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暖战无忌最新章节内容_雪小暖战无忌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齐齐小baby

雪小暖战无忌是小说《捡到濒死小王爷,反手送他上皇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绿肥红不瘦写的一款古言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捡到濒死小王爷,反手送他上皇位》的章节内容

雪小暖战无忌最新章节内容_雪小暖战无忌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北地,弇州。

大卫边境铁门关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

曾经威风凛凛的铁骑军,横七竖八倒在两国交界的土地上。

鲜血染红一件件铠甲,破损的旗帜在风中无力摇曳。

高大威猛的战马,与它们的主人一同躺在血泊之中,有的还没死,有的想努力站起来。

凄厉的马嘶,让血染的战场更加惨烈。

远处,带着缴获的战马,大渊火龙军一路向西。

尘烟滚滚,仿佛在向这片土地宣告胜利一方的决绝。

……

半个时辰后,催马赶来的大卫一品将军苏铁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拼命捶胸。

“为什么?为什么?”

通红的眼睛盯着前方,老泪纵横。

回答他的是前方已经没入天际的烟云。

“将军,要追吗?”

苏二、苏三攥紧拳头,齐声问道。

苏铁抬眼,看到两双通红的眼睛里正在燃烧的怒火。

他缓缓转头,几千兵士正在流着热泪清理战场。

“不能再送死了。”

此刻火龙军正是气势高涨之时,而他身后的这些将士跟着他,从半夜开始一路奔袭,早就筋疲力尽。

这样的情况下贸然追击,无疑自寻死路。

苏六来报:“末将打听到是有人假传大将军军令,让汉王殿下率领两千铁骑军过来接应,汉王殿下中了埋伏!”

苏铁牙齿几乎咬碎:“查!查出来是哪个奸贼,老子抄他祖宗十八代。”

重新跪倒,向东磕头:“陛下,老臣有罪,没能护好汉王殿下,把这个奸贼找出来碎尸万段后,老臣一定进京向您请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今日发生的一切。

凌晨,还在睡梦中,负责情报的参军瞿大人匆匆来报。

“将军,斥候刚刚传来消息,两股大渊人马正从火龙军军营出发,朝着大卫方向而来。据目前的情况判断,距离大卫营地只有十余里了,他们的目的地不像是大卫大营,而像是东北方向的卫家村。”

大渊的火龙军和大卫的苏家军分别驻扎在边境线上,相隔五十余里,彼此虎视眈眈,一年内总要擦枪走火五六次,基本都是火龙军故意挑衅,苏家军自卫反击。

大渊那边是雪门关,周围高山环绕,并无村落。

大卫这边是铁门关,周围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

所以火龙军常有打劫大卫百姓的行为。

只是一般都是乔装成大卫人,打劫离铁门关较远的村落。今儿个着实奇怪,去的居然是离军营不到二十里的卫家村。

卫家村是大卫守军的粮仓之一。

来不及仔细思考,苏铁翻身下床,披挂完毕就带着三千人马快马加鞭往东北方向拦截。

出了营地十多里,便遇到那两支已然乔装成大卫商旅的火龙军。马背上的假商人,一身寻常服饰难掩杀伐之气。

看到大卫兵马浩浩荡荡过来,假商人们顿时惊慌失措,掉转马头仓皇而逃。

苏铁见状,果断指挥队伍打马追上。

这一追,就追到了三十里外的凌山峡。

凌山峡深不见底,一眼看去危机四伏。

苏铁挥手拦住队伍,下令回撤。

然而,等他带着队伍回到营地,就听到了一个震惊消息:汉王殿下带领的铁骑军在西南方遇袭。

苏铁心中一紧,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率人马火速过去接应。

马不停蹄抵达时,还是太迟了——

浓烈的血腥味四下弥漫,两千将士和他们的战马倒在血泊之中……

几十只老鹰在空中盘旋,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划破死寂。

大卫最引以为豪的铁骑军,已经全部阵亡。

……

毋容置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声东击西!

愤怒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在苏铁胸腔中疯狂肆虐。他握紧拳头,通红的眼里已经蓄满血丝。

……

夕阳西下,整个战场被染得更加悲壮。

苏铁一脸悲愤地蹲在地上,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任由余晖将弯曲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苏七匆匆来报:“大将军,战场打扫完毕,没有找到殿下,殿下四个侍卫的尸体也没找到。”

苏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立刻站了起来,稍作思索迅速下达命令:

“立即封锁消息,对外就说将士们死状惨烈,大部分已认不出样子。亲卫营立即出发,沿山沿河秘密寻找殿下!记住,要悄无声息,绝不能打草惊蛇!”

八百里外的大卫京城,皇宫。

凝翠殿。

四十岁的蕙妃身着一袭淡雅宫装,双目紧闭,斜靠在精致的躺椅之上。

瘦削的面容略显疲惫。

贴身嬷嬷江雪正在小心翼翼为她按着太阳穴。

宫室内弥漫着一股宁静、压抑的气息。

须臾,蕙妃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尽是忧虑:“这几天都没有忌儿音讯,派去的人没有递回消息?本宫从凌晨开始这心就噗噗噗地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江嬷嬷微微低下头,恭敬回答:“还没有。五殿下吉人天相,娘娘不用过于担心,老奴一会下去就派人问话。”

又不放心地问道:“是否要宣太医来看看?”

“不用宣太医。你一会派人去问问太子府、秦王府、靖王府的人,可有最新消息?忌儿良善,周围虎狼环伺。”

“好的,奴婢随即就去。”江嬷嬷轻轻点头。

五皇子战无忌是江嬷嬷一手带大的,她对战无忌的关心丝毫不亚于蕙妃。

调整了下指尖力度,江嬷嬷缓缓劝道:“娘娘,您对殿下如此关心,又不让殿下知道,娘娘心里太苦了。”

“本宫是他娘亲,关心他还不是应该,他知不知道又有啥关系呢?本宫只希望他好。”蕙妃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慈爱。

“可娘娘太委屈了,奴婢瞅着殿下对娘娘误会很深。”

江嬷嬷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江雪,这不正是本宫想要的结果?”

蕙妃提高声音,须臾又冷静下来:“皇上对他不错,他也喜欢他的父皇,不用节外生枝,就这样吧。快派人打听,本宫这心里实在七上八下。”

蕙妃按住心口。

今儿个这心七上八下的,跳得着实不正常。

叹口气,江嬷嬷领命而去。

娘娘的苦,她最明白,娘娘对五殿下的爱有多深,她最清楚。

整个后宫都知道,皇上不喜蕙妃,且对宠幸过她十分后悔。

当年的娘娘还是一个宫女,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宫女,其父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七品编撰,生下五皇子后,很担心皇上恨屋及乌。

皇上要灭他们母子太容易了。

好在皇上听说生了皇子,虽然反应冷淡,却也赐了贵人封号。

有了封号就成了主子,但一个不受宠的主子在宫里根本护不住自己儿子。

惠贵人深思一夜后,决定表面上对儿子不闻不问,放任儿子被其他皇子打压,以此增加皇上对儿子的关注。

江嬷嬷还记得当时惠贵人拉着她的手说:“我对五皇子越不好,皇上就会越关注五皇子。只有皇上,才能护住五皇子。”

她为贵人担心,怕适得其反。

贵人说:“皇上讨厌我,我也不在乎被更厌恶,只要能让皇儿好,被踩进泥里也愿意。”

此后江嬷嬷放出风声,说蕙贵人只要看到儿子就情绪复杂,五味杂陈。

皇上很快知道了贵人心思。

皇上对她更加厌恶,但也的确起了逆反心,她对五皇子越冷漠,皇上对五皇子越上心,还派了太监专门伺候。

五皇子周岁时,惠贵人母凭子贵被封为惠嫔。

五皇子也争气,不但聪明早熟,还越长越像皇上。

皇上曾经在一次家宴上对众人说:“无忌年岁虽小,最得朕心。”

那次家宴回来后,惠嫔哭了半宿。

江嬷嬷劝慰她,她说是因为欢喜,也因为担心。

她怕皇上不喜欢无忌,又怕皇上太喜欢无忌。

那天之后,惠嫔娘娘把所有财产都用在各个皇子府养线人,就为能第一时间保护好五皇子。

五皇子十五岁时,被封为汉王,惠嫔晋位惠妃。

惠妃娘娘一如既往地对五殿下不闻不问。

只有江嬷嬷这样的贴身宫女才明白娘娘苦心。

眼睁睁看着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与自己越来越疏远,直至不通书信。

那是一种亲手导致的苦。

无法言说。

江嬷嬷长叹一口气,加快脚步。

还是把事情尽早吩咐下去吧,天家无兄弟,五皇子已成皇子们的眼中钉。

江嬷嬷走后,惠妃将空洞的眼神投向窗外。

往事历历,不堪回首。

如今的惠妃,当年不过是选秀进来的小宫女。

宫女二十岁方可出宫,这是宫中规矩。

荣熙二十年,十九岁的蕙儿每日都在设想出宫之后的事情,这个念头她已经在心里盘桓了两年。

她有一个必须要找的人 —— 她的儿子。

她想她的儿子,她必须找到她的儿子,这是支撑她熬过这两年的唯一信念。

蕙宫女心里有个巨大的秘密,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无人知晓的秘密。

那时的她叫文蕙儿,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外放的八品小官。

继母把她放到京外小庄子里,一放就是十多年。

只有过年他父亲回京休假,才会把她接到京城,体验那短暂的 “一家团圆”。

不知情的乡下人都认为她是庄头夫妇的女儿。

庄头夫妇得了主母指示,对这个小姐只管放养,养得越野越好。

没人教她规矩,更无人提醒她注意外貌管理,一日三顿粗粮清粥,硬是把她养成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

胖得没心没肺的她很快就被村子里其他孩子孤立。

什么叫孤立?

如果一个孩子对她表示出善意,就一定会被别的孩子嘲笑。

她也想瘦,但她更喜欢吃。

好吃激发了她许多潜能,她认识不少能吃的蘑菇和野果,也知道山里哪里人多哪里人少。她总是避开村里人,顶着胖胖的身体,游走在寂静的山野之间。

反正自己是四乡八里闻名的丑姑娘,走哪里都比较安全。

一日,她在山腰危岩下遇到一个神志不清的小哥哥。

那小哥哥长得真帅啊!

她还盯着那张帅脸出神,就被小哥哥扑倒了。

经历了惊惶,经历了痛,她紧紧抱住小哥哥。

完事后小哥哥抚着她后颈上的痣哑声道:“这颗痣,甚是迷人。”

她知道自己脖颈后面有颗红痣,从小爹就告诉过她,说这颗痣是颗贵痣。

后来有了继母,爹也告诉了继母,继母听后就把她送到了庄子上。

现在被小哥哥夸奖,她很欢喜,她从未被教导过男女之事,只觉得害羞。

她假装生气地威胁小哥哥,让她留下来陪自己。

小哥哥真的在旁边山洞里住了下来。

他举止高雅,说话彬彬有礼,从不喊她胖猪、丑八怪,他喊她蕙儿姑娘,并对侵犯了她表示十分歉意,承诺一定会负责。

她知道了他姓景,她喊他景哥哥。

她不觉得被他侵犯有什么难堪,因为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渴望能一辈子长相厮守。

遗憾的是,景哥哥对她再无侵犯。

很快,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他给她诊脉,确定了这个消息。

他劝她不要这个孩子,她说要。怎能不要呢?这是他们的孩子。

他想了想,就随她了。

从此,他们在山洞里过上了简单却幸福的小日子。

白天她到山洞来,做小衣服,和他絮絮叨叨,他则负责做饭、炖蘑菇肉汤,天快黑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分开。

所幸她胖,又穿的厚,竟没人发现她怀孕的事。

直到她在洞里发作,早产生下一个不足月的男婴,男婴的前胸中间,也有一颗红痣。

奇怪的是,生下孩子后她奇迹般地瘦了下去。

那孩子很乖,躺在山洞的兽皮上,白天喝她奶,夜里喝米汤,不哭不闹,也不生病。

真是个来报恩的懂事孩子!

他对小小的婴儿百看不厌,对着婴儿自言自语:“你娘后颈的痣留到了你胸前,我们的儿子再也丢不了了。”又看向她:“等风声过后,景哥哥八抬大轿来娶你。”

她紧张地问:“是做妾吗?”

她偷听过继母和家里嬷嬷对话,说她太胖了,只能给人做妾或填房。

景哥哥笑:“娶蕙儿回去当然是做当家主母。”

她娇笑:“我等着景哥哥来娶我,我要做最美的新娘。”

他朗声大笑:“我们的蕙儿胖也好看,瘦也好看,怎么都好看。”

孩子满月那天,她被父亲派人接回家里。原来父亲升官回京了,在翰林院任七品编撰。

父亲告诉她,宫里正在大选宫女,七品以上官员家里凡年满十六周岁的未婚女子都得参选,她十七岁,在参选范围。

继母一脸关心地望向她:“如果选不上宫女,母亲会帮你好好物色一门亲事。”

一丝风冷不丁刮来,她打了个冷颤。

就听父亲道:“翰林院有个大人,日前提起他夫人娘家有个侄子未曾订婚,和你年岁相仿。如果选不上,为父倒觉得这门亲事可行。”

继母追问:“家境如何,可不能让蕙儿嫁过去吃苦。”

父亲笑道:“同僚说,是个书香人家,家境也殷实,只是父母早逝,那少年一心科举才十九岁未曾定亲。你要不放心,东门巷袁家,你去打听打听。”

继母道:“自然要去打听的,且等大选过再说,咱家蕙儿命好,没准就进宫了呢。”

父亲道:“这次选的是宫女,选不上也罢,不如嫁个好人家。我已经跟同僚说了,如果蕙儿没被选进宫,两家就找个日子相看、下定。”

继母忙道:“老爷心急了。终身大事,必须谨慎。如今蕙儿已经瘦下来,漂漂亮亮的,还怕相不到好人家?你说的袁家,还得妾身看过才行。”

父亲感激地看向继母:“夫人,蕙儿有你做她母亲,是她的福气。”

又看向她:“回庄子上把东西收拾收拾,尽早搬回来住,有些规矩,该学着了。”

听了一肚子发呕的对话,她满心忧愁回到庄子,她要和她的景哥哥商议私奔之事。

她不要八抬大轿了,只要跟景哥哥在一起。

当她赶到山洞时,却不见他和儿子的踪影,只看到一张墨迹早已干透的纸条,上面写着:家有急事处理,你一人带孩子不便,我把儿子带走了,我会尽快回来娶你。

她疯了一般把山林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她能等他,宫里的选秀却不会让她等,她被选进了宫中。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景郎是路人。

她日思夜想,梦里都是儿子和他。

他来找过她吗?

儿子会走了吧?

儿子会跑了吧?

儿子两岁了……

终于,她熬到了十九岁,再过一年就能放出去了。

放出去后,她一定要到庄子里去打听。

如果他来找过她,一定会留下很多线索,她相信顺着线索,一定能找回儿子和他。

唯一担心的是他找不到她后,已经被迫成亲。

他那么喜欢她,他们还有儿子,若他找了别人,一定是被迫的,他告诉过她,他家是大户人家。

然而,所有的希望在一个冬夜被一场噩梦彻底击碎。

三十四岁的荣熙帝醉酒之后,将在外庭值夜的她qj了。

被皇帝宠幸过的宫女,即使一辈子都只能是宫女,也再无出宫的可能。

绝望之下,她发现自己居然又怀孕了。

自己到底是什么体质?一击而中。

两次都是。

她认命了。

九个月后,艰难诞下一个小皇子,皇帝看都没来看一眼,只是赐名战无忌。

在宫中,生了皇子是大功,荣熙帝勉强给了她一个贵人之位。

忌儿一周岁时,她被加封惠嫔,后来儿子封王时她又被晋封惠妃。

但自那一夜后,荣熙帝再没宠幸过她。

一个失宠的女人,是没资格保护儿子的,她把希望寄托在那个qj她的男人身上。

所幸,荣熙帝虽然不喜她,对这个儿子却是格外喜欢。

忌儿在皇帝的众多儿子中,模样长得最像皇帝,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为了让皇帝更加关注忌儿,她故意对儿子十分冷漠。

皇帝果然因为她的冷漠对忌儿投注了更多关心。为他延请名师,还亲自指导他舞枪弄剑。

忌儿也着实争气,在武学方面展现出非凡天赋,敏捷的身手、凌厉的招式,几乎是学什么成什么。

十四岁时,皇帝把忌儿放到铁门关历练,满怀期待地盼望他能成为大卫一代战神。

十五岁,皇帝封他为汉王。

十八岁,皇帝要为他纳妃,忌儿拒绝了,说自己不做出一番事业,绝不成亲。

皇帝笑,却没勉强他,只觉得这个儿子比自己更有志气。

可惜,皇帝对忌儿的放任和宠爱,落到除太子、宁王之外的众皇子眼中,却是一根必须拔出的刺。

除了温和的太子,儒雅的宁王,他那些兄弟没一个好人。

可怜的忌儿,回京时到凝翠宫来诉苦,她听得心如刀绞,但她能怎么办?她就是个无能的母妃,这偌大的宫中,能保护他的,除了他的父皇,就只有他自己。

她只能用冷漠激发他自身的应变能力。

忌儿必须变得强大,唯有强大,才能自保。

但是,她是真的让她的忌儿伤心了。

铁门关这么多年,忌儿从不给她写信。

……

蕙妃回忆着,并不知天已经黑透。

手上一凉,低头看,手背亮亮的。

唉,这是何时掉下来的泪?

她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忌儿。

她在心里喃喃自语:你恨也罢,爱也罢,母妃都希望你好好的。总有一天,你能明白母妃的苦心。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蕙妃的心猛地悬了起来。

江嬷嬷回来了。

酉时三刻,弇州。

距离铁门关三十里的薛家村,一个靠近铁门河的小院里。

“奶,不要打了,我不是故意摔小弟的……”

小姑娘细微的声音在空气中弱了下去,就像一朵狂风中即将凋零的小花。

一旁的矮房子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妇人哭声:“娘,媳妇求你不要打了,二丫也是你孙女啊。”

“光吃不下蛋的母鸡,还敢求情。”

听到屋里的声音,秦老太婆怒火更盛,下手愈发狠辣。

院外,几个看热闹的大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相劝——

“二丫啊,快给你奶说,是招弟把你推下河的。”

“秦婆子,再打要出人命。你家二丫也是好心帮薛贵家招弟捞衣服才摔倒的。”

“婶子,不要打了,二丫平常就把虎子背上背下,是爱虎子的。先前我看了,虎子就磕破点皮,过几天就长好了。”

“二丫她奶,省省力气吧,要我说你们也忒粗心,二丫腿脚不灵便,还让她背着虎子去洗衣服。”

……

这些话不说还好,说了就如火上浇油,秦老太婆手中的棍子如雨点般落下,啪啪作响,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孙女,而是一个仇人。

瘦小的身体在棍子下抖着,抖着,渐渐没了动静……

看到地上的孙女已经昏死过去,秦氏扔下棍子,嘴里嘟囔:“敢摔我孙子,你这个心肠黑了的瘸腿小蹄子,老娘不打死你都出不了这口气。”

又看向院外几个妇人:“你们都回吧,也不用为她求情,小蹄子不打一顿长不了记性,那个招弟我一看就晓得不是好的,偏她还喜欢得紧。”

边说边走进了二儿屋子。

两岁的小孙子额头裹着透血的布,正躺在二儿媳妇李氏的怀里咕噜咕噜吃奶。小小的人儿对外面的喧嚣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吮着乳汁。

秦氏满意地扯着嘴角笑了笑,二儿媳妇样子虽然差点,但会生,第一胎就生了个胖小子。

李氏一边奶着儿子,一边抬起头:“娘,你累了,过来歇歇,依我看小贱人就是故意的,虎子可不敢让她带了。”

“娘心里有数,小蹄子和她瘟神娘都不是好东西,还不是眼红你给我生了孙子。”

秦氏蹒跚过去,伸出粗糙的手抚了抚婴儿的脸,一脸欣慰:“还好,虎子吃奶的声音还行。明儿个娘给你做个蒸蛋,给你奶水加点油气。”

塌鼻下的厚唇抿了抿,挤出一丝阴狠:“娘,咱家虎子今儿流的血,只怕十个鸡蛋都补不回,这笔账得算在小贱人和她娘身上,以后一天不挖回一篓野菜就不准吃饭。”

“老二家的,你莫气,那讨人嫌的瘟神遭了报应,娘看吴氏是活不久了。”

“活该,仗着几分姿色,把大哥拿捏得言听计从。娘,我给你说,以后给大哥讨媳妇,可不能找这种中看不中用的。”

一双三角眼里,全是不避讳的嫉恨。

“宠妻逆母,薛老大,他不敢。”秦氏皱巴巴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

院子里,没了声息的小姑娘被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抱进旁边矮房子。

……

泪流满面的吴氏躺在床上,双手拽着破棉絮,侧身艰难看向女儿:“我可怜的二丫,娘没用,娘床都下不了,救不了你啊。”

看到女儿遍体鳞伤,她的心如同被千万把利刃刺穿。

薛勇打来一碗水,瓮声瓮气道:“二丫娘,我扶你起来,给二丫喂点水。”

吴氏恨声:“你刚才为什么不拦着娘?”

“拦了,拦不住。娘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不打够不得住手。”

“她怎么那么狠心,这是她嫡亲的孙女啊!”吴氏泣不成声。

“谁让咱们没儿子呢,娘对闺女都不看重,何况二丫的腿……”薛勇叹了一口气。

“我可怜的二丫,你都这样,你姐的日子,娘都不敢想象啊。”

想起大丫,吴氏哭得更狠了。

“别哭了,给二丫喂点水吧。娘今儿打得狠了点。”

“呜呜呜……二丫,你能听到娘说话不?娘在屋里都听到了,李婶她们说是招弟把你推进河里的,招弟怎么这么黑心,你跟她一向要好啊,我可怜的二丫……”

“说是衣服被水冲走了,二丫帮她去捞。招弟也是个苦的,她要丢了衣服,她娘得打死她。”

“呸!你个糊涂的,还有闲心去可怜别人,自家女儿都要被打死了,我可怜的二丫啊……呜呜呜……”

雪小暖就是在这时彻底苏醒的,睁眼之前,她听完了这对窝囊夫妻所有对话。

雪小暖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一身撕裂的痛又在提醒她,这不是做梦。

她记起自己是出了车祸。

为了避开一个突然跑到路中间捡球的小孩,她猛打方向盘,然后车子就飞起来了。

那么,是被救了?

痛得要命!身为医生的她想告诉说话的两个人,她不想喝水,她需要碘伏消毒,需要纱布包扎,需要拍片,需要接骨,需要打止痛针。

睁开眼睛,对上一根垂下无数蜘蛛网的房梁。

这种尘吊她在乡下援助时看到过,但也只看到过一两串,像这种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见。

眼睛转动,看到一张妇人泪流满面的脸,再转动,又看到一张苦巴巴男人的脸。

她的手指动了动,摸到硬邦邦的床板。

床板上是一层遍地开花的被子。

小小的房间里,汗味、草药味、血腥味,入鼻的气味极其不新鲜。

她屏住呼吸。

联想到闭眼听到的话,就晓得自己不是被救了,而是被打了,打她的是她奶奶。

一身没有一处好肉,受损程度不亚于车祸,又比车祸好点,因为她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还动的了,那就都是皮外伤,医学用语:软组织挫伤。

说话的妇人看她醒来,就又自责地哭,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看来病歪歪的妇人只会哭。

男人看妇人晕过去,把烂被子给掖了掖就不管了。

男人把水端过来,笨拙地想喂她喝水。

雪小暖闻到那碗里一大股腥味,怎么也张不开口,就轻轻摇摇头。

男人顺势把碗放到自己嘴边。

喉结滚动,一碗水就见了底。

喝完水,男人瓮声道:“不要恨你奶,你把虎子摔了,你奶不打你一顿你二婶不会放过你。”

哦,感谢老太婆打杀之恩。

男人抹了下嘴角,扛起屋角的锄头出去了。

我的天,这是什么爹,什么丈夫,女儿刚被虐打得半死不活,妻子昏迷不醒,他还能如常下地?

忍着一身火辣辣的痛,雪小暖理了理思绪,自己这是死了,魂穿了,穿到一个十三岁的叫做二丫的姑娘身上。

这个姑娘有个狠毒的奶奶,狠毒的婶婶。

还有个窝囊的爹,病歪歪的娘。

一个叫做大丫的过得更惨的姐姐。

推她下河的招弟是谁?

还有她的腿。

她的腿怎么了?

雪小暖用手摸了摸两腿,右腿正常,左腿细些,她试着蹬了蹬左腿,不得劲,但并不是毫无力量。

那么,这个二丫,应该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躺在硬板床上,身上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袭来,让她无法冷静思考,只能一口接一口吸着冷气缓解钻心的痛楚。

就在这时,窝囊爹回来了,和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雪小暖瞟了客人一眼,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眉眼弯弯,端庄清秀。

衣服虽然补丁叠着补丁,看着还算干净。

“二丫,丫蛋看你来了。”

丫蛋?

雪小暖当然不知道丫蛋是谁,但既然能来看她,一定是苦命二丫的小伙伴。

丫蛋先小声问了一句二丫娘的病情:“薛勇叔,吴婶的身子好点没?”

也不等回答,就急切地看向雪小暖:“二丫妹妹,听说你奶打你了,还听说是招弟把你推入河中才摔着虎子的。”

说着就从补丁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小团黑色的东西。

“二丫妹妹,这是我刚才去薛大夫那里讨来的外伤药,我给你抹上吧?”丫蛋说着就走过来,要给雪小暖抹药。

雪小暖吓得赶紧缩了下身子:“谢谢丫蛋姐,我现在不能动。你放在这里,一会让我娘帮我抹。”

心想这黑乎乎的一眼看去极不卫生的药膏,有没有效还两说,抹到根本没处理过的伤口上,不感染才怪!

丫蛋止住脚步,把油纸包好,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二丫妹妹,看到你还能说话,我就放心了。听说你因为虎子磕破头被你奶打,我吓得魂都快掉了,你奶打你从不留情的。”

丫蛋刚说完,就看到旁边的薛勇,赶紧尴尬地捂住嘴。

雪小暖心里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心知这是原主意识,立刻把泪水强压下去。

看来死老太婆对她的狠毒已经人尽皆知。

“丫蛋姐,谢谢你的关心,你回去吧,我想睡一会。”疼痛中的雪小暖本就不想说话,看丫蛋尴尬,赶紧开口把丫蛋打发走。

丫蛋识趣地站起来:“行。我跟我婶子说挖野菜才出来的,也该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改天再来看你。”

薛小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抿了一下,心里却想着丫蛋刚才对便宜爹娘的称呼。

原来便宜爹叫薛勇,便宜娘姓吴。

丫蛋走后,薛勇又舀了碗水喂女儿,雪小暖依旧摇头。

薛勇无奈,自己喝了水,抹了下嘴巴,自言自语道:“缸里只有半缸水,还得去河里挑两桶。”

说着就又出去了。

一刻多钟后,薛勇回来,又要喂她喝水,她还是摇摇头。

“你这丫头,还气上了。”

薛勇嘟囔着,躺到了另外一头。

没过多久,呼噜声就如闷雷般响起。

雪小暖心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真是不可思议,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呼呼大睡?

还有,这里的人都只喝水,不吃饭吗?

雪小暖睡不着,她在苦苦地等着天黑,等着半夜的到来。

身上的伤口因为和衣裤粘连,她根本不敢动,一动就要命。

得趁着还没痛死,去河边清理伤口。

因为便宜爹刚去河边挑了水,来回就花了一刻钟,她估计河就在附近。

……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

终于,一切都静了下来,对门逗孩子的声音也消停了。

雪小暖费力地坐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身上切割一般。

艰难地下床,脚步虚浮,一瘸一拐出了房门。

左腿跛得比较明显,但的确是可以用力的。

小儿麻痹主要是五岁前感染脊髓灰质炎引起的,病毒主要侵犯的是前脚运动神经元,轻微的一般患脚会短一点,或者出现脚内翻等症状,重的就是瘫痪了。

二丫这具身体还好,轻度小儿麻痹,也没脚内翻,就是神经萎缩导致腿短了点,多年未医治导致肌肉萎缩。

去年某国研究出了治疗轻度小儿麻痹的特效药,只需五天一粒,连续服用十次,再辅以按摩康健等,就能完全恢复受损的神经。

如果在现代,这算是一个通过疫苗可以预防、通过药物可以治疗的已被攻克的病症。

可这是古代!

唉,穿的是什么命?

雪小暖心中涌上无边的悲哀。

月亮高悬在天空,很圆很亮。

她小心打开院门。

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给她披上一层冰凉的银纱,远处哗哗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瘸一拐地顺着水声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痛苦。

一辈子都没这样痛过。

这种疼痛不仅仅来自身体上的伤口,更来自内心的绝望。

她在那边车祸死了,多半还死无完尸,一想到爸妈要承受这样的打击,她的心就如重锤敲击,一下一下扯得好痛。

爸爸妈妈,原谅不孝女儿吧,她先是不婚不育不曾留下一个孩子,接着又不管不顾抛下你们。

现在已经受到惩罚了。

雪小暖边走边流泪,分不清楚这泪是身上痛出来的还是心里痛出来的。

可惜再心痛也回不去了。

强忍悲痛,雪小暖努力适应这长短不一的两条腿,让自己走得平稳一些。

一条湍急的河出现在眼前。

河心的水流如脱缰野马,奔腾呼啸,撞击着一块块石头,溅起层层水花。

好在近处是一个回转的河湾,河水在月光的安抚下,一改湍急,变得温情脉脉。

水流轻缓地打着旋儿,粼粼波光越发柔和,仿佛无数细碎的银片在水面漂浮。微风轻拂,水草摇曳,四周蛙声虫鸣交织,似在演奏一首自然的夜曲。

雪小暖无心欣赏夜景,把屁股挪到河边一块石头上,弯下腰,小心翼翼清洗手臂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

河水的清凉让伤口又换了一种疼痛。

深吸一口气,接着又洗腿上、脚上的伤口。

病腿上也是伤痕累累。

死老太婆太狠了,两只腿上就没一块好肉,伤口几乎都沾着布,她不得不把腿泡在水里,轻轻撕扯着裤子。

痛!

每一下都疼得她冒冷汗。

以前给病人处理伤口只觉得病人嗷嗷大叫很是闹腾,现在轮到自己了,才晓得就算软组织受伤,也要看受伤的程度,如今这情况就痛得根本无法忍受。

手脚伤口都洗过了,她又把外衣撩起来,用手浇着水,清洗看得见的伤口。

肚子上基本没伤口,背上伤口又洗不了,只好忍着。

指望便宜娘给自己洗伤口貌似指望不上,不如把衣服都脱了,在水里泡一泡,反正现在半夜三更,也没人看见?

想到就做。

忍着撕裂的痛,雪小暖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来只剩一条里裤。

……

与此同时,四十里外的弇州太守府前院,笑语喧哗,灯火通明。

几人志得意满,推杯换盏。

弇州是大卫北地的边境大城,铁门关就属于弇州。

薛家村也属于弇州。

从弇州出发,往西北方向行进,不过五十里的路程,便能抵达铁门关;若是朝西南前行,仅仅四十里,就能到达薛家村。

“信传出去没?”

五十一岁的弇州太守陈一行微眯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犀利。

一幕僚见状,连忙放下手中酒杯,毕恭毕敬站起身来回答道:“下午就传了,用的是日行千里的金鸽,最迟明天就能到京城。”

“大人,您说咱们帮殿下除去心头大患,殿下会奖赏什么?”

另一个幕僚满脸期待地问。

“没眼光的东西。”陈一行冷哼一声,“这最要紧的,是从龙之功。”

“上面不还有太子和宁王、靖王吗?”

“太子那个窝囊废成不了气候,宁王就一只会风花雪月的纨绔,靖王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东西,这天下只能是秦王的。”

陈一行语气笃定,眼神中尽是野心。

“是是是,大人,来,敬你一杯。”众人纷纷附和,举起酒杯。

陈一行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与众人一一碰杯,一饮而尽。

“瞿大人那边提醒没?最近不能再有丝毫动作。”陈一行放下酒杯,神色严肃。

“提醒了的,瞿大人说他最近连门都不会出。”

“很好。那个传令的小兵?”陈一行目光阴冷。

幕僚做了个咔嚓的动作:“已经解决了。”

“下药的亲兵呢?”陈一行继续追问。

“昨夜就解决了。”幕僚低声回答。

“很好,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陈一行满意地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

五月的夜,风带着几分燥热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拂过众人脸庞。

几个幕僚都觉得脖子冷飕飕的。

先前被骂的幕僚打起精神讨好道:“这次不枉大人筹谋这么久,那汉王果然是个傻的,也不分辩就进了大人给他设的圈套。”

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还不是想立功。老夫在这里当了二十年太守,见到的皇家子孙多了,哪个不是来历练一番就想立个大功带回京城领赏。哼!一群纨绔,真开战了,除了来送死没任何意义。”

陈一行扬起下巴,眼中满是不屑。

“不过,”他顿了顿,捋着胡须感慨道:“汉王算是厉害的,居然在铁门关呆了四年,还在苏老头支持下搞出一支铁骑军。本官为了他,也是煞费苦心。”

旁边一人开口道:“铁骑军只靠苏铁无法组建,皇上应该给了汉王不少资助。”

说话的是陈一行最器重的长史尹守成,年方四十二岁,谈吐清雅,为人沉稳。

陈一行点点头,端起酒杯:“多亏尹大人为本官筹谋,等京城来信,本官不会亏待你。”

尹守成起身施礼:“大人客气了,尹某投到大人名下,自当为大人分忧,所思所虑皆为分内事务。”

平和的声音不高不低,让人安心。

一幕僚赶紧奉承:“大人和尹大人深谋远虑,那铁骑军号称所向披靡,无往不胜,大渊这次也算是报了仇。”

陈一行目光一凛:“不许提大渊!”

“是是是,下官谨记。”

另一幕僚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随他再厉害,遇到大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大人略微筹谋就将他连同他的铁骑军一锅端了。”

“就是,在弇州,铁门关算什么,苏铁又算什么,大人那么多次进京和调任的机会都推掉了,咱们就守着铁门关,守着弇州府,一样吃香的喝辣的……”

幕僚们纷纷附和,满桌皆是谄媚之色。

可不是,大卫的皇帝在京城,弇州的皇帝在眼前。跟着陈一行,就能在这方土地上为所欲为,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说话的幕僚看向一旁尹长史:“尹大人您说是不是?”

尹守成微笑点头。

陈一行笑道:“没志气的东西,你以为老夫就想当这个太守,老夫是不想到京城受气。但是如果秦王上位,去京城当个侯爷公爷未尝不可。那一百万两银子,还不够咱们在京城用?”

“哈哈哈,我等紧跟大人,唯大人马首是瞻。”

陈一行脸色又是一凛:“银子都收好没?”

一幕僚快步过来耳语:“回大人,昨日已经放进既定山洞里了,那山洞只有下官、林侍卫的人和大人知道。”

陈一行颔首:“派了多少人守卫?”

“林侍卫说守卫的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所以就派了八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四人一班,轮班守卫。有情况发信号,太守府能看见。”

陈一行语气缓下来:“做得不错,辛苦了,来来来,喝酒!”

又看向门口道:“陈大,让妙娘带两个姑娘上来。不要惊动夫人!”

放松下来的陈一行,神色疲惫,急需妙娘来抚慰一番。

“是。”

背后侍立的管家陈大领命,微微躬身,脚步匆匆走出房间。

陈太守养在府里的歌女共有十人。

平日被夫人严加看管,这些女子都是以歌声和舞姿取悦客人,只有夫人睡下后,她们才能成为满足私欲的工具。

但是,不能让夫人知道,陈夫人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

陈一行当年靠着妻子娘家起势,他对陈夫人的忌惮是感恩,也是尊重。

夫人不喜的事,他都尽量避开再做。

不到一刻钟,管家带着三个袅袅娜娜的女子过来。

三个女子身姿轻盈,如弱柳扶风,每一步都带着无尽风情。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一岁的妙娘,她身着一袭粉色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婀娜多姿,媚态天然,妩媚的笑容中全是勾人的光芒。

“爷,你才想起妙娘啊,妙娘可是天天都在想你。”

妙娘娇嗔着,扑到陈一行怀里,伸出白皙的手在他皱巴巴的脸颊上轻轻抚摸。

抚摸的动作温柔细腻,仿佛在摸一件珍贵的宝物。

接着,她又把俏脸贴在面前这张老脸上,蹭了蹭,对着陈一行的耳朵哈出几口香气。

然后才在陈一行的腿上坐好,痴痴地看向他。

她的眼神充满眷恋,仿佛世界上只有眼前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才能给她带来幸福与满足。

那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则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眼眸,不敢有丝毫动作,只是偶尔偷偷望向老爷和妙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害怕。

陈一行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得意。

他拍拍妙娘的手,眼里闪烁兴奋:“爷的小乖乖,你怎么把之然和之欣给带来了?”

“爷,您说让带两个姑娘,妙娘自然要把最好的带上啊。”

妙娘娇声回应,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她微微侧身,示意身后的之然和之欣上前。

“好,好,爷就喜欢你的懂事。” 陈一行连连点头。

“让之然和之欣去伺候几位大人喝酒,你陪爷好好喝几杯。”

说着手就摸到了妙娘身上,一边不忘悄声问管家:“夫人睡下没?”

“回爷,芙蓉院已经熄灯了。”

管家恭敬回答。

陈一行松了一口气,肆无忌惮地与妙娘调笑起来。

之然和之欣怯生生走到几个幕僚身边,那娇弱的模样如同待宰的羔羊。

立即就有两人迫不及待地把小姑娘拉进怀里,毫不顾忌地上下其手起来。

两个小姑娘满脸惊恐,却又不敢反抗。

看得陈太守兴高采烈,不忘叮嘱妙娘:“去,代本官跟尹大人喝几杯,今儿个你的任务是让本官和尹大人都喝高兴。”

尹守成忙站起来拱手:“大人饶过下官吧,下官不胜酒力,更无法消受妙姑娘的美好,非让下官喝酒,下官只能提前撤退了。”

“哈哈哈,瞧你那怂样,本官不吓你了,慢慢喝你的。”

尹守成到了太守府四年,废寝忘食,兢兢业业,从不与女子打情骂俏,喝酒也非常节制。说自己夫人在老家侍奉父母,教养儿女,他若不洁身自好就对不起她。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太守夫人,夫人给陈一行吹枕头风,说尹大人如此知恩自律,是个值得放心的,老爷如果对他好,他必然投桃报李,尽忠老爷。

陈一行一想,当初自己只是看中尹守成一腔才学,不想此人人品如此可靠,就不把他当幕僚对待,给了他一个长史官位,让他成为自己得用的属下。

尹守成果然没辜负他的器重,数次献计,都是有的放矢,针对性强又天衣无缝那种。

是个人才啊。

陈一行举杯对着尹守成晃了晃一口饮下。

尹守成恭敬地站起来抿了一口。

在三个姑娘的调剂下,房间里尽是欢声笑语。

可惜,热烈的气氛被突然而至的侍卫头领林山打破。

“启禀大人,属下派人沿河找了二十里,还没找到汉王殿下。他的一个侍卫,是从百丈崖掉下去的,应该已死,其余三个侍卫,应该已死在战场上,但是战场被大将军封了,我们的人无法进去查看。”

听闻此言,陈一行脸色瞬间铁青,一把将腿上的妙娘狠狠推开。

毫无防备的妙娘被猛地推倒在地。

她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仿佛受了极大委屈。

“应该,应该,应该是什么意思?” 陈一行怒不可遏,大声质问林山。

显然对这个不确定的答案极为不满。

林山飞快瞟了一眼摔倒的妙娘,赶紧解释:“大人息怒,瞿将军派人报告说汉王身边的人尽被歼灭,只有汉王逃到了铁门河,可见那三个侍卫的确是死了,那个侥幸逃脱的也被我们的人追到坠河,百丈崖坠下去的生还可能几乎没有。汉王中了几枪,又中箭,定是活不成。铁门河湍急,尸体被冲到哪个地方也说不定,属下已派人连夜往下游查看。”

摸着之然之欣的两个幕僚连忙松开正在过瘾的手,站起来拱手附和:“明日大人安排府里衙役沿河寻找,挨村寻访,可确保万无一失。”

一旁沉思的尹守成上前一步道:“大人息怒,林统领说得不错,汉王重伤落入铁门河,生还可能很小。没了两千铁骑军,汉王即使苟活,在皇上眼中也无多大意义。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将军打扫战场没发现汉王一定会派人寻找,我们可打着他的旗号重金悬赏,被苏将军发现了也没啥,正好说明汉王殿下失踪,太守大人很是焦急。”

“但是苏铁没有公布汉王失踪的消息,只说铁骑军全部阵亡,大部分将士已经面目全非。”一幕僚小心翼翼提醒。

“无妨,因为没有明确找到汉王尸身,只要殿下有一丝生还可能,我等当以十分努力去寻找,即使白白辛苦,也是为人臣子应该所为。”尹守成耐心解释道。

“好,就这样办,传令下去,沿河寻找,就说军中府中都在重金悬赏殿下线索。” 陈一行当下就让林山起来,将后续事项安排下去。

汉王的生死关系重大,必须确认死亡,才能确保一屋人都不会败露。

“今日之事,谁敢透露出一个字,本官灭了他全家。”

陈一行面无表情,眼光在几个幕僚身上扫过,落到妙娘、之然、之欣身上。

三女子慌忙跪倒,瑟瑟发抖道:“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嗯。起来去陪大人们喝酒。妙娘,过来让爷看看,刚才摔到哪里了?”陈一行的声音软下来,一脸的怜香惜玉。

尹守成又上前作了个揖:“禀大人,学生有个不情之请。学生离家四年,未曾回去探望父母妻儿,日前接到家书,家父缠绵病床久也,奈何当时正是关键时刻,学生不敢请假离开,今日大事已了,学生斗胆请大人准学生一个半月假。学生探望父母后,如若家父身康,就把家人都接到弇州与大人共奔前程。”

“哈哈哈,本官准了,早去早回,本官对你很是看重。”

“谢大人知遇之恩,尹某愿肝脑涂地为大人分忧。”

铁门河里。

脱光上衣的雪小暖怜惜地看了下自己身体。

可怜见的,小姑娘身体一点没发育,全身除了薄薄的皮子就是嶙峋骨头。

所幸是夏天,身体泡进水里,除了火辣辣的痛,并不觉得寒冷。

只是刚将肩膀埋入水中,就觉得大腿旁边有东西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她一下站了起来。

她是医生,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担心水里有蛇。

要被毒蛇再咬一口,她就算是一天之内死了三次。

雪小暖鼓起勇气定睛望去,水面黑黢黢的,眼睛继续往前移,就看到一张惨白的脸。

卧槽,真有死人?

心中一阵惊愕,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这个突然出现的 “不速之客”。

往前几步,习惯性地俯身把手探到那死人脖下——

动脉有一点微弱的动静。

还好,没死透。

她忙站起,胡乱套上先前脱下的衣服裤子,开始忍痛搬运水中的人。

咬着牙,不能平衡的身体与河水努力抗争着。

十多岁从来没吃饱过的小姑娘,才被毒打一顿,哪有什么力气?

但是没有力气也得搬啊,这人需要马上心肺复苏,不然那点气息说没就没了。

薛家村作为边境上的一个小山村,河里冲下死尸的情况并不少见。

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村民们早已习以为常,几乎都不会去管。通常情况下,村长接到报告后担心死尸污了水,会招呼两个人挖个坑把死尸埋了。

毕竟,铁门河是全村水之源,大家都在河里挑水吃。

但雪小暖不知道这些。

当了七八年医生,救死扶伤都成了她的本能。

在她心中,生命是无比珍贵的,这人既然还有一口气,怎能坐视不管?

救命如救火,拉不动也得拉。

脱力之前,雪小暖终于把这个还没死透的男子拉进了草丛。

她不敢看男子背部,估计已经血肉模糊。

伸手探了探男子动脉,微弱的动静还在。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

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她努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去河边洗了一把脸,喝了两口水,感觉又缓过来点。

回到草丛,蹲下,开始给男子做心肺复苏。

月光下,这闭目昏迷的小伙子蛮好看的,鼻梁高挺,眉心还有一颗红痣。

像谁呢?

欧阳明日!

欧阳明日是她看过的电视剧里最帅的古言男生(学霸姐姐总共看了不到三十部电视连续剧)。

可能别人不认可,但欧阳明日的那颗痣就长在她的审美上。

一边用力按着,一边回忆电视剧《雪花女神龙》的情节——轮椅上的欧阳明日,静若处子,点尘不惊,举手投足皆是公子无双。

可惜,帅哥养眼不解乏。

手太酸了!

这小身板按压个十来下,就必须坐着休息两分钟。

做到第十组的时候,她听到男的喉咙滚动了下,发出一声轻微sy。

知道男子活了过来,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雪小暖双腿yr,整个人如同一个轻飘飘的口袋,不受控制地瘫在了地上。

刚才被忘记的伤口一起反扑,浑身都是火辣辣的痛,几处伤口又有血珠慢慢渗出。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全科医生,她能分辨各种疼痛指征。

眼下这浑身的痛是发炎症状,不出意外,她一会就会发烧,还是高烧。

活过来的帅小伙还在昏迷中,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只是她再也没力气给他检查身体。

实在是检查出来又如何?

自己虽然是医生,但是赤手空拳救不了自己,更不要说旁人。

雪小暖开始感到冷。

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不受控制地昏昏欲睡,意识模糊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这个时候在野外睡着,必死无疑。

她使劲甩头,双手攥紧,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从没有过的虚弱感抽走了她身上仅存的一点力气。

眼前一黑。

她昏了过去。

雪小暖觉得自己才去食堂吃过午饭,正往诊室走去。

她穿着白大褂,两手插在衣兜里,走得不急不缓。

看看表,十二点三十分,还可以休息半小时。

走廊上都是病人,不奇怪。

她是专家级别的全科医生,慕名而来的患者不少。

奇怪的是每天都该有的复诊病人一个不见,走廊里全是陌生的面容,男的居多。

雪小暖从小有个让她引以为傲的本领,就是过目不忘。

这个本领,让她顺利读完小学中学高中本硕博,学的还是最难的全科。

眼下她只是扫了一眼,这些病人的样子就都进了脑子。

排在第三的是个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精精神神的,不知道来看啥病。

排在第二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乡下妇女,妇女垂着头,只看见耳后有块玫红色胎记。

排在第一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青年正在低头玩手机,眉心有颗红痣,鼻子挺高的,似乎有点熟悉。

觉得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但不是绝对不发生,她记性再好,毕竟是人,不是神。

到了诊室门口,她掏出遥控器,准备开门。

突然哎呀一声,腿上一痛,一软,不受控制地摔倒。

摔倒的瞬间她看到那个低头玩手机的年轻人抬起头来。

哎呀,真好看啊!

睁开眼睛就见漫天星辰,一只小兔子从她的腿上嗖地起飞,跳出好远,头也不回地跑了。

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还是薛二丫。

遍身的疼痛又袭来,她抬手想试试额头温度。

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遥控器!

诊室大门的遥控器?

梦中刚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来准备开门的只有纽扣大小的遥控器。

还没想明白手中怎么会有遥控器,手指就下意识按了开门键。

空旷的野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明亮的房间,熟悉的电脑、桌子、洗手台、收纳柜、药品柜、冰箱、微波炉。

她的诊室?

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她抬头看了看天,月亮正挂在对面山坳上。

掐了掐手臂,痛!

不是梦!她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往明晃晃的诊室里走。

居然真的进去了。

她按了关门键,诊室大门很快关上。

她去洗手池扭开水龙头,水龙头哗哗地流出消毒水。

她打开电脑,熟悉的界面出现在眼前。

桌上还有她正在充电的手机,一杯还有余温的茶。

拉开上面的抽屉,里面是杨护士今早随手放的一袋鸡精,食堂刘姨给她的,说这个牌子的特别鲜。

拉开中间抽屉,扩音器、小蜜蜂还在,望远镜和弓弩也在。

再拉开最下面抽屉,没开封的无人机也在,无人机的上面是一面没拆封的双面化妆镜。

望远镜和弓弩是医院组织去某部队义诊时,部队赠送的纪念品。

那次义诊了十天,部队不能给酬金,就采用赠品的形式,院长悄悄告诉他们几个医生,望远镜和弓弩都是最新款,价值不菲。

雪小暖从来没打开过它们的包装,听同事说望远镜可夜视,有三十倍率,能看一万米,看月亮非常清晰,用手机摄像头对着拍摄,出来都是大片。

弓弩是最新款的,有效射程六百米,可连发八支羽箭。

雪小暖对摄影、望月亮、射击兴趣都不大,家里也没半大孩子适合赠送,拿回来丢在诊室就没管了。

无人机和化妆镜是去年在年会上抽奖得的,无人机据说比较高档,一万多一台。

哈哈,如此高科技的玩意儿,居然跟着她来到古代,想着都很玄妙。

打开药品柜。

天哪,惊喜不要太大,各种常用药物整整齐齐摆放着,比平时多多了。

雪小暖是医院引进的全科专家,除了挂号,她的诊室可以治疗、开药一条龙。

按住激动的心脏,她在药盒里翻找,很快找到治疗小儿麻痹的特效药美斯特,一盒十颗,居然有整整两盒。她记得诊室里原来只有一盒的,因为这个药特别贵,都是家长和病人需要,才会让医院去采购。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自己总算可以不是瘸子了。

雪小暖把手里的美斯特又放回原处,当务之急不是治疗病腿,而是治伤。

病腿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治疗吧。

看看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自己,雪小暖打开直饮机,放出一杯热水,想都没想就拿出一颗退烧药、四颗消炎药、一粒止痛片服下,然后拿出碘伏、缝合针和羊肠线。

大腿上有两道伤口需要缝针。

她在伤口周围喷了速效麻醉剂,麻利地为自己缝合伤口。

伤口缝好后,她把烂衣服脱下,来到卫生间。

卫生间有面半个墙的镜子,镜子旁边是一个小柜,整齐叠放着两包卫生巾、四盒面膜和一个吹风机。

雪小暖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看不到的伤口。

刚对上镜子,就被镜子里的陌生小姑娘吓了一跳。

原来这就是现在的自己。

十二三岁的年纪,五官端正,蓬头垢面,超级瘦。

雪小暖心情更好了。

新的人生,从一身疼痛的十三岁开始。

对着镜子把其余伤口都抹上碘伏,稍微大点的伤口还撒了消炎粉。

本来想包扎的,想想还是算了。

一会出去不晓得啥景象,如果还在河边,那是决计不能搞出超越这个时代的异样的。

把烂衣服放在杀菌柜里用蓝光消毒。

才看到杀菌柜上还放着那把病人落下的玩具枪。

一把可以发射塑料圆珠子的那种玩具枪,将近一尺的枪身,仿真度挺高,听说有段时间被禁过,原因是有盗匪拿着这种玩具枪去打劫金店。

她看邻居几个小孩人手一把追跑,还提醒他们绝不能把枪口对准人和动物。邻居孩子献宝一样告诉她:雪姐姐,这枪瞄得可准了,我们都只敢对着树子打。

这把玩具枪的来历更好笑。

一个摔得头破血流的孩子被家长抱着来处理伤口,手上牢牢握着这把枪,家长好说歹说才把枪夺下来放在一旁,后来她给孩子上麻药、缝针,把伤口处理好后孩子睡熟了,家长说了谢谢,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下班时护士发现枪还在诊桌旁边椅子上放着,就随手放到了消毒柜上,想着啥时病人家长过来再还给他,不想,那家长再也没来过,那枪就被彻底遗忘在柜子上了。

唉,前世这些不起眼的点点滴滴,都是余生美好的回忆。

雪小暖叹了口气,趁着这时间打开冰箱最上面的冷藏室。

挺好,还有不少牛奶和面包。

冰箱是专为医院配置的,总共四个门,三个门是冷藏室,一个门是冷冻室。

冷冻室基本没用。

雪小暖将最上面的冷藏室放吃食,中间两个冷藏室放一些胰岛素注射液、益生菌制剂、抗生素类药物、激素类药物、非甾体抗炎药等药物。

现在她从上面冷藏室拿出一个面包、一盒牛奶。

不敢多拿,眼下虽然看着不少,但吃一样就少一样,剩下的食物得留着应不时之需。

毕竟这古代的日子一看就是苦日子。

冰箱旁边是一个铁皮小柜,上面放着微波炉。柜子里是一盒她喜欢的碧潭飘雪茉莉花茶,一大盒杨护士喜欢的某品牌速溶咖啡。旁边是一次性纸杯和一套咖啡杯。

蓝光柜提示音响起,她取下烂衣服又穿到身上。

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她用密码解开手机,不错,信号还挺足。

打开微信,微信里的人都是灰的,点开QQ,QQ里的人也全是灰的。

放下手机,她滑动鼠标。

电脑上的微信和QQ也是灰的。

打开今日某条,还不错,界面是彩色的,她在搜索栏输入:清泉街车祸。

跳出来四条很短的新闻,内容大同小异:昨日下午,清泉街发生一起车祸,疑因车速太快,油门踩成刹车,一驾驶WB豪车的三十岁左右女子不幸遇难。

气死人了,我是为了避让一个孩子好不好,孩子的家长呢,不能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吗?

忍不住又点开下面的评论,这一看,更是差点气回去。

总共有十五条评论:

——果然是个女司机。

——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女司机,求求你们不要开车了。

——才三十岁,就开豪车,不是小三就是二奶。

——估计才拿到驾照。

——有钱买,没命开。

——女的就不该开车。

——女司机遇到紧急情况,先是“呀”一声,然后闭住眼睛,哈哈哈。

——太惨了,才三十岁,小孩才多大哦。

——死者不能代表全部女司机,本人驾龄二十三,没出过事。

——可惜了那车。

——咱老爷们有技术,没好车,这世界太不公平。

……

豪车二奶那条有一百二十三个点赞,下面显示十三条回复,雪小暖没再点开。

从没想过自己会上新闻,更没想到写新闻的人为了博眼球胡乱带节奏,居然就真的有一群无脑键盘侠为他增加流量。

奶奶的,死了还要被网暴。

老娘在古代祝你们喝水被呛,吃饭被噎,儿孙满堂,兄弟帮忙,福如苦海,寿比昙花,脑子生虫,骨头化脓……

雪小暖忍不住点开评论窗,手指翻飞:你们说话如此缺德,就不怕这女子半夜来找你们?本人正好是目击者,这个女子是为避让一个捡球的孩子才出的车祸。

点击发送。

居然发送成功了。

又搜索:安民医院雪小暖。

除了一条个人履历简介,没得任何新闻消息。

看来医院把她的遇难低调处理了。

哎,自己也希望医院低调处理,但为什么有点人走茶凉的感觉?

雪小暖摇摇头,按了下遥控器的开门键,诊室门打开,外面果然还是野地。她走出去,按了关门键,诊室消失。

又按下开门键,诊室出现,她进去打开冰箱查看,刚才吃的面包和牛奶并未被补充。

果然不能放开吃啊,吃完就没了。

再次出来把诊室关闭后,她看了看月亮,还在山坳上,比进去之前的位置上升了一点点。

这是不是意味着诊室里的时间比外面的时间快?

她默算了下,在诊室里大概待了一个小时,根据月亮的位置,外面只应该过了十分钟。

6比1,很愉快。

以后可以掐着这个时间比在诊室里吃喝拉撒。

比如上个卫生间,大的估计一分钟,小的估计二十秒,找个背人的地方,完全可以来去自如。

这样一想,又觉得落到这个鬼地方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伤痕累累,但诊室的出现愈合了雪小暖那颗碎裂的心,一个面包一盒牛奶给她的小肠胃补充了足够能量。

窝在这里,当个乡村医生?

当然不行。

既然有诊室,为何还要过这种穷日子?要当医生就到最繁华的城市去当。

对,去京城开个大药堂。

雪小暖一边胡乱计划一边在地上扯了几根草鞋草,把遥控器穿在草上,打了个死结,套在脖子上。

眼睛落到地上人事不省的男子身上,才想起,差点把这个帅哥给忘了。

这人咋还不醒呢?

她蹲下去,翻开这人的眼皮。

这一看,心里就是一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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