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羽·梦是小说《次元世界之梦中翼》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路过的路人甲D写的一款玄幻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次元世界之梦中翼》的章节内容
【尘云年—124年】
从未想过,噩梦竟会以这种方式成真了……
五根颜色各异的捆黑绳紧紧地束缚着我的身体,任凭怎么挣扎,都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剜挑皮肉的疼痛愈发剧烈,心脏似乎也被什么给狠狠地扎着,伤口不浅。
身后,一块大玄铁紧贴着我的脊背,如同磁石般将我牢牢吸住。即便已悬浮在半空中,身体也丝毫未受重力牵引。
玄铁上雕刻着的白色莲花,此刻也已被鲜血浸染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莲,殷红的荧光弥漫四周,将夜空映照得通红,仿佛天地间仅余这片血色光辉。
捆黑绳的另一端延伸至地面,五个披着白色连帽斗篷的身影牢牢抓着绳索。他们每一次的拉扯,都让我身上的皮肉保持着清醒的疼痛。
待到渐渐“适应”了,我才勉强顺平了些气息,思绪也开始一点点回笼。
黑气?为什么大家都说我被黑气给侵蚀了?怎么可能……那种东西,怎会进到我体内?为什么他们都不肯相信?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脑海里满是疑问,努力回忆,却始终找不出任何答案。
抬眼望去,四周一片的旁观者全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就连福福身子的动作,都没见谁做过。
这般冷漠的态度,倒想认认都为何人,但可笑的是,我辨不清楚——他们千人一面、冷若冰霜,宛如滑稽话本里不苟言笑的冷面先生,荒诞至极。
“呵。”我对自己嗤笑了一声。
忽然,一道黑影掠至眼前,低喃了几句不清楚的话后,便挥动起手中的源器攻了过来?!
这是要直接置我于死地?!
死,我无所谓,但不明不白地死,对追根究底的我来说,绝不能接受!
可刚想要开口问个明白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发不出声了。
……
“这般模样虽是可怜,但还是要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字字入耳之时,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只不过清楚了的,并不是那个黑影所说,而是身边的亲友夜羽·慕双所言。
沉下去的思绪迅速地跳回了现实,眼前的一切,也随之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不远处被捆缚在玄铁上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个刚刚锦带束发的少年。
究其缘由,竟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地靠近,“情不自禁”地接受,“情不自禁”地朽烂,最后落了个亲人抛弃、众人审判的结局。
而方才“被束缚”的我,如今也已然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那一场到目前为止都没能明白得了的噩梦,正在以不一样的方式“呈现”在我的眼前。
只是少年的嗓子,还能发出声来。
那一声声入耳的“好疼啊!哥!救我!”,在不断地重复着。
捆黑绳拉扯着的疼,在他这个年纪,怕是承受不了多久,而嘶吼也只会让他耗损更多的体力。
似乎一切就只能等待时间来画上最后的休止符。
和梦中的情景还有不一样的是,在场的众人,都是一副副为之不忍的无奈表情,即便是说出要付出代价的慕双,脸上也都写着丝丝叹惋。
但又一样的是,谁都没有向前去营救,包括少年口中的“哥哥”。
虽然慕双道出了大家“无情”的理由,但这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也是我不愿理解的。
一份不被世俗认可的“情不自禁”,就注定是错误的吗?
黎明将至,但它似乎驱散不了这片阴霾,少年的嘶吼声仍在殷红的夜色下久久振荡。
差点止了呼吸的我,似乎与少年共了情,整副躯壳都被恐惧与不安充斥殆尽。
“黑气,真的如此可怕吗?被它侵蚀后,难道都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没忍住发出了疑问,只不过,声音因心中新添的几分迷茫而不由地越压越小。
“是的。”慕双轻叹,“黑气,三族惧之,不论是谁被侵蚀到失去了心性,三族都容不下他,所以……也只有这种结果。”
听到回答的我,内心的迷茫瞬间化为了恐惧,与方才共情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恐惧并不是来自少年,而是从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里迸发出来的。
还没等我明了这份恐惧的时候,慕双又接着说道:“他也是太过执着了,如若在禁室的时候能够想明白并放下,那定然就不会是这般结果了吧。”
“想明白?放下?难道爱慕一个人有错?”我怔住了,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慕双,想来此刻我脸上定然是写满了错愕。
庆幸的是,慕双的视线并没有给过来,她还是紧盯着少年,在沉默了些许时间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本没有错,但违背了世道,那就是错,还被黑气侵蚀了,那就更是错。而失了智、失了神、失了心的人,最后空了的躯壳,也只会灰飞烟灭……”
这下,我彻底怔住了,看着淡淡地说出这残忍说辞的慕双,内心一阵绞痛。
如果那个噩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现实,那在那群无动于衷的人群里,夜羽·慕双,这个被我珍重的朋友,也会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吗?而此刻站在不远处,让自己思绪变得凌乱不堪的他,又会是怎样地表情呢?
当然,噩梦若只是个噩梦,虚惊一场也就无需一探究竟,可若是真的在未来某一天要面临被众人“制裁”的局面,那我该怎么办呢?又或许应该问,我会怎么样呢?
其实,这一切本就来的并不突然,就“怪”自己当初的执意不从,才卷进了这事件的漩涡之中……
【三个月前】
“寻人?莫长老,请让我一起去吧,我也可以帮忙的!”
从母亲洛羽·河云那里听说了昨日在汝莫留发生的事情,我就匆忙地赶到了族中长老洛羽·莫的家中,不料刚进门,就恰巧听到了他们要去寻人的事情。
“小梦,你怎么来了?”莫长老微微一怔。
我正要开口,另一位长老洛羽·冥却一语道破:“铁定是从河云那里听说了汝莫留的事情,耐不住性子,自然是会跑来我们这里添个乱咯~”
冥长老边说着还边摇着头,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您、可真懂啊!”与这位长老再多交谈几句,我的嘴唇可能都要被抿进嗓子眼儿了。
没错,眼前这两位看着才二十出头的男子,正是我所在的族落——洛羽族的执掌长老。
两人皆身高八尺有余,体着广袖长袍,气质卓然。
那身着青色长袍、面容玲珑剔透之人,便是人人敬仰的洛羽·莫长老。他银丝如瀑,柔顺光泽,长及腰际,叫身为女子的我都生出几分羡慕。
而另一人,一袭灰色长袍,黑色短发微微凌乱,至于长相嘛……还算过得去。好吧,其实也称得上俊俏,只可惜,那张脸总是挂着一抹捉弄人的笑意,令人不敢掉以轻心。此人,便是洛羽·冥长老。
别看他们年轻的很,但骨子里却都是百岁期颐之人,如果我的措辞有问题,那就是他们比期颐还长了个十几二十岁。
可这并不是说我们族落的人能够长生不老,百岁都还是一副年轻姿态,恰恰相反,耄耋老翁在我们这儿都是寥寥无几,生老病死也是常情,所以高龄者并无多少。
只不过时间在这两位长老的身上,变得不太一样了,就像是忘记流逝……
“我们是被时间抛弃了的人。”这是我偶然听闻莫长老的怅惘之言。
不曾想到乐天知命的莫长老,竟会用“抛弃”这个词,与冥长老自嘲的“遗忘”相比,我觉得它要残忍得多。
“遗忘”,除了因主观因素而发生的情况以外,还可能是由于不可控的客观因素所导致的,而且它是能再想起并拾回的,但“抛弃”,就真的是被个人的意志所无情地丢掉了。
“因为犯下了无法弥补的错误,所以被抛弃也是理所当然。”
那时候的莫长老,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说出如此悲伤的话呢?
可我认为,一直维持着二十几岁模样的他们,并没有犯下什么错误,一切都只是因为有了心中所爱才使然罢了。
不过令人震惊的是,与我们敌对的族落——翃羽族,也有这样的存在,而且竟然有三个,要知道,这种“不死之身”总共也就五个……
冥长老捉弄我的说辞,微微一笑便可过了,但莫长老随即的一口否决,倒是让我有了些挫败感。
“此事牵涉到凡羽族,小梦你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也不知为何,只要与凡羽族有关的,母亲和两位长老都会制止我,至于这原因嘛,我定然是问过的,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含糊其辞,唯一清晰知晓的是,事关母亲安危,所以即便好奇,我也没有深究下去。
“此事也牵涉到了‘东西’,我有理由参与!”
面对莫长老的惯用由头,这次我没有中道而止,还自认为表决心的态度十分刚果,试图得到应允。
可“勇猛”的气势也只是一时震住了莫长老,紧接着他的一词“不允”便彻底地把给我否决了。
其实除了“东西”的出现,还有另一个原因让我想要加入进去——此次事件当中的受害人之一凡羽·无萱。
在听过母亲的讲述后,我对未曾谋面的凡羽·无萱竟有了种熟悉的感觉,脑海里还同频地出现了一匹狼的形象,一匹独自行走在雪地里的孤狼。
白雪皑皑的平原上,这匹孤狼驻足在原地大口地喘息。它的身后,是两排弯曲的爪印,但奇怪的是,爪印延伸得并不长。
突然,这匹孤狼仰起头向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亦似在呼唤同伴,又似在不平而鸣,可不管声音有多响亮,尾音拉得有多长,没一会儿就都销匿于层层的厚雪之中,雪地里破碎了的寂静也在俄顷之间恢复如初。
不过,我似乎感受到了那声长啸……
我所居住的星球,是大荒系的第三大行星,唤作“尘云星”。
星球上有四大族落,除普通人类的凡羽族,其他三族均有本源之力。
白翼者洛羽族具混沌之灵本源,善战者夜羽族具梼杌之法本源,黑翼者翃羽族原具穷奇之术后为伐乱之术本源。而且翃羽族原本也属洛羽族,但在百年之前,因有人翻出些陈年旧账,并带着几分揶揄大肆宣扬了一番,致使黑翼者心存芥蒂,此后没多久,他们便与白翼者割袍断义,并制徽自称翃羽族。
至此三族就变为了四族。
而独立门户的翃羽族并没有消停的意思,不但成日里寻衅滋事,还擅闯禁区“云间汐”,结果被云间汐里面的黑气所侵蚀,本源穷奇之术就这样被玷染成了伐乱之术。
黑气也就在那时被翃羽族带出了禁区,导致后来有族人被黑气侵蚀,丧失人性,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
大家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叫什么,又是怎么由族人变成这般模样的,所以在各族中传来传去的时候,“东西”便成为了它的代指。
但奇怪的是,受害者的出现并不是连续的,间隔时间毫无规律可言,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都有,而且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根据术师(对战斗在一线的洛羽族人的称谓)目前的统计,近百年来,“东西”仅出现了十一次。
大家对这种出没无常的现象深感疑惑,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西”发生的变化也愈发诡异,它们的力量和智谋都在提升,如同一个新物种的天演,可时间又不符合天演的漫长,且中断的天演也闻所未闻,所以在传言当中便有了一个胆大的猜想——这是人为的控制,是丧心病狂的“试制 ”。
这个被具象了的,用黑气做着试制的幕后之人,大家称其为“制造者”。
我,洛羽·梦,不幸遇到过族人异变成“东西”的过程,当时的场面触目惊心,至今都还没能释怀,这也便成了我执着于“东西”的重要原因。
况且这次“东西”还出现在汝莫留,那是我母亲洛羽·河云劳作的场所,所以就更加紧张起了这件事……
汝莫留,尘云星上最厉害的医馆。
自开创以来,它的历代医师便救下了无数濒死之人,拯救的生命早已不可计数,所以三大族落都将其视为生死交界的最后驿站——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后,人们便可择出人世与归途。
这一代,汝莫留的继承医师是洛羽·优,他与妻子洛羽·惜还有女儿洛羽·沁月共同打理着医馆内的一切。
而小儿子洛羽·清逸,并没有选择继承医师之职,但也在一些出其不意的地方给予了大家方便——他发明的一些小玩意儿。
虽然瞧着都像是孩子们的把玩小物,可个个都是洛羽·清逸的精心之作,简单点的能观测远距离的目标,复杂点的能帮人搬运重物,且因为有不需要本源之力或外借它物灵力作为媒介而使用的优点,所以受到了众多凡羽族人的青睐。
这些小玩意的“出生地”倒是相当的简单,是汝莫留庭院内的一个小角落。
汝莫留的占地面积有五亩之多,不过修建倒是比较简单,外围是用半身高的竹篱笆搭建而成,上面缠绕着牵牛花的藤蔓,在暖和的日子里,从清晨到晌午,四周会盛开出成片的喇叭形状的花朵,让汝莫留生气了不少。
庭院的两侧,建有从大门延伸到医馆门口的长廊,那里修葺了两排供患者待诊休息的鹅颈椅。
院内剩下的空地,除去留出来的行道和一棵种植在东南角落的约有三十多米高的古银杏树外,其余都是被矮小的灌木丛和草坪所占据。
医馆的主屋和一个三角形的附属屋并排修建在南面,而这个附属屋就是洛羽·清逸搞小发明的地方。
可附属屋其实算不上是真正的屋子,它更像是一个四面通透、无遮无挡的凉亭,只不过比一般的亭子稍大一些,可洛羽·清逸倒是中意得很。
在亭子里沉浸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柔和,耳畔是树叶沙沙作响的呢喃,偶尔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这正是洛羽·清逸心仪的。
因此,对于从四周传来的细微声响,他向来不以为意,事发当日,也不例外……
临近夜幕,庭院内就剩下洛羽·清逸一人,他专心手中的活儿,没太过留意周围的环境。
当隐约察觉到篱笆外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些许异样的动静时,他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随即便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可没过多久,一声沉闷的“呼嗤”声闯入耳中,仿佛某种庞然大物在喘息,带着湿黏的回音,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紧接着,一股夹杂着腐烂尸体般的恶臭热气迎面扑来,仿佛沼泽深处翻涌出来的毒气,腥臭、浓烈,瞬间侵占了整个鼻腔。
洛羽·清逸的身子猛地一颤,僵直在原地,呼吸戛然而止,双眼失去了焦距。
没会儿不远处的篱笆“哐当哐当”地晃动了起来,越往后越发大声,抖动的也越发厉害。
洛羽·清逸被声响拉回了现实,眼前的景象从模糊的惊惧中清晰了起来。
就在这时,昏暗的视野中,一朵闭合的牵牛花突兀地闯入,伴着微弱的“啪嗒”声,落在了脚边。
还未等它静止,又是一朵、两朵、三朵……牵牛花接连不断地坠落。刹那间,地面已被牵牛花铺满。
待到最后一朵牵牛花落地时,篱笆那边也安静了下来。
洛羽·清逸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黑暗与微光的交界处,看见一头全身青筋暴起的“东西”伫立在那儿。
它身躯庞大,四肢肌肉向外偾张,关节朝着不该有的方向弯曲,满是粘稠血液的脸上,露出一双死鱼肚子般的灰白眼目,脱臼的下巴垂直几近它的胸腔,口中还在不断地滴落着腐臭的粘液。
若不是为了防止兽类闯入而加固了篱笆,凭这“东西”的力量进到庭院来,就像是踩着野草一样轻而易举,毫无阻碍。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上弦月在南边的上空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庭院内本是有一盏亮着的夜灯,可方才被风给吹灭了。
更糟糕的是,眼前的“东西”突然再次猛撞篱笆,“哐当”声又一次响起,它的喉咙里还不时地发出卡痰般的低吼声。
在不断的撞击下,篱笆摇摇欲坠,最终发出一声脆响,轰然倒塌。“东西”缓缓踏入庭院,它粗壮而扭曲的四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每一步的落脚,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闭合的牵牛花,被它逼迫着再次张开了花瓣,又或是被它沉重的脚掌碾了个破碎。
洛羽·清逸惊慌地后退,想要逃跑,可脚步踉跄间被什么绊住,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
但“东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一个左右摆动着四肢前行的身影,正在不断逼近,这副模样,完全辨不得它曾经是个人类。
当“东西”的双手伸过来的时候,才依稀察觉到那的确是人类的手,只是皮肤粗糙得像是风化的岩石,指甲又长又锋利,宛如野兽的利爪。
坐在地上的洛羽·清逸气息变得更加絮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顷刻间,绝望涌进脑海,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可危险在即本以为逃不过的时候,“东西”却突然倒了下去?!
待到彻底没了动静,洛羽·清逸这才缓过神大叫了出来……
“这都是清逸哥回忆的?”在听过母亲的讲述后,我不免有些诧异。
二十三岁的洛羽·清逸,虽比我年长四岁,可心智却如同十一二岁的孩童。据说是因为曾经被卷入到某个事件当中,遭受了伤害,并留下了创伤后遗症。
而也就是从那时起,清逸哥就出现了交流障碍、孤僻且异常mg的症状。
根据他父亲洛羽·优的诊断,是后天呆病。
但我并不觉得清逸哥呆,他能言能行,在一件事上比常人观察得还要仔细,甚至创造出许多能给予大家方便的小发明,哪呆?或许他只是比较mg,不愿与旁人交流而已。
可如今他又经历了这般遭遇,还做了遍回忆陈述,心理上的压力无法估量。
“事关‘东西’,所以在莫长老赶过去之后,还是委屈了他。”母亲在回答的时候一脸愧疚,仿佛她也为难了清逸哥……
在收到洛羽·优的传信后,族中两位长老匆忙赶到汝莫留。
莫长老通过“东西”的服饰和身上悬挂的饰品,辨出了身份——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凡羽族人凡羽·芸。
于是,便又立马通知了凡羽族。
“洛羽·莫!为什么芸儿会在你们洛羽族?是不是你们干的?!”还没见到人影,医馆的门口就传来一声嘶吼般的质问。
“不要激动,等等我!方才在路上不是说好了吗,有话好好说,我们不可以直呼长老的名讳,仪态!仪态!注意仪态!!”
一个身穿浅灰色深衣、衣缘镶着黑边的男子,正一边竭力压低自己几近破音的嗓音,一边紧紧地跟在一女子身后。
此人便是凡羽城南交殿的宫主凡羽·墨玉。
虽然他的步伐急促且略显踉跄,却仍旧在拼尽全力追赶上去。
他伸出手试图去拉住这女子,可每当指尖刚触碰到衣摆时,就被对方挣脱了。
“玉大,您别拉我,我没有激动!就是来讨个说法!为什么芸儿会变成‘东西’?!他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于长辈,男性尊称为“大”,女性尊称为“人”,当对方为两字或两字以上的名字时,通常取最后一字再加尊称。】
说话间,女子脚步略微放缓,凡羽·墨玉见机迅速握住她的手臂,可还未等他稳稳抓牢,女子猛然一甩,蕴含力量的手臂瞬间挣脱开来……
此女子是凡羽·墨玉的贴身羽卫——凡羽·无萱。
身姿高挑,身着一袭大红色束袖劲衣,衣襟镶嵌黑边,勾勒出干练英姿。高高束起的马尾以流苏红绳缠绕,随风轻晃,映衬着她那未经胭脂水粉修饰的清丽面容。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高冷而果断的气质,令人不禁心生敬畏。
这是后来我第一次见到凡羽·无萱时的初印象。
所以当回忆起母亲说凡羽·无萱是怒气冲冲地闯进汝莫留时,我都不信自己所闻与所见之人乃是同一人……
望着凡羽·无萱穿过大堂,径直冲入里屋的背影,凡羽·墨玉的声音愈发急促:“无萱,你等等,不要急,慢点,我们好好问长老便可,不可冲动!”
然而,近乎失了理智的凡羽·无萱全然无视了身后“苦口婆心”的凡羽·墨玉,她眼神坚定,已然是一副誓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汝莫留禁止喧哗!你一外人,来此竟横行无忌,还擅自闯入,究竟把洛羽族置于何地?!”
冥长老的脾气,怎受得了外族之人在此放肆,何况还是需要保持肃静的汝莫留。
可尽管事情突然被上升到了族落之间,却都没能吓得住凡羽·无萱,她依旧气势汹汹,毫不畏惧。倒是紧随其后的凡羽·墨玉被吓得不轻。
“冥、冥长老,您别生气,无萱她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这才失去理智冲撞了您们,她平日里不这样的。”
见事态不妙,刚到门口的凡羽·墨玉立刻闪现到了冥长老与凡羽·无萱的中间。
身高不足七尺的他,宛如两座巍峨山峰之间的沟壑,而央求的语气和卑躬屈膝的姿态,都比不上他那深衣上的刺绣文竹直挺。
“哼,她平日里怎样我不管,但来洛羽族撒野,小心有来……”
“冥!”一旁走来的莫长老喝声震住了冥长老,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凡羽·无萱,轻声道,“萱羽衣,对于芸羽衣的遭遇,我们深感痛心。虽然她最后出现在洛羽族,但也不能直接断定是我们族人所为,一切真相,还需要调查清楚才能下结论。”
【对非长辈之人的普通礼貌用语,男称“羽甫”,女称“羽衣”,当对方为两字或两字以上的名字时,通常取最后一字再加称谓。】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芸儿是在你们洛羽族发现的,那你们洛羽族就要担起这次责任来!无需狡辩!”
“责任,我们会承担。”
“什么?!凭什么……”冥长老一听莫长老说要承担责任,气不打一处来,可刚想要反驳时,就被莫长老那一记凌厉的目光牢牢遏制住。
“不过,萱羽衣应该也不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出来承担责任吧?”
“!”凡羽·无萱瞪大眼睛看向莫长老。
“事情的真相不该被埋没,我们聚集到此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寻真相吗?如若这结果当真是洛羽族的问题,那我作为族中长老,必定上门负荆请罪,毫不推辞。”
莫长老的诚恳言辞让凡羽·无萱的情绪渐渐平复,原本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然而怒意虽退,眼底却凝上透骨寒霜,仿佛空气都随之冻结。
片刻后,凡羽·无萱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见场面不再紧迫,莫长老便顺势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冷静下来了,那我们先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吧。我这有几个问题,还请萱羽衣先行回答。”
“问吧。”
“萱羽衣你最后见到芸羽衣,是何时?”
“三日前的午后。”
“凡羽城内?”
“是。”
“之后她就离开了凡羽城?”
“并没有,她一直都在城内。”
听了回答,莫长老停顿了会儿,似乎在思索些什么,随后才继续问道:“你们、吵架了?”
本是对答如流的凡羽·无萱,此刻竟被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给“难住”了。或许是被莫长老问到了痛处,又或许是触及到了不愿回忆的往事,凡羽·无萱在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讲述起三日前所发生的事情……
“我必须去救他!你为何要百般阻挠!”
撕扯着嗓子质问的人,正是凡羽·芸,而被质问的,正是凡羽·无萱。
此时两人正因为凡羽·芸的弟弟凡羽·应季的事情争执不下,气氛几近凝滞。
不久前,凡羽·应季因一则夸大的流言,被凡羽城幽都殿的宫主凡羽·黎彦带走,至今生死不明。
凡羽·芸的每一句话都裹挟着愤怒与不解,如同利刃般刺向对面。而凡羽·无萱却始终沉静如水,神色冷峻,任凭一波又一波的指责与怒火拍打在她身上,丝毫未曾动摇。
“你不愿与我同去,我理解,但你不能阻止我!”凡羽·芸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眶泛红,“我现在只剩下他一个家人了……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可、可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凡羽·无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角微微颤抖,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你这样去,无异于以卵击石,救不到你弟弟不说,甚至还可能把你自己搭了进去!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说到最后,凡羽·无萱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连空气都震颤了一瞬。
但凡羽·芸的眼神并没有动摇,反而愈发坚定:“即使不成功!我也要去!不去找凡羽·黎彦,不去救小季,我会更加痛苦!!!”
“不要去!我们要从长计议,我可以去找玉大,他会有办法的!”
“玉大?呵,那个只会说‘随众’的家伙吗?”凡羽·芸冷笑,语气中透着讥讽与不屑,“你还想指望他?如果不是他,小季怎么会落到凡羽·黎彦的手里?!无萱,我劝你最好别跟着他,没有未来的。”
“凡羽·芸!你就是不听我的吗?!”
“我听,以前我都听你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这次,我没法听了。”
凡羽·芸的声音渐渐恢复了平静,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沉稳,想让凡羽·无萱明白她不是冲动行事,而是下定了决心。
“!”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让凡羽·无萱破碎了的话呢?
凡羽·无萱怔怔地望着眼前固执的凡羽·芸,唇瓣微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移开目光,转身离去。
她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伸手拉住她……
“所以,是你自己把她气走了的咯,还怪到我们头上来?”听完凡羽·无萱的讲述,冥长老更是沉不住气,“她突然异变,你不找原因,反倒是问责起我们来,是想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找到真正的凶手来帮她拂尘?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囔囔,还不如快去找到‘东西’的制造者,给凡羽·芸一个清净!”
【拂尘:人死后的祭礼。】
“……”面对冥长老的苛责,凡羽·无萱登时哑口无言。
“无萱,冥长老说的对,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制造者!”
这时,门口走来一名身着雪白长袍的男子。他两鬓染霜,皙白的脸庞上刻着浅浅的细纹,岁月的痕迹未曾放过他。然而,即便如此,那高挺的鼻梁与分明的轮廓,依旧难掩他俊逸的风采。
进屋后,男子继续说道:“趁着对方可能还没来得及善后,你赶快去寻找线索吧,不光是为了芸羽衣,也是为了我们各族之人,必须尽快把制造者绳之以法。”
凡羽·无萱顿了顿,随即双手相抱,郑重叩拜:“是!景王!”
“看来这是找回了理智。”冥长老依旧不忘调侃,语气轻快,“果然还是景王的话最管用啊。”
“冥长老说笑了,我不过是赶巧罢了。”这个“赶巧”之人,便是凡羽族的君王、昧谷殿的宫主凡羽·晞景。
凡羽·无萱当然明白冥长老话中的意味,她转身面向莫长老与冥长老,深深一拜,语气诚恳:“莫长老,冥长老,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二位见谅。待芸儿之事解决,我定上门请罪,届时任凭您二老处置!”
“算了算了。”冥长老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都说我们‘二老’了,再计较下去,岂不是以大欺小?”
“谢过两位长老!今日之事多有冒犯,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教育一番!”凡羽·墨玉见场面总算没闹大,心里的庆幸立刻浮现在脸上。
冥长老瞥了他一眼,悠悠道:“你这个宫主,当的的确不咋滴,是该好好‘被’教育一番。”说完,他目光一转,似是嫌弃地看向别处。
“呃,这个……呵呵。”凡羽·墨玉心里发虚,压根不敢反驳,只能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尴尬笑容。
至此,这场没能真正干起来的“架”,在后续的商讨中,草草地画上了句号……
“冥长老是不是很中意萱羽衣?”听完后,我不禁问道。
“为何?”这回换作母亲诧异。
如此刚烈的性格,满腔的热血因挚友的羽逝而涌动起来。虽然对于凡羽·芸来说,为时已晚,但对其他人而言,她的觉醒无疑会带来希望。冥长老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吧。
我没有直接回答母亲,只是像往常一样敷衍过去:“没什么,随意猜的。”
不知为何,现在越来越不愿道出心中所想,视其为成长中的叛逆还是所谓的成熟呢?不管是哪个,这种渐渐封闭自己的感觉,总让我感到困惑。而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孤狼——凡羽·无萱,似乎带着某种力量,让心中迷茫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丝“向往”……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便生活在一个温暖而安稳的圈子里。在这里,有母亲的悉心呵护,有长老们的庇佑,还有族人的关怀与陪伴。日复一日,我沐浴在这份无忧的安逸之中,习惯了接受,习惯了享受,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本就如此。
直到“东西”的出现。
那一天,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圈子之外,或许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第一次明白,所谓的安全,并非理所当然,随时可能被未知的威胁撕裂。
像是井底之蛙偶然窥见井口之外的光,便再也无法忽视世界的辽阔。从那一刻起,我心底深处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想要跳出去,亲眼看看那片未知的世界。
然而,那时年幼的我还不懂得这份渴望意味着什么,长辈们只是轻描淡写地将其归结为“好奇心”,而我也懵懂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们纵容我的好奇,却不允许我踏出这片庇护之地。
可如今,我已不再年幼无知。心中的渴望像一只羽翼逐渐丰满的鸟,蠢蠢欲动,总是忍不住向外张望,渴望振翅高飞。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瞒着莫长老和母亲,悄悄跟随寻找线索的小分队,踏上了旅途。
作为领队人的凡羽·无萱,她的计划是从幽都殿开始搜寻。
“凡羽·黎彦抓走了小季,至今下落不明,八成还是在幽都殿,而只要找到小季,芸儿身上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能解开。”这是凡羽·无萱的说法。
莫长老认同了她的判断,并特意安排了洛羽·兰泽和洛羽·辰翼同行。
我和发小洛羽·谐,则是安排之外的。
从洛羽族落前往凡羽城,路程虽不算遥远,但因为此行的五人中竟有三人是无翼者,这让行程比平日慢了许多。相同的道路,不同的方式,兰泽哥和翼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是的,我和谐都没有羽翅。
凡羽族的凡羽·无萱生来无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身为洛羽族的我们二人,却也是无翼者,倒是不常见,而究其缘由,那便是有幸于莫长老的一番努力……
自青史记载以来,有一道古老的禁令:凡羽、洛羽、夜羽三族之人,都须依本源来决定名缀与归属的族落,严禁混迹于非本族之地。
而这一禁令的存在,使得跨族落之间的结璃变得格外艰难。
在尘云星上,不同族落之间的结璃虽被允许,但结璃之后共居一族却是禁忌。因此,这样结合所诞生的孩子,往往难以在完整的家庭中成长。是随父还是随母,这一切,都由他们的本源决定,而非父母之意。
【洛羽族与凡羽族结璃后,诞下的多数都为无本源的普通孩子,极少会有白翼者;洛羽族与夜羽族结璃后,诞下的也是多为无翼且有梼杌之法本源的孩子,很少有白翼者;夜羽族与凡羽族结璃后,孩子可能有梼杌之法本源,也可能只是普通人类。(此处的洛羽族,只说白翼者,暂不论黑翼者。)】
这种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场景虽已成为常态,但那道被奉为圭臬的禁令,却从未有人敢违背。
所以,命运的分割从生命伊始便已注定。
幸运的是,十九年前,经过莫长老等人的不懈努力,那道冷酷无情的禁令终于被彻底打破。而我,正是这场变革的受益者之一。
我的父亲是洛羽族人,母亲是凡羽族人,因为不再受禁令束缚,母亲在怀上我之后,毅然选择来到了父亲的族落,并改名缀为“洛羽”。正是这个决定,让我得以在洛羽族中成长。
然而,奇怪的是,随了母亲无羽翅的我,体内竟有本源混沌之灵。
嫏嬛里的教书先生曾言:“混沌孕白翼,白翼衍混息。”
在我身上发生的这种不太合乎逻辑的现象,就连莫长老也无法给出清晰的解释。
可我始终认为,这不过是因为我的羽翅尚未长出来的缘故,就像我体内的混沌之灵,直到十岁那年才溢出体外。
尽管我的出生赶上了禁令破除之际,但命运还是跟我开了个玩笑。父亲的不幸羽逝,使我未能真正享受双亲的陪伴。
然而,成长路上,我有族中两位长老的倾力教导,有努力扮演双亲角色的母亲,所以于我而言,一切又并不算不幸。
当然,年幼时的我着实让人头疼,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但此次的出行,并非为了叛逆,也不是想让长辈们操心,而是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总觉得,我也在那片积雪覆盖的荒野之中,孤狼正走在前面带路,清晰了些方向,但远处的轮廓依旧模糊。
此刻,我只能做出这样的描绘,至于其他的,全数淹没在那片雪地里,或许,当真正走近的时候,就能看清楚些吧……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跟着?还怕我一个人不行了吗?”凡羽·无萱独自走在前方,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淡漠地问道。
“怎会,只是萱羽衣你孤身前往幽都殿,未免势单力薄,所以莫长老特意派我和辰翼随行,以防万一。”身着一袭浅青广袖长袍的兰泽哥缓步上前,温声答道。
看着修长挺拔的身影,听着温润而沉稳的嗓音,总让人有种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品上了一碗氤氲着热气的羹汤,霎时暖遍全身。
“……那他们呢?”
凡羽·无萱缓缓转过身来,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我与谐的身上。那一瞬间,仿佛寒潮骤起,刚升腾的暖意瞬间被冰封。
“萱羽衣,我们也是来帮你的!”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谐已迫不及待地抢先说道。
“就凭你们?”凡羽·无萱微微挑眉,目光在谐与我的身上扫过,眼底透出一丝不加掩饰的不屑,“无翼者的洛羽族?恐怕连我这个凡羽族的羽卫都比不上吧。”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谐的身上,冷笑一声:“你——连灵器都没有吧?”
“这个…确实没有,可是我……”
“既然如此,就不要跟着了。”凡羽·无萱不耐地打断,语气冷淡至极,“省得出了事,还得浪费精力去救你们。”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大步向前,丝毫不管谐脸上闪过的落寞与失望。
“可你的灵器终究会耗尽灵力,那时,你又要如何应对敌人?”看着那抹暗红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没忍住,大声质问。
凡羽·无萱的脚步微顿,却未作声,只是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我。
“你不回答,因为你也不知道答案。”凡羽·无萱仍旧未回应,而我也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若是灵器无法再用,兰泽哥和翼便会成为你的依靠,这点,你深知,却又不敢承认。说到底,你和我们,又有何不同?”
“没有!”凡羽·无萱的声音陡然拔高,冷白的脸上罕见地浮起一丝血色,“我不会依靠任何人!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找回小季,揪出制造者!”
她的反应比我预想的更加激烈,像是被一针扎中了最不愿触碰的伤口。
我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放缓:“你知道,孤狼最让人叹惋的是什么吗?”
她明显一愣,错愕地看向我,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转换话题。
“它渴望着群体,可那又是它惧怕的存在。”
凡羽·无萱没有说话,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晦涩的沉默。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或许比从未得到更难受些。然而,定格在脑海中的画面,那些温暖的记忆,绝不会轻易被抹去。就像芸羽衣。她虽然不幸羽逝,但那个会笑、会跑的她,依然存在于你的内心深处,除非,你选择让她消失。”
话音刚落,我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些话,一股强烈的后悔感瞬间涌上心头:天啊,我是怎么做到与刚认识的人说出这么直接的“大话”来的?
一旁的谐已然呆若木鸡:“小梦,你……”
我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尴尬地干笑道:“这……这都是冥长老说的,我、只是稍微转述了一下……哈哈。”
脸颊抽搐得厉害,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心里还在默念“冥长老勿怪,冥长老勿怪……”
等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瞥向凡羽·无萱,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方才脸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褪去,而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凝重。
“那就邀请萱羽衣加入到我们这个新的‘狼群’中来吧。”兰泽哥依旧是温和如玉,笑意浅浅地开口,“接下来的调查绝不会轻松,但有小梦和谐的一路陪伴,定能轻松不少。所以,没有人是没用的。”
他一如既往地适时开口,轻轻化解了僵局。
然而,凡羽·无萱依旧沉默,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仿佛得到了默许,我赶忙跟上去:“萱、萱儿,你慢点走,虽然我们会努力跟上,但你也别走太快了,等等我们嘛~”
俏皮的话语,是接近冰山美人的最佳途径,这是我从冥长老那里学来的。事实证明,这招还挺管用的,因为没过多久,这匹孤傲的孤狼,竟真的不知不觉与我们熟络了起来。
凡羽族落位于尘云星的北半球,其南部疆界紧邻这颗星球上最广袤幽深的森林——幽森。
千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席卷尘云星。彼时,无本源之力的凡羽族人深刻意识到,在动荡与威胁之下,唯有团结一致,方能抵御外敌、立足生存。
于是,以宣云清河为中心,四方族人纷纷聚拢,并以石块垒砌高墙,筑起城楼。历经岁月积淀,一座占地五千余平方公里的宏伟城池——凡羽城,在大地之上拔地而起,而凡羽族的大多数族人也随之迁居于此,开启新生活。
城池既立,社稷初成,阶级随之而生。
不知始于何时,凡羽族内悄然划分出了贵族与黎庶的界线。更有四个自诩不凡之人,以家族为基石,逐步扩张势力,成为人上人的存在。
他们还各自占据宣云清河的一方,修筑起辉煌宫殿:东边阳明殿,西方昧谷殿,南边南交殿,北方幽都殿。
四殿各自为王,宫阙巍然相对,奢华程度一座胜过一座。
然而,雄心勃勃的他们并不满足于此。在先祖于浩劫之中所立下的“不世之功”加持下,他们登顶权力巅峰,顺势平分了凡羽族的统治权。
可四足鼎立的局面,终究难以维系。
在权力的驱使下,四殿之间的微妙平衡被打破。每一方都渴望超越其余三方,成为唯一的霸主。于是,围绕王权的争斗爆发,战火蔓延,直至最终的胜者踏上王座。自此,凡羽族确立了“君王体系”:胜出者为王,其余三方退居辅臣。
现如今,凡羽族的君王,乃昧谷殿宫主——凡羽·晞景。
而他的弟弟凡羽·黎彦,则入赘幽都殿,成为幽都殿宫主……
幽都殿前,戒备森严。
来到正门,映入眼帘的是不下数十名身披冰冷铁甲的护卫,他们手持长矛,静立两侧,仿佛是被时间冻结的雕像。黑色头盔下,露出的面孔毫无血色,仅剩日晒雨淋的斑驳痕迹。
放眼望去,宫殿那灰沉沉的围墙外,同样伫立着这些“雕像”,只是密度不如门前这两排森然可怖。
谐望着眼前这重重防守,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我们……是直接进去要人吗?”
“不然呢?”凡羽·无萱面无表情地回道,冷淡的样子倒与那些“雕像”有些相似。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敞开的宫门,眉头微蹙,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都会冲进去。
谐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觉得还是先想好说辞吧……这样直接闯进去要人,万一被扣个擅闯宫殿的罪名……”
“定就定。”凡羽·无萱不以为意,嘴角甚至浮起一丝冷笑,“那我就更可以明目张胆地抢人了。”
“人还没见到,你就被拿下了,怎么抢?”我顺势回道。
可话一出口,感觉自己语气太过一本正经,于是赶忙换了个口吻,缓和道:“萱儿,你别急,我们又不是来干什么坏事,等他们通传了,凡羽·黎彦自然会让我们进去。”
凡羽·无萱转过头,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谐趁机插话,语气有些发虚:“那……我们该用什么理由让他们通传呢?”
这句话,瞬间把我问住了。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全是关于“孤狼”的事,完全忽略了抵达幽都殿后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放心,来之前,我和辰翼已想好。”兰泽哥迈步向前,语气轻松,随后将早已商定好的计划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是想借“巡查”之名进入到幽都殿。
巡查,是十九年前禁令被打破后,为了确保凡羽城的安全,洛羽族会定期或不定期派遣术师前往贵族的家中检查防守是否存在漏洞。
兰泽哥是莫长老的得意之徒,翼是莫长老的孩子,两人皆为术师,深得莫长老的信任与教导,凭借这层关系,凡羽·黎彦自然不会轻易拒绝。如此一来,就能借“巡查”之名,光明正大地进入幽都殿,寻找凡羽·应季也就不再是难事。
然而,凡羽·无萱并不完全认同这个计划。
“凡羽·黎彦会信吗?要知道,他可认得我,也清楚我与小季的关系。”她眉头紧蹙,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怀疑与不安。
“你可以在门口等。”翼毫不犹豫地补充道,话音刚落,他已经拿出了巡查专用的徽牌,向守卫示意一声,便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句话如同枷锁一般,牢牢地将凡羽·无萱束缚在原地。她站在那里,目光锁定着翼远去的背影,神色间满是无奈与不甘。
我轻轻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把:“走吧,萱儿,我们赶紧跟上。”
她顿时回过神,微微一愣,目光有些迷茫。
兰泽哥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走吧,萱羽衣。”
“可是……”她仍在犹豫。
“可是你要找人哦,当事人怎么能不去呢?翼都快到大殿门口了,我们得赶紧跟上。”我再次推了她一把。
这一次,她终于顺从地迈出了步伐,跟着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来到大殿门口,翼已经叫了侍从通传。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色缎面衣袍的男子走了出来。虽然外袍简朴,腰间别着的核桃镌刻挂饰也不算贵重,但内衬袖口处露出的金丝镶边却显得格外醒目。
此人正是凡羽·黎彦,我虽未与他正面交谈,却在旁边见过几次。
“辛苦各位前来……”
凡羽·黎彦笑容满面,大步走来,但话还没说完,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为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凡羽·无萱。
然而,他很快又将视线转向了兰泽哥和翼,强行恢复笑容,继续说道:“看来,这次巡查得花些时间了。”
“怎么会呢,这次人多,反而会更快。”
我当然明白凡羽·黎彦的意思。不过,面对他的那副假笑,“恰当”地使用油滑的措辞来对付,倒是让人心情舒坦了不少。
凡羽·黎彦哼笑一声,随后道:“那就辛苦大家帮忙检查幽都殿的防守,看看有没有漏洞会让人趁机‘钻了空子’。”
“!”
在凡羽·黎彦出现后,凡羽·无萱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他。即便两人对视时,她也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她那双愤怒的眼睛中,愈发显现出理智被吞噬的迹象。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都能冲上去。
要不是翼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凡羽·黎彦的那副假面,怕是早就四散成片了。
兰泽哥见状,迅速上前,面带微笑地说道:“彦宫主放心,我们定会仔细检查,绝不会让幽都殿的防守有任何纰漏,毕竟,我们不会放过任何细节。”
尽管兰泽哥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凡羽·黎彦似乎并不打算回应。
两人对视了片刻,凡羽·黎彦才又故作轻松地笑道:“好,那就请各位自便吧。我会让人备些茶点,待到巡查之后,大家可以品尝。”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这假笑,转得如此自然,几乎让人无从察觉。然而,就在那一瞬,我似乎捕捉到凡羽·黎彦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屑。
如此自信,这一趟,怕是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在“巡查”了半天后,我们毫无收获,别说凡羽·应季了,连个小孩都没能见到。
结束后,我们来到正殿内,凡羽·黎彦正坐在那里等着。
见我们进来,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的“担忧”,定然是他信手拈来的另一张面具。
“怎么,‘巡查’的结果不太理想?大家的表情有点沉重啊!是哪里出问题了?我这就加派人手!”
本就心情不佳,见到他那副令人反感的样子,真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撕了那张面具,看看他下面藏着什么模样!至少此刻,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没问题,彦宫主无须担心,幽都殿的防守,简直是无懈可击。”兰泽哥答道。
虽然他心中也满是失落,但在凡羽·黎彦的面前,也只能强颜欢笑。
“当真没问题?”凡羽·黎彦脸上的“担忧”瞬间转为“疑惑”,过度得仍旧自然。
兰泽哥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凡羽·黎彦“释然”地长舒了口气,笑道,“那就好!”
呵,看来他真该去当戏子了,脸上的表情每一幅都那么“生动”,像是早已烙印在他的骨骼里,并且在每一秒内都做好了随时切换的准备。
“凡羽·黎彦!你到底把小季藏哪了!!!”终于,凡羽·无萱再也忍不住,怒火爆发了。
本以为她会在大家的劝阻下,控制住怒火,毕竟她曾在汝莫留释放过一次,但我们显然低估了她与凡羽·芸之间的深厚羁绊。
“这是何意?泽君不是说来巡查的吗?怎么这会儿问我要起人来了?”凡羽·黎彦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终于不再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应该说,是他已经没有耐心和我们继续“玩”下去了。
【对于同辈或者晚辈,熟络的,可直唤全名,若表礼貌用语时,男称“君”,女称“子”,当对方为两字或两字以上的名字时,通常选最后一字再加称谓。】
怒火中烧的凡羽·无萱也单刀直入,冲着凡羽·黎彦大声质问道:“你抓的人,不问你问谁?!”
面对怒吼,凡羽·黎彦根本不为所动。他优哉游哉地走到了主位前,然后淡定地拿起桌上那块蓝色晶石把玩了起来,并轻哼了一声,冷冷道:“所以,你们这是借巡查之名,来我幽都殿找、人、咯?”
“那是小季的坠子!!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凡羽·无萱几乎要再次冲上去,这次是我和谐及时拦住了她。
“哦,原来这是季君的啊。可能是他上次来我这里玩的时候落下的,既然你们认识,那就麻烦你们帮忙还给他。”
“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的确听闻小季来过幽都殿,既然他只是来玩玩,而且已经不在贵殿内,我们的巡查也结束了,那就不再打扰。”
兰泽哥适时插话,压制住了凡羽·无萱的情绪,也顺势圆了场,为我们准备离开铺好了路。而且在我看来,他也是给足了凡羽·黎彦颜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凡羽·黎彦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似乎在戏弄我们:“大家这是准备要走了吗?那我幽都殿岂不是要落了待客不周的话柄,尤其是对于初来乍到的这两位,怎么能不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我们的待客之道呢!”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我和谐。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凡羽·黎彦那副假笑的模样本就让人极为不适,而现在他又像是打量了我一番。我可不想在这破地方接受他口中的“待客之道”。
“不过倒是奇怪,这位羽衣,看着竟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不不,绝对没见过!直到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之前,我的人生中可从未遇到过你这种XXX的人,几次的从旁遇见,纯属意外,完全忽略不计!
正当我在心里猛烈地否定时,翼挡在我面前,说道:“她经常出入我家,彦宫主可能擦肩见过几次。”
我在翼的家里见过他?不应该呀……
“哦,原来如此。那倒也无妨,来者都是客,茶点已备好,请大家入席品尝吧。”
说罢,凡羽·黎彦伸出左手示意一旁的茶点席,随即转身准备入座到主位。
“彦宫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族内尚有事情待办,今日实在无法久留,恐怕要失礼了。”兰泽哥双手合拢,做了个轻微的叩拜。
凡羽·黎彦听罢停下了脚步,沉默片刻后冷笑道:“失礼?泽君,请问你们今日来我这儿,哪有不失礼的地方?从所谓的巡查,到问我要人,可别说这都是莫长老的意思。”
说罢,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质问的语气与刺骨的眼神让我们顿时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敢与他对视。
此刻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真想一股气冲出去,就不信他凡羽·黎彦还敢羁押我们不成。
不过,一块儿冲出去的画面,怎么也勾勒不出兰泽哥和翼的身影,尤其是翼,叫他像是逃窜一样地跑出去,还不如让他与凡羽·黎彦干一场来得更真实。
在场的气氛顿时凝固,大家都保持沉默,场面一度陷入僵局。兰泽哥似乎也没想出对策来……
“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都说人的外貌往往映照着他的性格,简单来说,就是相由心生。在见到凡羽·晗之前,我还是比较认可的,可就在与她产生交集的那一刹那间,我质疑了。
“阿父,为何如此动怒?今日家中难得来了这么多稀客,应当以礼待之才是。”
随着一阵轻柔却不失清晰的嗓音响起,一名女子缓步走进殿内。她轻轻扶着一位体态丰腴、发丝微微泛白的妇人,步履平稳而从容。
幽都殿的翁主凡羽·晗,这个名字我早有耳闻。据说她身娇体弱,宛如风中残烛,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病美人”。然而,眼前第一眼所见,她的相貌倒是符合这个称号。
身高六尺有余,面容清丽,五官精致,唯独身形过于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给人一种不协调的突兀感。不过,那头披散着的柔顺及腰的黑色长发,倒是略微冲淡了她的骨感消瘦。只是有点担心,如此瘦削的躯干,是否能撑得住这发丝的重量。
“回来啦,这里的事你不必插手,扶你母亲回房间歇息吧。”凡羽·黎彦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然而,凡羽·晗并未听从。她松开搀扶的手,迈步上前,先是朝我们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而后直视凡羽·黎彦,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道:“阿父,各家礼数自有不同,泽君他们来幽都殿的次数不多,若有失礼之处,也在所难免。再者,上门即是客,若动辄迁怒于客人,往后谁还敢来幽都殿呢?”
说完,她微微转头,朝兰泽哥莞尔一笑,那笑意仿佛带着几分旧识重逢的亲切。
不都说“病美人”应该是一副娇滴柔弱的模样吗?可凡羽·晗的言谈举止间,既无娇柔之态,更无病弱之感,反倒多了几分睿智与从容,和我想象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由此看来,这外貌与性格,或许还真的没有必要联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难不成幽都殿成了狼窝虎穴,人人避之不及?”
凡羽·黎彦的语气虽带着几分责备,却少了与我们交谈时的锋芒,更多像是宠溺的训诫。
“是,我最不会与阿父说话了。”凡羽·晗眨了眨眼,嘴角微扬,语气故作无奈,“那我就和泽君说去。”
说着,她冲我们递了个眼神,轻盈地转身朝殿外走去,毫不在意身后的凡羽·黎彦是否会拦她。
“你这孩子……”
凡羽·黎彦的话还未说完,凡羽·晗回过头,笑吟吟地道了句:“阿父,我与朋友说话,勿扰哦~”
如此看来,凡羽·晗与凡羽·黎彦的关系应该甚好,否则,她怎敢用这般嬉闹般的态度,将我们从质问中巧妙地带走?
女不随父吗?可看着也不像随母啊?
跟在凡羽·晗的身后,我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各种疑问。
凡羽·黎彦的夫人凡羽·影,也就是幽都殿的前翁主,在世人眼中一直颇为神秘。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鲜有人知晓她的事。方才在正殿之时,她也未曾开口,是性格使然,还是本就不爱言辞?
更让我困惑的是,凡羽·影体态丰腴,凡羽·黎彦亦是高大健硕,而凡羽·晗却偏偏生得如此纤细单薄。所谓的“病美人”,该不会是真的有病吧……可方才她说话时中气十足,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病弱之人。
性格、体态皆未遗传双亲,难道……
想到这,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某个遗忘已久的片段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到它的轮廓。
“怎么了吗,小梦?”走在一旁的谐见我停下脚步,便问道。
我微微一怔,随即摇头答道:“没事。”
走在前方的凡羽·晗也停下了脚步,转身说道:“好了,已经走到这儿了,阿父尚未追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无意再为难你们了。”
兰泽哥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道:“多谢晗羽衣出手相助。”
凡羽·晗含笑摆手,道:“客气了,我本就想与泽君结识一番,奈何一直未能寻到机会,这次总算让我逮着了,哈哈。”
“结识”……他们这是熟、还是不熟呢?
寒暄几句后,兰泽哥问起了凡羽·应季的下落,然而凡羽·晗对此并不知情,甚至连凡羽·应季被带来幽都殿之事也是一无所知。
寻人无果,我们只得暂且离开幽都殿,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夜羽族。
并非突发奇想要寻遍各大族落,毕竟凡羽族我们也不过探至幽都殿一处。只是在离开时,一名奴仆神秘兮兮地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几日前,在这门口,曾见过一个孩子,神情恍惚地朝夜羽族的方向走去了……”
这话让凡羽·无萱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要去夜羽族!”
作为同伴,我们自然也决定同行,不过,天色已晚,便先在凡羽城内找了家客店歇息。
为方便打听消息,我们选择了一家客流量较多的客店落脚。
“为何凡羽·黎彦会抓小季呢?”
晚饭时,我们在客店二楼靠窗的隔间坐下,等待上菜的间隙,大家都沉默着,彼此对视,谁也没有开口。最终,还是谐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闷。
自决定与凡羽·无萱一同前往夜羽族开始,大家便一直没再多说话。幽都殿之行毫无收获,除了失落,更多的是茫然,像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往哪儿找人。
凡羽·无萱迟迟没有回答,眼神闪烁,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才低声说道:“这事……恐怕真的和玉大脱不了干系,但……也怪我多嘴了……”
原来,凡羽·墨玉充当了“中间人”,将凡羽·应季“送”到了凡羽·黎彦手中。而凡羽·应季之所以会被盯上,就要追溯到他异变开始的那会儿说起。
那时他才七岁,某个夜晚,家中突然遭遇到“东西”的袭击。
凡羽·芸和凡羽·应季亲眼目睹了双亲被“东西”啃食的惨状,即便凡羽·芸在第一时间捂住了弟弟的眼睛,但那血腥的画面依旧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正当“东西”准备向姐弟俩扑来时,死死地被护在怀中的凡羽·应季,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并伴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凡羽·芸惊愕不已,还未回过神,眼前竟赫然长出一棵巨树!
它以无法阻挡的气势疯狂生长,枝干冲破屋顶,直刺无尽的夜空。而那头“东西”,竟如同被柳枝串起来的肉块一般,在顷刻间被树干贯穿,猛然抬升至半空。它剧烈抽搐了片刻,挣扎的幅度逐渐衰减,没过多久,便彻底僵滞,失去了动静。
事后才得知,那棵树本是沉眠于地底的种子,竟因凡羽·应季的异变之力而被强行催生。
自那天起,凡羽·芸渐渐察觉到,凡羽·应季不仅能让种子极速发芽生长,还能以同样的力量促使伤口愈合,甚至让残破的皮肉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于是,凡羽·应季开始帮助受伤的人治病疗伤。
其实凡羽·芸并不愿让弟弟如此抛头露面,但他们姐弟二人出身黎庶,双亲亡故后,生活变得更加艰难,若非邻里相助,恐怕早已撑不下去。
正因如此,凡羽·芸不忍那些好心人受到病痛的折磨,而凡羽·应季也心怀感恩,于是医一又医百,渐渐地,竟成了半个医师。
作为朋友的凡羽·无萱,对姐弟二人的善举感到十分骄傲,便在与凡羽·墨玉闲聊时,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幽都殿的一次宴席上,凡羽·墨玉酒后失言,不仅将此事说了出去,还添油加醋,将凡羽·应季的能力夸大为能让亡者回生。
于是,凡羽·应季就这样被凡羽·黎彦给盯上了。
凡羽·墨玉本就是个阿谀奉承之人,他的“随众”,其实更像是“趋炎附势”——只会紧跟那些有权有势之人。除了当下的君王凡羽·晞景,能与之抗衡的凡羽·黎彦,自然也成了他拼命攀附的目标。
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凡羽·墨玉以凡羽·无萱为饵,诱骗凡羽·应季前往他的南交殿,随后,亲手将他“献”给了凡羽·黎彦……
“凡羽·墨玉当真……”
厚颜无耻!卑鄙小人!阳奉阴违!
我没有把话说完,毕竟凡羽·无萱是他的羽卫,多少要顾及她的感受。但在心里,我已经把这个不成器的宫主骂了个遍。
“是我不该向他提起这事。”凡羽·无萱低声道。
“怎会是你的错?凡羽·应季救人之事,本就瞒不住,只会越传越广,就算你不提,总会有人告诉凡羽·墨玉。而且,他知道你与凡羽·芸姐弟俩的关系,就算没有这次,也一定会以你为由……”
我忽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安慰人的事,我真的很不会,这份笨拙,在此刻显得格外明显。
“那小季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本已沉静下来的气氛,又被谐打破了,“为什么那棵树会突然长大?他的力量,又为何能治愈伤口?”
好人啊!
我红着眼眶看向谐,他似乎读懂了我的情绪,朝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学识来看,从未听闻凡羽族人会异变。”谐继续分析道,“混沌之灵和梼杌之法,主要用于战斗,最多还可以驯服些灵物罢了。而小季的力量,让植物生长、伤口愈合,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呵,方便什么?”凡羽·无萱冷笑一声,反问道,“方便让人盯上?然后被抓走吗?”
“这……”谐语塞了。
我不会安慰人,谐则是妥妥的不会说话,这大概就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然而,不得不承认,若凡羽·应季的力量真的这般强大,必定会引来各方势力的争夺。如此一来,他的命运恐怕早已被深深锁死,无法逃脱。
沉默再度蔓延,直到兰泽哥缓缓开口,吐出了三个字:“智慧石。”
在尘云星上,凡羽族虽已团结一心,建立起凡羽城,可他们终究无羽翼、无本源,在其他族落面前,依旧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势群体。
然而,洛羽族与夜羽族却在守护凡羽族的道路上,始终恪守职责,历经千载。
对此,书中倒是有过解释,大致的意思是,凡羽族过于弱小,身为拥有本源之力的洛羽族与夜羽族,理应承担起保护他们的责任。
这样的说法,我并未接受,可真正的原因,也无从考证。只知青史提到过几句:“凡羽人族,虽无本源,却立心于人,故得护佑。”
寥寥数字,道清楚了但又好像没有说个明白,这“立心于人”指的是什么,至今都没有个正解。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我们这支五人小队里,竟然有三人知晓其中的意思,而其中两人,更是早已达到了深谙其根源的程度……
“智慧石?那是什么?”谐满脸疑惑地问道。
我也感到好奇,平日里本就会猎奇一些书本上不曾记载过的东西,但“智慧石”却还是头一次听闻。
凡羽·无萱的反应倒是不同,她并没有惊讶,只是神情变得凝重。
兰泽哥与翼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智慧石,在凡羽族中,大约每万人中才可能会有一人持有。它如同本源的存在,能够发挥灵效,使普通人类拥有与本源之力相当的能力,不过由于其稀有与特殊性,直到现在,相关的记载也极为稀少。”
我注意到“本源”这两个字,心中不由感慨:原来,凡羽族也有这种力量的存在……
谐迟疑道:“那小季,就是智慧石的持有者?”
兰泽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凡羽·无萱。我们的视线也随之聚焦在她身上。
然而,凡羽·无萱低头未答,沉默弥漫在圆桌上,时间在无声中流逝。
终于,她还是抬头看了过来,冷冷地说道:“智慧石哪是本源,它就是一个不祥的存在。”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智慧石的厌恶与憎恨。
“当小季身体出现异样后,芸儿便带着他去找莫长老,本想寻找根治之法,但莫长老却说,是小季体内的智慧石苏醒了,所以无法改变,除非将智慧石取出。”
“智慧石能取出来?”谐问道。
“不能……能。”凡羽·无萱先是否定,然后又立刻改口肯定。
她这矛盾的回答让我们更加困惑,但没多久,兰泽哥便给出了详细的解释。
凡羽族人的智慧石,原本是谜一样的存在,然而岁月的长河终究会留下些许痕迹,让后人得以追寻。尽管智慧石在这漫长的河流中激起的波澜微乎其微,甚至几近于无,但细心观察,仍能从那些细微的涟漪中发现某些迹象。
智慧石与寻常灵石截然不同,它的出现与宿主的命运紧密相连——唯有宿主降生的那一刻,它才会悄然现世。
更奇特的是,智慧石的灵效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与宿主的潜能息息相关:若宿主潜能微弱,智慧石便如同沉睡的种子,深藏体内,不显丝毫灵效;然而,若宿主天赋异禀,智慧石便会随之苏醒,不断释放能量,并出现不同灵效。这种能量虽能助宿主一臂之力,却也如同一把双刃剑,若掌控不当,终将反噬其主,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因此,智慧石对于凡羽族人来说,并非是稳定的存在。
可想要取出智慧石,并非易事,时机至关重要,唯有在它沉睡未显灵效之时,方能将其剥离。因为智慧石一旦苏醒,宿主便会获得本源之力,二者的血脉将紧密交织,此时若要强行取出,那就等同于斩断宿主的生命之根。
“那为何不在小季的智慧石苏醒之前取出呢?”谐问道,可还没等到回答,他便恍然大悟,“是因为没有显现灵效就无法辨识出来,对吧?”
“是的,若没有灵效出现,智慧石就没人知晓,包括宿主本身。”兰泽哥答道。
“不过,有野史提到过,有人在智慧石苏醒后成功将其取出,而且宿主并未受伤。”翼补充道。
由于冥长老的关系,翼总是能知道一些难以考证的奇异之事,我也耳濡目染地接受了许多类似的“学识”。
凡羽·无萱身体一僵,眼中泪光闪烁:“果然,智慧石是一个不祥的存在……”
翼继续说道:“它并非不祥,反而是你们凡羽族的守护石。”
凡羽·无萱瞪大了眼睛,表情很震惊。或许是“守护”这个词,突然变得如此陌生,让她难以接受。
“既知智慧石的存在,那身为凡羽族人的你,就没有明白为何具本源之力的洛羽族与夜羽族会守卫普通人类的凡羽族吗?”翼的语气略显平静。
凡羽·无萱愣住了,缓缓摇头,神情呆滞,眼中却透出一丝复杂,她似乎知道了答案,却又像不愿接受。
“立心于人的,是智慧石?”这时轮到我震惊了。
翼点了点头。
“可智慧石,不是说万人之中才可能有一人拥有吗?如此稀缺,怎能立心于人?”我有些急切,但内心却有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兰泽哥微微一笑:“不是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吗?”
“啊?”我有些错愕。
“这个‘稀’,小梦你现在应该是明白了,而这个‘贵’,则是指智慧石的灵效。”兰泽哥继续说道。
“?!”
“智慧石因人而异,犹如开启天机之匣,难以预测其中所蕴灵效,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它都是惠及各族,除非遭遇反噬,才会带来凶险。”兰泽哥接着解释道。
让植物生长?让伤口愈合?混沌之灵和梼杌之法所不具有的能力?!原来是这么回事……
顿时,我明白了翼为何会说智慧石是守护石,但我以为,它不仅是凡羽族的守护石,也是洛羽族与夜羽族的守护石。
……
“守护与被守护,总是相互的。”
……
然而,凡羽·无萱依旧没有释怀,毕竟,凡羽·应季的智慧石,夺走了她重要的人。
“那凡羽·墨玉也知道智慧石的存在吗?”谐问道。
“我曾怀疑过,但因为不便提及智慧石,所以也不确定玉大是否知情。”
“如果他们是因为知晓智慧石的存在而带走小季,那这四大宫主中至少有两人已知此事,另外两人或许也有所听闻。但这……应该不算是常识吧?”我略带疑惑地问道。
兰泽哥也有些诧异:“不,按理来说,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智慧石属秘要之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如果凡羽族出现了苏醒的智慧石,也只会对外宣称是异变,绝对不会提到智慧石。”
“四大宫主的身份和地位特殊,或许他们确实是知情者?”谐继续问道。
“这个,莫长老倒是没有提过。”
谐的问题似乎超出了范围,连兰泽哥也回答不上来。正巧,这时店甫敲门进来了。
“客人,您们的前菜到了~”店甫一边说着,一边将四碟凉菜端上桌。
“这么久的时间,只是前菜?”我看着这四碟小小的凉菜质问道。
店甫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您看,这一到饭点啊,人就特别多,所以有些忙不过来,望见谅,望见谅,马上就给您们上热菜!”
因为坐在隔间里,我们直到店甫开门进来的那一刻才发现,外面已经有那么多食客。
“别忘了我们就行。”谐说道。
“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店甫被吓得连说了好几个“不敢”,但很快又变了个脸,嬉皮笑脸道,“怎敢忘了客人呢?更何况您们这身打扮,在我们店里可是格外亮眼,人也俊美得很,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您们呀!”
看来这店甫既健谈又滑头,或许能打听到些什么。
“行了,不必溜须拍马,这些我们早就清楚,要不你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您们不知道的?”店甫愣了一下,但马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问道,“您是指哪方面呢?”
“……”
“你觉得还能是哪方面?难不成还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儿?”我一时语塞。
“不不不,哪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呢。我的意思是……”店甫有些慌张,双手不自觉地搓动着,眼神游离不定,过了会儿才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您得先说个方面,比如凡羽城哪家生了个娃,或者谁家又喜结良缘,您得给我点提示,这样我才好回答嘛。”
“行了,不用举例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谁家生娃你都一清二楚,万事通吗?”店甫的例子实在太接地气,谁会关心这种事,所以凡羽·无萱直接给怼回去了。
本以为店甫会因为吃瘪而低调些,结果他反而越发飘了,声音还跟着抬高了好几个度:“看来这位羽衣很有眼光啊,我的外号就是凡羽城‘万事通’!这城内发生的事情,我大抵都知晓,一问三都知!”
他说这话时,还不忘做个手势,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就差个音乐送他上台子唱戏了。
厉害!竟然敢顺凡羽·无萱的势而上,看来这个“万事通”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通“死”的。
内心默默为店甫“称赞”,目光也不由地投向了凡羽·无萱。
不妙!
“你也别吹了,我们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我赶紧转回正题,“近日凡羽城内有发生过走失孩童的事件吗?”
“走失孩童?”店甫想了想,道,“未曾听闻。”
“那是否有见过‘痴呆’孩童独自徘徊在街头?”
“‘痴呆’孩童?不曾见过。”
不是说万事通吗?不是说一问三都知吗?原来是个一问三不知!
我努力地保持微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继续问道:“我还是直接问吧,凡羽·应季,知否?”
“知知知!”店甫的情绪瞬间高涨,兴奋得脸颊泛红,毕竟终于有个能回答上来的问题,“凡羽·应季我知!他啊,可是我们这里的名人,凡羽·应季……”
“停停停,你都说他是名人了,我们怎能不知?”我立马伸手打断,阻止了店甫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
被冷水一泼,店甫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但语气仍旧保持着礼节:“各位尊贵的客人,那您们到底想问些什么?”
“最近有没有见过凡羽·应季?”兰泽哥单刀直入。
“见过,五日前在城门口的市集上就见过。”
“五日前?你确定?”兰泽哥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怀疑。
“确定!那天正好是我被店主吱唤去买菜的日子。”店甫迅速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似乎想要借机抱怨一番,“您说,我一个店甫,怎么会被叫去买菜?这又不是我的活儿……”
话没说完,他就被五双眼睛齐齐盯住,吓得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
“呵呵,您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嘛,怪渗人的……”店甫干笑两声,声音有些发颤,连忙摆手道,“我、我直接说便是了……”
那日,店甫被叫到南边市集买菜,原本心里已经满是牢骚,他一边走一边嘀咕,结果一个不留神,竟在路上撞了个人。
“哎呦喂,这谁啊?走路没长眼睛吗?这么宽敞的道儿……”店甫话未说完,便准备破口大骂,连掉在地上的菜也顾不上捡。
然而,当他抬头看清对面的人时,顿时哑了火。此人面容凶狠,眉头紧锁,目光如冰,仿佛一眼就能将他冻住。
店甫心头一紧,连忙收起怨气,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这么宽敞的道儿,我怎就没有看好呢,您没伤着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想要查看对方是否受伤,可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强硬的手挡了回来。
店甫怯怯地收回手,抬眼看去,瞬间被一道冰冷的视线逼退。
“看来您没事儿,那我就……哈哈……”店甫嘴角勉强挂着笑容,低头弯腰去捡起散落的菜。
也就是这时,他瞥见那人身旁站着的小孩竟然是凡羽·应季。
店甫眼睛一亮,立马换了语气,试图套近乎:“这不是季君吗?你这是要去哪儿呀?他是你的亲戚、吗……”
近乎还没套完,那冰冷的目光再次扫来,店甫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他意识到对方绝非善类,很识趣地避开了视线,匆忙将菜捡起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那人是谁?!”凡羽·无萱急切地问道。
“不知,光凭那表情,我就不敢问。”
“你见到不认识的人带着小季,怎么就没有问清楚那人是谁呢?万一是坏人或者拐子什么的,你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凡羽·无萱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不是被那人给吓的嘛!您是不知道,那人虽然长得俊美,可是表情极其吓人,生人看了完全不敢靠近,真是可惜了那张好面孔。”店甫解释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叹惋。
“那可知是哪族之人?”我问道。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凡羽族人。”
“为何?”我继续问道。
“不论是在店里还是店外,来来往往的凡羽族人,即便不认识,也多少会有些熟悉感。而那人,看着十分陌生,完全不像我们族的人。所以我断定,绝不是凡羽族人。”店甫越说越自信。
“你刚才还说‘应该不是’凡羽族之人,现在又改口说‘断定绝不是’,你这改口改得也太快了吧?”我不禁有些无语。
“这位羽衣,不是我改口快,而是我对自己‘识脸’的能力非常自信。否则怎么对得起我‘万事通’的称号呢?他那张清秀的面容,若是我曾见过,‘绝对’不会忘记的。所以,他‘绝对’不是凡羽族人!”店甫说得越发激动,仿佛还沉浸在那张清秀面孔的记忆里。
“既然店甫如此确定不是凡羽族之人,那洛羽族也不大可能,看来果然是夜羽族之人了。正好也和那奴仆所说一致,小季就是朝夜羽族的方向去了……”
不对!有问题!在幽都殿,能看到夜羽族吗……
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凡羽城的布局图。尽管我不常来凡羽城,但每年的社日和祭典都会参加,整体布局,尤其是宣云清河这一带,颇为熟悉。
见我忽然不语,谐问道:“小梦,怎么了?”
“那丝违和感,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兰泽哥沉声说道。
身旁的翼也点了点头。
谐依旧一脸疑惑:“什么违和感?”
我挥了挥手,示意店甫出去,随后问道:“这几年,除了社日和祭典,凡羽城是否只开了这南边的城门?”
“是的,只开南城门。”谐答道,可表情依旧困惑。
我继续说道:“那羽甫若是要带小季出城,必然会先经过南市集,再从南城门离开。所以,他们在南市集遇见了去买菜的店甫。但在幽都殿遇到的奴仆,却一开口就说小季是朝着夜羽族的方向走去。她未曾出门,又怎么会知道小季要通过南城门前往西南方向的夜羽族呢?而且,幽都殿可是在凡羽城的北边。”
谐恍然大悟:“除非她在撒谎,或者她跟踪了小季。”
“她在撒谎!”凡羽·无萱瞪大眼睛,语气中带着愤怒。
谐也茅塞顿开:“没错,她在撒谎!她说小季是一个人,如果她跟踪了小季,必然会知道小季身边还有个羽甫!”
“那个奴仆和羽甫会是一伙的吗?她告诉我们小季的去向,究竟是出于好意,还是……”我顿了顿,“设下的‘陷阱’呢?”
难道,夜羽族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吗?
“看来,有人不仅知道我们的行动,还在刻意‘指引’我们。”兰泽哥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没错,我们的行动已经被对方知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被掌控了,就像下一步要去夜羽族,即便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我们也已经有所察觉,但结果并没有发生改变——我们依然在他们的“指引”中前行。
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
“明日你们先去夜羽族,我要再去一趟幽都殿。”兰泽哥说道。
“是要去找那个奴仆吗?怕是会扑空吧。”我回应道。
兰泽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扑空也要去,还有件事需要去确认一下。”
“泽大,我想同你一起去。”谐道。
兰泽哥又顿了顿,道:“好。”
“那我们三个人就先去双儿的家中等你们吧。”我说完,转头看向凡羽·无萱。
此刻的她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神情恍惚,显然心思已是不在这屋内,或许,她正在思索着什么,又或许,她只是在独自消化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楼下便是街道,白日里的喧嚣并未因夜幕的降临而停歇。灯红酒绿中,路人们笑脸相迎,享受着一天劳作后的闲暇时光。
然而,有些人却依然凝重,心中所念无处可寻……
饭后,凡羽·无萱独自离开了客店。我跟了上去,倒不是说担心她会出事,只是这特殊时期,多留一份心总是好的。
她的路线很简单,出了客店后,便一直沿着河边走。最终登上了羽畎桥,她站在桥的最高处停留了些许时间。
而我,站在桥下,望着她目光投向的地方。在那里,星光与灯火交织,模糊了界限,仿佛只有待到寒风起时,才能知晓其中的冷暖。
此刻的凡羽·无萱,心中定然充满着追悔与无奈。悔恨没能阻止凡羽·墨玉,悔恨没能对抗凡羽·黎彦,悔恨没能护住凡羽·芸……若是换作我,或许会比她更加不冷静,甚至崩溃。
明明只是比我年长一岁,可她所走过的风雨,却仿佛比我多了一倍。
母亲曾说过,凡羽城的羽卫是不易的存在,与凡羽·无萱的接触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了这个“不易”的含义。
虽说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在“隐忍”这件事上,我认为凡羽·无萱已经做得很好了。如若不是凡羽·芸姐弟俩的事情,她或许能做的更“好”。
只是无人知晓,这匹孤狼最终会在隐忍中悄无声息地逝去,还是会以另一种姿态屹立在那拔地而起的山巅。
然而,现在的她,已提前面临这个选择……
昨夜在河边,我没能和凡羽·无萱说上话,不想打扰她的独处。不过,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在她身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客店前的街道就已经开始有人流涌动。我和凡羽·无萱住在客店的内侧房间,因此并未被街道的喧哗吵醒。然而,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扰了清梦。
“叮铃——”
听见铃声,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朝房门口望去,只见凡羽·无萱手持灵器,神情警惕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我轻声问道。
“有人。”凡羽·无萱回答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迅速下床,脚步轻盈地靠近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虽然门外走道的光线昏暗,但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那里晃动。
正想开口询问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是我,翼君莫打!”
翼也在外面?对了,铃铛响了。
我们房门上系着一个带有小翅膀的银铃铛,这是每次外出留宿时,翼必定会做的一件事。
这铃铛并不普通,它与翼的源器“澜”同本,是“澜”上的饰物,两者互通。因此,铃铛一响,翼便能感知到。只不过,这么久以来,它几乎没响过几次。
房门一打开,眼前的情景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族落的术师洛羽·玢正狼狈地躲避着翼的攻击。由于客店的过道比较狭窄,洛羽·玢的动作有些施展不开,踉跄的手脚与他平日里傲娇的性格尽显不符。
洛羽·玢一边大声喊着表明身份,一边举起了一件灵器。虽然视线模糊,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我的灵器,因为上面悬挂着一个饰物——幻角鹿。
尘云星上有一罕见灵兽,它的体态与普通麋鹿相似,但两只鹿角和四只鹿蹄总是被朦胧的雾气环绕,让人分不清它是踏地而行还是腾空漂浮。这种模糊的视觉给人一种幻视之感,因此世人称其为“幻角鹿”。
幻角鹿的绒毛颜色也与普通麋鹿不同,呈现出罕见的浅草绿,后肢臀部还散布着天蓝色的斑点,犹如星空中轻柔的光点。它的躯体尤为健硕,据说若是作为乘骥,能同时载两人同行。
我灵器上的“幻角鹿”,是年幼时在凡羽城的祭典上,一位泥人师傅赠与的。虽然它只是个饰物,没有雾气环绕,但鹿角部分却有着独特的浮光斑点,因此在黑暗中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玢大,你怎么来了?”对于洛羽·玢的突然出现,我感到有些意外。
“还不是因为你的‘不告而别’。”洛羽·玢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啊……哈哈,这样吗……”我尴尬地笑了笑,视线迅速瞥向一旁。
翼也收起“澜”走了过来,洛羽·玢见状,立刻整理起自己的仪态。他先是故作镇定地掸了掸外衣上的褶皱,然后又若无其事地顺了顺凌乱的长发,瞬间恢复了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慌不择路、大喊“莫打”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一番整理后,洛羽·玢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只留下一张字条,就再无联系,连莫长老的传音舞符都敢不回,叫谁放心?这不,就派我来寻你了。”
【传音舞符,有本源之力者可以使用的一种传音或传文的交流方式,分为“及传”和“留传”两种,“及传”相当于现代的语音通话,“留传”则类似留言,既可以是文字留言,也可以是语音留言。】
“啊?!那、那玢大你这是要……抓我回去吗?”我有些紧张地问道。
没想到莫长老竟会派人来寻我,看来无论是未回复传音舞符,还是偷跑出来的事,都免不了一顿责罚。我暗自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然而洛羽·玢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松了一口气。
“本是如此,不过后来莫长老说,这次有翼君和泽君在,就让你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所以,我是来给你送灵器的。”说着,洛羽·玢将灵器递了过来。
虽然还是有些懵,但我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将灵器接了过来。盯着手中已注满灵力的灵器,这才有些相信了洛羽·玢的话。
“也就是说,我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不用躲躲藏藏了?”我试探性地问道。
“躲躲藏藏?你跟着泽君他们,有地方可躲吗?联系不上你的云人,昨日可是往莫长老家中跑了好几个来回。及传你不搭理,留传你不回复,莫长老自然就会联系能够回复的泽君,只是你不知而已。”
“啊,阿母她……太过操心了……”
“是你让她太过操心了!”
一时间我愣住了,不敢再往下说——洛羽·玢的话,一击即中。
在离开家之前,我留了张纸条给母亲,本以为说明了有兰泽哥和翼同行,她便不会太过担心,可这才刚刚过去一天,她就如此频繁地去往莫长老家中。或许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幸好母亲不能使用传音舞符,不然怕是会被她的消息轰炸了吧。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
随即,我灰溜溜地返回房间,回复了莫长老的消息。由于不敢使用及传,只能在整理了一大段请罪的措辞后,微微颤抖着用留传传了过去,心中还不断祈祷着“莫长老此刻没空看”。
就在留传文字传过去没多久,我突然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天际,那儿还悬挂着一轮残月。虽然它不再耀眼明亮,却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散发光芒,要与尚未升起的旭日较个高低。
不知昨夜凡羽·无萱休息得可好,或者说,她有睡着吗……
没有亲身经历过,不能谈感同身受,也找不到适合的说辞来安慰,毕竟,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关心,反而可能成为戳痛对方伤口的刀子。尤其是像我这样不擅长安慰别人的人,安静的陪伴或许比言语来得更好些。
所以,洛羽·玢的这场“闹剧”结束后,我便没有再与凡羽·无萱说过话,只是静静的陪在一旁,直到她先开了口。
“原来你有灵器。”在前往夜羽族的路上,凡羽·无萱第一次主动开口与我说话。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可这条宽阔的道路上,除了我们三人,前后没有任何人的身影,这才确定了是凡羽·无萱在说话。
我嬉笑着回应道:“嗯,所以,我是不是有资格跟着呢?”
凡羽·无萱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睛不由地往别处看去。
“我呢,还没怎么在实战中用过这个,所以,也算是抱有一点私心吧。”我补充道。
这句话一出,凡羽·无萱才重新看了过来。
“可你能用传音舞符,也就是说你有本源之力?那为何不是源器而是灵器呢?”
“这……”她问得直截了当,我一时语塞,但随即心念一转,俏皮的话就上来了,“是啊,为什么我没有源器呢?唉,这都要‘怪’莫长老的‘不允’啊。在我身上,可有他太多的‘不允’了,这打造源器呢,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允’?”
“这——说来话可长了,不过总归一句话,那就是我阿母与莫长老对我不放心。你知道的,这次跟你们同行,起初可是偷偷摸摸的,不过现在好了,完全不用担心~”
说完,我得意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可凡羽·无萱倒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片刻后,她说道:“若开始就知道你是不被允许的,我定然不会让你跟去幽都殿。”
“喏,瞅瞅,连你都给我‘不允’了,我真是太难了~~~”
“……”
“好啦,现在莫长老已经‘允’了,那萱儿你也该‘允’了吧。”
“……”凡羽·无萱长吐了一口气,随后道,“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方才我也说了,我可是带有私心的。”
“那灵器为何不收入灵寰中。”凡羽·无萱接着问道。
【灵寰,专门收纳灵器的小袋子,由特殊材质制成,灵器收进去时会自动缩小,方便无本源之力者携带。PS:以本源之力为灵的源器,不需要灵寰,因为它们可以被源力收纳起来。】
“许久未用,先找找手感。”
“你的挂饰,也通灵器?”凡羽·无萱继续问道。
“不通,我的是灵器,又不是……等等,萱儿你怎么说‘也’?难不成你已经知道翼的铃铛是通源器的?”
“嗯,有些好奇,便问了。”凡羽·无萱答道。
“只是有些好奇吗?”我故意凑近凡羽·无萱的身旁问道。
而她则再次别过头,看向一旁。
此时,赤日已高高悬挂在天空,残月已然比不了这红光四溢的当头烈日,所以它渐渐淡去轮廓,最终悄然隐没在天际,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和兰泽哥他们分开后,我们来到了横穿幽森、连接夜羽族与凡羽族的“落凡道”。这条路最早是为了保护被幽森包围的凡羽城而开辟的。
由于夜羽族人没有羽翅,那时军队中能够飞行的乘骥数量有限,因此行军只能依靠地面道路,于是,三族便通力合作修出了这条道路。
落凡道延绵近三十公里,首尾共设有四道关卡。如今尘云星和平无战事,关卡的作用也就转为正常值守,用以监视道路状况,并无其他特殊用途。
走在落凡道,视野开阔,前路一览无余。我和凡羽·无萱并肩走在前方,翼则走在我们身后。
然而,两旁的幽森却不为日照所动,依旧笼罩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小贼!别跑!”
就在与凡羽·无萱说话间,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的林子里窜了出来。虽然他并未攻击任何人,但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了我灵器上的“幻角鹿”。
全然忘记了莫长老再三叮嘱的“不可单独行动”的训诫,我毫不犹豫地挥起灵器,紧追着那黑影冲进了幽森。
而身后的翼,似乎在我一头扎进幽森的瞬间,也跟着进来了。
进到幽森后,地势变得愈加复杂,四周的树枝和灌木丛交织成迷,严重影响了我的追踪。更糟的是,黑影的移动速度极快,穿梭于幽森之中,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难以捕捉。
我的视线未曾放松,步伐也越发加快。然而,当我追至森林深处时,四周突然升起浓雾,并迅速弥漫开来,转眼间,视线被遮挡,黑影趁机隐匿无踪。
“可恶!去哪了?!”望着层层浓雾,我心中焦虑不已。
近处的树木和灌木丛尚且隐约可见,稍远的地方则完全被雾气吞没,无法分辨。
也就在这时,我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然而,如果此刻放弃,之前所有的追逐岂不是前功尽弃?更何况,“幻角鹿”曾经“救”过我,绝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于是,我决定继续搜寻,这也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而若真的撞上了“南墙”,也许它并不坚固,能一举突破。可谁知,随着我继续深入,才发觉这次的“南墙”厚重如山……
他在干什么?
再次发现黑影后,我躲在一旁,静静观察。
难道以为我已经追丢了,所以放松了警惕?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探个究竟。就在这时,我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样貌。
穷奇面具?!
定睛看去,首先闯入眼帘的,是那黑影脸上狰狞的穷奇面具。一对朝天犄角、似龙非龙的图纹,这张面具瞬间烙在我的脑海深处,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下,震得我心神巨颤。
但我很快镇定下来,尽管黑影的那身黑色连帽长袍仍让我感到不适。漆黑的全身,找不出任何稍亮些的颜色,除了此刻他手中握着的我的“幻角鹿”。
他在对我的“幻角鹿”做什么?
我与黑影保持一定的距离,尚不能看清他具体在做什么,神经不由地绷得更紧了,握着灵器的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此刻的我,如同弦上之箭,待到机会一触即发。
!
刹那间,我抓住黑影转身的时机,猛地挥起灵器朝他攻去。
由于距离不远,我自信这一击必中,却疏忽了昏暗环境中灵器发出灵光会暴露我的行动。
就在我近身的刹那,黑影侧身一闪,轻松地避开了我的攻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我没有丝毫迟疑,借着势头继续挥动灵器追击,但黑影再次后退,身形如鬼魅般轻盈,毫不费力地避开了我的第二波攻击。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我始终未能伤他分毫,而他似乎也失去了兴致,轻哼一声,冷冷道:“就这样?”
我怒火中烧,紧握灵器,用尽全力再次冲向他。
然而,这次黑影并未退后,而是从背后展开了一对漆黑的羽翅,腾空而起!
“翃羽族?!”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震。那黑色的羽翅,纵使周围昏暗无光,我也绝不可能认错。一瞬间,冷汗涌上了我的额头。
我停下了冲出去的步伐,伫立在原地,直视着眼前这个人。原本八尺多高的压迫感此刻更加强烈,那深邃的黑色仿佛随时会将我吞噬殆尽。
虽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面容,但那双冰冷的眼睛已让我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抉择,但身体却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再次挥起灵器冲了上去。
黑影没有闪躲,而是伸手现出源器,轻轻一挥,不知从哪召来了三头“东西”。
?!
我吓得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安全区域,才勉强稳住了双脚。
随着打斗的进行,周围的雾气已被搅动的稀薄了一些。我定睛一看,那三头“东西”正扭曲着脱节的四肢,一摇一晃地朝我走来,姿势诡异至极。
我迅速整理思绪:一个翃羽族,三头“东西”,显然不是我一个人能对付的。硬拼毫无胜算,眼下离开才是明智之举。
可是,黑影会追上来吗?虽然心有顾虑,但我还是开始观察起周围环境,想要寻找脱身的机会。
就在这时,黑影忽然又冷哼了一声,随即羽翅一振,就转身离开了。
“你别走啊!”不知为何,看到他要离去,我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一句,瞬间后悔不已。
所幸黑影并未理会。
没了翃羽族,离开似乎变得简单许多。那三头“东西”动作缓慢,身体僵硬,雾气依旧浓重。只要绕过几处拐角,应该就能轻松甩掉它们。我心里边盘算着,边迅速朝雾气深处退去。
没想到,这次的“东西”身体竟然出奇的灵活,无论我怎么转弯,都无法甩开它们。
无奈之下,我决定正面迎战,准备在削弱它们的行动能力之后再伺机离开。
我先是加速拉开距离,试图绕到它们的视野盲区,趁其不备发动攻击。然而,令我震惊的是,这次“东西”的脑袋竟然能平角旋转,无论我如何移动,它们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在我身上。
什么情况?这是进阶版吗?算了,还是正面硬刚吧!
面对三头“东西”,同时开打显然不现实,于是我迅速跑了个蛇形走位,试图将它们散开来。趁它们拉开距离的瞬间,我转身面向侧边的一只,将灵器的灵力集中于一点,全力挥了过去。
灵器的威力虽然不算强大,但至少可以给它们造成一些伤害吧……
什么?!没用?!
被攻击的“东西”竟然用手臂将灵力挡了下来!
我心中一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此刻也容不得我半点迟疑,因为另外两头“东西”已经攻了过来,我只能继续挥动灵器,竭力反击。
然而,不论我如何攻击,这三头“东西”都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所有的攻击都被它们轻松化解。挫败感瞬间涌上心头。
怎么办?这样下去,灵器的灵力很快就会消耗殆尽,而“东西”依然毫发无损。看来只能硬着头皮逃了。
尽管我已经迷失方向,但逃出这片浓雾区域无疑是目前最佳选择。
为了避开“东西”的追击,我决定从上方突围。于是,我猛地朝地面挥动灵器,借助灵力的反冲,一跃而起,落在了附近的树枝上。
站稳后,我深吸一口气,迅速观察四周。浓雾依旧弥漫,但树冠之上的视野稍显开阔。
“管你们是进化了还是变异了,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飞上来不成!”站在树梢上,我俯视着地面,喃喃自语道。
看到“东西”在树下抓挠却无法爬上来时,我松了口气:“这‘东西’倒还算是没逆天,上不来那便安全的。”
当见到“东西”正在树下抓挠不得上来时,这才松了口气:“这
些‘东西’还算是没逆天,上不来那便是安全的了。”
稍作整顿,我咬紧牙关,准备朝着雾气稀薄的方向跳跃过去。
然而,就在上半身跃起的瞬间,下半身却突然一沉。
“什么?!”我猛地回头,竟然看到一头“东西”已经爬了上来,并紧紧拽住了我的脚踝。
本想用力挣脱,但还没来得及发力,整个身体便被“东西”拖拽了下去。
下落的过程中,我不停地用另一只脚踹向“东西”,结果,说得好听点是挣脱开了,但其实就是被“东西”给直接甩了出去。
要不是周围树木密集,还真不知道会被甩出多远。不过那也倒好,算是“东西”亲自“送”我离开了。
可问题是,幽森的树也太多了,还没“飞”多远,我就狠狠地撞在了一棵粗大的树干上。要不是用灵器释出灵力缓冲了一下,说不定我就已经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一口老血直接吐了出来。
尽管如此,还是受了点皮外伤,虽然不严重,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可就难说了。
这次撞的南墙,简直就是铜墙铁壁啊,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心里发怵之际,三头“东西”已然逼近。
“莫长老再三交代,不可随意使用混沌之灵,但现在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没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灵器,而是将体内的混沌之灵缓缓汇聚于手掌之中。随着源力的涌动,双手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我将源力具化成两把光影交织的利剑,剑身流转着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东西”已近在咫尺。
我迅速又聚集源力于双脚,用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此时的我,速度已经远超这些“东西”的反应。眨眼间,就已闪现到它们的视野盲区,紧接着一个侧身回旋,手中灵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弧光,瞬间砍下了首当其冲的“东西”的头颅。
未等头颅落地,我已顺势冲向第二头“东西”,剑光如虹,攻势如潮。然而,就在我即将压制住第二头“东西”时,因经验不足,且过于沉浸在战斗中,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第三头“东西”悄然逼近。
“啊!”
一声痛呼,我的右臂被从后方袭来的利爪划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我急速后退数米,手中的灵剑也因源力不稳而消散。
低头查看伤口,虽未伤及筋骨,但已血肉模糊。
而不远处的“东西”,一只正缓缓从地上爬起,另一只则蓄势待发,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
我强迫自己克制痛感,保持头脑清醒,用源力暂时压制住伤口后,迅速进入头脑风暴般的思考状态,试图寻找破局之策。
然而,那些“东西”并未给我喘息之机。它们就像一群死士,毫无顾忌地朝我扑来。
不,他们就是“死士”,早已丧失心性和理智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