疲惫才得到疏解,微微松了一口气,终于舒畅了些。
绿萝端着玫瑰花瓣,一片片贴沾在她的身上,望着那被掐出深重指痕的背部,越发心疼起来:“若是湘妃娘娘还健在,定不会让你吃这些苦头。”
“王上最宠爱娘娘,有她庇护,你绝不会遭受此等凌辱。若不是娘娘撒手人寰,王后只手遮天,也不会……”
绿萝咽了口气,酸得说不出来。
阮今禾拨弄着水波,被绿萝的言语打开了陌生过往。原主从高台跌落污泥的惨痛记忆,逐步浮现。
一年前,湘妃忽生重病,咳喘不止,太医束手无策,秘密带入宫的郎中诊出,是屋中熏香掺入慢性毒。因她长此以往熏染,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湘妃才恍然,始作俑者是王后。
王上未登基之前,她以青梅之缘,成为太子良娣,后成为湘妃。以为能平安顺遂,却不想成为王后眼中钉,除之后快。
湘妃临死之前,要原主抬手起誓,此生不做帝王妾。正是为妾,才处处低人一等,落入这般死局。
湘妃死后,扶桑国败于恒楚国,要出质子表达归顺之心。王后力排众议,选中原主,才有了服毒自尽的前因。
她穿越来时,发觉原主身体瘦弱,面色不佳,哪像金尊玉贵的公主。通过绿萝得知,王后克扣公主府饮食,原主饥不饱腹,为保公主尊严,便用细腰自拟。
芸嬷嬷说:“公主可以去求王上,让他收回成命。王上看在昔日父女情分,动了恻隐之心,定会替你考虑一二。”
求人?原主当然求过,湘妃重病之时,原主跪在王宫门前,祈求扶桑国王昭告天下重金寻名医。可他碍于面子,不肯出手。原主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
原主已死,她不能重蹈覆辙,将自己的命送到恨她入骨的王后手里。
她只能往前走,走到恒楚皇宫,走到无女子容身之地的质子所,寻求安身之法。
然而初入质子所第一日,就听到隔壁传来哭喊声,鲜血溅了满窗,塞北国的王子被雍王打断了腿,随从也被砍伤。
她不能坐以待毙, 为护住乳母和婢女的性命,只能抛下体面豁出去!
于是她盯上了东宫,那个素有宽容贤德之名的太子。
大雨倾盆的深夜,她跪在太子龙辇必经之路上,以单薄之身挡住他的去路,学着魏嬿婉的委屈,哭诉祈求他的垂怜。
她勾引了殷珩,爬上了东宫龙榻,于她而言危机四伏的质子所,因殷珩三言两语,便转成了春风和煦的水榭小院。
“奴婢听闻,太子婚事已提上议程,大长公主殿下,似乎有意将亲侄女送入东宫。届时公主,恐怕不能再随意出入……”
阮今禾思绪回转,将玫瑰花瓣拨弄开,望着臂膀上的红痕,想起了殷珩的话。
“待东宫侧立太子妃,孤便向母后请旨,侧立你为太子良娣。”
她的眸色冰冷刺骨:“待他迎娶太子妃,有新的女人入得东宫,便不会图一时新鲜,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公主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寻觅解困之法……”
殷珩如及时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降下甘霖,解了干涸之苦。她虽心有感念,但人是自私的,她必须为自己打算。
皇宫之中,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东宫即将迎来太子妃,谁还会在意质子所中无名无份的女子。
她应了原主之誓,也不想囿于红墙绿瓦,数着宫苑地砖,等夫君来宠幸。
天光大亮,阮今禾睡了个回笼觉,刚刚睁开眼,听见绿萝从外走入:“公主,德妃娘娘派人过来,请你去一趟钟粹宫。”
阮今禾眉头微蹙:“她向来看不上质子所的人,怎会忽然找我?”
“莫不是五公主又闯下了什么祸,要你替她背黑锅?”
先前殷柔不小心打死了宫婢,就往质子所里扔,说是她的宫人路过,被雍王下人连带处死了。
阮今禾心生无奈,却也不敢耽搁,忙从榻上爬起,简单收拾了一下,特意着了件高领裙装,便随宫人去往钟粹宫。
现如今恒楚皇宫,六宫争斗十分严峻。皇后所出行四太子殷珩和七公主殷甜,因手握前朝后宫大权,地位最为崇高。
协理六宫之权,落在德妃和如妃身上。德妃所出三皇子献王和五公主殷柔。如妃所出二皇子雍王和九公主殷瑶。
其他不在行册内的,便是早幺儿,皆未能存活下来。
德妃母家地位颇轻,先前是从六品青州州同,因祖父对先帝有施粥之恩,得以美人之位入东宫。好在肚子很争气,一举得男,才获封妃位。
德妃向来拜高踩低,从不把出身低微之人放在眼里,哪里还记得来时路。入宫一年多的光景,除了利用她背杀人黑锅外,再无任何交集,根本不屑于与她交谈。
今日主动寻见,恐怕不是好事。
阮今禾到了钟粹宫,才走入宫闱两步,便见到德妃正在院中训人,声音尖细,面色严肃,什么下贱云云,十分难听。
“见过德妃娘娘。”阮今禾福了福身,恭敬行礼。
德妃视线略过她,将手中掌鞭落下,言语十分轻慢:“本宫先前竟不曾发觉,扶桑来的长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阮今禾浑身发凉,觉得此妇像毒蛇,唯恐避之不及,无法生出亲近之感。
“倚仗娘娘宽宏大度,容今禾能安身立命。”她柔声回应着。
德妃将手中鞭子甩下,让奴才们都退下:“本宫看你还算识趣,先前丢的死奴都安然收下,才没干预质子所饮食起居。”
阮今禾抿了抿唇,垂眸默认。德妃所协理的六宫之权中,包括了质子所的安排,即便她未曾伸出援手,也不能说什么不好。
“娘娘大恩,今禾感念至极。”她低眉垂眼,卑微的恰到好处。
德妃用手帕擦了擦手:“昨日庆功宴上,皇后特意提及了你的姻缘,还让本宫帮衬着多关注关注。”
阮今禾有种不祥的预感。
“本宫这里正好有一桩良缘说与你听,大理寺卿近日正为长子物色妻室,想要个出身良好、知书达礼的儿媳。”
阮今禾笑容凝在了脸上,咬紧了牙关,不让心事泄露。
德妃说得正起劲:“大理寺卿可是朝中正三品,长子何贤安生得一表人才,诗词歌赋皆不在话下,是夫婿的上佳之选。虽说长你七岁,但年纪大会疼人,嫁过去不吃亏。”
阮今禾听明白了,德妃这是拿她的婚事做筹码,和大理寺卿搭上关系。欺负她不懂高门贵族的腌臜事吗?
质子所的小国王子出入宫廷,没少将何贤安的名字挂在嘴上。
何贤安二十又四,至今没娶正妻,乃是因后宅小妾众多,已育有三子两女,性情浪荡,常出入烟花之地。世家规矩,未娶妻前连外室都不得养,他却敲锣打鼓地将一房又一房妾室往后宅纳。
嫁进何府,就要做好与恃宠而骄的妾室、习性恶劣的庶出子女,打擂台的准备。
德妃口中良缘,就是一个天大的坑。
“多谢娘娘体恤,但母妃病逝一年,服丧期未过,暂无心姻缘之事。”
德妃冷瞥她一眼:“你既想要守孝,为何先前皇后提及赏春宴物色一事,你不曾开口提及服丧现状?本宫看你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大理寺卿的门楣。”
别以为她不知道,扶桑国孝期和恒楚不同,一年就算守孝结束。阮今禾如今扯这个借口,就是为了推脱,没把她放在眼里。
“太子给你三分薄面,你才是皇宫里的阮公主。若无人庇佑,那几个败国王子,三不五时断手断腿,就是你的下场。”
德妃面色凄厉,声音尖锐至极:“能嫁入何府,已是你天大的福分!”
阮今禾也有些气性,冷声呛道:“若是娘娘觉得何贤安是良配,五公主已及笄,不如替她牵线搭桥,亲上加亲。”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殷柔打翻茶盏,滚烫茶水溅落了一地。
“放肆,四哥喊你两声皇妹,你真当自己是个公主了?母妃给你挑的姻缘,你不感激涕零接下,还要往我身上推,真是大胆!”
殷柔行至阮今禾的跟前,手搭着腰,言语中难掩嫌弃之色。
阮今禾神情未改,并不回应她的话,而是看向德妃,强硬地说:“今禾并非恒楚皇室中人,也非娘娘育下子女,婚配之事不劳娘娘费心了。”
“今禾先行告退。”阮今禾福了福身,不等德妃回应,径直转身离去。
德妃抓起地上的鞭子朝她甩去,却连裙摆都没碰到,咬牙切齿地说:“质子奴仆,仗着有东宫撑腰,也敢顶撞本宫。”
殷柔极为生气:“这个贱婢,竟敢攀扯我的婚事,那何贤安是什么废柴垃圾,哪里配得上我!”
茶盏已碎,德妃缓不了胸前郁结之气,站起身就往内殿中走。
殷柔急着拉扯她的手:“母妃,我在宫外私铸钱币的事,落在大理寺手里了。若不能敲定何贤安和阮今禾的婚事,何大人刚正不阿,肯定不会把我从钱币案里面抹除的!”
因皇后和如妃母家强盛,皇宫中人只关注殷甜和殷瑶的婚事,父皇重男轻女已久,她及笄一年,婚事也被搁置下来。
偏偏她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觉得公主月例不够,就想着去宫外寻个赚钱的途径,结果被人做局骗进了钱币案中。
那伙人只是想拿她做挡箭牌,却没想到大理寺卿刚正不阿,连公主都敢审的,更别提那些山匪强盗了。
德妃托人去询问大理寺卿何大人的意思,结果人家明里暗里要与公主结为亲家,让何贤安成为驸马,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殷柔当然一百个不愿意,便把主意打到入宫一年,生得花容月貌的阮今禾身上。她虽为质子,但毕竟是扶桑国长公主,也算是全了何贤安要做驸马的心。
所以,必须促成此事。
德妃拍拍她的手,阴狠地说:“她敢顶撞本宫,本宫定不会让她好过。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桩婚事由不得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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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今禾从钟粹宫走出,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
殷珩良娣之约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德妃又送了桩孽缘上来。怎么有种大龄剩女过年回家,被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感觉。
她的婚事,今日会成为德妃的筹码,明日难保不会成为其他人的话柄。皇宫不宜久留,尽早脱身为好。
绿萝从外走入,兴冲冲将消息递来:“七公主五日后在御花园举办生辰宴,满京城高门大户都要入宫呢!”
“这么快?”她记得殷甜的生辰是半月后。
“听说是因迎春花提前开了,七公主怕错过花开时节,就央求皇后娘娘提前开宴。殿下此番凯旋归来,许多将领也入宫述职,说是留下一同参与,待庆贺完公主生辰后再离开。”
阮今禾听得心思微动,殷珩摆明了要强留她,与其这样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
她待在室内将香囊填充好,等待着芸嬷嬷过来取物。嬷嬷还没等到,却见绿萝快步走入,面色极为凝重。
她叹口气,难怪右眼皮一个劲的跳。
果然,质子所门外。
暗鸦拱手行礼:“殿下请公主过去一趟。”
阮今禾眸色一沉,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累人又磨神。
他打仗回来后性情大变了吗?先前至多半个月才喊一次,平常都忙得脚不沾地。
昨日才见过,今日又喊她过去,内阁事务何时变得如此清闲了……
她将香包收紧,递送到绿萝手中:“芸嬷嬷来了以后,让她耐心等我片刻。”
“奴婢明白。”
阮今禾出了质子所大门。
白日走的小径比夜晚更加隐蔽,除了竹林掩盖外,还特意绕过几个假山,多走上一盏茶的时间,行至东宫西南侧的偏门。
暗鸦已等候多时:“阮公主,殿下此时正在棋居。”
阮今禾点点头,往棋居走去。
殷珩附庸风雅,东宫东南西北四角,分别设置了琴棋书画雅居,闲适之时,他会去其中闲坐片刻。
她走入屋舍,就见身着墨青色闲服,坐在棋盘之前,执黑白两子,与自己对弈的殷珩。而地面上,洒落了许多翻开的奏章。
阮今禾在外见他,皆是衣衫规整、持重有礼。哪像现在,随性至极,发髻也没束好,几缕青丝斜落肩头。
“殿下今日不用上早朝?”
“父皇早朝途中咳嗽不止,提前退朝了。孤带着奏章先回来了。”黑白子交替落下,他头也都没抬一下
阮今禾抿了抿唇:“殿下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就不打扰……”
他丢下白子,朝她挥手:“过来。”
阮今禾很不喜他这副呼唤爱宠的口吻,还是听话走上前。自己跟自己下棋对弈都要喊她过来,她又看不懂围棋走势!
她靠近殷珩,在距离他一米的安全距离停下,满脸谨慎地说:“你到底有何事?”
殷珩瞥她一眼,指了指肩膀:“晨起发觉酸涩得很,替孤放松一下。”
“哦。”阮今禾心底暗骂,手上依旧照做,为他按摩舒缓肩颈。
明明这些事,东宫下人就能做,为何非要把她从质子所喊来。
真能折腾人……
感觉她有些心不在焉,殷珩耸了耸肩。
“按得位置不对。”
阮今禾回过神来,忍不住说些:“我又不是专业按摩师,殿下肩胛不顺,应去请院正来调整。万一被我按坏了,可就罪该万死了。”
“就你那软嫩的小手,能按坏什么?”
阮今禾懵了一瞬,理出话中深意后,脸立马红了,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她来月事身有不便时,他非要让她手动解决……
他盯着她看去,素白小脸瞬间染上红晕,盈满淡漠的眸子,被慌乱和羞怯所替代,整个人显得灵动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她。
殷珩满足地上挑眉毛,勾着她的指节,将她带入怀中,让她在自己膝上坐下。
阮今禾坐定后,他一手拢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是搅弄着发丝,吸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她忍了半晌,硬生生将卡在嗓子眼的脏话咽了下去,被一个古代人用言语调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也是关心你,怕你身体不适。”
“你多关心自己,孤的身体好得很。”他将她垂落单肩的发丝,缠绕在指节上,一圈又一圈,似乎把不可名状的心事也缠进去。
她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得殷珩情绪低落,俊朗眉眼沉寂许多,不似往日沉稳。
“殿下有心事?”她忽而问道。
“孤心里有什么,你会不知道?”他逗弄着说,语气十分恶劣。
“……”
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关心他!
他松开她的腰身,让她在对面坐下,自顾自将残局续下:“此局杀得正盛,待孤弹完这一局,便来陪你。”
阮今禾翻了个白眼,再转回来时,露出乖巧笑容:“好,我知道了。”
她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去,随手拿了本国朝历史,就翻看起来,室内变得极其安静。
门外传来敲门声。
“殿下,皇后娘娘着人送东西来了。”
阮今禾耳朵尖,听出来那是暗鸦的声音,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毕竟整个东宫,只有暗鸦知道她与殷珩的关系。
“送进来。”他吩咐着。
暗鸦端着画像往里走,似乎是画师新鲜出炉的作品,上面的颜料还未干。
“皇后娘娘让画师,誊画了五位千金贵女的图像,请殿下品鉴。”
殷珩随意扫了一眼,便让他丢到窗台旁,当下并没有细看的兴致。
暗鸦退了出去,把门严丝合缝地合拢。
阮今禾闻见一股浓烈的颜料味,只觉得熏得头晕目眩,便起身去拉窗户卡扣。谁知道卡扣弹开的瞬间,屋外刮起一阵强风,将所有画作从窗台吹落出去,飘入池面中。
她眼睁睁看着美人图沉底,被锦鲤当做食物撕咬,彻底四分五裂。
完了,要老命了。
“外面风大,你本就身体孱弱,还开窗做什么?”
殷珩丢下最后一颗黑子,侧头看她。
她指了指窗外,笑得很尴尬:“如果我说,刚刚刮过一阵强风,把那五张美人图吹到池水里去了……你相信吗?”
殷珩行至窗台边,望见已成碎片的画像,嘴角上扬起来:“孤相信,你是个小醋包。”
阮今禾佩服他的想象力,连忙双手合十,祈祷求饶道:“都怪我不小心开窗,让风有了可乘之机,”
他扣了扣她的鼻尖,假意斥责道:“你心里有气,可以朝孤发出,没必要伤害池塘锦鲤。画像颜料未干,它们岂能活命?”
“我真的没有……”
“你即便毁了画像,孤也要定立太子妃。与其把心思放在捣乱上,不如想想如何讨好孤。孤一高兴,纳你进宫时,位份再往上抬抬,也是有可能的。”
“殿下,你误会了,我真的没这么想,那风太强劲,然后就不小心把……”
殷珩掐着她的脸颊,宠溺又无奈:“孤先前只有你一人,如今要迎娶她人,你确实会不高兴。孤日后不会再你面前提及此事。”
“……”
请苍天,辨忠奸!
阮今禾头回感觉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殷珩的自恋已到了高山巅峰处,无与伦比,无人可及。
她只能笑着附和:“还是被殿下看穿了。”
他满脸的高深莫测:“你脑子里想着什么,孤都清清楚楚。”
“呵呵。”阮今禾尴尬一笑。
她的脑子若是九宫格,至少单开了一格,专门用来装骂他的话。
她捡起散落在地的黑子,盈满真心地看着他:“我的确担心殿下被其他女子相貌吸引,便忘记照拂与我的约定了。冲动之下做出此事,望殿下莫要生气。”
还能怎么办,只能顺坡而下,满足殷珩高瞻远瞩的眼光。
殷珩深望着她,那澄澈眸光散着绵绵情意,似是看着恋慕许久的情郎,勾得他痒动。
他拢过她的眼神,让她跌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掌心锁着她的腰身,将她难掩的嘤咛吞没殆尽,细密的吻逐渐淌过脖颈,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你放心,任何女人,都比不了你在孤心里的位置。”
阮今禾猛得睁开眼,看着池塘碎片,吃饱喝足的锦鲤,果然陆陆续续翻起肚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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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幔不安分地晃动了一个时辰,才堪堪停歇。午后太阳高悬,落下金色暖光。
阮今禾从锦被中挣扎着翻身,淌着汗珠的脸颊边,落满潮红。她忍不住怀疑,雅居内室床榻,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她拢着裙衣起身,身后却传来他缱绻沙哑的嗓音,“今日孤难得清闲,可以与你相伴。”
有病,谁要他陪啊。
阮今禾转身一笑:“殿下好好歇息,我还约了芸嬷嬷,迟迟不归,她会着急的。”
他伸手探入她的发丝,嗅着她长发间迷人的香气:“阮阮不想孤作陪吗?刚刚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要……”
阮今禾立马捂住他的嘴:“我们可是有言在先,床上的事不拿到床下说!”
殷珩不守规矩,也不在乎他人眼光,总是无所顾忌地对她释放善意。她怕长此以往被人看破,就提出了约法三章。
第一,出了东宫大门,他们是兄妹,不可以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第二,她不在东宫过夜,最晚寅时一定要回到质子所。
第三,床上的事不能拿到床下说,更不能作为要挟她就范的名头。
殷珩做到这三件事,她便允许他“胡作非为”,将话本上的姿势摸排个遍,
他撑着脑袋,笑得自在:“孤又没下床。”
阮今禾对他无语,收回了手,把衣裙往身上套:“已经耽误很久了,我要回去了。”
殷珩大手一挥,将她整个人拉回床榻:“阮阮,孤提前迎你入宫吧?”
阮今禾愣了愣,觉得后背蹿出一股凉意:“殿下这样做,于礼不合。”
殷珩在陛下眼中,素来持重有礼,最是守规矩。按照世家嫁娶规制,正妻未入府,岂能张灯结彩纳妾。若此时破戒,便是将他先前苦心经营的贤明毁于一旦。
她非要拖到太子妃入宫才同意迎娶,是因为按照宫中规制,定下亲约,择定良辰吉日,走三书六礼纳娉,至少要三个月。
而这些时间,足够她找到后路。
殷珩的脸色认真,拢着怀中人,一字一句道:“天下没有孤真正要守的礼制,”
平定西凉回归之日,沿途上总有士兵会遇上家中人,嘘寒问暖,添衣送食,已成家的,无不抱头痛哭、难舍难分。
只有他,收得最多的是母后的慰问信,她连只言片语的挂念都不曾带来。
他日夜不停歇地赶回来,看见她低垂眉眼中难掩的疏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或许她也是没办法,无名无份,如何表达相思之苦。
阮今禾眉头微蹙,他莫不是吃错药了,忽然离经叛道起来。
她只能叹口气:“可我要守礼,正宫未入,我贸然以宠妾之名伴在你左右。恐怕会被太子妃看不起,更会被皇后娘娘厌弃。殿下,你当真希望我落得这样的境遇吗?”
他的指节微微用力,深掐着她的腰肢:“她们不敢。”
还真是个麻烦。
阮今禾把平生最难过的事想了想——没有赶上飞机,下一班飞机的机票多花了三千块,
她抬起头时,眼眶泛起微红:“殿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后宫之中,还有许多朝堂事要处理。焉能保证我被太子妃视作眼中钉,被娘娘视作肉中刺后,还能全身而退?”
见殷珩脸色隐有松动,阮今禾打算一鼓作气。撒娇女人最好命,兔兔是不能吃的,她这朵小白花,他也绝对不能摘下!
她的声音柔若无骨:“太子哥哥~”
殷珩不理智的思绪拂散,沉默许久后,轻声回应着:“都依你。”
她如此为他着想,他也不急于一时一刻。
殷珩松开了她,她利落地爬出床榻,整理好衣裙,用发带盘起发髻,匆匆离去。
他望着她那光洁如斯的发髻,忽而觉得刺眼得很,她好像……从没有佩戴过任何发饰,
过了一会儿,暗鸦在外通报:“殿下,阮公主已原路返回质子所了。”
殷珩揉捏着眉心,瞥见身旁锦被凹陷的痕迹,心里不太爽快:“嗯。”
暗鸦屈身在门外,有些忐忑不安。
他打小跟着太子,听声音能大致辨析他的心情。刚刚那一声,有明显不满。先前阮公主离去时,殿下心情总会好上许多,原本要处决的人,也会改成半死不活。
想不明白,暗鸦摇摇头,继续禀报道:“皇后娘娘命人传话,五日后是七公主生辰宴,殿下不要忙于军中事务,定要准时赶回……”
殷珩不耐烦地丢出个枕头,将门“砰”的一声合上。
暗鸦立马跪地磕头:“小人失言。”
室内安静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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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今禾拖着疲惫身子,刚刚踏入质子所,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今禾!”
她转过头来,立马支撑住发抖的双腿,朝来人盈盈一笑:“芸嬷嬷,你怎么在门口等我,不去小院坐着?”
芸嬷嬷热络地牵过她的手,将核桃糕往她嘴前递:“我回来没看见你,听绿萝说你去给东宫送香包了,便在这里等你。这是上头发的糕点,特意带回来给你尝尝。”
那核桃形状的糕点,制作得极为精细,内里包裹着打碎的核桃仁,一看便知出自御膳房。
阮今禾咬下半口,眼睛眯起:“真甜,嬷嬷也吃。嬷嬷近日在尚仪局过得如何?”
芸嬷嬷迟疑了一会儿,又重重点头:“公主放心,老奴一切都好。”
“嬷嬷,虽说那边的意思,是让你帮衬调教新进宫的宫女。但你年事已高,许多事不要亲力亲为,能坐着就不要站着,千万不要累坏了自己!”阮今禾捏着她的手心,往里面走去。
“老奴想尽快调教完这一批宫女,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回来陪伴公主了。”
“我一切都好,嬷嬷不必着急。”
她从绿萝手中接过香包,递送到她的手心,嘴里还不停地叮嘱着:“里头多放了些橙花,用以清心,嬷嬷将它放置在枕头旁,定能一觉睡到天亮。”
芸嬷嬷有些不好意思:“老奴原想着能帮衬公主,没想到反倒成为了拖累,还劳累公主制作香包安睡,真是该死。”
阮今禾护住她的手心:“你若不随我入恒楚皇宫,也不会夜不能寐。我有义务替你调停,日后不能再说这种见外之语了。”
芸嬷嬷点点头,收下香包:“待老奴忙完尚仪局的事,便回来陪伴公主。”
嬷嬷疲惫眼神中,挤出一丝慈祥之意。四十多的中年妇女,还要跟着她折腾。
阮今禾抿了抿唇,眉头拧得越发深了,离宫之前,要先帮芸嬷嬷脱身才行。
如果是普通宅院,或许她放把火翻个墙就跑了,可身在重兵把守的皇宫,侍奉的又是未来的君王,天子一怒,横尸遍野,帮手难寻,她必须要好好斟酌。
殷珩自从回来后,实在太反常了。
他先前不是这样的,常常不苟言笑,在最初始的房事上,都是冷眼旁观她作妖,很少放肆情欲,更不会显露出情绪。
但这两日,他几乎到了索求无度的地步,甚至还不顾太子妃颜面,动了提前纳娶之心。这样的殷珩,让她感到很陌生。
阮今禾送走了芸嬷嬷,撩开袖袍时,发觉已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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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来到七公主生辰宴这一日。
尽管昨夜被殷珩搓磨地厉害,她依旧伸个懒腰,起了个大早。
梳妆台前,绿萝望见她苍白的脸色,止不住地担忧:“公主脸色不好,定是近日昼夜伏出,身心疲惫所致。不如向娘娘告假,不参加赏春宴了?”
“一时疲惫和一世疲惫,我还分得清孰轻孰重。还是上点白粉,掩盖气色吧。”
绿萝叹口气,将白粉拿起:“公主向来素面朝天,难得点妆却不是为了悦己者。”
阮今禾看着铜镜中逐渐显现的美人面,眸色微沉:“时机到了,我就不用如此伤神了。”
绿萝习惯性去取丝带为她挽发,却被她用手腕挡住。阮今禾点点妆盒中银制步摇簪,簪尾垂落着双排步摇:“插这支。”
“公主不是说,戴步摇行走不便吗?”
“就是要不便。”
绿萝不解,只能顺从行事。见阮今禾难得有装扮兴致,特意松散长发,翻出别致的双平髻,步摇落在侧面,显得灵动非凡。
阮今禾破天荒从妆台上拿了口脂,用小指节沾了水,点了些微红在唇上。
铜镜中美人面初现端倪,原有的素净被明丽所替代,许久不见的美貌,展露无遗。
御花园迎春花争相开放,因宾客众多,将花园旁锦鲤争相抢食的池塘也规划了进去。
“今禾!”
阮今禾刚刚踏入园中,便听见尖细地叫喊声,抬头一看,身着淡粉色裙衣的女子正朝她快步走来。
“ 帘珠。”阮今禾勾了勾唇,表示友好。
齐帘珠是西凉送入皇宫的质子,原本是西凉国的小公主,许是扶桑国开了先例,西凉王效仿行至。
短短五日,她已与阮今禾十分熟识。
“这园中人我都不认识,世家贵女不屑与我打招呼,还好有你在。”
“不用慌张,你从前在西凉王室,难道没见过这种场面。”阮今禾安抚着说。
齐帘珠叹口气:“我是族人上供阿爹的舞姬所生,常年被养在后山,哪有机会参与宴会。你今日真好看。”
“我哪天不好看?”阮今禾眨巴眨巴眼睛,逗弄着说。
齐帘珠仔细看着她的装扮,浅碧色长裙,脸蛋依旧素净,唇色比昨日红了些,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发间别了发簪。
齐帘珠爽朗一笑:“你哪天都好看。”
“你这身罗裙很衬春日,丛林走漫步而来时,也让人眼前一亮。”阮今禾夸赞道。
“是吗?”齐帘珠高兴极了,亲切挽住她的手:“赏春宴来了许多贵女,我虽不认识,却识得衣料非凡。皇后娘娘把京城适龄女子都请入宫,非要选上太子妃不可。”
她虽然来得晚,却带了个机灵的随从,几日功夫已将宫中情况摸透了。
阮今禾含着笑:“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两人并肩同行,踏入御花园中,因宫中花匠提前催过了花,百花齐放,蝴蝶翩飞。如此怡然的场景中,皇后却在大动干戈。
“太子怎么还没到?”
宫女扶跪在地,战战兢兢地说着:“殿下一大早出宫去了御林军军营,说是要观看练兵效果,不知何时回来。”
阮今禾拽着齐帘珠避开草丛小径,停在水桥中央,以免被殃及池鱼。
“咚”一声重响,石桌上茶盏被皇后推落,怒斥道:“满京城贵女都来了,他怎能不在场?本宫让你递的消息,没及时递到东宫去?”
婢女慌忙摇头:“五日前奴婢就告知暗鸦,他的确传好了话。”
“派人快马加鞭,去御林军军营,把太子给本宫叫回来。他若不出现在宴席上,你们也都别出现了!”
这番言语中,带有明确的性命威胁,婢女哪还敢耽搁,急匆匆地起身离去。
“母后别生气,皇兄定是军中有事,待他忙完就会过来。”殷甜劝慰着。
皇后瞪她一眼:“满京城贵女都入了宫,都是为了与他打个照面。他若不出现,岂不是让你的生辰宴成为一场笑谈。”
殷甜心生委屈:“母后既然知道今日是儿臣的生辰宴,那儿臣就是宴会的主角。和皇兄来不来赴宴有何关系?”
“你!”
“儿臣去看看膳食上齐了吗?”殷甜一个转身跑没了影。
齐帘珠摇摇阮今禾的袖子,庆幸地说:“连七公主都挨骂了,还好我们避开了。否则定会被她的怒火波及。”
殷甜可是整个皇宫中,唯一能使性子的娇气公主。她含着金汤匙长大,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殷柔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太子殿下是故意不来的吗?”齐帘珠望着人来人往的贵女,感慨着:“这宴席赏得哪里是春色,分明是环肥燕瘦的女子。”
她的声色有些冷淡:“谁知道呢……”
殷珩行事向来跳脱,面上虽持重有礼,实则我行我素。他本就讨厌参加宴会,更别提要成为宴席中心,成为展览品了。
皇后吩咐嬷嬷去盯着殷甜,不要让她因贪吃在贵女中出洋相。继而一甩袖袍,往园外走去。朝中重臣命妇都在等她,不能离开太久。
殷甜跑得快,没有看见眼前人,直接和殷柔迎面撞上,捂着脑袋吃痛片刻,叉着腰就开始责难:“五姐姐,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殷柔并不生气,幸灾乐祸地挡住她的去路:“七妹妹走路还要往嘴里塞东西,不怕把自己噎死了。”
殷甜面色不愉:“还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行径。”
“我是好心提点,你的生辰宴,除了京城贵女,世家子弟可都来了。若是闹出什么贪吃堵喉的笑话,丢的可是皇家脸面。”
殷甜眉头一挑,这是暗讽她上次着急吞食牛乳糕,噎着请太医的事。
她气得呛回去:“五姐姐倒是行事妥帖,却也没见首辅大公子对你另眼相看?近日首辅夫人与母后联系地紧密,也不知是不是要将你的心上人拱手送给我。”
殷柔被说中心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殷甜哂笑出声:“五姐姐若能消停些,我便回了母后,不欲与首辅家结亲。”她如骄傲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与之擦肩而过。
殷柔气得狠跺脚,望见前方水桥中央的阮今禾和齐帘珠,脸色更难看了。
她讽刺道:“赏春宴邀的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你们俩个败国奴仆,不在质子所待着,跑到这里来做甚?”
阮今禾眉头微蹙,真是无妄之灾。
齐帘珠初来乍到,有些惧怕她,往后退了一步:“我们是受邀而来,并非误闯。”
“七妹妹是个傻的,并不知道你们出现,会拉低生辰宴的档次。本宫作为她的亲姐姐,自然有义务替她清扫垃圾。园子里可都是京城高门大户,质子奴婢胆敢踏入?”
齐帘珠脸色苍白,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就走……”
“赶紧滚,御花园寸土寸金,岂能让你们玷污了去。”
齐帘珠就要转身往外走,手腕却被阮今禾一把拽住,不让她挪动分毫。
阮今禾冷眸回望:“我与帘珠虽为质子,却也是一国公主,五公主何必出言不逊?”
“笑话,你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五公主今日这番挑拨两国和平的言语,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入东宫,不知一向宽以待人的太子殿下,会不会继续保持良善,容得下你这般放肆。”
阮今禾拢住齐帘珠寒凉的手心,将源源不断的热气传送过去。
提及东宫,殷柔脸色一变,殷珩的主张就是父皇的主张,若是真的挑起争端,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好过。
她瞪着阮今禾,怒气冲冲地说着:“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本宫倒要看看,四哥能照拂你多久!”
她不再多言,与齐帘珠擦肩而过时,直接用力将她撞开。
齐帘珠拢着被撞疼的肩膀,低垂着眉眼,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了下来。
阮今禾递手帕过去擦泪:“别哭了。”
齐帘珠鼻头酸涩,抽抽搭搭地回应:“我知道做质子会被看不起,却没想到,在五公主的嘴里,竟是宫中婢女。”
阮今禾轻拍她的背部,安抚着说:“五公主嚣张跋扈,你初入皇宫,可以避其锋芒,但不要妄自菲薄。你代表西凉皇室,怎能因她随口诋毁几句,就难过不能自抑?”
齐帘珠抽泣着:“我哪是什么皇室,不过是阿爹推出来替兄长避祸的棋子罢了,身陷宫廷,前途渺茫。”
阮今禾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劝解,毕竟她的处境与自己相似。她若不是做了自轻自贱之举,又如何独善其身。
水桥对岸走来许多锦衣华服的公子,齐帘珠立马停下眼泪,升起了希望:“我来时阿爹有交代,命我与恒楚人通婚。即便皇子看不上我,高门子弟不乏慕色之人,若我能寻得良人,便能脱离困境。”
阮今禾有些佩服她,轻声接话:“你能这样想也好。”
还真是西凉女子,性情爽朗。上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秒就浅笑嫣然。她花了一年说服自己的事,她一秒钟就下了决定。
齐帘珠将手帕递送回去,那华服子弟已然远去,反倒是铠甲摩擦声在耳旁响起。
她探头望去,御花园入口处,来了许多身着铠甲,身形高大,眉目硬朗之人。
齐帘珠忙将阮今禾拉过水桥,压低了声音说着:“我才想起来,皇后娘娘为显贤明,赏春宴邀请了许多将军士兵。我们还是离得远一些,不要和他们打上照面,更不要产生交集才好。”
阮今禾不解:“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寻个依靠脱离宫廷桎梏吗?”
齐帘珠眉头拧了起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从西凉千里迢迢来此,博得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那几位是边防将领,边境黄沙漫天,条件艰苦,难有出头之日。我才不要嫁到偏远之地去。”
边境武将,对于刚来恒楚不久的西凉公主,自然是入不得眼的。
她没经历过质子所的血腥动荡,以为皇宫安稳尊贵,却不知那是阮今禾付出身心换回的。
阮今禾看着池塘边走过的人群,心中若有所思。
“走吧,宴席也该开场了,若是晚了可就找不到好位置了!”齐帘珠拉着阮今禾的手,要往相反的方向走。
阮今禾却不挪动脚步:“我忽然想起来,要送七公主的生辰礼忘带在身上,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齐帘珠只能点头:“那你快点,我为你占个座位。”
“嗯。”
此行宴席上,殷柔坐在首辅夫人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三不五时将话题往首辅家大公子那里扯。
婢女从外跑来,停在殷柔身旁,声音放得极低。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何公子微醺,已在其中歇息了。”
“嗯,照母妃的原计划行事吧。”
“明白。”
婢女屈身退下。
殷柔眸中划过恶毒,那个恒楚来的贱人,竟敢用太子身份来压她。火候尚且不足,就如此牙尖嘴利,有朝一日让她得了势,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她最好乖乖躺在何贤安身下,应下这门婚事。他好歹身份地位不低,除了好色滥情无能脾气大之外,也没什么坏毛病。
赏春宴名流众众,许是都收到东宫相看妃嫔的消息,朝堂命妇太多,皇后一人忙不过来,德妃和如妃也在旁帮衬着。
首辅夫人显然更有意向与皇后亲近,尽管她忙着安排其他贵妇落坐的事宜,未曾与她说上几句话。
反倒是她身旁的殷柔,搭了无数次嘴,都没能得到她的注意。别提更深入聊天了,德妃见状,心里也有些憋闷,还是要尽快安排好何贤安的事宜。
殷柔若能成功嫁入首辅之家,将来便是首辅夫人。可化作朝堂助力,增加雍王翻身可能。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时机需尽快把握。
“娘娘,殿下说不着急。”
婢女去而复返,在皇后耳旁落下一句。
德妃看过去,见皇后脸色差了许多,冷不丁地开口:“赏春宴是姐姐为太子而办,宴席都开了,怎么还没见到他?”
皇后一记冷眸扫过去,满是警告。德妃立马将头缩回去,没再多言。
皇后维持体面,穿梭在贵妇之间,已很不好受了。殷珩到现在都没从军营赶回来,若一直不出现,她的脸面也过不去。
“太子心系万民,挂念朝堂,岂会被姻缘琐事绑缚,即便他不出现,也不会影响世家对他的看法。”
大长公主人未至,声音却先到。
众人循声看去,见贵气非凡的大长公主身旁,还站着一位妙龄少女。
她一身嫩黄色绣珠长裙,眉眼清丽,举止端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正是大长公主的亲侄女,孟清欢。
“见过皇后娘娘。”孟清欢福身行礼,举止娴雅,落落大方。
皇后挽着她的手,扶着她起身说话:“姑母常跟本宫提起,有个名动江南的孙侄女。今日得见,的确不凡。”
孟清欢声音轻柔至极:“今日能得见名动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是清欢之幸。”
受到恭维,皇后脸色好了许多,让二人入座,唤了婢子来添茶倒水。
大长公主无所出,府邸早已没落,唯有驸马兄长的嫡女孟清欢是颗沧海遗珠,自小养在江南,才学不输男子,未曾及笄之前,门槛被媒婆踏了个遍。
孟清欢之父,是孟晚堂,如今正任着国子监祭酒一职,门下学子皆出自京城贵族之家,不日将侵占朝堂。
皇后早就在心底打了算盘,有了孟晚堂的助力,便可替太子获得朝堂新生一代的力量,有利于他日后平稳登基。
再看孟清欢,柔顺,乖巧,明事理,识大体,书香门第出身,又有江南才女之名,实在是和殷珩非常相配。
皇后越看越喜欢,指示身旁婢女为她添食入碗:“清欢消瘦,应当多吃些。”
孟清欢含笑接受,表达感激之情。圆桌上的其他命妇对视一眼,便大致有了数。
东宫太子妃的人选,是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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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间,边境武将不习惯宴席上的矫揉造作,饮下两口凉酒,往竹林池塘走去,碾碎饼屑丢入池中,引来锦鲤争相夺食。
若非殷珩平定西凉,让边境疆域有了喘息之机,这几个常年驻外的将军,也很难来到京城述职。
他们虽不习惯世家文人的说话方式,却也真心高兴,能入得皇宫,成为皇帝口中的肱骨之臣,实在是荣耀至极。
“陛下和娘娘当真仁厚,竟能允许我等粗人,参与七公主举办的赏春宴。”
“我们一路护送太子殿下回宫,才有机会在京城停留。还是沾了殿下的光。”
“若是有幸被殿下赏识,能留在他身旁做入幕之宾,或许就可以离开边境,真正发挥自己的效用了。”
“不要妄想太多,殿下身边多得是能人异士,何况他自己就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大老粗。还是趁着机会多饮两口好酒吧……”
“也是,殿下怎会看得上我们。”
一群人又不住地摇头,饮下酒去。
走在最末尾,铠甲磨损得厉害的武将,见众人酒壶已空,自告奋勇转身,打算去宴席上再多拿两罐来。
他沿着池边往回走,却见前方遗落一抹碧色人影。
那倩丽身影倒映在池水上,裙摆纱带斜落了一部分,沾在池面上,半湿半干,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呆愣在原地,一时忘记取酒的任务。
少女俯下身子,用树枝勾弄池塘面上裸露在外的岩石,清丽眉眼上显露一丝焦急,金步摇随之晃动,将长发也缠绕进去,泄露主人不安的心思。
半天也没碰到,她泄气起身,嘴巴微微撅起,澄澈眸子微微泛红,余有难过之意。再侧过身时,午后暖光打在身上,美得不像凡间之人。
她抬眸望去,正好撞见他三分痴迷三分惊羡的视线。
他慌忙挪开视线,不好意思地说:“小姐站得离池塘太近,小心跌落下去。”
阮今禾朝他福了福身,观察良久后,轻声开口:“阁下身着盔甲,是武将出身。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否相助?”
“我吗?”他有些发懵,下意识回望,对上视线的一瞬脸更加红了:“有何困难?”
阮今禾指向池塘石壁:“我的手帕不小心被风吹落到石壁上。我用树枝勾弄许久未能取下,将军能否帮我一把?”
“手帕?是那个吗?”
他循着阮今禾的手势,看向池塘前方,果然裸露的石头上落了一方绣帕。
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哭腔:“那手帕是贵人相赠,若是不慎遗失恐遭责难。”
“小姐莫急,我替你取回便是。”
说罢,他原地蹬了一脚,便踏着池水往前飞去,如蜻蜓点水般,用叶片为力,轻轻松松将岩石上的手帕取回。
“给你。”
他将手帕递过去,阮今禾靠近几步,接下后,郑重福了福身,正要开口答谢,未料想步摇晃动力道太大,竟直接勾住他铠甲边缝,死死卡在上面。
“小姐别动!你的发簪卡住了。”
“可我这个姿势,维持不了多久。”
“……”
他的手顿了顿,终于还是将那步摇,从阮今禾的发髻上取下,让她能直立起身。
“我……这就解开。”
将军有些局促,然而那步摇实在脆弱,他怕力道大了会弄坏,力道小了又解不开,只能勾动着手指,进退两难。
阮今禾笑了笑:“我正要去往宴席,不如一同随行,边走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