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庄凌洲最新章节内容_江晚宁庄凌洲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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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宁庄凌洲是小说《婚途漫漫,庄爷枕边的小难哄》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叶晚烟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婚途漫漫,庄爷枕边的小难哄》的章节内容

江晚宁庄凌洲最新章节内容_江晚宁庄凌洲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江晚宁赶到庄园时,天已大黑。

“看看,我们凌洲可真厉害,都上《纽约时代》的精英榜了。”

抬着杂志的陆念华开心得合不拢嘴。

这儿子,真是给她长脸。

哈哈哈。

正厅笑声一片。

“念华,要我说,凌洲这么优秀,身体也好利落了,老夫人那边也算有了交代,这婚吧,迟早的事,别耽搁,早离早好。”

江晚宁拎着包,在厅门外站了会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拎包的手紧了紧,深吸口气,迈进正厅。

江晚宁语气轻柔:“夫人。”

闻声,正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富太太瞬间沉默。

陆念华沉着脸,把江晚宁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压了压唇角,吁口气:“这都几点了,也没个时间观念,不知道你在学校整天都忙些什么。”

江晚宁大气不敢喘:“抱歉,夫人。”

要不是家教课的小孩顽皮,做任务拖拖拉拉,也不会误了时间。

她也懒得做解释,反正说再多都是多余的。

终归是场合不对,又是自己的六十大寿,陆念华收起碎碎念,扬扬下颚:“去厨房看看,把炖好的燕窝粥端上来。”

江晚宁未做迟疑,把包放下就进厨房去。

“三少奶奶。”佣人见她,从灶台前退开身。

这种情况也不是头一次,江晚宁很自然的走过去,保持微笑,端起灶上的炖锅:“麻烦帮我拿几副碗勺。”

正厅里的富太太她认识,都是陆念华比较交好的几个老朋友。

她把燕窝粥盛好,小心翼翼放到每位富太太面前,最后一碗端给陆念华时,声音仍是轻柔:“夫人,请慢用!”

江晚宁自小都怕陆念华,她身上的那种冷艳高贵的气质,总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陆念华冷应她一声:“嗯,”把桌上的杂志拿起递过去:“收一下。”

江晚宁接过杂志,视线倏然落在杂志封面上。

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下,包裹着男人挺拔的傲人身躯,合着那张刀削斧刻的男性俊逸脸庞,整个人透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息。

庄凌洲,江晚宁的豪门老公,淮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庄家三少爷。

年纪轻轻就有着不一般的商业头脑和敏锐的市场洞察力,二十八岁正式担任恒晖地产的接班人,三十岁已经成为淮城商界里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江晚宁盯着封面出神,感觉不可思议。

这么优秀的男人,竟是与自己结婚一年的老公。

“愣着做什么,”陆念华抬眼,保持高贵的气质,语气尽可能放缓:“我让阿凤给你留了饭菜,吃完早点回去。”

江晚宁受宠若惊:“谢谢,夫人。”

饭菜倒是留了不少,但看着就索然无味的样子。

江晚宁也不是挑食的主子,就是这两天忙着写研究生毕业论文,包括绘制设计图稿之类的,下一步还要考虑就业问题,得空还做兼职,三餐基本属于不规律状态,肠胃已经开始出现反抗情绪。

她随便应付了两口,与陆念华打过招呼,打车直接回海棠城的别墅。

这是庄老夫人特意给爱孙准备的婚房,婚后,庄凌洲在这里住了不到半年,便前往美国打理庄家在国外的地产生意。

如今半年过去,也只是每逢周末,江晚宁会过来住两天,平时,她都住在学校宿舍,最近几周,学业繁忙,她基本都没再过来。

今天周五,要不是陆念华的大寿,她估计还得在学校熬夜写论文。

回到别墅,江晚宁才想起放在包里的寿礼,脑袋嗡的一热,想死的心都有。

这可是她千挑万选的一条玉佩,挺配陆念华的气质,虽然陆念华不缺这些珠宝首饰,可作为儿媳妇,不说让她有多感动,起码是她的一份心意。

现在,江晚宁想想也知道,陆念华在庄园会对自己是怎样的一番抱怨。

罢了。反正也没期望过她能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

江晚宁把寿礼搁在客厅桌上,进浴室冲过澡,洗掉一身疲惫,急匆匆进书房绘制设计稿。

江晚宁从小钟爱画画,特别是西方建筑物,总在她的绘画本里出现,以至于,在考大学填报志愿时,毅然决然选择了建筑学。

五月的淮城,温度适宜。

江晚宁把吹干的长发用鲨鱼夹随意挽起,身上穿了一条垂感十足的真丝吊带裙,专注地坐在书桌前绘制设计图。

设计图是毕业论文中的一部分,半点马虎不得。

凌晨十二点已过,书房地板上,一地的纸团。

江晚宁绞尽脑汁,也没画出一幅令自己满意的图稿,再次撕掉画纸,利索地揉成纸团扔出去。

随手抛出去的纸团,在空中呈现一道不规则的弧线后直直坠落时,被一只大手接住。

正要继续画图的江晚宁倏然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没听到纸团落地的声响。

手上的动作一滞,抬眼才发现门口站的人。庄凌洲正打开被她揉皱的纸团。

江晚宁一怔。

庄凌洲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少爷……”

庄凌洲垂眼盯着图纸看了一会,眉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嗓音低沉:“江晚宁,你平时就是这么逼自己的?”

闻声,江晚宁愣了愣,没出声。

她不反驳,她向来对自己严格,但今晚实属状态不佳,没灵感,没心情,没精神…诸多原因困扰。

江晚宁继续静默。

庄凌洲没再说什么,单手将画纸揉成纸团,轻巧地扔在地上,视线瞥了眼凌乱不堪的地板,随后抬步走过去。

江晚宁骤然睁大双眼。

庄凌洲步伐沉稳,身姿挺拔,一身挺括的浅灰色西服…活脱脱就是从杂志封面上走出来的男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去美国前还靠轮椅拐杖行走的男人,现在正潇洒向自己走来。

江晚宁晃神,一脸愕然地从凳子上起身,绕桌出来,搀扶他的双臂,仰起头:“轮椅呢?”

江晚宁的反应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庄凌洲眸色微沉,语气冷淡:“看来,轮椅才是你老公。”

“……”

闻言,扶在他双臂上的手立即收回,江晚宁心中暗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怕你摔倒,我上赶子给谁看。

再说,又没人告诉她,庄凌洲去一趟美国,不仅上了什么精英榜,腰也好了,腿也不残了。

难怪今天在正厅外,会有人那么焦急地想让陆念华休了她这位有名无实的儿媳妇。

像她这种没地位没背景的女人,在庄家人眼里,不过是侥幸爬上庄家男人床的佣人,攀了高枝,全家跟着平步青云。

见她无话可接,噘张嘴不理人,庄凌洲挑了挑眉,脸色困倦:“我上楼洗澡。”

江晚宁无动于衷,全当没听见。

庄凌洲转身走人,江晚宁这才微微掀起眼帘望着他沉稳如峰的背影。

胸口憋口气没处撒,江晚宁脚尖往前一踢,一个纸团正中庄凌洲的小腿。

江晚宁一慌,贝齿紧咬着唇。

只见庄凌洲脚步一顿,轻声叹息后继续走开。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江晚宁倒吸一口凉气,她也就会自己生生闷气,发发牢骚,憋到乳腺不通也不敢胡乱撒野。

江晚宁侧首看了眼桌上的画纸,本来就状态不佳,现在又冒出个闹心的人,哪还有心思作画。

她从书房出来,门铃突兀响起。

这么晚,也不知道是谁,这里除了他和庄凌洲会来,就是庄老夫人的贴心女佣云婶,偶尔会过来帮忙打扫卫生。

江晚宁走到门口,接起可视门铃,是庄凌洲的秘书:“林昭”

江晚宁打开门。

“少奶奶,庄总的电话打不通,他的药,落在车上了。”

江晚宁接过林昭手上的一大袋药,包装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舒筋活络几个字倒是显眼。

“这些药,早晚各一次,涂抹在腰部,加以按摩吸收,在国外,都是理疗师做,今天太晚了,就辛苦少奶奶了。”

林昭交代完,笑眯眯退出门外去,随手带上门。

江晚宁拎着药袋上楼,浴室水声淅沥,她坐在床边详读药品说明。

两年前,一场车祸,夺走庄家两条人命。

[淮海地产大亨庄承良和长子庄凌泽在事故中丧生,三少爷庄凌洲致残]

新闻一出,震惊整个淮城商界。

而无人知晓的是,事故中丧生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庄承良的私人司机,江晚宁的父亲江培远。

江晚宁刚把说明书通读一遍,浴室门就被打开。

庄凌洲穿着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

江晚宁从床上站起来,提着药袋晃了晃:“林昭送过来的药,早晚各一次。”

闻声,庄凌洲走向她,一股淡淡的沐浴清香沁人心脾。

他不疾不徐,抬手解开刚刚才系上的腰带,利落脱掉身上的浴袍扔在床尾。

那壁垒般的胸膛,线条流畅的腹肌,每一寸肌肤都恰到好处地长在这个男人身上,体型完美得令人赞叹。

江晚宁却理智吩咐:“躺下。”

她好像对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免疫。

结婚一年,除了没有夫妻之实,庄凌洲身体的每个部位,她都触过,看过…从羞涩到坦然面对,无非就是千百次正视自己的身份,除去妻子的这一角色,她不过是庄凌洲的贴身佣人罢了。

江晚宁把药液置于手心,双手反复揉搓发热后,才轻轻覆上庄凌洲的腰。

照顾庄凌洲的这段时间,江晚宁学的东西挺多,按摩技术堪比一流的专业人士。

“江晚宁,”趴在床上的庄凌洲出声:“未来的建筑师,按摩技术这般厉害,按摩师恐怕都要有危机感了。”

江晚宁郁闷地撇撇嘴,双手动作依然温柔:“三少爷,你是没体验过更好的按摩技术,否则不会这么抬举我。”

庄凌洲薄唇轻牵:“理疗师就没你按的舒服。”

这话真养耳,感觉…真不错,江晚宁眼波带笑:“真是难得,三少爷也会夸人了。”

没多会,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庄凌洲竟然睡着了。

“庄凌洲。”

江晚宁轻声唤他,见他没反应,俯身偏头凑近一看,确实已经入睡。

庄凌洲骨相立体,生得一张帅气的脸,三兄弟中,唯有他,取了庄承良和陆念华的最优。

江晚宁忍不住抬手触上他微蹙的眉心,想要揉开他睡梦里的愁绪。

不想她失态的动作被庄凌洲逮个正着,手腕被他紧紧擒住。

江晚宁一怔,亮莹莹的眸子与那双深邃的眼相对视。

“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

江晚宁不知所措,眼看谎言就要被识破,继而垂眼打量线条流畅的脸颊:“看错了。”

庄凌洲松开她的手腕,弯起嘴角:“洗洗手,上床睡觉。”

“嗯。”

等她从浴室出来,庄凌洲双手枕在脑后,睡姿悠然自得,视线直直盯着她。

以前的江晚宁,在他面前,裹得可严实了,像今天这种单穿吊带裙的样子,可以说未曾有过。

只是他来得突然,江晚宁也未料想到这么随意的打扮会让他看到。

江晚宁绕到床的另一侧,掀起被子一角,钻进被窝背对他而睡,大床被两人各据一半。

“国外的生意,已经全权委托查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国内,以后,你准时回海棠城。”

他这是在通知她,主人回来了,她以后有事做了,准时准点上下班。

被窝里的江晚宁拧了下眉:“不行,我最近在准备毕业事宜,学校到海棠城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来去浪费时间,我得住校才行。”

“那是你的事,”庄凌洲语气里透着一丝难解的冰冷:“你是学生,有学校的事要做,但同时,你也是我的妻子,自然要尽妻子的义务。”

江晚宁无奈地转身看他,庄凌洲姿态不变,但已合上双眼。

尽什么妻子的义务?可笑。

说是妻子,倒不如说是贴身丫头。

他现在大病痊愈,行走自如,哪还有她的事,陆念华恨不得现在就休了她,替他另寻一门好亲事呢。

江晚宁思忖片刻,刚想到什么要开口,就被庄凌洲抢先一步。

他嗓音冷倦:“赶快睡,别再想着找任何理由来搪塞我。”

顿时,江晚宁怒不可言,翻过身,把被子一拉,紧实地裹在身上。

她憋着一股怒气去拉被子,以至于覆在庄凌洲身上的被子也随她而去。

庄凌洲睁开眼,眉峰轻抬,侧首一看,整床被子全在江晚宁占据的半边床上。

没被子,这觉没法睡。

庄凌洲伸出长臂,去拉被子,哪知道江晚宁拽着不放。

别看江晚宁平时敢怒不敢言,但很擅长用冷暴力,就比如现在,她无力反驳庄凌洲,那就让他没被子盖,他越拉,她拽的越紧,总之,就是不给他,也不想跟他说多余的话。

庄凌洲可不是好惹的主,她不放,就让她拽着,难道还拿她没辙。

当江晚宁以为庄凌洲放弃时,身后紧压的被子似被拉起,一股冷气倏然闯入,还没等她反应,又是一股陌生的温热从后背烫贴上来。

江晚宁一怔,浑身一紧,瞬间不敢动弹。

薄唇俯在她的耳畔低语:“江晚宁,我困了,乖乖睡觉。”

夜很静,房里有庄凌洲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江晚宁胸口里那颗蹦跶个不停的心跳声。

这是婚后第一次,他们距离那么近,江晚宁不太习惯,一直睁着眼睡不着,直到困倦的不行,才睡过去。

翌日一早。

庄凌洲站在床边,眸色略深,视线落在被窝里睡得恬静的江晚宁身上。

昨晚他略施小计,以牙还牙,把江晚宁的瞌睡都吓跑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醒。

庄凌洲穿着睡衣从楼上来到客厅,正好撞上从书房里出来的云婶。

“哎呀呀,”云婶又惊又喜,把庄凌洲上下打量:“还真是我们家三少爷,祖宗保佑,三少爷福大命大,庄家以后,就全靠你了。”

庄凌洲没什么架子,勾勾唇:“云婶,你不是陪奶奶在山上,怎么会在这儿?”

云婶乐呵呵的:“老夫人听说你要回来,高兴的不得了,一大早就让我赶过来,给你和囡囡做吃的。”

庄凌洲“嗯”了声,抬步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翻看近期地产动态。

云婶把书房里打扫出来的纸团装进垃圾袋,嘟嘟囔囔的说着话:“这囡囡也真是,这么辛苦做什么,好好当她的三少奶奶就是,非要搞这些伤脑筋的活,庄家又不是养不起她。”

闻声,沙发上的庄凌洲抬抬眼,看向垃圾袋里的纸团,脑海里浮现昨晚书桌前苦恼发愁的江晚宁,她确实舍得逼自己。

“三少爷,老夫人说,你下飞机就直接来海棠城,庄园那边也没去。”

庄凌洲回:“嗯,太晚了,就没去打扰我妈。”

云婶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朝着厨房去,一个劲儿闷笑:“云婶还不知道啊,你是想囡囡了,一走就是大半年,没她在身边,不习惯吧。”

庄凌洲皱起眉,没做解释,他对江晚宁,应该还没有这种心思。

厨房里传来一阵喷香,庄凌洲收起手机:“云婶做了什么,这么香?”

云婶回头:“我做了你爱吃的鲜虾粥。”

话音刚落,江晚宁从楼上下来,瞥见从沙发上起来的庄凌洲,眼神有些躲闪。

“三少爷。”她还是礼貌地问候了声。

“囡囡,结婚都一年了,怎么还三少爷三少爷的,”云婶端着粥出来:“得改口叫老公,再不行,叫凌洲也行,这样才亲昵。”

云婶懂的还真多。

江晚宁脸颊倏地发烫,拧拧眉:“云婶婶。”

庄凌洲一脸若无其事,拉开餐椅坐下。

云婶把粥盛好递给庄凌洲:“三少爷,尝尝,好不好吃。”

“云婶可是奶奶的御用厨娘,味道当然没得说。”

庄凌洲不光智商高,情商也高得没话说,一句话把云婶说得心花怒放。

江晚宁不喜欢海鲜类的东西,她嫌味腥,瞥了眼锅里的粥,努了努嘴:“云婶婶,只有鲜虾粥吗?”

“哎哟,你看看我,老了,”云婶拍拍脑袋:“把我家囡囡的给忘了,等着。”

云婶说着往厨房里去,江晚宁挨着庄凌洲坐下。

庄凌洲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睡得好吗?”

江晚宁看看他,微叹:“托你的福,一点都不好。”

庄凌洲手上动作一滞,抬眼把她一看,精致小巧的脸蛋上确实携着几分倦色。

“来了来了。”云婶把她的份端来,往桌上一放:“囡囡,先喝这个,这可是老夫人特意嘱咐我,盯着你吃的。”

江晚宁看看碗里有汤和几根类似人参的植物悬浮。

她不解:“什么东西,奶奶还让你盯着我吃?”

“好东西,”云婶笑笑:“老夫人说你身子骨弱,特意找高人寻来的,珍贵着呢。”

“哦。”老夫人的好意她可不敢不领,舀起一勺送嘴里,浅尝一口,脸色瞬间大变,险些吐出来。

“不能吐。”云婶连忙拿来纸巾,帮她擦擦嘴,好言好语:“这可是补药,百年难求,赶快吞进去。”

闻声,江晚宁求死的心都有。

一旁的庄凌洲抬眼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碗里的汤,定会要了她的命。

他伸手把碗端起来,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眉头皱了皱,果然是奇苦无比。

“三少爷,这你可不能喝,”云婶把碗接过来,凑到江晚宁嘴边:“囡囡,老夫人可说了,你不喝,拿我试问。”

江晚宁心软,知道奶奶脾气大,一定会问责云婶,咬咬唇,硬着头皮接过碗。

正要喝,碗又被庄凌洲接了过去,他知道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手就把汤倒进一旁的垃圾桶:“云婶,奶奶要问起来,就说是我做的,晚宁身体好着呢,不用喝药。”

江晚宁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云婶心疼地盯着垃圾桶:“三少爷,你怎么也胡闹呢,你不知道老夫人寻得多辛苦。”

庄凌洲未语,起身上楼去。

云婶叹口气:“老夫人还不是替你们着急。”

江晚宁一脸懵:“奶奶急什么呀?”

云婶只是一笑,这一笑,意味深长:“囡囡,我给你端饺子去。”

江晚宁愣了下,起身跟着云婶进了厨房。

庄凌洲在卧室换衣服,准备前往公司处理一些工作事宜。

这时,梳妆台上的电话响起,是江晚宁的手机。

他瞥了眼,没理会,电话响停,可不到一分钟时间,电话又响起。

庄凌洲走过去,来电显示——娟姨。

他顺势接通电话。

娟姨:“囡囡。”

庄凌洲:“娟姨,是我。”

娟姨稍作反应:“三少爷…你回来啦?”

庄凌洲淡应:“嗯,昨天回来的,晚宁在楼下,你等等,我让她接电话。”

娟姨着急:“不用,我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问她最近好不好,她好几周没回家了,每次打电话都是匆匆两句就挂断,我就想跟她说,老夫人给的钱,足够我和屹屹花,让她别老打钱过来。”

庄凌洲沉默了会:“娟姨放心,晚宁很好,最近忙着毕业的事,你和屹屹要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

娟姨嗓音里带着哭腔:“好,谢谢三少爷。”

庄凌洲穿戴好,正准备出门,江晚宁推门进来,看他一身整齐。

“腰还没按摩呢。”

庄凌洲扣上西装纽扣:“不用了,晚上再说。”

看似急着出门的样,江晚宁没再多言。

走到门口,庄凌洲回头:“晚上回庄园吃饭,晚点我过来接你。”

江晚宁除了怕喝药,还怕去庄园,更怕陆念华。

“我晚上有事。”

庄凌洲眉心蹙拢,朝她走去:“做家教吗?”

江晚宁惊愕。她做家教的事,可没跟别人说。

“我去美国前,留下的卡,你可是一次没用过,哪来的钱花销,江晚宁,别忘了,庄家的钱,你没少用,何必故作矜持。”

江晚宁深拧眉心,仰头注视他俊逸的脸庞:“你调查我?”

庄凌洲轻扯唇角:“我可没那么闲。”

江晚宁眼神黯淡了些许,敛住眼底的情绪,低声说:“我有手有脚,靠自己赚钱,有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庄凌洲眉目舒展,语调不紧不慢:“但你是庄家的儿媳妇,回庄园理所应当。”

“我七点结束,”江晚宁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的身份,她很清楚:“等会把位置发给你。”

庄凌洲淡淡一笑:“晚上见。”

江晚宁没吭声。

“嘭……”房门关上。

“儿媳妇,儿媳妇,”江晚宁转身坐到床上,一拳拳往枕头上撒气:“庄凌洲,你就会用这话压我。”

要不是那起车祸,商界流言四起——庄家后继无人,家道中落。

庄老夫人也不会拍案而起:“庄家有的是人,承良走了,凌泽走了,不是还有凌浩和凌洲。”

可谁还不知道,庄家二少爷庄凌浩,妥妥一个浪荡子弟,整日游手好闲,就是一个半残废的公子哥,娶个老婆,就当个摆设,又怎能收得了他的心。

庄凌洲则是庄家唯一的希望,可车祸后,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年,医生都说,能留条命已是万幸。

庄老夫人偏不信这个邪,找人算了一卦,当机立断为爱孙娶亲冲喜。

陆念华觉得荒唐,可那是庄家的老佛爷,谁敢不听,只能随她老人家安排。

以庄家在淮城的地位,要找个门当户对的还不容易,哪怕三少爷缺胳膊短腿的,排着队想要倒贴的人多了去,更何况庄家三少爷不仅一表人才,能力出众,年纪轻轻的便与大哥庄凌泽成为父亲庄承良的左膀右臂。

光这一血统,就令多少富家女为之仰慕。

可陆念华心仪的,一一被老夫人刷下去,没一个能入她的眼。

眼看自己选的都遭老夫人不待见,陆念华心知肚明,老夫人这是已经有了人选。

江晚宁五岁的时候母亲病逝,一直是江培远自己带娃。

当时江父就在庄家当司机,为人忠厚老实,深得庄承良的信赖。

老夫人得知江培远的情况,听说江家小丫头招人爱,愣是让他把女儿带到庄园,说是陪家里的几个小少爷玩玩,实则是自己没孙女,心痒痒。

结果也是如她意,江晚宁小时候就长得精致可爱,嘴巴甜,老夫人爱不释手,天天“囡囡囡囡”喊着,全当自己亲孙女看。

这丫头,一天一个样,老夫人可欢喜了。

决定替庄凌洲娶亲的时候,她就是老夫人心里的唯一人选。

可江晚宁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庄凌洲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是她高攀得起的。

小时候跟在小少爷身后玩耍,江晚宁就学季家大小姐喊了声庄凌洲“三哥”,就被江培远带回去,好好训斥一番:“三哥是你能叫的吗?你得叫三少爷。”

自那以后,江晚宁就没改过口。

当老夫人告知江晚宁情况,她简直就是避犹不及。

老夫人看她软的不听,就来硬的:“江晚宁,现在可是你报恩的时候,庄家对你,对你江家,不薄吧,你要有良心,就听我的,要是不同意,我就当这些年养了个白眼狼。”

江晚宁这些年全靠着老夫人的帮衬,上最好的大学,读最烧钱的专业,再后来,江培远另娶妻,也是庄承良一手操办。

再后来,后妈沈娟生下一子,却不幸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庄家也出了不少力,直到那起事故发生,庄家还帮忙厚葬了江培远。

诸多事实,江晚宁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庄凌洲也不会拒绝,他是三兄弟里,最得奶奶宠的孙子,奶奶的话,他不可不听。

江晚宁一个中午都呆在海棠城,她把昨晚没画好的图稿重新弄了一下,看着还不算满意,但她没扔,留着再研究研究。

之后她撰写了两份简历,邮投到淮城有名的两家建筑公司,她的目标是淮城最大的建筑公司——鼎泰集团,另一家,只是她留给自己的退路。

下午五点,她准时到雇主家给小孩上课。

江晚宁不单单是建筑系高材生,美术方面也不在话下。

在雇主家,她除了负责小孩的作业辅导,其次就是绘画学习。

准七点半时,雇主家楼下停了一辆黑色大奔。

庆幸,今天小孩做事积极,江晚宁能准点下班。

透过车窗,林昭看到从大门里出来的江晚宁,连忙下车开门。

“三少奶奶。”

江晚宁偏头往后座里看了看,没有庄凌洲的身影。

林昭眼力见好:“庄总还有事,让我把你先接回庄园,他马上就赶过去。”

江晚宁笑笑,微微俯身坐进去:“麻烦你了林秘书。”

林昭把江晚宁送到庄园,就急着赶回公司处理些事。

路上听林昭说,恒晖地产有一个新开发的项目,是庄凌洲在国外就筹划许久的工程,看来,短期内,庄凌洲都会比较忙。

迈进庄家庭院,江晚宁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有庄凌洲的陪伴,她进这个家门,更没底气,尽管在这里的时间,胜过在家中。

今天出门时,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昨晚陆念华往她身上一扫,她便知道自己随意的穿着,在那些富太太面前有多寒碜。

现在身上的一袭浅蓝色裙子包裹着她窈窕的身形,精致的五官甚是明艳,论气质,江晚宁一点不输豪门千金。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江晚宁不仅长得漂亮,再一打扮,简直仙女下凡。

正厅灯火明亮,还有阵阵说笑声,江晚宁未犹豫,不疾不徐迈进正厅。

沙发旁的赵悦起身迎上来:“晚宁,你来啦。”

江晚宁微笑:“大嫂。”

赵悦知性大方,在娘家时就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和庄凌泽婚后育有一子,自庄凌泽离世后,也一直留在庄家帮忙打理生意。

赵悦把她拉过去,陆念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夫人,”江晚宁礼貌招呼,视线又落在陆念华一旁的顾佳薇身上:“二嫂。”

顾佳薇轻轻勾唇,应她:“晚宁也到啦。”

赵悦出声:“晚宁,别站着,过来坐。”

陆念华没吱声,江晚宁没敢动。

“先坐吧,”陆念华语气很平淡:“等等凌浩和凌洲。”

得到允许,江晚宁才乖乖挪到沙发上:“好的,夫人。”

江晚宁往那一坐,似乎打扰了她们的兴致,气氛一度凝滞。

圈里人都知道,庄家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可都是名门望族的千金,与庄家算得上门当户对,唯独她这位有名无实的三少奶奶,出身卑微,说难听一点,就是靠庄家救济苟延残活,如今攀着高枝也难变凤凰的丫头。

“对了妈,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顾佳薇把礼盒递过去:“美容养颜口服液,祝妈越活越年轻。”

赵悦也打开包,拿出精致的首饰盒:“妈,这是我给你买的,祝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

昨晚寿礼没送出去,被她扔在桌上,现在显得有些尴尬,瞬间如坐针毡。

陆念华嘴角掩不住地笑:“人来就好了,这些妈都有。”

“夫人,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啦。”外面传来管家吴叔的声音。

江晚宁霎时得救般地倒吸口凉气。

“去厨房看看,准备上菜。”陆念华边吩咐边往外去,她也迫不及待要见见庄凌洲现在的样子。

赵悦和顾佳薇也跟了出去,只有江晚宁默默退到厨房,不点名她也知道,这种活,只有她能做。

庄凌洲和庄凌浩两兄弟边聊边走,陆念华看到不远处步伐洒脱的庄凌洲,喜极而泣。

“凌洲,快,让妈看看。”

身姿挺拔的庄凌洲靠过来,陆念华拍拍他的胸膛:“我们凌洲总算好了,还越来越帅了。”

庄凌洲勾勾唇:“那是妈您生的好。”

顾佳薇不满道:“妈,你就生了俩儿子,一个大哥,一个凌洲,我看凌浩一定是抱养的,既没智商也没情商。”

顾家在淮城也是体面的大户人家,两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当初顾佳薇和庄凌浩结婚,也都是陆念华压头给定下来的,庄凌浩至今,对顾佳薇恐怕是连夫妻义务也难尽,要说爱,还真没见擦出过火花。

庄凌浩冷哼一声:“还真被你说对了,我就是抱养的,假少爷一个,要后悔了,还来得及。”

陆念华微叹,帮腔道:“没个正经,你要老实一点,佳薇也不会这么说你。”

赵悦出声:“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今天难得人这么齐,别惹妈生气,准备吃饭吧。”

庄凌浩甩开手,进了餐厅。

其他人也跟着走进去。

庄凌洲抬眼扫了扫正厅里,没看到江晚宁,到餐厅才看到正准备进厨房的人,唇边轻叹,大步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三少爷。”佣人喊。

闻声,江晚宁回头,庄凌洲脸上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黑眸把她看得有些发毛。

“三……”

庄凌洲声线温柔:“在厨房做什么?”

要是平时,江晚宁得说他明知故问,可眼下还有其他人,忍忍口,笑说:“端菜吃饭。”

庄凌洲沉默两秒,上前拉起她放在灶台上的手:“你负责吃饭就可以。”

有那么一瞬,江晚宁错觉庄凌洲对她不太一样,超越某种关系。

当他把她拉到跟前,帮她在龙头下用水把手冲洗干净时,胸口里的那颗东西,和昨晚一样,蹦蹦跶跶,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一盆冷水旋即将所有燥热即燃的东西浇灭。

“我的身份我自己知道,可别人未必知道。”

江晚宁想抽手,却被庄凌洲死死拉着,一张纸巾覆上,擦干纤嫩白皙的手。

这样的动作,在过去的日子,她重复为他做过无数次,突然被他照顾,还挺不习惯。

忙碌的佣人时不时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庄园上下都知道,夫人有多不待见她,更没人觉得,庄凌洲会对她有意思,这会儿,倒显得新奇了。

当初结婚没张扬,婚礼也没办,领了证,就顺理成章的住进海棠城,圈内知道的也没多少人,庄家还是碍于面子,她这种身份始终上不了台面。

“三少爷,三少奶奶,夫人让出去吃饭。”佣人带话进来。

庄凌洲瞥了眼门口的佣人,点点头,反手握着江晚宁的手,把人带出厨房。

江晚宁走在他的斜后方,高挑的她,在庄凌洲挺拔高大的身形旁,衬得好小一只。

别说,和他走一块儿,江晚宁怯场的毛病瞬间好很多。

餐桌前的人,视线直直看过来,只见庄凌洲绅士般地把人拉到餐椅上坐下,自己也紧挨着在一旁坐下。

庄凌浩眉眼带笑,懒洋洋的喊她一声:“晚宁。”

江晚宁都不敢怎么看对面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对上陆念华的视线,但庄凌浩一喊,她抬眼,还是撞上陆念华那双充满嫌弃的眼。

“二少爷。”江晚宁不自然地勾起唇。

庄凌浩扯了下唇:“晚宁,你和凌洲结婚都一年了,这口还改不了,喊二哥,什么二少爷,见外了。”

江晚宁仍旧笑笑,她早习惯了,自己一直都是个陪玩的丫头。

庄凌洲神色很淡,冷不丁地冒出句话:“晚宁,二哥都这么说了,你不喊,他可不高兴了。”

江晚宁一愣,他也跟着凑热闹,心里极不爽快。

赵悦和顾佳薇可是聪明人,谁都不敢得罪陆念华,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江晚宁想想还是开口:“二哥。”

“这就对了,这才像一家人,”庄凌浩满意地笑:“奶奶真是有眼光,给庄家养了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是不是妈?”

庄凌浩性情散漫,说话做事向来自我,也不怕惹到陆念华。

顾佳薇连忙阻止:“凌浩,吃你的饭。”

陆念华自然是憋口气,不好撒,自己生的孩子,终身大事都说不上话,还由着八十岁的老太太管着,可她也是名门闺秀,撒泼这种事也做不出来。

陆念华强挤出一丝笑:“行了行了,快吃饭吧,都凉了。”

吃饭过程中,庄凌洲和他们聊了些国外生意上的事,还谈了接下来在国内开发的新项目。

江晚宁低头吃饭,听庄凌洲说恒晖要在淮城的南海边规划一片建筑时,突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静静旁听。

聊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满桌的美味都不及它香。

江晚宁想,这应该就是林昭所说的,庄凌洲在国外提前筹备好的工程项目。

晚饭结束后,一家人又在客厅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江晚宁坐的腰酸背痛,又不敢乱动,话题也插不上嘴,整个人显得极其尴尬。

赵悦毕竟帮忙打理庄家生意,话题自然聊得开,顾佳薇嘴上功夫了得,懂不懂都能插上话。

赵悦忽然问:“对了,晚宁,你不是马上就毕业吗?有什么打算,不行的话,让凌洲把你也安排进公司。”

江晚宁晃神,她从来没这种想法,躲还来不及:“我的专业在公司也没合适的岗位,我想在专业对口的公司会更好些。”

顾佳薇语气带嘲:“晚宁,你还怕公司没你的岗位,有没有,还不是凌洲一句话的事,你这跑去给别人打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庄家养不起你呢。”

顾佳薇真是故意让她为难。

江晚宁抿抿唇,顿了几秒才开口:“二嫂说笑了,是我能力有限,进恒晖还不够格。”

顾佳薇哑了口,冷哼一声,抬起茶杯喝茶。

和庄凌浩聊得正起劲的庄凌洲,忽然侧眸瞥过来,看到双眉微拧的江晚宁,还一脸困倦,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便下意识地结束话题:

“妈,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您早点休息吧。”

陆念华抬头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多,不好再继续下去:“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聊。”

临走前,庄凌洲从外套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陆念华:“妈,这是晚宁给您挑的生日礼物,刚才落车里了。”

江晚宁一怔,她昨天明明放在海棠城,怎么……

陆念华打开一看,一条翡翠玉佩,抬眼看了看江晚宁:“有心了,还知道我喜欢玉。”

江晚宁脸色尬红,微微笑:“夫人喜欢就好。”

从庄园离开,一路上两人保持沉默。

庄凌洲眸光几次掠过江晚宁身上,她都一动不动靠在背椅上,车窗上映着她的脸,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的样。

庄凌洲轻抬眉眼,打破沉默:“大嫂的建议不错,毕业后先到恒晖,正好新项目需要人手。”

“嗯?”江晚宁好像没听清他说什么,回头盯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庄凌洲眉心蹙拢,侧睨她:“把家教辞了,好好准备毕业的事,你不用这么辛苦。”

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到底是关心还是像顾佳薇所说,庄家养得起她。

路上流转而逝的灯光,把车内照得忽明忽暗,映得他那线条利落的侧颜,透着股冷漠的疏离感。

江晚宁抿抿唇,目视前方车流:“你是怕我丢了庄家的脸面吗?”忽然一笑:“你放心,知道你结婚的没几个,更没几个知道,你娶了我这么个媳妇,众所皆知,庄家三少爷,还是单身。”

江晚宁说的句句实话。

庄凌洲淡淡一笑,好像没有什么话能激怒他,只是车速在无意间快了许多。

超过前方的几辆车后,庄凌洲才缓缓将车速降下来:“昨晚在庄园,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什么叫不该听,明摆的事。

江晚宁垂下眼,攥着指节,顿了几秒才开口:“没有。”

庄凌洲又轻瞥过来,薄唇轻牵:“没有?没有怎么准备好的寿礼都没送出去,是忘了还是没心思了?”

不知道又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知道内情的人,没个看好他俩的这段婚姻,谈及都是老太太做的荒唐事。

不说还好,说起来江晚宁还来气了:“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把我的玉擅自送给夫人的,我有说过那是寿礼吗?”

庄凌洲闻言抬了抬眉,嗓音平淡:“哦…原来不是寿礼啊,那我好心办坏事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妈对玉感兴趣,特意给她准备的,那我现在,就掉头回去给你要回来。”

庄凌洲一本正经,打开转向灯。

“庄凌洲。”江晚宁一慌,怕他当真,连忙拽住他的手臂:“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嗯。”江晚宁冷哼一声,往后一靠,不再理他。

庄凌洲关掉转向灯,唇角勾起:“花了不少吧,得上多少课才能攒够?”

“假的,没花几个钱。”

庄凌洲说:“要是假货,刚才就该摔地上了,妈可是行家,真假看一眼就知道。”

没什么瞒得过他的眼,江晚宁便静默不言。

事实上,那块玉,差点让她破产。

昨天一早,接到陆念华的电话,说是让她晚上去吃饭,江晚宁开始还觉得奇怪,看到手机日历,才想到是陆念华的生日。

她知道陆念华对玉爱不释手,中午特意去商场,买下那块玉,想当寿礼送她。

可到庄园才发现,陆念华只是和几个好友聚聚,根本没有大摆特摆,难怪没见到庄家的其他人。

后来才想明白,她突然找自己,估计是要和她谈谈关于她和庄凌洲的事,就如她所听到的,庄凌洲现在好了,她也没什么用了,赖在庄家或是庄凌洲身边也不是事。

可惜她去的不是时候,也没顾上谈,不过陆念华想说的,都被江晚宁在门口听到了,不用陆念华再提醒,江晚宁心里也有数。

这是迟早的事。

到海棠城快十一点,江晚宁进门把高跟鞋td,摆放好,光脚上楼去。

停好车进来的庄凌洲看着楼梯口渐渐消失的背影,眸色晦暗下来。

他td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随即进了书房。

下午赶着去陪陆念华吃饭,手头有些工作没结束,他进书房开始处理。

江晚宁洗漱后一直在床上等着给他擦药,半晌没见人,不小心睡过去,一下惊醒过来,卧室还是没人。

她起床下楼,看到书房还亮着灯,应该是还没结束,就朝里走去。

庄凌洲看她进去,停下手上工作,皱起眉:“怎么还不睡?”

“等你啊,我睡了,谁给你擦药。”

林昭在接她去庄园的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切记要早晚各一次。

可现在都一点多了,等于昨天一天没擦。

刚回国就忙得不可开交,要是不按时擦药,有个闪失,她也得跟着遭罪。

江晚宁绕过桌,垂眸看他:“什么时候结束?”

“现在就结束。”庄凌洲抬手合上电脑。

“那走吧,都落两次了。”江晚宁说着转过身。

刚迈开腿,手被轻轻一带,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落在庄凌洲的腿上。

江晚宁重心不稳,抓住他的肩,惊愕地看向他:“三少爷…”

庄凌洲眸光晦暗不明,盯着她精致小巧的脸颊,忍不住抬手触上。

江晚宁一怔,别开脑袋,却被他轻轻一用力,把脸扳正,逼回她躲避的目光。

“江晚宁,你这么积极,是在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自己?”

这说的什么话。

江晚宁眼眸低垂,睫毛轻颤,视线倏然落在他严肃的脸上:“这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吗?”

庄凌洲轻嗤道:“明显的区别在于,我好与不好,决定了你的去留,不是吗?”

江晚宁一愣,迟疑一会:“结婚的初衷,不是这样吗?你不是也说过,要我忍一忍,就当配合奶奶,等你好了,放我自由。”

老夫人的决定,不止别人觉得荒唐,连当事人庄凌洲内心也极为反对,只是奶奶年事已高,又一心为庄家,为他好,庄凌洲只好答应下来。

庄凌洲唇边逸出一丝笑:“这么看来,你确实是在履行对奶奶的承诺,”他顿了片刻,眸光变得犀利:“江晚宁,要想要自由,等翅膀硬了再来跟我谈判。”

江晚宁一时无措:“庄凌洲,你言而无信。”

庄凌洲挑了挑眉,不再理会她,一手勾住她的纤细腰肢,另一手抬起她的双腿,毫不费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

“庄凌洲,”江晚宁一下感觉身体腾空而起,连忙搂住他的脖:“你干什么?”

庄凌洲扯扯唇角:“送你回房。”

“我自己会走。”

江晚宁挣扎无果,庄凌洲抱着人走出书房。

江晚宁继续:“庄凌洲,放开我。”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出什么事了,”云婶从房里出来,睡眼惺忪地睨着客厅里正准备上楼的人,先是一愣:“三少爷,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庄凌洲在楼脚顿了下:“云婶,没事,这就去睡。”

待云婶眼前明亮后才发现他怀里抱个人:“哎哟哟…这大半夜的…怎么囡囡…”

庄凌洲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嘴角轻扬。

云婶想了会,晃神后呵呵笑笑:“快睡吧,都这么晚了,”准备回屋时,又提醒道:“三少爷,你这腰才刚好,可得悠着点。”

庄凌洲继续上楼,下面隐约传来云婶的低喃:“年轻人真是能折腾。”

闻声,江晚宁赧然地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庄凌洲,你快把我放下来。”

回房后,江晚宁实在绷不住,刚刚被云婶误会的太深,估计很快就得传奶奶耳朵里。

庄凌洲睨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声线淡淡:“江晚宁,脸怎么还红了?”

江晚宁尴尬咬唇,澄澈的双眼眨眨:“热不行吗?你快放我下去。”

庄凌洲不紧不慢地迈开腿,靠近床边,把人直接扔在床上。

意外落在床上的江晚宁,“啊”一声,无奈道:“庄凌洲,你要把我摔死吗?”

庄凌洲唇沿染笑,俯身下去,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黑眸深邃。

“你不是让我放你下去?”

江晚宁拧眉控诉:“……扔和放可不是一样的意思。”

庄凌洲黑眸微敛:“那怎么办,我重来?”

江晚宁眸光一愕,双手握拳捶打他的胸口:“我要不是怕你闪着腰,你爱抱多久就抱多久,懒得管你。”

“说出真心话了?”庄凌洲擒住她的双腕,压在枕边。

江晚宁一怔,抿抿唇:“对,要是你旧病复发,我下半辈子都得给你推轮椅。”

江晚宁心想,不仅要当贴身丫头,还得当活寡妇。

“要不要证明一下,我的腰力有多好,嗯?”

一向沉稳的庄凌洲,竟说出这种带点痞气的话,江晚宁以为错听,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清隽的脸庞,云婶的话不禁在耳边回荡——年轻人真会折腾。

江晚宁的脸更红,她迅速别过脑袋,躲开庄凌洲的视线,心间燥热得想往身上浇一盆凉水。

“庄凌洲,你…有病。”

庄凌洲皱皱眉头,起身拉起床尾的被子覆在她身上,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奈:“嗯,我有病,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如果没有发生那起事故,一切都将会是全新的模样,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庄家三少爷,身边会有与他相配的豪门千金,而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他要一人乘风破浪,撑起庄家的一片天。

江晚宁在被窝里自责,不该对他说话太冲。

自己当初答应奶奶,一方面是报恩,另一方面也是有利可图,婚前婚后,奶奶对江家的帮助,江晚宁心中有数。

“三少爷……”江晚宁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从床上坐起来。

庄凌洲正在解袖子上的纽扣,听到她的声音,掀起眼帘把人看了下:“想说什么?”

“我不会赖着你的,如果你觉得时机合适,随时可以提出来。”

庄凌洲动作一滞,长眸微敛,脸上情绪意味不明,静默片刻,他继续刚才的动作,下一秒,身上的衬衫被脱下随手扔在卧室的沙发上,他缓缓朝浴室走去。

江晚宁盯着他肌肉紧实的后背,等待他的回应。

只见他在浴室门口顿步,头也不回地说:“我的字典里,没有离异两个字。”

江晚宁愣怔:“……”

浴室门关上的刹那,从门缝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只有丧偶。”

江晚宁错愕不已,喃喃自语:“庄凌洲,你在咒我死?”

竟然还有人求当鳏夫的,她简直无可奈何,抓狂地把枕头拾起砸向浴室门:“不爱,还要互相伤害,庄凌洲,你就是有病。”

……

翌日一早,江晚宁醒来,发现床上没人,洗漱后来到客厅,路过书房,偏头朝里看了看,房门敞开,没什么动静,似乎没人。

她慢悠悠走到餐厅,坐到餐椅上,云婶端着粥笑眯眯过来。

“囡囡,三少爷今天出门早,说是公司有事,早餐也没来得及吃,你先把你的吃了,等会给他送一份过去,反正今天你也没什么事。”

江晚宁吁口气:“他不吃就不吃呗,饿不着他。”

恒晖的大Boss,还能饿着不成。

云婶诧异的看了一眼江晚宁:“昨晚不是挺和谐,一大早闹什么情绪?”

闻声,江晚宁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

江晚宁脸上霎时透红:“云婶婶,你说什么呢?”

云婶挑起眉:“云婶是过来人,这种事,夫妻之间有什么好害羞的,云婶也年轻过。”

江晚宁有口难辩,寻思着,云婶就是奶奶派来的间谍,昨晚上的事,说不定早就云里雾里地传奶奶耳朵里了。

她搅拌着碗里的粥,食之无味。

云婶催促:“赶快喝,凉了可就不香了。”

江晚宁叹口气,端起碗,强迫自己把一碗粥全喝光,眸光忽地一亮:“云婶这是什么粥,还挺好喝。”

云婶掩嘴笑笑:“老夫人听说你喝不了苦药,特意让大师换了一剂药,下粥味道鲜甜,看来,还挺适合你的口味。”

老夫人真是有心,对江晚宁更是宠爱有加,但江晚宁就是身板子偏瘦,其他都还挺好。

“我身体好着呢,奶奶成天找大师求药,把我养胖怎么办。”

“胖点好啊,胖点好生养,囡囡,你不懂……”

“云婶婶……”江晚宁一怔,打断云婶的絮絮叨叨:“奶奶要急着抱重孙,让她老人家追二少爷家去,二少奶奶体态多好,最好生养了。”

云婶咂舌:“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提二少爷了,他和二少奶奶那是能共处一室吗,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的,能生嘛。”

能不能生,那也是他庄家的事,跟她没关系,江晚宁心里十分不舒畅,谁爱生谁生去,反正她不生,也生不了。

江晚宁挪开餐椅,甩手准备上楼。

“囡囡,你准备准备,趁热给三少爷送去,老夫人交代,男人也得补。”

江晚宁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晌也没出来,云婶急的上楼敲门。

云婶和老夫人一样疼她,好言好语在门口念叨:“囡囡,三少爷身子才刚好,回来就这么辛苦,可不能再有个闪失,饿着工作那对身体更不好,他可是庄家的顶梁柱,不能再倒下了。”

云婶跟老和尚念经似的,听得江晚宁心烦意乱,打开房门的一瞬,江晚宁嫣然一笑:“云婶婶,我送我送,马上就走。”

“好嘞,我这就去准备。”云婶忙不迭地下了楼。

江晚宁知道奶奶的脾气,除了庄凌洲能拿下来,谁都怕她三分。

今天也没什么安排,本来计划早餐后直接去同心巷看望娟姨和屹屹,突然又被云婶安排这么个差事,江晚宁只能先送早餐,再回同心巷。

恒晖大厦坐落淮城中心地段,也是全城最高建筑。

江晚宁头一次到恒晖,在楼外就被这栋高耸入云般的建筑吸引住。

以前在电视上看过,气魄不凡,但不及亲眼所见壮观。

步入大门,看到大厦内部结构时,简直就是一道视觉盛宴。

每一面承重墙和梁柱,都有着西方建筑的独特创意。

江晚宁在厅内转悠一圈,都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您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江晚宁回头,面前的女人职业范儿十足,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哦…我找三……”江晚宁拎起保温桶,倏然顿住,片刻才开口:“我给庄总送早餐。”

女人先是一顿,随后视线将她一扫。

江晚宁平时穿得比较随意,今天就是白T配浅蓝色牛仔喇叭裤,脚上一双老爹鞋,头发简单地盘了个丸子头,身侧背个包,气质也不差。

女人笑容一僵:“您是?”

江晚宁反问:“我?”

女人笑颜逐开:“对,不知道你有没有预约,我查下记录。”女人说着朝前台去。

江晚宁冷嗤,送个早餐还要预约,真是麻烦。

“没有,”江晚宁跟在她身后利落道:“我是庄家的佣人,你把这个交给庄总就是,切记让他吃完。”

江晚宁把保温桶放在前台桌上,拍拍双手,全然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

女人看看保温桶,又看看江晚宁,笑意更浓:“原来是庄夫人送来的,我马上送到楼上,只不过,庄总在开会,晚点让他吃。”

江晚宁深吸口气,懒得解释:“好,麻烦你了。”

转身离开时,大厅门外走来的身影不禁吸引住她。

季瑶。

“季小姐。”前台的两位美女迎上去,语气柔和,笑靥如花。

比刚才热情洋溢。

季瑶轻摘下墨镜,笑容灿烂:“我找你们庄总。”

一个美女接话:“季小姐,庄总还在开会,您先上楼,会议估计十分钟后结束。”

季瑶点点头,捋了捋耳鬓的发:“行。”

随后说话的美女,引着路,把人朝电梯口带去。

“是季瑶诶,听说她的画在各国博物馆展览后,收获众多好评,真不愧是大画家,这次回国,据说暂时不打算离开,会在国内继续发展。”

“季家大小姐,人家不仅有背景还有实力,和庄总,那可是一类人,看来,这次,二人一定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江晚宁撇撇嘴,转身走开。

来到同心巷,差不多可以赶上午饭了。

江晚宁下车后步行进巷子里,远远就听到一群小孩的嬉戏声。

“姐……”孩童群里传来清脆的喊声,个子最小的偏瘦男孩挤出来,朝江晚宁跑过来。

“屹屹。”江晚宁拎满零食的双手展开,把男孩搂进怀里。

六岁的男孩仰头,一张花猫脸笑呵呵。

“江晚屹,”江晚宁扬扬下颚,轻斥道:“你玩什么呢,把自己脸抹成这样?”

“玩弹珠呢。”江晚屹指指身后趴在地上的几个男孩。

江晚宁看后拧拧眉,唇角轻扬,把手上的几袋零食递过去:“给,把这些分给小伙伴吧。”

“好嘞!姐。”江晚屹拎着零食跑跳过去,零食一到手,齐刷刷的声音响起:“谢谢,姐姐。”

江晚宁嫣然一笑,摆摆手:“不客气。”

同心巷位于淮城老街,人群居住集中,街道够热闹。

江晚宁就是在这里出生,然后长大,性情比较随和,街坊邻居都知道江家闺女人好心善,对后妈和弟弟那是百分百的好。

江晚宁母亲病逝后多年,江培远怕继母对女儿不好,一直单着未娶。

直到江晚宁上高中以后,经人介绍,遇到被家暴离异后的沈娟,一方面是同情她,一方面也想老来有个伴,加上江晚宁的劝说,江培远最后还是娶了小自己十岁的沈娟。

庄承良不仅出人出力操办,还负责了娶亲的一切费用。

江晚宁走进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放下手上的东西,往屋里喊了几声:“娟姨,娟姨……”

自从生下江晚屹,沈娟落下一身的毛病,一到冬天,全身疼得厉害,她说不怪生江晚屹,是以前被家暴落下的毛病。

沈娟在厨房正忙碌,听到院里有声,连忙跑出来。

沈娟在围裙上蹭蹭手,拉着她好好看了看:“囡囡,你怎么有空回来,哎哟,人怎么还瘦了?”

江晚宁笑笑:“娟姨,我减肥。”

沈娟满眼心疼:“骗我的吧,你再减,风来都该吹跑了。”

谎言被戳破,江晚宁只得仰张笑脸应付。

沈娟把话说完,往她身后看看,好像在找什么。

“三少爷,没来?”

沈娟一问,江晚宁吃惊地皱起眉。

“我昨天打过你电话,三少爷接的。”

江晚宁恍然大悟,难怪他说的话莫名其妙的。

江晚宁说:“他刚回来,手上事多,抽不开身。”

沈娟沉默。

见状,江晚宁连忙说:“娟姨,三少爷从美国回来,腰好腿好,现在走路可神气了。”

“真的,太好了,”沈娟嘴角染笑,片刻又敛住:“囡囡,都怪姨没本事,委屈你了。”

江晚宁嘴角的笑意僵住:“姨,说什么呢,嫁进庄家,那是福气,奶奶对我那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你是跟三少爷过日子,”沈娟转过身,抹抹眼角的泪:“囡囡,你坐会,饭马上就好。”

沈娟进了厨房,江晚宁没跟去,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盯着枝繁叶茂的柿子树发呆。

一直以来,沈娟都觉得是她们母子俩拖累了江晚宁,自己的身体和江晚屹的身体全靠钱支撑着才能继续下去,她才会不得不答应老夫人的决定。

饭后,江晚宁没有回海棠城,她已经把明天回学校的东西一起带过来,打算在这里住一晚,明早直接从同心巷回学校。

多日不见,江晚屹一个晚上都黏着她,直到把他哄睡,江晚宁才有空起来继续绘图。

庄凌洲也忙碌了一天,会后和异国归来的季瑶简单碰面后,继续忙工作,直到晚上才回到海棠城。

云婶从房里出来,和门口的庄凌洲打招呼:“三少爷,您吃过饭没有?”

庄凌洲松了松领带,又抬眼看向亮着壁灯的二楼:“云婶,我吃过了,晚宁睡了?”

云婶微惊:“囡囡没跟你说吗?”

庄凌洲没明白,问:“说什么?”

云婶急了起来:“她不会连粥也没送吧,这孩子。”

庄凌洲一脸懵:“什么粥……不是我妈让佣人送过去的吗?”

“哎哟,”云婶双手一拍:“早上我让囡囡给你送过去的,你不会没见着她吧?”

庄凌洲嗤笑,前台小姐送去的时候,分明说那人自报家门,是庄家的佣人,当时他还疑惑,庄家还有这么年轻漂亮的佣人,现在想想,也就江晚宁会这么做。

“嗯,没见着。”

云婶咕哝:“这丫头,还佣人,自己身份不知道啊。”

庄凌洲:“我上楼看看。”

云婶回神:“三少爷,囡囡回同心巷了,今晚不回来,明早直接回学校。”

庄凌洲眉心蹙拢,眸色一沉,默不作声地爬上楼。

晚上八点,江晚宁从图书室出来,回宿舍的路上接到庄老夫人打来的电话。

江晚宁已经连续两天没回海棠城,她完全没把庄凌洲的话放心上,估计是云婶告了状,要不然,她老人家在山上修身养性,大晚上哪有空打电话。

她清清嗓子,深吸口气,脆生生地喊道:“奶奶。”

老夫人口气不悦:“还知道我是奶奶?”

“奶奶,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夫人质问:“你几天没回家了?”

江晚宁抿抿唇,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低声回她:“两天。”

她向来诚实,实话实说,省得后续还得编一堆谎来圆场。

“哼,”老夫人冷声道:“两天?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成家的人,有老公的人,有家不回,你这像什么话。”

“奶奶,毕业一堆事要忙,我……”江晚宁转身靠在路边的大树上。

“囡囡,你是不是生奶奶气,”老夫人顿了顿:“凌洲去美国,说走就走,也没给你通通气,那是因为庄家生意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有时间耽搁,他腰好了,腿不残了,奶奶一早也知道,不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

江晚宁笑笑:“奶奶,我有什么气可生的,我就是太忙,住校省事。”

她这种连婆婆都不认可的儿媳,配生什么气。

老夫人沉住气:“不生气就好,以前凌洲在美国,海棠城也没人,你爱待学校我不管,可现在,凌洲回来了,你让他独守空房,不像话,现在就回去,往后,就让林秘书负责接送你,反正离毕业也没几天了。”

“奶奶……”

江晚宁还想说什么,被老夫人截住话头:“就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让林秘书过去接你。”

“奶奶,我自己会回去,”江晚宁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架子,还用不着专车接送:“今晚就回去。”

江晚宁口一松,奶奶满意地挂断电话。

回到宿舍,江晚宁简单收拾了些带回去的东西,准备出门时撞上进来的舍友。

“晚宁,”舍友捎了句话:“楼下有人找你。”

这么晚谁找她。

江晚宁抬眼刚要问,舍友已经进了卫生间。

她拎上包,不疾不徐地离开宿舍。

来到楼下,长椅上的阮曼依,手上一点猩红的火光格外引人。

江晚宁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她快要伸到路中间的脚。

“什么时候回来的?”

“嘿,打你电话怎么关机呢?”阮曼依俯身在地上把烟头灭了,瞄准一旁的垃圾桶,顺手扔进去:“碰巧撞上你的那个舍友,我嘴痒痒,想着抽根烟,就让她帮忙带句话。”

江晚宁掏出手机一看,刚才和奶奶通话时就提示电量低,没想到这么快就关机了。

她收回手机,语气淡淡:“你不是要过两天才回来,不会是项目谈崩了吧?”

阮曼依耸耸肩,冷哼一声:“你受庄家老夫人的影响可真大,都快成江半仙了。”

江晚宁瞥她一眼,朝她扬扬下颚:“用得着算吗?全写脸上呢。”

阮曼依终于不再装,嘴角一沉:“别提了,狗屁的项目,那孙子又要好的广告效应,又不想投钱,他以为他是梦想家,想什么有什么呢。”

原本没什么心情的江晚宁,瞬间笑出声。

两人是同心巷一起长大的好友,阮曼依毕业后就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能力超群,就是脾气有点炸。

江晚宁拍拍她的肩,温言道:“行了行了,跟孙子急什么,小心气坏身体不值当。”

阮曼依无所谓地把江晚宁搂在身侧:“急个毛球,喝酒去。”

“不行,”江晚宁道:“我得回趟海棠城。”

阮曼依一怔,歪头盯着她:“老公回来,都不管我了。”

“你怎么知道?”

“哈……”阮曼依嗤声:“这淮城各大平台,哪哪儿都是恒晖继承人回归的消息,我还能不知道。”

大人物回来,动静自然不小,回来才几天,周末还不停息地工作,连她两天没回海棠城,也顾不上捎个信儿来问问。

也是,去美国大半年,打过几通电话,也都是让她帮忙在书房找东西,查资料。

这哪是拿她当老婆,越想越憋屈,着急回家的她,心也凉了半截。

“走吧,明早我没课,可以陪你喝两杯。”

阮曼依一听,眼神儿发亮:“这么爽快,真不愧是自家姐妹,男人就得晾晾,凭什么他提起脚来,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甭管他,什么地产大亨,有钱了不起啊,等我赚了大钱,我养你。”

“去你的,阮阮,能养活你自个我就谢天谢地了。”

……

顶级包厢里,烟雾缭绕,四五个男人喝得正尽兴。

庄凌洲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柔光之下,映射得整张脸越发立体优越。

冷淡之中不乏大人物的气场。

他一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扶手。

对面的男人举起酒杯碰上去:“庄爷,这次回来,恒晖的项目,可得酌情考虑考虑我。”

庄凌洲勾唇,抬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侧眸瞥了眼身旁集中打游戏的男人:“我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季少有没有意见。”

“黄总,这可不厚道了,我就打一把游戏的功夫,你就趁机撬墙角,”男人摁灭手机扔在桌上,嗤笑:“众所皆知,恒晖的项目历来都是我们鼎泰在负责,这块蛋糕,黄总您可别盯啦。”

黄总顿时失望,眉头皱了皱:“季少,奶油总让我尝口吧,这些年,恒晖只要有项目,鼎泰第一个就拿下,下边的人真没法活了,庄爷都松口了,你看……”

有人插话:“就是,季少,你回国不久,可别垄断了市场,咱们这些人,也是要混口饭吃的。”

庄凌洲放下酒杯,嗓音低沉:“几位老总,季少就是开玩笑,恒晖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庄某深感荣幸,公司接下来还会有几个不错的项目,很期待与各位的合作。”

“庄爷爽快。”

……

吧台前,阮曼依已经把公司里的若干坏胚子骂的透透彻彻,大到老板,小到清洁工,没一个顺眼的。

江晚宁懂她,每次事业上有不顺,都是借酒消愁,她只好惯着她,附和地理解她,赞同她。

“晚宁,幸亏你聪明,在学校里避难,早知道混社会这么难,我就该好好听我爸的话,回家继承他的烧鸡产业。”

江晚宁默默点头:“你要混不下去,回去还来得及,以你聪明的头脑,阮氏烧鸡会在你手上一直传承下去的。”

阮曼依颧骨红扑扑的,噘着嘴趴在吧台上:“借你吉言,我一定大发。”

江晚宁笑笑,抬杯与她相碰。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身后传来一男声。

“两位美女,有兴趣喝一杯吗?”

江晚宁微微侧首,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文质彬彬,但这种地方,主动打招呼的,能有几个心思纯净的,她回过头,没打算理人。

阮曼依从吧台上爬起,朝男人摆摆手:“帅哥,找错人了。”

男人一笑,落座江晚宁旁边的吧台椅上:“还没聊,怎么知道不是对的人。”

江晚宁一怔,侧首睨着一旁的男人。

男人举着酒杯碰过来:“你说对不对,美女。”

顿时,一股厌恶至极的感觉浮上心头。

江晚宁刚要起身,想要躲他远些,不料男人的手揽上她的腰:“美女,聊聊嘛,装什么装。”

江晚宁动作一滞,垂眼看自己腰肢上的咸猪手:“你手往哪儿搁呢?”

男人越发放肆,手掌游移至她的臀部,重重捏了一把。

“啪……”江晚宁一巴掌扇过去,“咣当……”男人手上的酒杯落地。

“妈的,找死……”男人起身掐住江晚宁的脖子。

“王八蛋。”阮曼依利落起身,抬起吧台椅砸向男人。

男人一闪,吧台椅空砸在地上,顿时,全员目光扫过来。

“陆少。”有人过来,往刚才的男人身上细看一番。

“老子没事,”男人甩开手,指着江晚宁和阮曼依:“把这俩女的给我弄里去,我就不信还有敢拒绝我的女人。”

几个男人上前,捉住两人的手臂:“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是咱们陆少,敬酒不吃吃罚酒。”

“放开,我管你陆少还是七少,”阮曼依挣开男人的手,把江晚宁拉到身后护着:“把管事的叫出来,看你拿我们怎样?”

哈哈哈……一阵嘲弄的笑声响起。

男人指着自己:“管事的在这儿呢。”

阮曼依不见得怕,双手叉腰跟男人理论:“我呸,衣冠禽兽。”

阮曼依多喝了两杯,酒劲上头,胆子壮得很。

“阮阮,我们走吧。”江晚宁怕她闹过头,这群人仗着人多势众,霸道无理,可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想走,”男人冷嗤,走了过来:“爷我还没尝鲜,往哪儿去?”

江晚宁抿抿唇,一脸无奈:“尝鲜,你找错人了。”

男人抬手伸向她,嗤声道:“爷我就好你这口。”

咸猪手即将触上江晚宁精致的脸颊时,男人“啊”的一声尖叫。

周围瞬时扬起一阵唤声:

“庄爷。”

闻声,江晚宁愣怔,亮莹莹的眸光对上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眸时,迅速收回视线。

庄凌洲捏住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嗓音淡淡:“陆少,对女人太不友好了。”

男人疼得扭曲难看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庄爷,这妞不错,您要喜欢,给您留着。”

阮曼依盯着庄凌洲看了看,确定是江晚宁的男人,胳膊肘往她身上捣了捣,低声问:“庄凌洲?”

江晚宁双眉紧拧,丢死人的压低脑袋。

庄凌洲松开陆少的手,厉声道:“滚。”

江晚宁以为那话是对自己说,毫不迟疑地拉起阮曼依从人群里走开。

看着人群里掩去的身影,庄凌洲脸上浮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一旁的季珩嗤笑:“哪来这么可爱的女人。”

陆少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拍马屁:“庄爷,实在抱歉,影响了您的心情。”

庄凌洲未语,低头扫了眼地上的凌乱,微不可见地吁口气:“陆少,今晚的损失和医药费,我给你报销。”

音落,庄凌洲双手插兜,抬步走开。

“不敢不敢,庄爷……”

江晚宁拉着阮曼依出了酒吧大门,来到路口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

江晚宁对司机报了地址:“师傅,紫遇公寓。”

阮曼依还在刚刚的情景里没走出来,一脸懵地问:“那不是庄凌洲吗,你怎么见到他,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江晚宁靠在椅背上,长舒口气:“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庄凌洲刚才狠厉的表情,她头一次见,有点被吓到的感觉。

阮曼依斜睨了眼情绪不佳的江晚宁,她和庄凌洲的情况,阮曼依一直都是知道的。

江晚宁忽地想起刚才凳子落地时,玻璃碎片四起:“你没受伤吧?”

阮曼依摇摇头:“好着呢,今天真TMD的倒霉,那就是一欠揍的孙子,再让我碰到,我把他给阉咯。”

江晚宁看着阮曼依几分醉意的样子,轻笑出声:“阮阮,你喝多了,以后还是少去那种地方为好。”

阮曼依咯咯咯地笑起,脑袋靠上江晚宁的肩膀,闭眼说:“宝,别怕,有我在,还能让你受伤,记住我说过的话,以后我养你,保护你。”

前面司机也禁不住抬眼从后视镜里瞟了眼后座上的两人,皱了皱眉。

江晚宁把阮曼依安全送回紫遇公寓后,又打车折回海棠城。

到海棠城快十二点。

屋里黑漆漆的,连壁灯也没开。

江晚宁撇撇嘴,心头抱怨奶奶,把自己弄回来,是让她独守空房才对。

她把包扔在玄关柜上,抬脚踢掉鞋子,拖鞋也没换,光脚走进厨房。

刚才喝了一杯酒,现在有些口干,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盖子拧半天没动静,她在大腿上擦擦手,继续拧,没动。

最后忍不住抱怨:“你也跟我过不去。”

正当她重新打开冰箱准备换一瓶时,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淡淡木质清香携在其中,一只长臂霎时伸过来,从她手里接走瓶子。

他在?

可为什么走路没动静,她明明什么也没听到…江晚宁愣住没出声。

“喝吧。”声线平仄,不带感情。

江晚宁怔怔从他手上接过瓶子,仰头喝下几大口。

“三少爷,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

江晚宁:“……”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回来的,奶奶嫌疑最大。

“嘭……”半开的冰箱门忽然合上。

江晚宁身子抖了一下,抬眼才看到那只摁在冰箱门上的大手。

“江晚宁,你是真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的语气,像极了酒吧里的厉声呵斥。

江晚宁知道他的意思,咬咬唇,反驳道:“我说过,学校的事太多……”

庄凌洲嗤笑,冷冰冰地说:“有空去喝酒,没空回家,你学校的事还真是多。”

江晚宁一气之下转过身,仰头与他对视,他那双如黑瞿石般的眸子,在黑暗里越发深邃。

“为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去喝酒就可以,我去喝酒就不行。”

江晚宁毫不顾忌地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连手上的瓶子也被捏出“咔哧咔哧”的声响。

庄凌洲盯着她发怒的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当然没问题,只是像今天这种情况,不会每次都那么侥幸。”

一盆冷水瞬时浇灭她的气焰。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恐怕那个衣冠禽兽确实不会放过她和阮曼依。

江晚宁垂眸:“他仗着自己是老板,就以为可以随便对别人上下其手,他以为他是谁,又以为我是谁,我那么随便吗?可笑……”

猝不及防的一瞬,腰肢被紧紧握住,江晚宁愕然抬眸,庄凌洲面色平静地睨着她:

“那你是谁?”

庄凌洲深邃的眼眸如此撩人,她仅仅盯了几秒,便迅速垂眸,她害怕陷入他深情款款的眸光里无法自拔。

她低声回:“我是我,还能是谁。”

庄凌洲淡淡一笑,双手从她的腰肢上松开,继而往上,捧起她的脸:“你是我老婆。”

似在提醒,更是在警告她记住自己的身份。

话音一落,庄凌洲双手落下,未等江晚宁消化其意。

人已经缓缓走开。

江晚宁侧首,才发现他身上穿了一件浴袍,刚才的清香是沐浴露的味道,看来,她前脚刚走,他后脚也出了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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