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遥最新章节内容_芸司遥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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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司遥是小说《快穿:恶名昭著的她总招人觊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九香里醉写的一款快穿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快穿:恶名昭著的她总招人觊觎》的章节内容

芸司遥最新章节内容_芸司遥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跪下来!”

小太监推推搡搡,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拖了进来,“伺候好了贵人,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少年手里端着一盆洗脚水,露出来的手生了大片大片的冻疮。

“芸大人,您要的洗脚水。”

小太监点头哈腰,对着软榻上美人奉承道:“都是奴才们新烧的,温度也刚好。”

芸司遥似乎是在出神。

她穿着一身黛青色男装,面容苍白诡艳,耷拉着眼尾,神情疏离冷清,宛如冬日垂上树梢上簌簌的雪。

她盯着那盆水看了许久,半晌,才慢吞吞笑了起来。

笑容予人清艳,仿佛枝条上骤然开出的红梅,昳丽刺目。

【叮——系统检测出您美貌值MAX,病弱值MAX,一步三喘,缠绵病榻,风吹咳血,是个非常适合我们“短命鬼女配”系统的宿主~】

芸司遥从前是个无神论者,但她死了,又在新世界活了,如今不得不相信。

她又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

系统:【您只要根据剧本,扮演求而不得、恶名昭著的深情女配,获取一定的“扮演值”就能完成任务。】

【加入我们,一起踏上人生巅峰吧!】

“好啊。”

芸司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将脚伸进了热水盆里。

温度不冷不热,刚好适宜。

上一辈子濒死的剧痛犹有余韵。

芸司遥将手按压在胸口,感受着一声接着一声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竟然以这种方式“重生了”。

“……”

一旁站着的太监战战兢兢道:“大人,水温还合适吗?”

芸司遥抬起眼,淡淡应下,“嗯。”

洗脚的“小太监”不太懂规矩,动作笨手笨脚,手伸进泡脚桶,半天没进行下一步。

“愣着干什么?”芸司遥抬起脚,将盆里的水洒到他身上,语气刻薄:“按脚还要我教你吗?”

少年约莫十八岁上下,高鼻薄唇,身子如抽条的柳枝舒展,骨相极其优越。

他沉默着,伸手捧起芸司遥的双足。

“滴答”

温水从踝骨滑到了脚底溅回了铜盆,少年手掌虎口的位置覆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那是常年弯弓握剑留下的茧子。

铜盆内放置了药包,热烘烘的将草药清香盈满整个房间。

芸司遥被按的舒服,懒洋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璟绥。”

“之前也帮人洗脚?”

少年闻言,缓慢的抬起头。

围站着的太监们对视一眼,“大人,我们是在后厨发现他的。这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偷什么东西,衣服穿得这般破烂,应该是跟着祭天队伍混进来的贱民。”

今年天灾不断,燕皇便请了天意,举办祭天仪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芸司遥看着他溃裂露出红肉的手,浸在水里更显得狰狞可怖。

“等会儿出去,让人给你拿几罐冻疮膏。”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少年的手烂得快不能看了,密密麻麻的创伤看着就疼。

少年低低应了声。

璟绥按摩手法很不错,就是手太粗糙了,激得她总想往上躲。

芸司遥单手支着下巴,裙裾下的一双脚白、瘦、嫩,和他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着身体弱,从小到大泡在药罐子里,肌肤被温养着摸起来比绸缎还要柔软细滑。

“嗯……”

芸司遥适应良好的眯了眯眼。

粗茧剐蹭在娇嫩的皮肤上,力度适中的按压揉捏。

原身的张扬跋扈,她倒学了个十成十。

【弘贞五年,您乃燕朝太傅芸鸣之女,长兄因流连花巷,患了花柳病不治身亡,太傅便让您入朝,以内定名额入朝为官。】

【您不负家族众望,一步步爬上高位,成为恶名昭著、人人喊打的狗官,最终在新帝登基后,下令将您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之上七日,以儆效尤。】

狗官?

还斩首了?

芸司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系统道:【扮演好恶名昭著女配的前提下,您可以适当自保,改变死亡结局。】

芸司遥:“……新帝是如今的太子?”

那她岂不是要和太子搞好关系?

芸司遥如今的身份算是半个太子伴读,领司经局洗马一职,常侍奉在太子身侧。

大燕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入朝为官。

但男女平等在古代谈何容易。

原身平时时便爱穿男装,既厌恶同僚官员看不起女人,也厌恶身为女儿身的自己。

芸司遥耸耸肩。

女人怎么了,咱大女人比小男人不知道强多少倍。

【不是。】

系统难得卡顿了片刻,然后极缓慢、压抑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新帝就在您面前。】

跪在她面前,按摩洗脚,恭顺寡言的“小太监”便是未来以铁血手腕杀父篡位,稳坐帝王之位的——新帝。

燕景琛,字璟绥。

系统还嫌不够刺激,补充道。

【他在给您按脚。】

芸司遥:“……”

大量的记忆传输进脑海。

燕景琛——大燕国未来的真龙天子,冷血、残暴的反派boss,杀父杀兄,以不正当手段登上皇位冷宫弃子。

老皇帝喝醉酒后,强了一个异域女子生下了他。

异域女子生完孩子后离奇死于宫中。

老皇帝嫌晦气,便一直将燕景琛关在冷宫不闻不问,让他如同流浪狗一样长大。

他连儿子就有十几个,岂会在乎和一个外族生下来的燕景琛。

燕景琛在宫里尝尽冷暖,装疯卖傻暂避锋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如的披上温顺乖巧的伪装。

燕皇驾崩,皇位空悬,所有人斗得死去活来。

最后成功坐上那位置的,既不是太子,也不是二皇子,而是被所有人不放在眼里的他。

系统最后提醒道。

【此人睚眦必报,欺他辱他之人他必千倍奉还。】

【抽皮扒骨,万般酷刑,凌虐致死。】

【请宿主保护好自己,死亡,便是永久的消亡。】

……

芸司遥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眼趴在脚边的少年。

一身灰布粗衣裳,五官极其俊朗。

头发用一根布带缠着,低眉顺眼,双手捧着她的脚细细揉捏。

“水凉了,您要我打壶新的热水吗?”

少年瞳仁泛着无机质的漆黑,察觉她的视线,冲她笑了笑。

平白让人心底发毛。

铜盆里的水冷了,一旁太监迅速叫人端来刚烧好的热水。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竭力的克制住力道,覆在芸司遥脚背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芸司遥总觉得他会在下一刻,手腕翻转,将这玉笋般的脚趾一根根掰断。

她突兀的抬起脚,温热的水从肌骨玉白的皮肤上滚落。

燕景琛抬起头,漆黑如深潭的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芸大人?”

“不用换水,我今天乏了,想一个人待会儿。”芸司遥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你们几个都下去。”

太监们一愣,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芸大人不是每天都要泡脚按摩半个时辰才结束么,今天怎么才一刻钟不到就叫停了?

芸司遥沉下声:“没听见我说话?”

太监们脊背一寒,想起她的脾气,连忙躬身退下,“是。”

燕景琛看了她几眼,拧着眉,一瘸一拐的从房里离开。

芸司遥看着地上的洗脚水,沉思。

她现在刷好感度还来得及吗?

系统贴心道:【有道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芸司遥:“闭嘴。”

原身之所以爱作践燕景琛,是因为他和那位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长得太像了。

到底是同父异母的皇子,燕景琛是几个皇子里最像太子的。

芸司遥替兄科考入仕,在她进宫的第一年,便对温柔儒雅的太子殿下芳心暗许。

面对太子时,她将所有狠戾残暴都伪装起来,自愿成为太子殿下手中最锋利的刃,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可惜身为男主角的太子有只属于他的女主,轮不到她这个炮灰女配。

芸司遥得不到太子殿下的心,便打起了燕景琛的心思,冷宫弃子,相比其他皇子好掌控多了。

她三番两次向燕景琛示好,仗着一张绝艳的皮囊引诱勾引,却在他身上再三受挫。

燕景琛对她冷漠至极,别说有反应了,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芸司遥一怒之下,转而践踏折磨他。

这么一玩,就把自己玩脱了。

燕景琛登基后,第一个杀的就是她。

芸司遥拿起桌上的茶杯,想起刚刚燕景琛看她的眼神。

温顺表象之下,隐藏着冷漠阴鸷。

像狼,凶恶冷然,即使暂落下风,也挫不软一身犟骨。

“啊……”芸司遥声音清冽,漠然地喃喃,“这就难办了。”

……

燕景琛将房门关上,目光掠过在床榻上发呆的芸司遥。

她细长的眉头微蹙,粉面桃腮,端得上面若神女,心如蛇蝎。

燕景琛在心底嗤笑一声。

太监们领先他一步,回头冲他吐了口浓痰,尖细着嗓子道:

“算你小子走运,芸大人金枝玉叶,轮不到你这腌臜东西侍奉。”

燕景琛谦恭的垂着头,不发一言。

檐廊下迎春花被风吹得摇曳。

芸司遥是被热醒的,房内地火烧的旺,她起身咳嗽了两声,白皙的脸泛起红潮。

这副身体糟糕透了,三步一喘,风吹就喉咙痒,连着两日都没出房间。

芸司遥要陪太子读书,又因为身体羸弱,受皇帝恩典,特许在宫里留宿。

这等殊荣,前无古人,彰显如今芸家的得势。

“芸大人,您起了吗?”

宫女端着药膳,谨慎的敲了敲门。

芸司遥穿着一件银丝锦绣白袍,外披狐裘大袄,将自己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

“进来。”

宫女们鱼贯而入,恭敬的将她扶起来梳洗打扮。

“大人,太子殿下今日上早课时还问起您了,”宫女道:“听说您身子不爽利,殿下特意送了些鹿茸参片。”

以往芸司遥告病都会让宫女给太子递话,这两日没有遣人去传话,太子便多问了几句。

他向来谦逊温厚,有容人之雅量,朝中上下无不是赞誉有加。

芸司遥把药喝完,心里想到,不愧是男主,容貌家世能力性格,哪一点都让人挑不出错。

她刚想开口,屋外传来一道娇俏的呵斥声。

“狗奴才!”

燕阳公主手里执着长鞭,将地上哀哀哭求的男子打得皮开肉绽。

“这可是我送给司遥的生辰礼,就这么被你摔碎了,你拿什么赔我!”

“公主饶命啊!别打了......啊!公主饶命!”

男子穿着鸦青色暗纹纱袍,寒冬腊月穿着单薄轻浮,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出的脂粉媚气,被打得嗷嗷惨叫。

“别打了!公主!啊!”

男子被打得抱头鼠窜,朝着芸司遥夜宿的紫云宫跑去。

“芸大人!芸大人!”

两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太监宫女们谁也不敢拦,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主。

芸司遥从紫云宫出来,恰巧看见男子被燕阳公主一脚踹翻在地。

“跑啊!你不是挺能跑的!啊?!”

燕阳气喘吁吁的叉着腰,又往男子身上踹了两脚。

连玉发带散了,满头青丝顺滑而下,衬得脸雌雄莫辨,不像正经人家出来的公子,倒像是青楼的小倌儿。

“奴才是芸大人的人!公主!您不能打死我啊公主!”

男子涕泪横流,头一扭,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芸司遥,眼神登时一亮,仿佛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

“芸大人!”

这一声叫得凄楚柔弱,尾音像是拐了好几个缠缠绵绵的弯传进芸司遥的耳朵里。

芸司遥胳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是看在司遥的面子上,我早就打死你了!”燕阳公主双手叉腰,气哄哄的看着男子,“狗东西!你知道那玉如意够买你几条命了吗?!”

连玉顾不上身上的疼,连滚带爬的跪在芸司遥脚边。

“芸大人,求您救救我!公主要把我打死啊!”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拽芸司遥的裙裾,芸司遥一双漂亮的杏眼冷下来,“别碰我。”

连玉手在半空中顿住,颤颤巍巍的收回来。

燕阳公主紧跟着追上来,说:“司遥你来的正好,这狗奴才把我要送你的翡翠玉如意摔碎了,我可是求了太子哥哥很久才拿到手的,你说怎么办吧?”

连玉眼泪汪汪道:“芸大人!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出这种事啊!”

燕阳公主‘呸’了一声,“除了你谁还进过楚岫宫?!你这种贱民,如果不是司遥,你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连玉自小长在青楼,凭着一副好样貌,弹得一手好琴被芸司遥买走做了奴才。

芸司遥夜里失眠难以入睡,恰好连玉的琴声有安眠静心之效,便日日带在身边。

坊间流言蜚语传她浪荡风流,还未出嫁就养起了男宠,但她浑不在意。直到进宫遇见太子殿下,芸司遥才逐渐疏远连玉。

芸司遥低头,苍白面色衬得唇瓣愈发殷红。

“是你偷的?”

楚阳公主准备的生辰礼价值万金,寻常人根本接近不了。

但连玉和她关系不一般,有足够的能力接触玉如意。

连玉说:“不是我!我、我看见别人想偷,正要抓贼......结果、结果那玉如意就在他手里摔碎了,是那个小贼要偷的啊,求大人明鉴!”

芸司遥缓缓道:“那贼呢?”

连玉随手一指西边的宫殿,“那边跑了!”

燕阳公主眯了眯眼,“我刚刚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连玉战战兢兢道:“您、您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芸司遥放眼望去,楚岫宫位于西面,不远处还有一堵高高的宫墙,墙内树影重重,阴森诡谲,比别处都要暗些。

是冷宫。

燕阳公主也愣住,“冷宫?”

连玉道:“没、没错!”

燕阳公主冷笑道:“好啊、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

身后随侍的太监上前道:“公主。”

燕阳公主道:“把冷宫里的奴才全都抓回来,本公主要一个一个审问!”

太监表情有些犹豫。

冷宫里住着前朝弃妃,疯疯癫癫,还会暴起伤人,平日里除了送饭的嬷嬷,其他人基本绕着走,谁也不想靠近。

燕阳公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她一脚将太监踹翻在地,眉眼娇蛮。

燕阳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自小养在膝下,脾气惯得无法无天。

太监们不敢忤逆,就算不合规矩,也硬着头皮叫来了侍卫抓人。

连云爬到芸司遥身后,身体还在不停的发着抖。

芸司遥垂眼瞧他。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轻声道:“这玉如意,真不是你偷的?”

连玉心里突地一跳,结巴道:“当然不、不是我偷的!我跟了您这么多年,那玉如意是公主送给您的生辰礼,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拿那东西!”

芸司遥拿出帕子包住食指,唇角笑容秾丽潋滟。

“是么。”

连玉被她的笑晃了下神。

芸司遥食指轻柔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道:“连玉,你最好不要骗我。”

连玉感受到帕子底下手指的温热柔软,温雅的月麟香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荡漾。

芸司遥隔着帕子拍了拍他的脸,“听明白了?”

连玉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喉结滚动。

“明白!明白的!我还记得那小贼长什么样,一定是冷宫里那些贱骨头干的!您......”

连云想起她恶劣的坏脾气,更加胆寒。

早知会东窗事发,被燕阳公主瞧了个正着,他决计不会偷那如意。

芸司遥对他日渐冷淡,连玉过惯了富足生活,哪里能忍得了将来有一天被踹出芸家,便动了歪心思。

连玉嘴唇颤抖,“我、我怎么会骗大人您......”

不到半个时辰,侍卫就抓了几十号人过来。

冷宫里的奴才比别的宫伺候的奴才都要低贱些,穿着粗布麻衣,面黄肌瘦,跪在地上跟一只只灰毛老鼠似的。

燕阳公主让人抓着他们,一个个给连玉认人。

芸司遥静静的站着,视线扫过这群人,在最末尾的一道人影身上顿住。

她唇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真是巧了。

一群歪瓜裂枣、面黄肌瘦的人群里,唯有那一人鹤立鸡群。

少年不似寻常奴仆佝偻着腰,布带将头发束起,皮囊顶好,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竟是梳洗打扮过一番的。

燕阳等烦了,不耐道:“你说的贼是哪个?别是来诓我的吧!”

连玉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再也顶不住压力,双眼在人群中胡乱一扫,指着身材最高大的一个道:

“就是他!我亲眼看见是他进了楚岫宫想偷走翡翠玉如意!”

燕阳公主转头,看向最末尾跪着的少年。

“他?”

她眉头皱起,“来人!把人给我提过来!”

芸司遥没有动,也没有阻止,任由侍卫将人带到面前。

燕阳公主皱眉道:“你去过楚岫宫?”

燕景琛敛下眼眸,声音平静,“去过。”

燕阳公主眼里愠色渐浓,“我那玉如意是你偷的?”

燕景琛:“不是。”

侍卫拽着他头发让人抬起脸来。

“你说没偷就——”燕阳公主话音戛然而止,目光惊疑不定的落在燕景琛脸上。

怎么那么像……

连玉指着他道:“你撒谎!我明明看到你在楚岫宫外游荡!玉如意就是你偷的!”

燕景琛眼睫如鸦羽,眸色似点漆。

向来温顺恭谨的懦弱模样也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路过楚岫宫就有偷窃的证据了,这是何道理?”

连玉色厉内荏道:“我亲眼看着你拿的,岂能有假?!”

他转头跪在地上求芸司遥,一张漂亮的脸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芸大人,我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您难道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相信我吗?”

芸司遥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玉心里一沉。

就在他惶惶之际,芸司遥终于开口了。

“那你说,”她伏下身,语气轻且柔,“他若是犯了偷窃罪,当如何判罚?”

连玉愣怔之后狂喜。

三年的主奴之情,芸司遥还是在意他的。

“偷窃皇族财物,当乱鞭打死!”

连玉迫不及待想要把这冷宫贱奴打死,之后燕阳公主再想揪他的辫子也没有办法。

“好。”

芸司遥点点头,接过燕阳公主手里的鞭子,冲着地上跪着的少年就狠狠抽了过去!

“啪!”

燕景琛闷哼一声。

灰色的麻布衣服被打裂,露出麦色的皮肉。

连玉一愣。

芸司遥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一笑。

皮囊浓丽姝色仿佛勾人艳鬼。

“一鞭子应该不够。”

她抬起手,狠狠地又挥了一鞭。

“啪!”

太监宫女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就连燕阳公主都愣了。

“司遥,你……”

芸司遥一连抽了十来鞭。

除了鞭挞的响声,其他一切声音都停滞了。

芸司遥恶名昭著,自私冷血,直到如今亲眼目睹才能体会到传言非虚。

燕景琛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因为疼痛,脸色发白,薄冷的唇几乎抿成一道平直的线。

芸司遥打得手腕都疼了。

这还真是体力活。

她揉揉手,无视所有人的视线,对着连玉道:“你来。”

芸司遥弯腰,稠黑长发划过脸颊,将鞭子塞在了连玉手里。

“你不是要打死他么?”

连玉手发抖,几乎要握不住。

“您……您……”

燕阳公主的鞭子做工精细,重量也轻,打起人来伤口不深,但能疼的人满地打滚。

那少年腰背挺直的跪着,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求饶。

芸司遥静静的看着连玉,“怎么了?不是你要他死吗?”

连玉握着鞭子,双腿一阵阵发软。

芸司遥脸上没什么表情,殷红唇边微动,吐出让连玉瞬间毛骨悚然的声音。

“他不死,你就替他死。”

连玉一下握紧了鞭子,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冲。

“我……”

连玉抬头,骤然对上她洞悉一切、冷漠平静的眸子,浑身如坠冰窟。

她知道了?!

“不敢?”

芸司遥慢条斯理直起身,用帕子擦着手指。

连玉哆哆嗦嗦站起来。

“敢……我敢的……”

芸司遥一眼就看穿是他偷了玉如意,但她却不明说,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冷眼旁观。

连玉拿着鞭子,浑身发抖。

芸司遥是真的会杀了他的,她会的……

连玉求生欲到达了顶峰,目光投向地上的人。

怪只怪……这人太倒霉了。

他眼神一沉,挥起鞭子就要朝着燕景琛打过去!

“太子殿下驾到——”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嗓子划破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跪倒在地上拜服。

“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

连玉手一抖,鞭子已经重重挥下!

燕景琛瞬间被抽倒在地上,在地上翻滚一圈,仰面倒在不远处。

“咕隆咕隆”

白瓷瓶从胸口滚了出来,停在一双玄纹云缎镶玉锦靴前。

上面刻着‘冻疮膏”三字。

芸司遥笑得潋滟,如吸人精气的妖怪。

她丝毫没有愧疚之情,捡起地上的冻疮膏,“哎呀。”

她将瓶子重新塞回燕景琛手中。

“给你的,可得好好收着。”

燕景琛呛咳出血沫,浓长的睫毛因疼痛颤抖,手指缩紧,将白瓷瓶握住。

“多谢、大人。”

芸司遥假装看不见他眸底阴冷,笑眯眯道:“不用谢。”

来者一身浓金色常服,下摆有江山纹绣,腰带发冠极尽华丽,端的一副俊逸出尘,丰神俊朗。

正是当朝太子,燕峦青。

“都起来。”太子开口道。

“谢殿下。”

燕峦青五官清俊,身形颀长,说话时温和又不失威严。

“我听人说这边闹起来了,怎么回事?”

他看到被打得面色煞白,衣服破烂不堪的燕景琛,眉头缓缓皱起。

“我已经解决好了,”芸司遥眉头微挑,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清冷秀美,眼神冰冷的扫向芸司遥。

“又在体罚下人?”女子冷冷开口。

芸晴最看不惯妹妹这嚣张做派,草菅人命,狠毒冷血。

芸司遥无辜道:“姐姐这是什么话,下人偷东西,我不罚难道还奖励他吗?”

她笑眯眯的看着芸晴那张和她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如果芸司遥是地里的泥,那芸晴便是天上的鹤,下凡的仙。

芸司遥生来就是衬托长姐优异的废物对照组,她越狠毒,便显得芸晴越善良。

就连太子对芸晴也暗恋多年,求而不得。

至纯至善的才叫女主。

芸司遥只不过是个人人憎恶恐惧的短命鬼女配罢了。

芸晴脸色难看的看着地上躺着人,“你知道他是谁么,就敢滥用私刑……”

芸司遥歪头,“不是送来伺候我洗脚的太监?”

几人脸色几番变幻。

芸晴嘴唇抖动,低骂了一句,“荒唐……简直荒唐……”她招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喊太医来!”

芸司遥看着燕景琛被扶起来,几人动作小心极了。

“殿下,您没事吧……”

连玉听到那一声“殿下”,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什……什么?

殿下?

他是皇子?!

连玉瞬间将手里的鞭子扔在了地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砰砰响。

“奴才该死!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奴才该死!”

芸晴见过妹妹这位“男宠”,没什么好印象。

贪生怕死,又市侩贪财。

她没有理会,转头看着妹妹,道:“父亲从小教导我们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何至于因为一个死物对人喊打喊杀。”

芸司遥笑了笑,“我乐意。”

【警告!警告!男主好感值-5!请宿主端正言行!认真完成任务!】

太子蹙眉。

芸司遥作为他的伴读,一向温顺聪颖。

他便爱屋及乌,对芸司遥青睐有加。

外界传言芸二小姐如何恣睢残暴,他都不信,没想到……

她还是比不得芸晴。

燕阳公主连忙道:“太子哥哥,这几个下人把我的玉如意摔坏了,那本来是我要送给司遥的生辰礼,司遥她……”

芸司遥拦住她,摇了摇头。

燕阳公主是知道芸司遥钦慕太子的,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朝她使眼色。

你快说话啊!

芸司遥像是完全没接收到她的信号,不开口,也不为自己辩解。

燕阳公主道:“太子哥哥,您不能……”

“殿下,陛下还在等着您呢……”内侍低声道:“祭天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燕峦青按了按太阳穴,“孤知道了。”

芸晴道:“我库房还有几套珠宝,就当作赔给你的,今日国师举行祭祀大典,不宜见血,你如果还认我这个长姐,今日之事便罢了。”

芸司遥笑道:“长姐说的是,我不追究就是了。”

芸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太子去了祭天的斋宫。

芸司遥行了礼,看着两人同行的背影逐渐远去。

燕阳恨铁不成钢道:“你……你当着太子哥哥面就不能装一下吗!”

芸司遥眨眨眼,“装什么?”

燕阳:“非要做实你蛇蝎心肠才高兴!”

芸司遥笑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玉面罗刹、歹毒阴狠。

燕阳气着了,连说好几遍“行,随你”,扭头带着下人就走了。

跟着燕阳的婢女道:“公主,咱们要去和荣贵妃禀告吗?”

燕景琛竟是那外族女子生下来的皇嗣,当年在行宫,他们以为燕景琛早就死了,没想到……

“难怪我看他眼熟,没想到真是那女人生下来的。”燕阳想了想,道:“等祭天仪式结束后我去找母妃。”

不多时,原本热闹的场地只剩下芸司遥和连玉两人。

“抬起头来。”

芸司遥淡淡开口。

连玉磕头磕出了血,抖着声道:“大、大人……”

芸司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连玉被扇蒙了。

他连忙跪到芸司遥脚边,反应过来后,自己扇自己耳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芸司遥看他扇得脸颊高高肿起,才道:“念在你跟了我三年,我留你一条性命。”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芸司遥平静道:“滚出京城,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连玉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边谢恩一边踉踉跄跄的跑了。

芸司遥低头咳嗽,脖颈蔓延一层浓丽绯色,漂亮的杏眼拢上一层水雾。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你刚才,是想杀了燕景琛?】

芸司遥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是,可惜没成功。”

国师预言皇室子嗣遗落,星象不稳导致天遭异象。

洪涝、干旱便是因此而起。

老皇帝信以为真,将冷宫里住了十来年的“野种”接了出来,认祖归宗,也就是今日。

如果不是太子和芸晴出现,芸司遥没准真的会杀了他。

【你疯了?】

芸司遥笑道:“与其等他未来砍我脑袋挂城墙上,不如我趁他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好一个人之常情。

【你好自为之。】

芸司遥殷红的唇瓣溢出笑,宛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朵,冶艳靡丽。

“你放心,错过这次机会,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动他。”

*

“主上,这芸二小姐未免太过分了。”

跪在地上的影卫冷声道:“不如让属下去处理掉她,以绝后患。”

燕景琛慢条斯理的把玩着冻疮膏,手指抚摸在细腻的白瓷瓶上。

“不可。”

影卫疑惑道:“为何?她今日分明是想置您于死地。”

燕景琛看着瓷瓶上的字,慢吞吞道:“杀了她,容易打草惊蛇。”

手上的冻疮狰狞紫红,他却浑然不觉得痛。

燕景琛在冷宫隐藏多年,几位皇子早就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他也因此能在暗处发展自己的势力。

此番老皇帝将他认回来,打得其他皇子一个措手不及,估计不少人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景琛支着下巴,怠懒开口:“国师那边还顺利么?”

影卫恭敬道:“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老皇帝将他安置在了凤阳宫。

殿内摆设都是新换的,足够表明他的重视。

“不错,”燕景琛撕着手背上长了冻疮的皮,看着鲜血从手上流下来,慢慢露出笑,“等会把后院尸体处理干净。”

“是。”

隐蔽在茂盛槐树下的冷宫后院堆积了两三具冰冷死尸。

尸身穿着太监深蓝色长袍,容貌青白浮肿。

正是前几日押挟燕景琛洗脚按摩的太监。

男人将化尸水倒在了尸体上。

“滋滋”

尸体如同被腐蚀融化,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男人冷漠的看着尸体逐渐融化成一摊血水,确保不会有人发现才转身离去。

燕景琛脱了衣服,精壮胸膛上遍布狰狞鞭痕。

他毫不在意的摸了摸伤口,回想起第一次见芸司遥时的样子。

外表无辜艳美,偏偏最是恶毒心狠。

少女青葱般的手指、皮肉、仿佛骨血都散发着馥郁的月鳞香。

那么高高在上,骄矜貌美。

燕景琛将冻疮膏锁在了暗格里。

手掌虚握,依稀记得触碰她皮肤时,那温热滑腻的触感。

大抵是泡在药罐子里,很少见阳光。

芸司遥肌肤白的透明,比他见过的所有东西都要漂亮。

让人想砍断她的手脚,毒哑她的喉咙,装裱在墙壁上,不能叫、不能动,做个独属于他观赏的“花瓶美人”。

“芸大人,这是生肌愈骨膏、金创药、止疼散。”

婢女将药品一个个码好放在托盘里。

“您受伤了吗?”

芸司遥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袄,低咳了两声,眼尾泛起湿红,脸上的血色却褪了个干净。

“没有。”

她将三瓶药收进了袖子里,站起身取了宫灯来。

“别跟着,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是。”

宫女迈出来的脚便又收了回去。

芸司遥慢悠悠的朝着凤阳宫的方向走。

阴沉的天空压迫着整个皇宫,她踩着积雪,万籁俱寂下只能听到“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守门的侍卫看到她,连忙躬身行礼。

“芸大人。”

他瞧着站在雪下,一身素白衣袍美得张扬的人,问道:“您这是来……”

芸司遥笑了笑,“我来给殿下送点疗伤药。”

侍卫面色古怪。

芸司遥鞭打燕景琛的事整个皇宫都传的沸沸扬扬。

陛下认回了燕景琛,赐封地淮南,号淮南王。

到现在淮南王还被她打得卧床不起,现在她又突发好心来送药?

芸司遥笑道:“你怕我谋害皇子?”

侍卫一惊,连忙跪地。

“不敢!”

芸司遥提着宫灯,姝色侬丽的容颜更加令人惊心动魄。

“既然认祖归宗,便是皇嗣。”

她弯腰将人扶起来,声音柔且轻,“芸家世代辅佐皇室,我爹爹更是当今太傅,太子之师。今日是我鲁莽,特意上门来送药,便是打算给殿下赔礼道歉的。”

侍卫被她柔若无骨的手扶起。

近距离下,芸司遥那张脸更加摄人心魄,比画本里聊斋妖鬼还要艳绝。

“连门都不让我进么?”

侍卫不禁呼吸一滞,被她触碰到的胳膊火烧火燎,坚毅的脸颊也跟着涨红。

“属、属下现在就去通禀。”

腊月的雪到夜晚开始落个不停,芸司遥没拿伞,露在外面的手冻的发红。

她将嘴里的“殿下”二字无声呢喃,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唇角笑意讥讽。

侍卫很快就出来了,恭敬道:“殿下请您进去。”

“多谢。”

芸司遥一旦和颜悦色,那是神仙来都抵挡不住。即使知道她庸俗、自私又恶毒,仍旧会被那姝丽旖旎的外表所迷惑。

“咚咚”

芸司遥进了主殿,敲门。

房内没有回应。

她丝毫不气馁,又叫了一声:“殿下,我进来了。”

芸司遥自顾自推开门,刚一跨进去,正好对上一双直勾勾看着她的漆黑眸子。

“芸大人。”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燕景琛趴在床上,赤裸着上身,用被子盖了一小半精悍的腰腹。

古铜色的皮肤,典型的倒三角身材,每一处肌肉都结实有力,散发浓烈的雄性气息。

芸司遥视线停了一瞬便移开,悠悠地说:“我来给殿下送药。”

燕景琛敛下眸子,“是吗?”他眼底的冷意逐渐散去,又恢复成那个恭良温俭又懦弱的冷宫弃子。

“辛苦芸大人。”

他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似是还没习惯身份的转变,要跪下向她行礼。

“殿下别动。”芸司遥按住他。

凤阳宫刚打扫完没多久,空气里还有挥之不去的灰尘味,她咳嗽了两声,用帕子压了压唇。

血腥味混着粉尘味,难闻透了。

芸司遥轻轻笑了下,“如今您为皇子我为臣,按照规矩,我该向您行礼跪拜,您不用如此生疏称我为大人。”

燕景琛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倏地笑了一声,“芸大人好生客气。”

芸司遥淡笑,将帕子浸了水,开始净手。

空气中静得只剩下水流的声音。

——这副场景实在诡异。

一人裸身趴在床榻,一人仔细清洗指节。

一个是受害人,一个是行凶者。

冷凝之余,空气中开始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气氛。

芸司遥洗干净手,从袖中掏出三瓶疗伤药。

燕景琛的身体不似王公贵族瘦弱白皙,而是精瘦健壮,后背肌理线条生得非常漂亮。

古铜色皮肤上横七竖八的伤痕,有新有旧。

新的是她打的,旧的估计是在冷宫受的伤。

她食指取了一点生肌愈骨膏就打算往他背上涂。

还没触碰到,燕景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刹那,手腕剧痛,骨头几乎要被捏碎。

芸司遥眼皮子一颤。

动作比大脑反应得更快,袖中暗袋匕首跃出,锋利刀尖垂直而下,直抵燕景琛后背心口。

“您想杀我吗?”燕景琛歪头,拖着尾音听着缠绵缱绻,“大人?”

芸司遥脸颊是病弱的惨白,手指握紧之后骤然一松。

“不,”她低笑着,将匕首柄放到他手心,声音温和,“是你可以杀我。”

燕景琛抬起那双漆黑空洞的眼。

他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当真抓紧了送上门来的匕首。

芸司遥手覆在他手背上,带动着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声音压低,仿佛蛊惑人心的讹兽。

“你可以,杀了我。”

周围静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听到燕景琛不辨情绪的声音,“我若对你动手,怕是活不过今晚吧。”

他将匕首丢在了地上,“哐当”一声。

芸司遥弯下腰,半跪在床榻。

“不会。”

殷红唇瓣贴近他的耳垂,每一句话裹挟着糖衣包裹的毒,匿着难以言喻的疯狂。

“殿下可以试试。”

成功与否,都交在他手上。

燕景琛扯着唇笑,漆黑瞳仁自上而下的审视她,“我很伤心啊大人。”

他虚虚的用手划过芸司遥的唇。

“是我得罪您了吗?”燕景琛声音懒懒的,“被您打了一番不说,还要上门威胁。”

芸司遥微笑道:“这怎么能是威胁?我带了药亲自登门,是来向殿下你求和的。”

燕景琛:“哦?”

他耸肩似无奈,“我只是个空有皇子名头的废人,和之前无权无势,谁都能踩一脚并无区别,得不得罪我其实并不重要。”

这踩一脚的人里自然就包括了芸司遥。

芸司遥丝毫没有愧疚,抬手拨了拨燕景琛的头发,声音温和,“就凭你姓燕,身上流着燕皇室血——”

她轻声说:“您可以名正言顺的夺走您想要的东西,将欺辱践踏您的踩在脚下。”

权力至上的古代,燕皇便是万人之上的主宰者。

燕景琛看着那截细瘦白皙的手腕,眼中神色晦暗。

芸司遥话语一松,意有所指轻笑道:“以后对殿下臣服的人,会越来越多。”

燕景琛盯着她,慢慢露出笑,“包括大人您?”

芸司遥:“自然。”

燕景琛笑容更深,芸司遥是当今太傅芸鸣之女,显赫权势于身,大半个朝堂都是她芸家的一言堂。

那么多皇子,芸司遥会选择帮他?会对他臣服?

简直笑话。

少顷,燕景琛软下调来,温驯无害道:“那就承芸大人吉言了。”

芸司遥拿了生肌愈骨膏,说:“这药是从乌苏运来的,对治疗外伤有奇效,涂上之后,殿下伤口能好的更快些。”

“上药这种小事,何必劳烦大人动手?”

芸司遥微笑道:“殿下仁厚,司遥也应当尽心效忠。”

她细瘦伶仃的手腕伸出袖中,清晰的五指抓痕印在雪白皮肤上。

“疼吗?”她问。

冰冷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上,芸司遥低头垂眼,檀发遮住了那过于勾魂夺魄的眼,肌肤如新雪一般的白。

压抑不住的灼人艳气。

明知这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危险中却带着极大的吸引力。

燕景琛舔了舔干燥的唇。

更疼的伤他都受过,更何况是这几鞭子。

“疼。”他说。

芸司遥指上的药膏化开,油油润润泛着光泽,“那我轻些。”

燕景琛趴在床上,背上不时传来恼人的酥麻痒意。

他觉得有趣,有趣极了。

老皇帝赐他封地,认他这个皇子,但在其他人眼里,燕景琛不过是空有身份毫无竞争力的废物。

芸家权倾朝野,身为太傅嫡女,芸司遥又看上了他什么?

燕景琛想不通,但越想不通他便越兴奋。

静如一滩死水的血液无声的开始沸腾,淡淡的月鳞香飘在鼻尖,让人浑身躁热起来,就连神经都开始兴奋跳动。

“芸大人,”他声音暗哑,听在耳朵里黏腻潮湿,“您来的时候熏香了吗?好香。”

他似是真的好奇,头凑过去闻了一下,声音含含糊糊。

“用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芸司遥没有熏香,来的时候倒是先洗了个澡。

“沐浴用的胰子。”

和香皂类似,是用猪胰和草木灰香料调制而成的,宫里的人都在用。

芸司遥涂好伤口,将盖子盖上。

“再躺个三天,伤口应该能好得差不多。”

寻常人十天半个月才能好的伤口,燕景琛几天就能恢复的活蹦乱跳。

“多谢芸大人,”他似真似假的调笑道:“您对我可真好。”

皇宫就像一个秩序森严的牢笼,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宫里的掌事嬷嬷几乎不给冷宫准备饭食,来送饭的太监拿的都是些喂猪的白菜窝窝头拌上糠,咽都难以咽下去。

就这点东西还要靠抢,抢不过就饿死。

每到腊月,从宫里抬出来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

燕景琛见的多,也更能体会活下来的残酷。

芸司遥有点厌烦他话多,温和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燕景琛看着她,芸司遥嘱咐道:“生肌愈骨每天早上涂一次,入睡前涂一次,后日撒些金创药便可好全。”

燕景琛看着她净手,笑了笑,“哦——”他拖腔带调,又吐出一句话:“那芸大人明天也会来帮我涂药么?”

他看着芸司遥的眼睛,亲昵又粘人的话被他说的幽冷刺骨,似裹着秋风的冰霜毒针。

“我想要大人来看我。”

芸司遥自然没来。

不仅明天没来,她连着一个星期才出现在凤阳宫。

和一星期前不同,凤阳宫内多了好几个姿容娇艳的宫女,排排站在一起,掌事嬷嬷手里拿着戒尺,厉声道:

“以后淮南王殿下就是你们的主子,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惹怒了主子,我先得扒了你们的皮!听明白了吗!”

“是……”

嬷嬷看着她们恭顺模样,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你们都是容贵妃娘娘精挑细选来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该有点数。”

芸司遥低敛下眸子。

容贵妃?

燕阳和太子的母妃?

嬷嬷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如今十八,其他皇子在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皇嗣都生了好几个,更别说养在房里的暖床丫头。你们几个机灵点,没准被殿下看中,从暖床丫头升为妾,一跃翻身成为主子也不是没可能。”

几个容貌姣好的姑娘面面相觑,脸颊有些羞红,低声应下。

芸司遥看着好笑。

要不是这一出她都快忘了,古代男子十八岁成家比比皆是,燕景琛在冷宫生活了十几年,直到现在才在房里添女人已经算晚了。

芸司遥清了清嗓子,嬷嬷听到动静,不满道:“谁?!这么没规——”

嬷嬷一惊,话音戛然而止,差点咬到舌头,“芸、芸大人?!”

宫人们齐刷刷跪地行礼。

“起来吧,”芸司遥道:“你们不用管我,我来看看殿下伤势怎么样了。”

嬷嬷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芸司遥恶名在外,她有这么好心来看淮南王殿下?

嬷嬷弯腰道:“是、是……”

她看着芸司遥抬脚朝着主殿走去,脸上表情急剧变化,想拦她的话停在嘴边硬是没说出口。

嬷嬷一拍掌心,暗道,可别坏事了!

还没进门,芸司遥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道柔媚的女声,“殿下,让奴来伺候您更衣吧。”

“殿下,奴在这等您好久了……”

芸司遥推门的手一停。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屋里在干什么。

她脸上表情若有所思。

如果她就这么进去了,岂不是会坏了燕景琛的好事?

几秒钟后,芸司遥做了决定,她慢吞吞的转过身,打算改天再来拜访,房门却被人从内拉开。

“咯吱——”

“都出去!”

燕景琛拉开门,倏地看到门口站着的芸司遥,脸上的神色片刻愣怔。

“芸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一把抓住芸司遥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芸司遥脚步踉跄,心里暗骂这小崽子真不知道收着劲儿。

她抬起袖子咳嗽了两声,眉眼促狭笑意,“看来我今天来的不巧,打搅到殿下的好事了。”

燕景琛身后还跟着两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身娇体软,肤白貌美,瑟缩在地上发抖。

“殿下……”

芸司遥想甩开他的手,没甩掉,这人力气大的吓人,“殿下,松手。”

燕景琛松开她,深深的看着她。

芸司遥嘴角挑起笑,故意取笑他,“您如今已满十八,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房中之事也该有人教教了,免得以后娶了正妃,还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闹了笑话。”

燕景琛一言不发的看着芸司遥开开合合殷红的唇瓣。

柔软、水红,乌黑的檀发用素雅玉簪固定,素锦镶边云锦文杉男装衬得她清丽如挺立的玉竹。

“大人别走,”燕景琛垂下眼睫,弯曲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漂亮的阴影,他压低声音说:“我不习惯房里有人,也对房中之事无甚兴趣,您帮帮我。”

这几个丫头都是容贵妃塞进来的,燕景琛不能拒绝的太过分。

芸司遥问:“你不喜欢她们两个吗?”

她往里看了几眼,点评道:“明眸皓齿,肤白如玉,生得倒是貌美,不错。”

燕景琛道:“不喜欢。”

芸司遥纵容道:“那换我给殿下物色更好的?”

燕景琛看着她雪白的皮肉,牙齿都有些发痒,“那我就谢谢大人了。”

掌事嬷嬷在身后暗暗掐紧了手心,果然坏事!

芸司遥估计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然嬷嬷不会急着让他宠幸那几个貌美丫头。

“陛下在崇德殿等着您,等您收拾好就过去吧。”

燕景琛叫住她,道:“芸大人,您前几日怎么没来?”

芸司遥笑道:“有点事耽搁了。”

燕景琛却早从下属那边得知,芸司遥这几日并无要事,每天除了散散步就是喝茶下棋,过得比谁都安逸。

芸司遥耐着性子又说了几句安抚的场面话,“时辰不早了,殿下还是快些回崇德殿吧,陛下该等着急了。”

燕景琛低声道:“大人才刚来就催我走?”

芸司遥道:“殿下如果想找我,派人去知会我就行。”

燕景琛:“你会来?”

芸司遥笑笑。

来不来得看她心情。

她转身挥手离开,锦袍在雪中几乎融为一体。

燕景琛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回过头。

说白了就是他现在还太弱,芸司遥固然有亲近他的意思,但终究没把他放在眼里。

燕景琛看向地上坐着的两个女子,弯腰将人扶了起来。

“殿、殿下……”

宫女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燕景琛仔细打量她们二人的脸,低声喃喃:“这也叫貌美?”

芸司遥怎么不拿张镜子照照她自己的脸。

天生长着一张欠.干的模样。

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闱中,燕景琛苟延残喘的活了十几年。

他知道怎么笑、怎么跪、怎么装乖、怎么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就像个对恶意迟钝的孩子,在冷宫被人欺凌数年,一朝成为皇子,仍旧懵懂温顺,仿佛永远都不会咬人。

芸司遥想象过几百种杀死燕景琛的方式,但都被她自己一一否决。

暴露的风险太大了,还不如把他留在身边当个玩物。

没事就逗逗闷,就算起了心思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

芸司遥捏着一个琉璃杯,手指一松,昂贵的琉璃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杀了他。

“你对淮南王殿下怎么那么上心?”

芸晴看着手里的礼品单子,“这是什么?补偿给他的?”

绫罗绸缎,创伤秘药,珍奇机关,芸司遥玩腻了的都给凤阳宫里的人送了一份。

就连芸晴都以为她转性了。

芸司遥:“用不上,扔了可惜。”

芸晴哑然片刻。

“听说淮南王在朝堂上,当着陛下和众位朝臣的面,说你和他之间的事是一场误会,”芸晴问道:“你那天把他打成那样,他还帮你说好话?”

芸司遥温声道:“确实是个误会。”

芸晴:“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芸司遥笑道:“姐姐怎么有空来和我聊这些?”

芸晴眉头一松,坐在了她身边。

“我要和太子订亲了。”

芸司遥心突地一跳,闷闷地疼痛感传来。

这并不属于她的情感。

芸司遥笑容不变,“恭喜姐姐。”

系统将她传送到这个世界,身体和样貌都是她自己的,唯有情感,还保留了一些“芸司遥”原身的爱与恨。

按照记忆往下走,订婚前,芸司遥给芸晴下药,设计让她和侍卫睡,自己则躺上了太子的床榻。

要不是太子派人跟在芸晴身边的暗卫发现,芸晴恐怕早就中了招。

【系统:扮演深情女配,你所做的事不能有重大偏离。】

也就是说,这药她非下不可。

芸司遥看着芸晴秀眉轻蹙,提起太子时脸上飞起一抹红晕的模样,宛如含苞待放的花蕾,分明也是倾慕太子的。

芸晴道:“最近宫里不太平,你晚上还是少出门吧。”

芸司遥:“怎么了?”

芸晴:“之前服侍过你的小太监突然失踪了好几个,派人去找都没找到,跟凭空消失了似的,怪得很。”

芸晴虽然不喜妹妹刻薄狭隘的性格,但总归是一家人,她提醒道:“我怕夜里会出事,你还是少出门为好。”

芸司遥看着她秀美的脸。

芸晴不愧是女主,就算对待她不喜的人也会好心提醒,映照得自己愈发阴沉不堪。

“好。”

芸司遥回了房间,发现自己床边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箱子。

宫女道:“芸大人,箱子给您搬来了。”

她手里拿着信纸和笔,一齐放在了桌上,“纸笔都给您备好了,如果有其他需要,随时来喊我们。”

宫女躬身退下。

芸司遥看着箱子。

这是什么?

她试探性的打开箱子,手指熟练的拨弄锁窍,“咔哒”一声,居然开了。

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信。

芸司遥拿起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

她随便拆了一封,一目十行的往下看。

【吾每逢下笔,心有万言,却不知如何付诸笔尖,仅以草潦数言,托我相思情意。】

【灯玲坊初见,吾不善言辞,鲜与人交谈,然与君初遇,吾心向往之。士为知己者死,君乃世间唯一知我者。

阔别几日,奈何已念君成疾,情难自抑……】*

芸司遥蹙眉,继续往下读。

【短笺情长,山河辽阔,念君无忧、无病、无愁。】

……

芸司遥脸色变幻莫测。

这酸掉牙的情书,不会是她自己写的吧?

信纸上的字迹很熟悉,连署名都不敢写,只能是写给……

太子。

是“她”写给太子的情书?

芸司遥又拆了一封信,里面还是同样的情诗。

她眉梢微挑,看着一字字情真意切的信,愈发觉得好笑。

没想到这“芸司遥”当真是个痴情胚子。

自己姐姐要嫁给太子了,还念念不忘。

芸司遥每隔几天就要写一封没有署名的信,来寄托对太子的相思,不敢让人发现,便锁在这箱子里。

芸司遥将信放回去,重新锁上。

【系统:您作为“芸司遥”,也要遵从她的习惯。】

芸司遥:“什么意思,你叫我也写情书?”

【系统:是。】

芸司遥冷笑。

【系统:完不成任务您将立即脱离世界。】

芸司遥:“……”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芸司遥难得有兴致,叫人搬了箱子,又拿了几坛精品桂花酿,坐在亭台水榭里喝酒喂鱼。

她手里拿着信纸,毛笔在手掌里甩来甩去,字没写几个,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酒是好酒,后劲很足。

一坛子空了之后,芸司遥的神经就有些涣散。

山河远阔,人间星河……

后面几句是什么来着?

哦对,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她迷恋这种飘飘然的醉意,又开了一坛子桂花酿,往嘴里倒。

喝得太急,芸司遥呛咳住,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身侧有人倒了一杯蜂蜜水,递到她面前。

芸司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抬眼一看,居然是燕景琛。

他和之前落魄时大不相同,布衣被上好丝绸取代,衣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头戴玉冠,不笑时冷冽矜贵。

“是你啊……”芸司遥勾起唇,轻声喊他,“殿下。”

燕景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顺着他的角度,能看到软椅上少女衣衫凌乱,白皙面颊泛着潋滟光泽,醉得眼眸朦胧,指尖也带着撩人的红。

不像人,倒像个精怪。

“您喝醉了。”

芸司遥:“哦,我醉了吗?”

她招招手,“你来。”

这手势跟逗狗没什么区别,燕景琛动了动,还是凑过去了。

芸司遥抬手,拉住燕景琛的衣襟,用力一扯。

“殿下,我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她殷红的唇瓣宛如开得极盛的花,覆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水泽,鼻息间充斥着桂花酒的香味。

燕景琛被扯的弯下腰,手撑在软榻两侧,低眸看她,重复道:“芸大人,您喝醉了。”

芸司遥笑着承认说:“哦,我醉了。”

燕景琛:“您在写什么?”

芸司遥迟钝的看着手里的信纸,“你说这个?”

燕景琛眼神不受控制的往她手里的信纸上瞟,看清里面的内容,眼中神色微动。

“情书……?”

芸司遥笑着说:“是情书。”

燕景琛:“您有喜欢的人了?”

芸司遥说:“喜欢……算喜欢吧……”

她笑了起来,唇角有两个极细小的酒窝,只有凑近看才能看得清楚,唇瓣张合,轻声道:“你会不会写情书?”

燕景琛眯了眯眼,状似温驯,“不会,我没有写过。”

芸司遥脚边还有一个箱子,那里堆积了写好的几十封信。

都是芸司遥写给别人的“情书”么?

燕景琛心想,那人可真厉害,能让芸司遥这么惦记他,写了这么多封情书却连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思及此,他又不禁产生异样的情绪波动。

芸司遥也会爱上别人吗?

像她这样自私、恶毒、庸俗的人,也会爱人?

“我醉了,拿不稳笔……”芸司遥将笔塞到他手里,“我念,你写。”

燕景琛看着信纸,脸上表情变幻。

“我写?”

这种东西也能让人代笔?

“芸大人,您这是在难为我……”燕景琛失笑,将笔放回了桌上,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芸司遥半阖着眼,低声念着情语,“启笺敬奉,展信舒颜……”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她才念了一半,就困倦的闭了眼。

“芸大人?”燕景琛轻声唤她。

芸司遥睡在软椅上,并没有搭理他。

燕景琛用手托举着她的脸,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角度。

掌心肌肤细腻柔滑,仿佛陷进一池春水。

芸司遥少有这么不设防的时候,浓密卷曲的睫毛安静的耷着。

燕景琛觉得新奇,低敛下眸子,看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闻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月鳞香。

漆黑眸子从上而下的贪婪而专注的掠过她全身。

芸司遥从小养尊处优,又因为体弱多病,连阳光都少见,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嫩的不像话。

燕景琛低低道:“芸大人,要我送您回去歇息吗?”

芸司遥秀长的眉蹙起,醉得有些难受,肌肤苍白,唯有唇畔是染着水泽的殷红。

桂花酿初入口甜,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后劲。

燕景琛看着她的脸,缓缓伸出手,用指腹磨蹭了一下她的嘴角,擦去桂花酿的酒液。见人没反应,胆子便更大了些,大拇指穿过两片殷红的唇肉,摸到坚硬雪白的齿。

隐约的温热潮湿水汽让他喉结不禁滚了滚。

燕景琛忍不住用了些力,唇肉被他蹂躏得殷红饱满,像一颗熟透的樱桃。

心跳剧烈鼓动了好几下。

燕景琛很快便收回手,不受控制的捻了捻指腹。

潮湿、温热。

他缓缓将手送到唇边。

猩红的舌尖一划而过,将那点温度吞噬的干干净净。

很甜。

是桂花酿的味道。

京城的天冷,风大,燕景琛脱了鹤氅盖在芸司遥身上。

他倒是想亲自把芸司遥抱回房间,但是不能。

宫里人多眼杂,保不齐传到谁耳朵里就变了味。

“嘎——”

一只通体漆黑的鸟飞旋在亭外,被纱幔拦住。

燕景琛拉开纱幔,抬起手,鸟盘旋一圈后聪慧的站在他胳膊上。

他取下鸟腿上绑着的信纸,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已进芸府,殿下放心。】

燕景琛抬手将其放飞,回头看了一眼软椅上的芸司遥。

眉眼舒展,呼吸清浅,并没有睁开眼的迹象。

燕景琛撩开纱幔准备去招宫人来将芸司遥送回房里,离开时脚不小心踹到那装满信封的箱子,发出“哐当”一声响。

信在箱子里晃了晃,差点被踢出来。

他扫了一眼,并未在意,抬腿朝着凤阳宫的方向走。

直到离开了好一会儿,剧烈跳动的心脏仍旧没有恢复。

阴暗的悸动如同破土的新芽,这种感觉让他陌生、迷茫,却又激动得让人发抖。

燕景琛站在凤阳宫外,抬手抚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守着心底隐秘的、不可告人的龃龉,许久才回过神。

亭台水榭。

风吹动白色纱幔,露出躺在软椅上少女缓缓睁开眼。

醉意彻底消散,她坐起身,伸手抚摸唇瓣,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燕景琛离开的方向。

唇角残留着被人触碰的温热余韵。

她心里有些微妙,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是不解。

身上的鹤氅随着动作垂在了地上,但她已经无暇去捡了。

芸司遥从燕景琛碰她脸的时候就酒醒了。

她对触摸很敏感,轻易也不会碰别人。

燕景琛摸她的动作极暧昧,让她想替他辩解都无法做到。

正常人谁会摸别人嘴,还把手指头伸进去?

“芸大人。”宫女撩开纱幔,见芸司遥已经醒了,道:“淮南王殿下叫我们送您去房里休息,这里风大,您容易着凉。”

“不用,”芸司遥说:“都下去。”

宫女看了看她,连忙低下头,“是。”

她们不敢走远,隔着白色纱幔等在外头。

芸司遥看着那鹤氅,觉得燕景琛真是色胆包天,荒淫无耻,连这种龌龊心思都敢起。

可她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哪一点让燕景琛对她产生这样的心思?

难不成他真是个受虐狂?

芸司遥下了软椅,脚踩在那鹤氅上。

记忆中那个冷酷无情,恣睢残暴,砍她脑袋,辱她尸体挂于城墙的——新皇,居然对她有这种……这种肮脏龌龊的心思了?

真是荒诞又可笑。

芸司遥招招手,贴身服侍她的宫女青黛上前,“大人。”

“过来,低头。”

青黛弯下腰,芸司遥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你去找……”青黛脸色讶异,点点头,“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此人身姿魁梧,体格健壮,一看便武艺高强!”

管家一把将人衣襟扯开,道:“来来来……芸大人请看,这块块分明的肌肉,再看看这笔直的身段!这眼神!是不是还有一股无边的煞气——”

“停。”芸司遥揉了揉鼻尖,“父亲派你来的?”

管家弯腰行礼,“正是!”

芸府每隔几年会进一批下人,会武功的单独分出来,供公子小姐挑选。

芸司遥看着站成数排的肌肉猛男,无奈的扶额,“我不需——”

话音戛然而止。

芸司遥突然看到末尾最不起眼的位置,居然还站着一个异族男子。

他不像其他人昂首挺胸急于表现,反而是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黝黑的皮肤,块头很大,耳朵上坠着银耳环,不像中原人,倒像是……

乌苏人。

芸司遥伸手指了指,“就他了。”

管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表情一变,“这……”

芸司遥:“怎么,不行?”

管家为难道:“不是不是……此人样貌有损,恐惊扰大人,就算武艺再高,也……也难登大雅之堂。”

他都怀疑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了。

被芸司遥指着的乌苏人身材高大,但容貌尽毁,暗褐色的疤痕纵横交错,就像被人用刀胡乱割砍,造成满满伤痕的画布,恐怖极了。

芸司遥道:“我就要他了。”

管家:“这……”他看了看芸司遥脸色,立马道:“是是!那就定他了!”

他转头吩咐道:“还不快点过来谢恩?二小姐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合了小姐心意,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芸司遥看着那乌苏人走近,身高接近一米九,魁梧壮硕,恭顺的跪在她脚边。

他的跪姿和中原人也不同,额头贴在地面,谦卑到极致。

“二小姐。”

芸司遥看着他的后脑,“你叫什么名字?”

“奴中原名为淮婴。”

芸司遥眼里兴味更盛。

淮婴……淮婴……

她想起来了,记忆中燕景琛登基为帝,身边好像也跟着一个叫淮婴的武将。

骁勇善战,一把长刀甩得烈烈生风,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好不威风。

她笑着将人扶起来,轻声道:“淮婴,好名字……”

淮婴头低得更深,声音沙哑。

“谢二小姐。”

芸司遥:“以后你就跟着我,其他琐事交给下人,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我,你不用听命于任何人。”

“是,小姐。”

人渐渐散了,芸司遥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窗边,手指敲打着杯壁。

燕景琛为什么会让淮婴来芸府?

他想干什么?

换做昨晚以前,她肯定以为燕景琛派淮婴来是想偷偷杀了她。

如果不是为了杀她,又是为了什么?

“芸大人,您今日还洗吗?”

青黛端来一个铜盆,轻手轻脚的放在床边。

芸司遥眼睛睁开,“嗯。”

她脱了鞋袜,将脚放进铜盆里。

青黛按摩的手法很熟练,每个穴窍都按得服帖,脚一热,浑身都暖和了。

芸司遥阖上眼,青黛和几个宫女拿了润泽膏,细细的涂抹在她身上。

兴许是身体爽利了,精神便懒怠起来,芸司遥支着下巴,靠在床边闭了眼。

这一小憩竟直接睡了一个时辰。

梦魇趁虚而入,芸司遥意外的,梦到了记忆中的场景。

京城飘起漫天雪花,坠落在她散落的长发。

人员密集的菜市口,

百姓们义愤填膺,面目狰狞,朝她扔起烂菜叶和碎石臭鸡蛋。

“当初草菅人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刽子手将她压跪在地,囚服散发着恶心的馊味。

“呸!去死吧!”

“狗官!你害了多少人!去死!”

高台之上的君王俯瞰朝拜的臣民百姓。

他的身子挺拔,面容褪去少时的稚嫩,变得成熟而冷冽。

所有人翘首以盼,等待他下令,将这个祸国殃民的狗官,斩首示众。

芸司遥艰难的抬起头,与他遥遥对望。

燕景琛掀起眼皮看她,眼神冰冷刺骨,一丝笑意也无。

薄冷的唇轻启。

落在耳畔的声音低沉而磁性。

“斩——”

红签子高高抛起,落到芸司遥面前。

随即,她被摁倒在地,脸贴在冰冷的泥土里。

上面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红的发黑,有着浓郁腥气。

刽子手高举砍刀,刀面折射凛凛寒芒,剧烈的痛刹那即至,“噗呲”一声,脖子便一分为二,如同球一般咕咚咕咚滚在地上。

“好!”

“杀得好!”

“这狗官总算死了!好啊!”

百姓们欢呼雀跃,震得大地都在抖动。

芸司遥睁着眼,看着这嘈杂又欢欣鼓舞的芸芸众生。

“咔——”

铜盆被人不小心碰倒,

芸司遥脑袋歪了歪,就在撞到床柱的刹那,被一只手拢住。

燕景琛低垂下眼,喊她,“芸大人。”

芸司遥眼睫颤了颤,倏地睁开。

燕景琛道:“您怎么坐这睡着了?”

芸司遥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心口剧烈骤缩。

眼里神色戒备厌恶,还有……害怕?

燕景琛怔住,还是第一次看她袒露如此直白的恶意。

像浑身长满了毒刺,攻击每一个向她靠近的人。

“……您做噩梦了?”他问。

芸司遥闭了闭眼,“嗯。”

再睁开时,她眼中神色恢复温和,声音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哑。

“殿下怎么来了?”

燕景琛手指动了动,道:“听说大人明天要陪太子殿下去上早课,特意来看看您。”

芸司遥:“看我?”

燕景琛:“您风寒可好些了?”

芸司遥这副身体病怏怏,前几日更是告病连早课都没去上。

“好很多了。”

风寒是她瞎编的,应付祭酒不去上早课的幌子而已。

燕景琛:“您还是少喝些酒吧,桂花酿后劲足容易醉,还伤身。”

芸司遥心里冷笑。

要不是喝醉了,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人存了什么肮脏心思。

她继续柔声道:“多谢殿下关心,我身体无虞。倒是您,冻疮养不好年年都会犯,您每天都要涂药才行。”

燕景琛扫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手上冻疮和粗茧很多,小时候吃的苦多,自然养不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手。

“您送我的药,我都贴身带着,”

燕景琛温驯柔顺道:“……宫里不太平,太子殿下昨日在宫中遭了刺客,受了些伤,早课可能来不了了。您是太子伴读,他不来,您也无需——”

芸司遥眼皮跳了跳,问:“太子殿下受伤了?”

燕景琛:“是,左肩不慎被刺客刺中。”

芸司遥道:“那刺客抓住了吗?”

燕景琛一愣,随即很快回道:“抓住了,但他咬舌自尽死了,没问出什么。”

芸司遥似乎有些出神,眼睛的焦点定在虚无。

燕景琛皱了下眉。

她在看什么?

芸司遥确实在看面前的东西,因为在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块虚拟透明光板。

【扮演深情女配值:1。】

【请宿主再多关心关心男主,让大家明白您矢志不渝的爱吧~】

芸司遥看着光板。

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太子也能加扮演值?

芸司遥心思几转,她抬眼看了看燕景琛,慢吞吞的又问:“太子殿下受的伤重么?”

燕景琛视线落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笑着回道:“太子殿下受的是轻伤,不重的。”

芸司遥按了按太阳穴,道:“于情于理,我也得去看看……”

她作势要下床,被人拦住。

燕景琛:“天色已晚,太子殿下没准早已歇下。”

芸司遥:“也是,我都糊涂了……”

她低垂着脑袋,眉头久久未能舒展,眼眸里有着些许担忧。

“父亲给我搜罗了不少好药材,明日我叫青黛把我库房里太子殿下能用得上的药材带上,亲自送去东宫。”

燕景琛盯着她看了片刻。

“殿下还有别的事吗?”芸司遥看向他,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您还是尽快回去吧,莫被人抓了把柄。”

两人目光相接。

燕景琛收回眼眸里的探究,叹了口气,“芸大人,您对太子可比对我关心多了。”

芸司遥不置可否道:“是吗?”

燕景琛等着她反驳。

就算说说客套话骗他也好,可惜没有。

芸司遥默认了。

她居然默认了?

燕景琛直勾勾的看着她,冷不丁道:“不过您也不用那么担心太子殿下,听说您长姐,芸大小姐得知殿下受伤,连夜赶去了东宫,衣不解带,日夜陪伴,比太医都要用心,相信有她的精心照料,殿下不日就会痊愈。”

芸司遥暗自冷笑,燕景琛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她还能不明白?

“可是……”芸司遥手指攥紧,“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殿下突遭刺客肯定也受了惊,我想去看看他。”

她转头看向燕景琛:“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宫里人多眼杂,您也早些回去吧,让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燕景琛垂在身下的手不禁用力。

他维持着面上轻快的笑容,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芸大人好好休息。”

芸司遥看着他背影消失,脸上虚伪的笑容才淡下来。

可真有意思。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触手一片温热干燥,没有血,也没有伤。

【扮演深情女配值:3。】

燕景琛回了凤阳宫,看到桌上芸司遥送来的七巧板和陶哨,手一抬,猛地将其全都扫落在地!

“殿下……”

心腹跪在地上,一惊。

燕景琛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燕景琛深呼吸一下,笑着说:“找我有什么事?”

心腹道:“陛下要您今年出席朝贺宴。”

燕景琛道:“我知道了。”

心腹:“您要一步步取得陛下的信任,我们才能完成大业,殿下。”

他以为燕景琛是在哪里受了气,提醒他要忍。

燕景琛兴致不高的“嗯”了声。

心腹看了眼扫落在地上的机关器玩,大着胆子道:“是这些东西不合心意吗?属下去处理掉?”

燕景琛:“清理干净吧。”

“是,”心腹站起来,拿了个袋子就准备将这些东西装进去。

七巧板被砸裂了,上面图案歪歪斜斜,已经不能拼凑成型了。

“等等,”燕景琛突然开口,“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心腹弯腰,“是。”

门重新关上,燕景琛蹲下身,将地上的七巧板捡了起来,眼里神色明明灭灭。

他将摔裂的地方重新拼好,站在空无一人奢靡宽敞的房内,久久伫立。

能让芸司遥写那么多封信,却又不敢送出去的人……会是太子么?

“殿下半月内切勿用左手提拿重物,以防伤口崩裂。”太医嘱咐道。

太子挥挥手,“知道了。”

门口守着的内侍匆匆赶来,“殿下,芸二小姐来了。“

“芸司遥?”燕峦青道:“让她进来。”

他穿好衣袍,芸司遥正巧从外面进来,向他行礼。

“太子殿下。”

几日不见,燕峦青将视线落在芸司遥脸上,微微恍神。

她似乎生的比之前还要好看些了。

自从上次不愉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芸司遥了。

芸司遥道:“我听说殿下受了伤,匆匆赶过来拿了些药,您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宫女提着盒子上前,一一打开,冬春夏草,野生人参,虎骨……都是些有价无市的珍奇药材。

燕峦青心里一暖,道:“小伤罢了,用不上这些药材,浪费就不好了。你身体弱,还是自己留着吧。”

芸司遥笑道:“那怎么行,您是储君,伤在您身上的就不是小事,别说这些药材,就算再珍贵再稀有的,也得寻来献给殿下。”

燕峦青被她逗笑了,“油嘴滑舌。”

太监从外赶过来,行礼道:“太子殿下,芸大人。”

他将从状元楼里带来的食盒摆在桌上,说:“芸大人体恤殿下近日的辛劳,又受了伤,特意命奴才在状元楼里给殿下带了您爱吃的藕粉丸子。”

宫里什么珍馐美食没有?难得的是芸司遥的这份心。

燕栾青道:“司遥费心了。”

燕阳公主紧随着太监进来,说:“可不是嘛,司遥对我就没这么好。”

芸司遥玩笑道:“我天天送那么多好东西到你宫里,送到哪儿去了?”

“我不管,”燕阳公主嗔怪道:“你对太子哥哥就是比对我好。”

太子忍俊不禁,“行了,尽胡闹。”

燕阳公主道:“藕粉丸子可是状元楼里的招牌,想买得提前预定,司遥一大早去找老板现做再送过来的,可麻烦了。”

太子一怔。

芸司遥笑道:“哪有这么麻烦。”

燕阳公主哼了声,道:“本来就是。”

几人说了会儿话,芸司遥起身告辞,药材留在东宫,说什么也不肯带回去。

燕阳公主看着芸司遥离开,房门关上,用手碰了碰装药材的盒子。

“太子哥哥,您对司遥……印象怎么样啊?”

燕峦青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阳道:“我就随便问问。”

燕峦青想了想,道:“聪慧知礼,秀外慧中。”

他其实不太了解芸司遥。

除去上次的不愉快,芸司遥带给他的感觉无外乎就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聪明,漂亮,体贴。

燕阳公主心道,很好,有眼光。

京城那些混账纨绔都把芸司遥形容成妖魔鬼怪了,什么狠戾乖张,玉面罗刹,好色冷血,怎么恶毒怎么来。

燕阳公主道:“就这些?没了?”

燕峦青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燕阳挠了挠头发,“就是……就是,哎呀跟你说不明白!”

她看着自己哥哥,说:“难道你就没觉得,司遥对你比对别人格外不同吗?”

太子愣住,“有什么……不同吗?”

从小围在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太多,他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燕阳公主道:“真是个榆木脑袋。”

整个皇宫恐怕除了父皇母妃,也只有燕阳敢这么说他。

燕峦青失笑,“弯弯绕绕半天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跟你说,你千万别太惊讶……”燕阳公主吞吞吐吐,“也别往外传……”

燕峦青道:“你一个姑娘家家,能有什么事?”他想了一下,道:“关于司遥的?”

“对,”燕阳公主点点头,犹豫半天,才看着太子,小心道:“……你知不知道,从司遥进宫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已经喜欢你两年了?”

太子不由得呆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你胡说什么?!”

燕阳公主道:“我哪有胡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知道你要娶芸晴为正妻,司遥她什么都不肯说,什么话都憋着,那就只能我来说了,我……”

燕峦青一掌拍在桌案上,“砰”的一声,桌上摆放的茶具都震颤起来,“燕阳!”

燕阳吓得脸都白了。

“太子哥哥……”

燕峦青脸色冷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司遥她没希望,也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芸晴,”燕阳睁大眼睛,“司遥喜欢你两年了,就算你不喜欢她,知情权总得有吧,再怎么说,她也从未想阻碍你和芸晴……”

“够了!”

燕峦青看向自己的妹妹,“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你现在就回去,我叫秋蝉把你送回寝宫……”

“……”

芸司遥站在院外,将房内的声音尽收耳中。

【深情女配扮演值:10。】

芸司遥漫不经心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裙摆随风而动,飘逸轻盈,危险且致命。

她是故意告诉燕阳这些的。

不管是那一碗藕粉丸子,还是长达两年的“暗恋”,亦或是上午不经意透露自己心灰意冷,准备孤独余生,守候太子殿下的想法来博得燕阳的同情……桩桩件件,都是她利用燕阳的手段。

如今看来十分奏效。

看着数据板上成功上涨的数额,芸司遥满意的勾了下唇。

走出东宫,门口居然还站着她一个始料未及的人。

来者冲她露出一个温顺的笑,黑漆漆的眸子倒映着她的身影,声音轻且温柔。

“您来看太子殿下了吗?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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