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惊!清冷大小姐养了个清贫校草推荐_主角江浸月白逾清小说新热门小说

齐齐小baby

江浸月白逾清是小说《惊!清冷大小姐养了个清贫校草》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为乐写的一款青春甜宠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惊!清冷大小姐养了个清贫校草》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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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的夜晚,一辆黑色的轿车慢吞吞地行驶在拥堵的大街。

李大成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到三辆眼熟的车牌号。

忍不住骂了一声:“跟跟跟,tm的天天跟车。”

骂完以后,又看向在后座眯着眼休息的女孩,“路这么堵,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家餐厅?”

“哦,家里那位喜欢吃。”

妈的,听了这个答案,更想骂人了!

这个祖宗,他手下前途无量的女明星——江浸月。

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昨天一个戏的开机聚会上,来了一个知名学府的教授作为顾问。

她竟然直接问起了学校的事情。

“陈教授,请问如果想要报考你们学校的物理系,大概需要多少分?”

这一问题,连陈教授都愣了一下,那老学究扶了扶眼镜,看着这个小姑娘,问道:“你要报考我们学校?”

“不是,养的一个小孩要报考。”

“…”

江浸月今年才19岁,她养的小孩?

在娱乐圈,这就算是禁忌话题了,不管当事人介不介意,大部分人都不会直接问下去了,但是,这里偏偏有一个圈外人,“你小孩多大了?”

陈教授深耕学术,对于娱乐圈一无所知,眼前的女孩可能只是看着年纪小,或许已经30了呢,未雨绸缪,提前替孩子打算也很正常。

“19。”

“……”

此话一出,现场沉默了几秒。

自此以后,江浸月包养了一个男孩的事情默默地在圈子里传开了。

“江浸月。”李大成翘着兰花指,眼皮耷拉下来,严肃地眯着眼看着江浸月,“我警告你,玩玩得了,趁没爆出来赶紧把关系给我断了!”

“断不了。”江浸月闭着眼睛,清冷绝尘,“断了这一个,我姐还会给我送其他的,不如就先养着,省心。”

“……妈的。”李大成现在就后悔!

后悔3个月前让她接这个戏,让她在山沟沟里认识那个叫白逾清的男人!

***

3个月前

在拒绝了姐姐给自己送来的第100个男人后,江浸月一声不吭,直接坐着飞机、换乘高铁、绿皮火车、最后是拖拉机,风尘仆仆到了一个村里。

下了拖拉机,黑色的羽绒服沾染了明显的灰扑扑的痕迹,而比灰更灰,比黑更黑的是她的脸。

娱乐圈谁人不知,童星江浸月性子冷、脾气傲,吃不了苦,受不了罪。

因为长得实在是漂亮,从来都只演豪门千娇百宠的大小姐。

没人想到,她会接这个角色——一个被拐卖到山村的大学生。

包括这部戏的导演。

她费尽三寸不烂之舌,连难搞的投资人都骗…不对,都说服地服服帖帖,偏偏这个大小姐岿然不动。

人狠话不多,永远只有两个字:不演。

就在导演绝望不已,都打算换演员的时候,这位大小姐竟然主动联系了她,依然是两个字:“我演。”

这个村子里最近在修路、建信号塔。

等导演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这位祖宗以为自己玩高冷,赶紧回复道:“好好好,你什么时候来?”

“立刻。”

“马上。”

“我现在就动身。”

丁青丽看着这三行字,笑得像个痴汉。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小姐改变了主意,但是这不重要。

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她就立刻出了门,站在那里,挥着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江老师啊,一路辛苦了吧。最近这里正修路呢,其他车还没拖拉机方便,我就让小张开拖拉机去接你了。怎么样?很新奇的体验是不是?”

江浸月听到这个话,用一双心如死灰的眼睛看向她。

新奇…终于知道为什么圈里人都说定丁青丽的嘴,骗人的鬼。

一坨屎她都能雕个花说“看,这就是来自于身体的馈赠”。

而现在,看到江浸月这样的绝望的眼神,她非但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似乎发自内心地啧了三声,“啧啧啧,江老师,您这眼神里,可全是戏啊。”

“抱怨、不甘、悔恨,全部都在里面了!”

江浸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幅度,仿佛吸一口气,就能将这空气中的尘土吸入肺里,当场毙命。

开口都是轻飘飘地,若不是她的嘴还微微动了动,还以为她会腹语:“我、要、洗、澡。”

“好好好,都给你准备好了!”

丁青丽喜笑颜开地领着她往一间房子里走。

这人是要来了,还怕她跑了不成?

这个地方如果这么容易出去,也不会长达4、50年的人口拐卖盛行,却无人知晓了。

当看到眼前洗澡的地方时,江浸月差点一头撞死。

长痛不如短痛,让她死了算了。

“这,是什么?”她指着眼前的一口架在灶台上的大锅,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

“这是浴缸啊,江老师。你知道吗?在有些地方,就是用这种东西洗澡的,我们特意把这个便捷的洗澡方式传到了这里。让百姓便捷、让我们舒心啊。”

“你看,这个锅,它…”

“闭嘴,出去。”

“好嘞!”

导演一溜烟,跑了,没有丝毫犹豫。

在她看来,江浸月甚至都不用洗澡,她饰演的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女人,哪里有澡可以洗?

而且这种原生态的脏兮兮,可比化妆化出来的要好多了。

其实小汽车也不是进不来,要不然他们这些长枪大炮怎么运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特意让拖拉机去接她,就是为了让她记住这种感觉,等拍戏的时候好入戏。

但是这小主如果一气之下真的就跑走了,那就可怕了。

所以,作死也得有分寸,不能把人作没。

***

房间内,江浸月死死的盯着这一口锅,几个呼吸起伏,最终还是伸出手,一个指节探进水里,感受了一下温度。

乍一接触到热源,那一路的疲累似乎都被洗涤了些。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清瘦的一个人,垂头缩在大大的羽绒服里,在断壁残垣的空间里,渐渐响起了压抑的抽泣声。

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急促。

她一边哭,一边脱着衣服。

随着羽绒服被脱下来,一滴泪就那么滴落在地上,混着地上的土,瞬间成了一个小泥点。

江浸月有着一张瓜子脸,鼻梁高挺,鼻头圆润,肌肤冷白透光,眼眸颜色浅,眉眼干净且如同寒潭映月,又不爱笑,看向人的时候,总有几分疏离感。

唯有右侧脸颊的一颗小小的红痣,在这张如同雪山般纯净的脸上添加了一抹色彩。

人人都觉得她高冷疏离,却极少有人知道,她爱哭。

当下,一路的舟车劳顿,身体极度疲惫,看到这样的环境,更是委屈的不得了。

早知道,还不如遂了姐姐的想法,和她送上门来的男人睡一觉得了。

都成年了,有什么不能睡的。

睡他个七个八个的!

这样,她还可以睡在温暖的房间,吃着米其林,开着豪华超跑,而不是像现在,披荆斩棘地来到这里,还要把自己放进锅里。

她的尊严都要随着这温热的水蒸发掉了。

不过是刚刚撩起卫衣的下摆,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里其实温度已经回升,但是,这样一个房子,墙上有着好多道的裂缝,甚至还有一些草从墙体里冒出来,她嗅觉敏感,甚至能闻到土腥味。

就在快要脱下卫衣的时候。

“啊!好疼!头要破了!” (方言)

外面突然的声音吓得她赶紧转过身来,一把抓着刚刚脱下来的羽绒服胡乱穿在身上。

直接推开了那扇门,就看到在窗户边,站着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此刻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嘴里叽里哇啦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但是哪怕听不懂,她也知道,他在偷窥她。

他想偷窥她洗澡。

瞬间,气血上涌。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再也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房间内,猛地推开门,拿起门背后的棍子,气势汹汹地朝那个人走过去。

那扇木门吱吱呀呀地晃动,像是拉扯木头的锯一样,也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乐。

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江浸月一句话不说直接朝着他的头抡了下去。

那个男孩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头顶一片温热,接着那抹温热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男孩愣在那里,如果说原先被砸一下他还能说话,现在真的是吓到说不出话了。

他愣着神用手抹了一把,红色染红了他的手掌,是血。

江浸月此时简直是杀红了眼,又举起了那个已经沾了血的棍子,就要再次落下。

可这一次,却受到了阻力。

“谁?!”她咬牙切齿地猛地扭过头,就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青年骨架的人。

男人一手抓着棍子,露出一截手腕,青筋从袖子里爬出,爬上了手背,和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偷窥者不同,这个男人很白。

指节分明,一双手漂亮极了,此刻,他就是用这样的手阻挡了她的棍子,力量很大,不容拒绝。

那少年抓着棍子不松手,嘴角扬起一抹笑,“再打就出人命了。”

这种场景下,似乎是劝架,但没有那些语重心长,少年的清朗声音和松弛的笑容让她愣了片刻。

虽然男人戴着帽子,但是他个子高,这样的距离江浸月恰好可以看清他整张脸。

眉毛浓密,顺着眉骨的方向有一模顿挫感,他眉骨和山根很高,与此同时,也就显得眼窝深,浅浅的双眼皮,眼睛深邃。

此时嘴角还扬起了一抹笑,俊朗非凡。

“他有妈生,没妈教,偷看你是他不对,我替你罚他,别打了。”

男人开口,声音清朗。

“你怎么罚?”江浸月握着棍子的力度没有丝毫松懈,眼神倔强地和他对视着。

她这话刚问完。

就见男人看向了那个偷窥的小孩,笑意不见了,眼神也一下子变了,含笑的样子荡然无存。

声音严厉:“我上次说过,再这样做,该怎么罚?”(方言)

江浸月一挑眉,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剧组里的人,怎么还会这里的方言?

难不成他是这个山沟沟里的?

她心下震惊,但面无表情。

而她的震惊还没结束,男人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刚刚那个偷看的小孩一下子就跪下了,甚至还颤抖的身体。

对着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我错了!我错了!”(方言)

这个小孩每说一句话,就磕一次头。

一下又一下,听那清脆的声音,就知道一点也没放水。

在他一连嗑了好几下之后,男人才松开了棍子,看向她:“这样行吗?”

江浸月摆着一张冰山脸,依然没有松口,而是问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完全听不懂这里的方言。

“他在说‘我错了’。”

就这样,男孩足足磕了1分钟,江浸月才冷冷地说道:“停吧。小时候偷看别人洗澡,长大了就会作奸犯科,这次只是小小的惩戒,要敢有下次,我绝对不会手软。”

说完,又吩咐男人:“翻译给他。”

男人一挑眉,不愧是城里来的大小姐,指使起人来浑然天成。

带着高高在上的娇气。

凌驾于这个贫困地的傲气。

帽子遮住了男人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

他乖乖地用方言将刚刚的话转达给男孩,又私自加了一句:“下次再发现,直接把你扔到山里,我说到做到。”

男孩脸上惶恐至极,慌忙站起来,不住地点着头。

此刻他的整张脸简直是不能看,一边是被石头砸出来的青肿,一边是被棍子打得头破血流,中间是自己刚刚磕头磕出来的血迹。

但他也顾不上什么,提着裤子赶紧翻墙跑了。

江浸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

当下,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江浸月冷冷的看着男人,“你还不走?”

男人点着头,脚步却没有半步要动得意思,他看了一眼那个房间,似乎很随意地问道:“你还敢洗澡吗?”

江浸月抿着唇,眼睛里是“关你什么事”的质问。

男人见她这逞强的样子,笑意更深,帽子下深邃的眸子现在眯成了月牙。

笑笑笑!笑什么笑!

在江浸月正要恼怒发飙之际,男人说道:“去洗吧,我给你看着。”

“哼,”江浸月立刻不屑地笑了。

“我怎么信任你?我怎么能信任你?”

男人垂眸思索片刻,“这样,我站到门口,时不时说句话,你根据我说话的声音判断我有没有凑近偷看,嗯?”

江浸月有个小众雷点,接受不了别人对自己说“嗯?”,那上扬的尾调,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但偏偏,眼前这个人说的,非但不油腻,还让人有点…心痒?

语气轻轻的,还带了些认真。

江浸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在品味他的语气,吓得立刻转过身、进房间、关门,一气呵成。

冷淡的声音说道:“我只进去洗个手。”

后半句——这个澡谁爱洗谁洗。

说是洗个手,但久久没有出来,直到一声惊叫:“啊——!老鼠!”

白逾清原本百无聊赖地蹲在墙脚,膝盖接近肩膀,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涂涂画画,闻言眼神一变,扔下棍子,快步走到门口,立刻推门而入。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一个女人直接跳到了他身上,敏捷程度应该可以打死老鼠。

白逾清下意识用手托了一下女孩的大腿,又慌忙放大,耳朵爬起一抹红。

任由女孩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了起来。

而那把江浸月吓到尖叫的老鼠被突然的动静吓到,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白逾清看着老鼠消失无影,两手摊在身体两侧,“老鼠跑了。”

“真的?”

“真的。”

江浸月从白逾清身上跳下来。

两人对视。

白逾清这才看到,江浸月这张脸、眼睛红通通的,鼻头也是红的,除了脸上的泪痕,眼眶里还蓄了一汪水。

下嘴唇还被咬破了。

怪不得洗手洗了那么久,原来是在里面哭。

一双眸子倔强,但下一秒,这个清清冷冷的女孩突然蹲在地上,头埋起来,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白逾清想,从小锦衣玉食的小姑娘,怎么能受的了这种冲击,她已经很厉害了。

他上前关上了门,眼前这个女孩,似乎脸皮薄。

又拿出一方手帕,在那口大锅里洗了洗,懒懒地靠在灶台边,静静地看着女孩哭泣的样子。

眸色深沉。

手中的帕子凉了,便又洗了洗,让手帕始终浸润着温热。

如此往复三遍,在她抬起头后,将帕子递了过去。

江浸月发泄之后,抬起头,眼前就出现一方手帕。

“刚刚又洗了一遍,很干净,擦一擦泪。”男人温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江浸月看着手帕,又看着他的手指,很白,又透出些微的粉。

“擦一擦泪,不然一会儿出去风一吹,脸会裂的。”

一听这话,江浸月立刻接过了手帕,应该刚刚洗过,手帕还带着温热。

她擦完脸,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小罐子,“脸油,涂一涂。”

江浸月没接。

“这里很干,小心长纹。”

这话一出,江浸月又不情不愿但也没有犹豫地接过了他递来的小罐子。

看着她涂抹,白逾清突然开口问道:

“想离开吗?”

江浸月抬头看他。

从这个角度,显得她眼睛愈发大,下巴愈发尖。

巴掌大的脸,楚楚可怜。

“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很差,人也没什么道德,你们这个剧组好几个工作人员,来了不过两三天,就都走了。”他声音低,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显得几分温柔。

江浸月蹲在那里,小小一只,握着手帕,“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决定要留在这里…”男人停顿了片刻,像在思量什么,片刻后还是说出了口,“你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来负责你的安全问题。怎么样?”

江浸月闻言,眼神犀利地看着男人。

眼神里明晃晃的质问:你打的什么主意。

在眼神对峙中,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她的警惕,又问了一遍:“行不?随你差遣。”

半晌,依然在气头上的女人终于开口,冷冷淡淡:“你还会说普通话。”

“嗯?”男人点点头,“对。所以我还可以当翻译,怎么样?”

他像招聘一样,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江浸月也像个面试官一样,问道:“为什么要负责我的安全问题。”

“两个原因。第一,穷山恶水出刁民,你太漂亮了,很危险的。”

明明看着不大的年纪,一句话倒被他说的语重心长,半点油腻的感觉都没有。

那句“你太漂亮了”,江浸月从小听到大,但这还是第一次,这句话轻飘飘的,好像不是赞扬,只是一句陈述。

但江浸月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男人也不矫情,咧开一个笑,说出了两口子:“图钱。”

江浸月点点头,似乎听到这个答案才放下心来,思量了几秒,“好。”

“不问我的价钱?”

江浸月眼皮抬起,瞥了他一眼:“多少钱我都出的起。”

于是,一场快速简捷、一本正经的协议就在这个小房间达成了。

在他们见的第一面。

但其实,一本正经的只有一个人。

另一个人,不过是“心怀鬼胎”。

江浸月冷脸时,很容易让人产生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的样子。

毕竟,这是她从小做到大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扮演,说出的话已经充满了指使的意味。

“你再给我准备一锅洗澡水。”

“然后你去外面看着。”下一秒,她又补充道:“拿布遮住眼睛。”

别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大的贼。

男人叹了口气,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大小姐,请问我捂住眼睛,怎么帮你看?”

江浸月有些不爽,抿着唇,看着他,“你自己想办法。”

男人看了一眼屋里的那口大锅,又看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想象不到这女孩像唐僧一样坐在锅里的样子。

他低着头看她,“我现在就开始干第一个活,如何?”

江浸月挑眉看她。

男人也学着她挑了一下眉,“嗯?”

江浸月最烦这样的,说话说一半,不说清楚,等着她问,可是,她偏偏不想问,偏偏不想让他如意。

她裹紧衣服直接往外走,这个澡她不洗了,这个戏她不拍了,她现在就坐拖拉机回去。

一次次的崩溃已经让她放弃了沟通的欲望。

没走两步,男人又大跨步挡到了她前面,这次他直接开口说道:“我带你去个能洗澡的地方。”

江浸月脚步停住,上下打量着他。

他看上去比丁青丽这种在村子里已经待了半个月的人要干净多了,或许,他真的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她点点头,随手将手帕扔在灶台上,下巴指了指,“带路。”

白逾清看了一眼那个手帕,伸手拿过来,又洗了一遍,然后拧干。

而江浸月全程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甚至有点不耐烦,“我可以给你钱买100个手帕,现在,我要洗澡。”

白逾清笑了笑,将拧干的手帕放回口袋里,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老板,让你等久了。”

不是讽刺,口吻淡淡的,显然没有把江浸月刚刚的不满挑剔放在心上。

快要出门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逾清。”

“哦。”

江浸月一路跟着他,在那扬起灰尘的土路上绕来绕去。

她刚进来的地方是村口,那里只有落脚的工作人员。

现在一路向村子里走去,才看到越来越多的村民,他们十分的安静,安静到诡异。

他们有的抱着胳膊脚尖交叉倚着墙,有的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那里眯着眼睛看着她。

“黑、瘦、矮”就是她对这些人的印象。

会说方言、住在这里的白逾清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异类。

除此之外,白逾清更为异类的一点是——文明。

他有道德、整洁、眼神干净。

因为此时此刻,这些村民正一个个的用肆无忌惮地的目光打量着她。

那眼神里绝不是什么善意,就像是毒蛇看到了猎物一样,想要把她生吞活剥。

年轻一点的女人不屑的看着她,年长一些的则像是挑猪肉一般。

男人们的眼神则更加的赤裸直白,恶心的就像黏腻在身上的毒液一般。

江浸月恨不得把自己缩到羽绒服里,心里的不适逐渐攀升。

杀人犯法吗?

就算犯法她也忍不了了。

就在她即刻暴走的时候。一顶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阻挡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眼前突然昏暗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受阻,听觉反而变得灵敏,她甚至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她抬头,就看到一直站在她身前半个身位的男人,现在正面向自己,原先在他头上的那顶帽子,现在被扣在了她头上。

“我每天洗头,帽子是干净的。”

江浸月闻出来了,帽子上甚至还带着皂角香。

她不说话,但是伸手压了压帽子,她没有调节帽子的松紧,就让这有些大的帽子掉下来,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视线范围有限,她就低着头看着男人的脚后跟,亦步亦趋跟着她走。

白逾清走在前面,说道:“别缩起来,别在他们面前示弱,拿出你刚刚打人的气势。”

“哼,”江浸月冷笑一声,依旧低着头,“就这些老人,我一棍子下去人就不在了。”

“没事。”男人轻飘飘说出口。

江浸月不由抬头看他,男人走在她右前方,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和一部分侧脸。

男人只是寸头,不像很多人需要发型装饰,寸头更加凸显出他优越的骨相和轮廓。

似乎注意到她的眼神,白逾清回过头,注视着她,开口说道:“这里没有法律,你把人杀了,给他们扔个几百块钱,他们依然感恩戴德,尤其是这些没有劳动价值,只是增加口粮的老人,他们的家人嘴上骂两句,背地里还要夸你一句好人。”

娓娓道来的一段话,却让江浸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里,像是未被教化的原始社会一样,亲情这种东西都荡然无存…

真是残忍极了。

江浸月没有说话,她还在消化着这骇人听闻的话。

她究竟,来了个什么地方?

她看着貌似平静,但实则浑浑噩噩,只是下意识跟着他走。

他也是这个村的人,会不会他也是个恶徒?

在反思着自己对这个陌生人会不会太过于信任的时候,这个陌生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房子,江浸月嘴角一沉,“你是不是在玩我?”

“嗯?”男人走在前面,正掏钥匙开门,听到女孩又凶又冷的声音,收了钥匙,回头看她。

“你是不是绕了一圈,又把我带到了这儿?”眼前的房子,不就是刚刚那个吗?

土夯墙、原色的木门,一模一样。

男人听到这,倒是彻底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是路痴。”

“……”

江浸月不傻,反而很聪明,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头仰地更高,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说话反而更有底气:“那是因为你们这里的房子都一个样。”

“确实。”听到男人承认,江浸月冷哼一声。

“这里的人没有心思花费在设计上,这里的房子刚造好的时候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是慢慢的,朝东的墙天天被太阳暴晒会有些褪色,西边的墙只能看见夕阳,没几年南墙皮褪色褪成老照片,北墙裂口子裂得比蜘蛛网还密。

那些雨点子凿出来的小沟槽、风刮出来的波浪纹,一点一滴,侵蚀雕刻。

你说,像不像是大自然在画画?”

江浸月耳边是男人清朗的声音,像冰,但没有那么凉,反倒有些微风的柔。

又有些像手指拨动佛珠的感觉,圆润顿挫,又掺了些禅意。

她的房产很多,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动辄就送她房子,她只会觉得这个房子大、那个房子位置好,却从未像他一样,仿佛房子在他眼中像是活过来一样。

每一个,都独一无二。

男人说完,转身继续开门。

留下江浸月看着他的背影。

待他开了门,江浸月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房间布局也和刚刚的无异。

南北两个房间,西边两间小小的卧室。

在北边还架着一个梯子通到二楼。

二楼则是有些低矮,像是城里的阁楼。

她跟着他走到西边的一个小屋。

推开门,她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

里面竟然是浴室。

一个简陋的但是可以被称为浴室的地方。

有淋浴头、有水管。

怪不得他说可以洗澡。

白逾清难得的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指着那些东西说:“这些东西是当初学校门口有一个旅店倒闭了,东西都不要了,我去摘下来的。但是我都洗过了,很干净。”

“楼上是我自制的一个水缸,如果洗冷水澡还是比较方便,但是洗热水需要我把水热了倒进去。”

“所以你先等一等,我去热水。”

江浸月点了点头。

说着,他去了旁边那个小屋,看来这个小屋是厨房。

江浸月看着这里的环境,确实比刚刚那个地方要好很多。

“洗一次澡1000。”不等白逾清说话,江浸月主动报了价格。

白逾清热水的动作停了一下,看向她。

水壶咕嘟咕嘟响起,他将水倒到一个暖壶里,又热上一壶,才缓缓开口:

“我以前见过最有钱的人,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女儿。她最有钱的行为是请全班同学喝奶茶,花了1000块钱。这件事情,在学校流传了很久。”

“嗯?”江浸月清冷的眼睛看着他,不明所以。

“现在,你是我见过的最有钱的人了。”

江浸月闻言有点想笑,被这样质朴的夸有钱还是第一次。

但她忍住了,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怯,“哼,我有可能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有钱的人,所以你最好提供给我物有所值的服务。”

白逾清扬起一个笑,“一定让你物超所值。”

他特地读重了“超”字。

江浸月高贵地点了点头。

烧水是一个巨大工程。

在这里不像是城里,开关一开就有热水,还可以调节温度。

江浸月看着白逾清先是将一个木头扔进灶台下的洞里,点燃引火。

顿时,从没闻过这种味道的江浸月不由咳嗽了一声,然后连连退到离厨房最远的位置。

接着,白逾清又从一个大缸里舀出水,放进茶壶里,架在炉子上。

在等着水开的时间,白逾清才看向江浸月,一个瘦瘦的女孩,躲在墙角,一声不吭。

她身上的羽绒服看起来就很贵很暖和,而这里的人,早已经练就了用身体抗冻的能力。

这里的人,常年佝偻着身子,目光中是贪婪、欲望、恐惧、狠毒,而她,眼睛干净透彻,一些小女孩的情绪从不藏着掖着。

他们是泥潭,她就是月亮。

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直到女孩带着愠怒的眼神看过来,白逾清才回过神来,收回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眼神。

慢悠悠说道:“如果我说我刚刚是在看你背后的墙的条理,是不是太冒犯了?”

“???”江浸月拧起眉毛,几分愠怒、几分不解。

“我怕你觉得你还没有墙有吸引力。”

“!!!”江浸月现在只剩下愤怒了。

“所以,我刚刚确实在看你。”

“……”

“为我的冒犯道歉。”

不是,谁能告诉他,一个山沟沟里的穷小子怎么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江浸月冷哼一声,侧过脸不看他。

其实从他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因为…她刚刚一直在看着他干活。

所以,当察觉到他要看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转过了脸。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一动不动就盯着她看。

说不上是被冒犯还是……害羞?

总之她在脸就被盯地发烫前,生气地看向了他。

而白逾清为了弥补,搬了一个躺椅过来,又在上面铺了一个小毯子,放在了院子里被阳光照着的地方,“你可以坐在这里等。”

江浸月不客气地坐下。

而白逾清又去烧水了。

她晒着冬日的暖阳,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温暖地昏昏欲睡,而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可恶的电话铃声破了这份宁静。

丁青丽找不到人打了电话过来,“江老师,你在哪里呀?”

晒着太阳,江浸月说话都懒洋洋的:“找了个地方洗澡。”

“哟,这村里还有洗澡的地方?!”丁青丽的话语兴奋不已,“在哪里?!”

江浸月看着忙碌的白逾清。

这已经是他热的第四壶水了。

一楼水缸里的水少了一大半。

而他提着两个暖壶,爬上梯子,到了两楼。

楼上有冷水,他又混着刚刚热好的热水。

清爽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可以洗了。”

江浸月早已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回答丁青丽。

洗一次澡就要耗费这样大的工程,怎么能让所有人都来这里洗?

她一次给1000,现在甚至都觉得有些少了。

丁青丽这种铁公鸡肯定分毫不出,只想薅羊毛。

才不能告诉她。

因为水有限,江浸月争分夺秒地洗着澡。

洗完澡,终于感受到浑身舒适。

出来后,看到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着太阳。

不是她躺过的那一个躺椅,只是一个小小的椅子。

他腿太长,窝着难受,一双长腿伸直,看起来比娱乐圈的一个腿精男演员的腿还要长。

这种地方,他怎么保证营养的,长这么高。

“你手机响了几次。”白逾清见她出来,站起了身,将手机递给了她。

全是丁青丽。

江浸月回拨过去,丁青丽接起电话,说道:“江老师,一会儿过来一起吃午饭吧。正好你也和其他演员认识一下。”

这个导演在察言观色方面确实有点本事,接起电话她没有再问关于洗澡的事情、甚至没有问她住在哪里,只说一起吃顿饭,演员之间认识一下。

“好。”

收了电话,江浸月看着男人,“加个微信,我给你转钱。”

“我没有手机。”

男人摊摊手。

?什么社会了,还有人没有手机。

但江浸月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身去自己的包里拿钱,数了15张给他。

她刚开始知道这里偏僻,害怕没有电子支付,特意取了不少现金,现在发现,这里唯一能支付的场合就是这个男人的劳动力了。

白逾清也不客气,接过了钱,数了一下,眉头一皱,又数出5张递给她,“多了。”

“那500算你给我赶走偷窥狂的报酬。”

想想也知道,用石子打那个偷窥狂的一定是眼前这个男人。

白逾清点点头,“确实,我刚刚的见义勇为也值得一份报酬。”

说着,他收下了钱。

江浸月朝着门口走去,但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原本晒太阳的白逾清已经站了起来,似乎也要朝外走。

想到刚刚那些人的眼神,她又看向白逾清,命令道:“送我过去。”

白逾清穿着衣服,应了一声:“好。”

他本就打算送她过去,若是不跟着她,她没准就要被哪一户直接拉走了,太危险。

“500块。”江浸月手塞在口袋里,淡淡说道。

这是他当保镖的报酬。

“谢谢大小姐。”

***

“哎…他们的生活太苦了!你看看,多么朴实的村民们啊!”

白逾清跟在江浸月的身后,到了他们片场的根据地,路过一个男人的时候,男人的感叹声恰好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就见背影清瘦的女孩肩膀都僵硬了一瞬,然后悄悄地离说这个话的男人远了一点。

一副对傻子唯恐避之不及的嫌恶。

白逾清看她这样子,不由笑了一下。

听到这番话的江浸月确实翻了一个大白眼。

朴实?她来了这里以后,已经经历了被偷看洗澡、看到老鼠、被村民以不善的眼神窥视这种想让她想要放火烧山的事情了。

他还觉得这里的人就是朴实?

这种蠢货,迟早要在这里吃亏。

等进了房间,江浸月坐下后,导演立刻走上来给她递了一杯水,“江老师啊,来喝口水。”

江浸月看了一眼眼前的水,看着沉在杯底的水垢,深吸了一口气。

“能不能搞定干净的温水?”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丁青丽正想说话,就听在她身后的白逾清开口说道:“能。”

“我要喝水,干净的温水。”

江浸月抽出一张100块,夹在两指之间,头也没回地递给了他。

白逾清嘴角勾起,“好嘞。”

说完拿着钱就走了。

站在一旁的丁青丽,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立刻坐到了江浸月的旁边,兴奋地问她:“帅不帅?”

“嗯?”

“白逾清啊,帅不帅。”

“谁是白逾清?”

“……”丁青丽嘴角抽了抽,“你甩给他100块的那个。”

江浸月想了想,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当时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

白逾清,她在内心念着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哪个“yu”,又是哪个“qing”?

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他的长相,长这个样子,叫这样的名字,倒也恰如其分。

但开口的话,就成了随意的一句:“哦,没仔细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浸月看向丁青丽。

丁青丽解释道:“我想让他演男三号!”

男三号这个角色,是村子里难得的良心未泯的人,她曾经想要帮助被拐卖的女主角走出大山,结果,女主角再次被抓回来,而男三号,被村里人定性为“叛徒”,最终被打死了。

这样一个人设,一旦电影大爆,感觉能直接坐火箭飞升。

“那你去找他。”

“找过了,被拒绝了。”丁青丽叹了口气。

项目周期长、拍摄条件非常艰苦、题材敏感、不知道能不能过审、不知道能不能上映、给演员的片酬也不多。

这样一部电影,愿意出演的演员少得可怜。

要么是被丁青丽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真的觉得可以通过这部电影一炮而红的;要么是一些非常缺少机会的;要么就是一些被题材打动的。

演员短缺,丁青丽就养成了一个鹰眼,无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是这里的村民,只要她见过的人类,都会想这样的形象能不能放到电影里。

而白逾清,自然就被她盯上了。

“他是这个村里少有的有文化的人,还会说普通话,刚来的时候他帮了不少忙。我第一时间就邀请他来演戏,可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你说,怎么才能说服他来?”

江浸月听了这话,从墨镜中探出眼睛来,“你说呢?100块钱一瓶水。”

“嗯?”

“用钱砸他,他一定愿意。”

“哎…”丁青丽又长叹一口气,“可是我没钱啊。”

“当初他给剧组帮忙都是免费的,看着也不像视财如命的人啊。”丁青丽感叹道:“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一直白嫖他的劳动力?”

她给江浸月讲述了一下,当初如何和白逾清说的。

当初,丁青丽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帅哥。

太帅了,帅到可以去演偶像剧当idol被众星捧月那种帅。

后来,她又发现,这个帅哥还很吃苦耐劳,他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这个帅哥前前后后帮了他们很多,最忙的时候,那个帅哥一天带着他们上了三次山,他们是三拨人上去。

但帅哥却是一个人上了三次。

一次可是2、3个小时啊。

这个帅哥做了很多事,但没有要丝毫报酬,简直是好在了她的心坎里。

她本以为这个帅哥很好说话,于是走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道:“帅哥,客串个角色,行不?”

但这一次,白逾清没有不求回报,而是问道:“片酬?”

丁青丽故作高深地摇摇头,“你啊你,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人而言,机会比金钱重要?赠人以鱼不如赠人以渔,给你个出镜的机会,怎么样?你不知道,这个角色多有魅力。”

帅哥笑了笑,“想白嫖我?”

“!!!我行得正坐得端,当导演这么多年,从未出入声色场所,你不要随便给我扣帽子!”

“导演!这边出事了!”突然,有工作人员大叫着丁青丽,丁青丽只好匆匆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抓住一夜暴红的机会!”

她太忙了,每次见到白逾清只能匆匆说几句话。

毫无疑问,次次都被拒绝。

江浸月听了,不置可否。

丁青丽真是存了一颗白嫖的心啊。

她让他弄一瓶水,100;洗一次澡,1000。

这样高昂的劳动力,丁青丽竟然想白嫖,如果这几天,白逾清被丁青丽打动了,决定免费出演。

那身为他最大的金主,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而且!他带她来这里,她可是给了500,凭什么丁青丽分毫不出,他就山上山下地跟着他们跑?

迟早要让丁青丽把钱吐出来。

“导演,这就是女主角了吗?”此时,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丁青丽立马介绍道:“说的是的。小程啊,这就是我们的大女主江浸月江老师,江老师,这就是这次的男主角,程涵。”

江浸月一看,真巧,这不就是刚刚在外面发表着一番蠢货言论的男人吗。

程涵年纪不大,也才20岁。在一个综合大学在读书,家里条件不错,从小沉浸在文艺氛围中,养成了十足的理想主义人格、充斥着悲天悯人的做派。

他本身长得不错,又有演员梦,一个文艺展碰到了丁青丽,听了她的想法,二话不说就愿意参演。

白逾清搞到干净的热水进来的时候,程涵正在高谈阔论他对角色的理解。

“虽然说,我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参与了人口买卖的人,是一个‘恶’的存在。

“但其实,人性都是复杂的,一个人不会绝对的坏,也不会绝对的好,就像这个角色,虽然他买了女主角,甚至前期为了让女主降服,用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但那又如何?

“他后期是真心实意地对女主好。爱意,就这样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滋生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越来越慷慨激昂。

见他还要继续阐述对角色的理解,丁青丽嘴角抽了抽,拉着程涵,语重心长地说道:“程老师,你先过来,我们再对对剧本。”

围绕着江浸月的人走了,白逾清才在她身旁坐下,将干净的水递给她。

身体微微向她倾斜,低声问她:“你们剧本是这么写的吗?”

江浸月看他一眼,不说话,戴上了墨镜。

在拍摄阶段,剧本属于保密,怎么能随便和别人说。

白逾清见她不说话,没有乖乖停止这个主题,而是继续说道:“我觉得他的理解不对。你也赞同的,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人坏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浸月看他一眼,微微皱眉。

“他们是挺坏的,”白逾清笑着,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好,只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抢、夺、骗、熬,用尽手段,为了活着。

眼睛里折射着太阳的光,让人看不清眼中神情,话中似乎带了气若游丝的感叹:“但没有人想生来就在这种地方的。”

就在江浸月以为又要受一番教育的时候,男人又严肃地看着她:“身为一个当地人,我不认同刚刚那个男人的说法。这里的人就是很坏,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就是很坏。”

他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坏”,然后说道:“别靠近他们、别怜悯他们、知道了吗?”

江浸月这才意识到,他不是想说教,而是在…提点她?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所以我花大价钱雇佣你,是为了什么?”

白逾清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眼底漾起了笑意,“哎…看来想减轻工作量的想法又被你看透了。

“既然这样,那你大胆地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一定鞠躬尽瘁,保你在这里平平安安。”

他带着笑,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到底几分认真,几分玩笑呢?

江浸月眸光微动,没有说话,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温热的热气温暖着她的眼睛。

吃完饭,彼此认识了一下,丁青丽又领着江浸月去了住的地方。

当看到家徒四壁的狭小房间内,一张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床时。

江浸月内心再次崩溃。

她指着这张床,不可思议地看向丁青丽,“我就住这里?”

“特意给你挪出来一个单人间呢,如果不行,我们还有帐篷。我跟你说,住帐篷好啊,跟野餐似的,还能半夜拉开帘子看看星星呢。”

懒得听她这一番话。

她沉着气,尽量使自己能理性思考。

但下一秒,她看到了白逾清,这个干干净净讲卫生,家里还有浴室的人。

很好,理智的那根弦又崩了,她看向白逾清,众目睽睽之下,说:“我住你家。”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少年少女,如此奔放了吗?

他们认识这个少年,这里少有的能沟通的当地人。

长得还特别帅,剧组里不少女人男人的,都动了点心思,但是这个人竟然刀枪不入,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讪。

这个江浸月才来了半天,就把人拿下了?

她一个18岁的年轻小花,前途无量,怎么这么早就在剧组搞起了“剧组夫妻”,不愧是从小就进入演艺圈的人啊,这种混乱的东西学得真快。

白逾清看了眼四周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探究的、看好戏的、八卦的眼神,内心叹了口气,开口一本正经地说道:“给多少钱?”

“一晚2000。”

白逾清听到这个数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成交。”

周围人:“…………”

嗐,真没劲儿。

以为是暗通款曲,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

只是大小姐和坐地起价的饕餮?

这段“私情”,还没出这个门,就被男人一个主动的问给澄清了。

如果说这里的房子外观都差不多,那里面就差别太大了。

白逾清的家,不仅有自制的方便洗澡的装置,收拾得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再次跟着他回到这里,江浸月指着一间坐北朝南的房间,说道:“我要住这间。”。

一直以来有求必应的男人这次摇了摇头,“这间不行。”

“为什么?”江浸月不由冷了脸。

白逾清突然俯下身,一下子,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毫不客气地冲进了她的鼻子里。

男人身形高大,那份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江浸月有些想揉揉鼻子,但是忍住了。

硬是装出了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没有退后半步。

直到,男人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带了些阴森的感觉:“我爸死在了这间屋子,刚死了12天。”

他的声音明明很清朗,但此刻简直就像是恐怖片的旁白。

江浸月甚至能感受到这间屋子里正飘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她,生来就是一个忍者。

反而反问道:“……你还信鬼神?”

“你不怕?”白逾清眉毛一挑,真的是要高看她一眼。

“自然不怕。”江浸月转过身,佯装散步似的走到了太阳下,“但我不想住别人住过的房间,给我换一间。”

“这里都有人住过。”

“我不要男人住的房间。”

“这里没有女人。”

“……”江浸月气地跺了一下脚,看着白逾清,开口问道:“那你住哪里?”

白逾清指了指楼上,“楼上,我住的这间是最干净,或许最符合你标准的。”

“我去看看。”江浸月妥协了。

“但这里没有楼梯,想要上去就要爬梯子。”白逾清走到梯子旁,扶着梯子,“你先上。”

江浸月目色冷沉,“不需要扶。”

她爬了上去,又稳又快。

小时候,家里给她建造了一个游乐场,有着各式各样特色的游乐设施。

小孩子喜欢爬上爬下,就给她建造了各式各样的树屋,搭着各式各样的梯子。

她也参加过什么斯巴达小勇士,平日里也喜欢攀岩,各种运动都会一些。

所以爬梯子对于她而言,轻车熟路。

白逾清紧随其后,推开了二楼的门。

这个房间不高,白逾清进来会显得有些逼仄,所以他站在门口,只让江浸月走了进去。

让人意外的是,这房顶竟然有一块玻璃,从玻璃看出去,就能看到湛蓝的天。

一张很小的床,但干干净净,十分整洁。

那四件套颜色纯白,算不上多舒服的面料,但柔软蓬松。

“这也是从你学校对面倒闭的旅店拿来的吗?”

白逾清笑笑,已经没有了今天介绍喷头的尴尬和些微无措,“对。”

“嗯。”江浸月淡淡应了一声。

又在心中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白逾清…”

确实是干干净净,人如其名。

在这种糟糕的环境里,倒是蓬勃向上,用尽一切办法改善自己的生活。

最后,江浸月把目光落在了书桌上,这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书,一堆课本。

她本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此刻却不由自主问道:“你还在上学?”

“已经毕业了。”

“哦,那你要去哪里上大学?”

“没考,我爸生病了,回来照顾他,错过了高考。”

“哦。”

白逾清提了两次他父亲离世,但每次都轻描淡写,无关紧要似的,江浸月觉得,如果自己说一句“不好意思,无意冒犯”反而都显得突兀。

还是白逾清见她似乎看完了,主动问道:“如果你要住这里,有干净的四件套,我一会儿帮你换。”

江浸月点点头,“就住这里了。”

这里的条件虽然不好,但是比起刚刚看的,至少还能住。

自己要住这里,那…她看向白逾清:“那你晚上睡哪里?”

“我去其他人家里凑活一下就可以。”

想到这么一个安静的人,要去其他地方凑活一晚,江浸月立刻摇了摇头,“不行,你之后是要时时刻刻跟着我的,我不允许你脏兮兮的。”

“旁边是个废弃的老房子,我一会儿收拾收拾,不会弄脏的。”

江浸月依然看向他,却不说话,眸子清澈,不点头,不说同意。

白逾清看了她几秒,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害怕?”

江浸月讨厌他这么大反应,抿抿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害怕鬼。我是怕半夜有人翻墙进来。”

“所以再给你加1000,你睡到这个门外。”

她指了指白逾清现在站着的地方。

现在是冬末春初,这里的春初温度已经在10度以上,但晚上总归还是会冷一点。

江浸月不在乎,她终于愿意承认,哪怕今天刚刚认识,但她就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莫名的信任。

而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性格。

只要给他钱,一切就很公平。

对,很公平。

但这一次,白逾清没有直接同意,而是说道:“你怕别人半夜翻墙进来,难道不怕我半夜推门进去吗?”

“那你会吗?”

“拜托,我也是个男人。你又长得这么好看,忘记我今天一直盯着你看了?”

“……”江浸月不说话,就是一直看着她。

在她清冷的眸子里,白逾清靠着门框,继续说道:“你这种对其他人莫名其妙的信任,是不是你们城里姑娘的通病啊?真不怕我心存歹念啊?”

“那你存了歹念吗?”江浸月此刻已经“鸠占鹊巢”,站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孩的房间,开口问道。

“如果我心存歹念,我今天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害你。”

“那不就得了。”

“但是,有些坏人偏偏就喜欢放长线钓大鱼,让你掉以轻心,然后再给你沉痛一击。”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浸月恼了。

白逾清收起那份懒散,突然一步踏进了房间里。

狭小的空间因为他的进入十分逼仄,江浸月觉得空气都开始稀薄。

而眼前的男人,没有今天嬉笑的样子,唇角抹平,眼睛里的沉静令人害怕。

他步步紧逼,江浸月不自觉步步后退。

直到腰撞到那张桌子。

她的上半身因为男人的依旧靠近而向后仰着。

男人双手撑着桌子,她被困在其中,心跳越来越快。

恐惧逐步蔓延。

直到——

男人突然笑了出来,见牙不见眼。

“白逾清!”江浸月看到他这个样子,气到想要打死他。

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

硬邦邦的。

男人任由他推,退后了两步,又收起笑意。

“既然选择了相信我,就只相信我,其他任何人都要保持警惕,怎么样?我用性命起誓我绝对不会害你。”

说着,他还懒懒地伸出了三指,做发誓样。

对峙总是沉默的,与其用语言,江浸月更习惯用眼神。

静静地看着他透彻的黑眸,最终,江浸月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强调这件事了。

他好像把这里的人都视作了洪水猛兽似的。

***

江浸月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门开着,看着房间外的人忙来忙去。

二楼的平台大约只有1.2米,对于眼前这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而言,非常狭窄。

他先是拿着扫把扫了一遍,又蹲在地上将这块地来回擦了两遍。

接着,又拿出好几床被子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放在下面,一层又一层,仿佛造了一个小小的榻榻米出来。

应该都是他在那个倒闭的小旅馆捞来的东西。

他手指修长,皮肤白,干起活来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以欣赏的美感。

尤其是他眼尾的一颗红色的小痣,随着他的动作,仿佛动起来了一般。

因为干活,白逾清直接脱掉了外套。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那干活时手臂的肌肉线条越发清晰,风一吹,勾勒出少年的腰线,宽肩窄腰,她一下子想起了一些网络擦边男主播。

嗯,没有他清爽、肌肉没有他的自然,身材也没有他好。

虽然,她只是看了一下他的胳膊。

每当白逾清看过来时,她便移开目光,看向了屋顶的玻璃。

也藏住了脸颊的红。

江浸月其实也有些困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她好像特别喜欢看眼前的男人干活,不论是之前的烧水、还是现在的铺床。

每当他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着他。

她这到底是什么小众xp啊…

明明从小到大她看过太多男性的佣人或者工人,她的色魔姐姐常住的那栋别墅,更是满是帅哥,天天裸着上身拖地、浇水。

但她看到只觉得会长针眼,后面再也没去过那栋别墅。

但现在,她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男人又开始忙碌,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几块板子,立在了那里,可以挡风,也可以防止晚上从二楼滚下去。

江浸月看了一眼,好像是挺危险。

又看了看这间小小的卧室内,地上似乎也能打个地铺…

不不不,她赶紧摇摇头赶出了这种想法。

江浸月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姐姐”二字,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姐姐。”

“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去那种地方能行吗?交通不方便、洗澡不方便、睡觉不方便,还不安全!”电话一接通,就是一连串的炮轰。

而且还真全让她全部说中了。

戴舒月又问一遍:“你跑到那边去干什么?”

“拍戏。”江浸月回答的乖巧。

“什么戏不能拍你要跑那么远!实在缺戏我给你立项,想演什么演什么。”

“姐,不用。”江浸月淡淡一句,连姐姐都不叫了。

直接是一个“姐”字。

戴舒月简直服气了,她这个妹妹,倔强起来比谁都难搞。

而且妹妹现在在搞事业,她虽然没有那么赞成,但也不好直接反对。

沉默片刻,她说道:“我会给这个项目追加投资,过一阵我去看看你。”

“好的,姐姐。”

白逾清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看起来高冷的一个女孩子,面对姐姐乖巧得很。

江浸月见白逾清看过来,原本要挂断电话,又犹豫了,继续没话找话:“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哦,Lion跟我说的。”

“谁?”

“我给你新找的男人。一个混血儿,但既然你不用,我就先享用了。”

“……”江浸月沉默不语。

“哦。对了!”戴舒月仿佛想起什么大事。

江浸月竖耳倾听,就听她说:“如果在那里看到顺眼的,也可以玩一玩,知道了吗?那种农村糙汉,估计也别有风味。”

听到这句话时,她恰好和收拾好了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

好尴尬,他应该听不见吧?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又不是顺风耳。

何必自己吓自己。

一番安慰之后,她淡定地将手机的音量又按小了一点。

“听到没有?”戴舒月又问道。

江浸月看着白逾清,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也许是想要堵住不断给自己送男人的姐姐的嘴,她想要反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脱口而出的话像泼出去的水——

“我已经找到男人了,不算糙汉,但看起来身材还不错。”

完了,出事了。

江浸月悔恨地想要回去用那个洗澡的锅淹死自己。

她眼神轻飘飘地划过白逾清。

白逾清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说的是…他?

不知道手机里的人又说了什么。

只见这位大小姐又开口说道:“嗯,我已经跟他说了包养他,给他一天3000块钱。”

3000?睡觉一晚上确实是3000。

白逾清越来越觉得这位大小姐说的包养对象就是自己。

江浸月挂断电话,就见白逾清以一种“我的清白被毁了,你要不要给我一个解释”的眼神看着她。

但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

“我好像赚的是辛苦钱吧,大小姐。”白逾清指了指搭建的床,又指了指那口缸。”笑着说道:“我的清白三言两语就被毁了哟。”

笑着说道,那笑容十分干净,显然是并不把她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

三言两语吹散了江浸月刚刚挖出的堪比她家庄园的巨大庄园。

虽然他知道是玩笑,但江浸月还是解释道:“我们家情况有些复杂,这些话是用来搪塞我姐姐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好。就算是你付这么多钱的附加服务。”

晚上,月朗星稀。

到了晚上,江浸月终于碰到了她在这里最为崩溃的事情。

与这件事相比,她可以坐在大锅里洗澡,也可以接受那些人赤裸黏腻的眼神,大不了直接把他们打一顿。

但是,当她提出想上厕所,白逾清看她一眼,并不多言,直接将她领到旱厕的时候。

江浸月吐了。

是真正的,生理意义上的呕吐。

“你…你没有马桶吗?”

“没有。”白逾清回答干脆。

“蹲便也可以的。”江浸月退而求其次。

“没有。”

农村的夜晚,虽然没有路灯,但是月亮下还是很亮,白逾清看着她痛苦到要哭的表情,眼睛转了转,“你还有一种选择。”

“什么?”江浸月心中点燃了一抹希望。

白逾清指了指房子背后,“那里没人,你可以直接…在地上解决。”

“……”江浸月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吐了出来。

“我、不、是、狗!”江浸月说完,又吐了。

白逾清突然想到了班里那个校长的女儿,经常在教室里讲她们家的小狗,讲遛狗、讲捡屎、讲小狗社交。

当时他还很疑惑,为什么要捡屎,在农村,小狗都是撒开腿随便跑、随便尿,他们自由却短命,因为哪一家想要添一点荤腥,就可能抓了这些狗。

他的思绪漫无边际的飘散,等着面前的女孩稳定下来,才低声说道:“只有这两种选择,试一下,没有那么难的。你看,我活的好好的。”

说着,他还挺了挺胸,拍了拍。

“你们剧组要在这里呆两个月,你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一直憋着吧。”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没有赶人的意思,就是在陈述一件她必须面对、必须克服的难题,然后将所有的选项摆出来给她。

江浸月是三个小时之后做出决定的。

白逾清守在外面,她在旱厕,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解决了必须要解决的生理问题。

然后冲进浴室,顾不上什么冷水热水,直接冲了个澡。

冻死她吧。

怎么就冻不死呢。

洗完澡出来,白逾清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牛逼!适应能力好强!”

而江浸月,人生第一次做出了一个动作——“竖中指”。

当躺到床上,江浸月透过天顶看着天空,看着满天繁星,她的心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农村的夜实在是太安静了。

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路灯、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让人害怕。

“白逾清。”这个白天在她心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在寂静的夜脱口而出。

很快,房间外传来男人的声音,裹挟着微凉的夜色,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他只说了两个字:“我在。”

江浸月心安定下来。

但不过5分钟——

“白逾清。”

“怎么了?”

“没事。”

5分钟后——

“白逾清。”

“我在。”

在第四次江浸月想要叫他的名字时,男人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要不要把门打开?”

“嗯?什么?你要干什么。”

“把门打开,看着我。”这个“看”是一声。

良久的沉默后,属于江浸月的微凉的声线应了一声,“嗯。”

这一声非常短促,还很轻。

如果不仔细听,都要消散在这夜色里。

下1秒,门被打开。

江浸月朝门口看去,只能看到被子,被子下应该是男人的脚。

“……”江浸月舔舔唇,犹豫片刻,开口道:“你能不能换一个方向睡?”

夜色下,男人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换了个方向。

全程,他没有朝房间内看一眼,只是微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我才是狗。”

看门狗。

江浸月闻言,笑了一下。

看着他的后脑勺,瞬间有了安全感。

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奔波了一路,本就太累了。

睡觉时还响起了小小的呼噜声。

白逾清听见不由一笑,如果这个大小姐知道自己今晚打呼噜,估计是绝对不会让他开门的。

这一夜,他始终背对着这间卧室。

她毕竟是女孩,看女孩睡觉,像什么话。

第二天,江浸月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有轮胎滚动的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

昨天累到睡着,今天还没有睡饱,又被吵醒。

起床气让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冲了出去。

她今天应该去庙里拜拜,真的。

被吵醒就算了,因为冲得太快,又一时不适应这里连围栏都没有的构造。

江浸月,一脚踏空了。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个顿挫着向下的力,她被稳稳地接住抱在了怀里。

所幸楼不高,白逾清又个子高、反应快。

及时接住了她。

他的胳膊正好在江浸月臀部下,紧紧地抱着她的腿。

江浸月则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一手抱着他的头。

惊魂未定,起床气变成了恐惧。

白逾清慢慢把人放下来。

刚睡起来的女孩,头上还包着一个毛巾。

因为刚刚的动静,毛巾欲掉不掉的,白逾清直接给扯下来了。

头发有些乱,脑子都还没有清醒的状态下,又差点从楼上摔下来,女孩瞳孔放大,惊恐还来不及隐藏,明晃晃地展现给了眼前的男人。

白逾清抬手,想要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怕不怕”,又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太过于亲密。

转而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你现在的脚挨着地面,什么都没发生。”

江浸月回过神来,微微喘着气。

“大早上的究竟吵什么吵?!”她恼怒地低吼道,眼睛看向吵闹的来源。

然后——

沉默了。

吵闹的来源竟然是她的行李。

行李邮寄过来的,也只比她晚了一天。

好多个大箱子、还有两个行李箱。

问题来了,她这么多行李放哪里。

但很容易解决。

“3000块,帮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看了看这十几个箱子,她想了想又说:“10000吧。”

“多少?”白逾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听到一万这个数字的时候,他还愣了片刻。

就在江浸月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白逾清连忙点点头,“好还好。”

看着扁下去的钱包,江浸月思量着该去哪里搞点钱来,在这种地方,人工实在是太贵了。

“江老师,还不过来吗?”丁青丽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浸月正要答应,又想到,“不行,现在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

“保镖不方便。”

“……?啊?”丁青丽一个音节,透露出满满的疑惑。

江浸月挂了电话,没解释。

白逾清太忙了,他要给自己收拾这些行李,就没有办法陪自己去片场。

如果他把自己送去了片场再回来,那片场遇到什么事情就没有办法立刻解决,她就会暴躁。

如果他陪自己去了片场,那这一堆东西什么时候能收拾完?

于是,她只能今天一上午都陪着他在这里耗着了。

此时,白逾清正在把一楼南边那间屋子收拾出来。

这里堆放了太多的杂物,有粮食、有各种种地的工具,一排排的,江浸月一个都说不出名字。

最开始看到,她还以为这是什么武器,比如猪八戒的九齿钉耙。

当她说出来后,白逾清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确实是钉耙,不过这是农具。可以搂草、把地里的土耙松。”

“哦。”江浸月顿时来了兴趣,让白逾清一个个都给她介绍了一遍。

白逾清原本想要把隔壁那个无人要的房子收拾出来给她,但是,他拿出一件衣服,江浸月淡定地说了一个数字:“5万。”

“……”

于是,这些不值钱的杂物被搬了出来,而这里被收拾出来,放她的日常但贵重的东西。

白逾清先是把各种锄头之类收拾出来。

将这些东西立在墙边。

又将两口放粮食的大缸抬起一角,转着将那大缸搬出来。

江浸月抱着腿坐在躺椅上,问道:“就放这里吗?不放到隔壁吗?”

“如果放到隔壁,我们接下来就没得吃了。”

“为什么?”

“会被抢夺一空的。”白逾清解释道。

江浸月撇撇嘴,小小的感叹道:“小时候读书的时候,都说村子里夜不闭户,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啊。”

“只是这里不是。”白逾清清理着房间,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甩了甩头,荷尔蒙飞扬。

江浸月呆愣了片刻,赶紧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

真是的,干嘛要做这个动作?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了。

烦死了,一大早的,就在这里擦边。

“大小姐!”

“啊?”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江浸月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干嘛这么大声叫我。”

“我刚刚已经叫了你三遍了。”白逾清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双平底帆布鞋,胳膊垂下,充血的肌肉有力又性感。

那种少年感混杂着属于男人的力量感,懒懒散散地站在一大堆行李旁。

“这些东西,也是我来收拾吗?”

“不然呢?”江浸月清冷的眸顿时充斥着不满,“难道还要我加钱吗?一万块钱都够我请家政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一遍了。这才多少东西。白逾清,你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逾清垂在身侧的手顿住了,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空气中的沉默因子让江浸月才意识到自己有一点过激,刚刚那一番话说得有多么离谱。

她内心无措起来,清清嗓子,也不看他,淡声说道:“你快点收拾。”

白逾清看着眼前别扭的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大小姐脾气,好好地又生气了。

她好像总是在生气,一种很别扭的生气。

与其说是在生他的气,更像是在气自己。

白逾清搞不懂,也懒得琢磨这大小姐的脾性了,女人心、海底针。

似乎是有几分道理。

而此时这样想的白逾清,不会想到,在之后,他会乐此不疲地研究江浸月的喜怒哀乐,一点点小小的情绪变化,他也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而此时此刻的他,不过是想在动她的东西前,征求她的同意而已。

白逾清先是在那个房间里东西方向钉了钉子,又在中间扯上钢丝线。

“我这里没有多少衣架,衣服得直接搭在上面。”

“哦。”江浸月现在又变得格外好说话,仿佛所有的攻击性都在刚刚用完了,现在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

缩成一团,无所事事,偶尔瞟一眼在收拾的白逾清。

他弯腰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搭在臂弯,然后再一件件搭到那条钢丝上。

如此反复,江浸月不由得又看向他的腰。

弯下的弧度很漂亮,直起来的时候又挺拔。

不行不行,难不成她们家都是色魔,她怎么跟戴舒月一个德行了。

在理智和情感的不断打架中,终于,因为白逾清翻出了剧本而终止。

“拿过来,我要看剧本。”

白逾清将剧本递给她,江浸月头也没抬,拿过剧本,立刻翻开,埋头开始看。

整套动作,不慌张、但匆忙。

白逾清看着她诡异的行为,不由挑了下眉。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白逾清折回去,又打开一个箱子,然后……

立刻合上了。

他看向埋头在剧本里的江浸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打扰她,而是开了其他箱子。

衣服放在了那个屋子里。

护肤品摆在了浴室的地上,摆了整整三排。

几个玩偶,床上放不下,就放在了地上,因为江浸月说玩偶必须和她睡。

零零散散不少东西,白逾清都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给它们找到了归宿。

最后收拾完,已经过了5个小时。

太阳高照。

白逾清去冲凉。

而江浸月看了一上午剧本,勾勾画画,捏了捏山根,闭目养神,直到听到水声完全停下来,她才睁开眼,看向地上两个箱子,“这两个为什么不收拾。”

“不方便。”

白逾清刚刚冲凉出来,随意说道。

此刻,他到身上散发的不是热气,而是凉意。

江浸月昨晚才知道,白逾清会每天洗澡,而且洗的是冷水澡,因为方便。

而且从小到大洗多了也就习惯了。

如果说农村微凉的早上,他散发的热气让人呼吸不过来,那么现在艳阳高照下,他身上的凉意又让人想要靠近。

江浸月握着剧本的手紧了又紧,半晌才沉住气,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方便?”

“因为我是个男人、你是个女人,有些东西,过于私密。”

白逾清拿着毛巾,三下五除二地擦着头,说出口的话听着随性又自然,没有让人恶心的低俗感。

也正因如此,江浸月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脸顿时红到不行。

“你!我!你!…”你你我我半天,她也说不出别的话,然后直接把剧本扔到椅子上,要去打开眼前的两大箱。

“你先出去!”

白逾清没说什么,直接出去了,本就应该给她留隐私空间。

但——

很快,女孩委屈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白逾清,这些东西,放哪啊?”

这里全部都是白逾清收拾的,她怕自己看上去太像一个色魔,逼着自己看剧本,后面还真看进去了,完全不知道,他把东西都放在了哪里。

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两大箱东西,应该放到哪里。

白逾清靠着墙根晒太阳,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有动,只是说道:“南边这间都是你的衣服,楼上卧室是你的玩偶和手帐这些东西,浴室是你的护肤品,你自己决定,放哪里。”

片刻后,院子里又传来一声——

“白逾清,你进来。”

白逾清这才走进来,看了看原封不动的两大箱子,“嗯?”

“把这两个箱子都放到我的衣帽间。”江浸月指了指箱子,又指了指南边的房子。

“衣帽间?你给这间房起的名字倒是挺适合。”白逾清随口说道,过去搬箱子。

“什么?什么我起的,这种本来就叫衣帽间。”江浸月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无形中似乎是在嘲笑着白逾清的无知。

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白逾清已经搬起了箱子,推门进去了。

他…这是生气了吗?

还是自己想多了?

她真没有别的意思,白逾清不知道这些东西也太正常不过。

啊!好烦!

江浸月长到18岁,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能为力、有心无力、情绪起伏不定的感觉。

像坐过山车、不,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等白逾清搬了东西出来,江浸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踌躇着说道:“你刚刚没有生气吧?”

“什么?”白逾清一脸莫名。

“我刚刚不是在嘲笑你。”看见白逾清还是一脸不解,她补充道:“衣帽间的事情。”

“哦!”白逾清恍然大悟,笑了笑,“小时候我刚去城里上学的时候,受到的冲击比一个’衣帽间‘大多了。我当时天天被嘲笑土包子。”

江浸月听着有点心酸,“后来呢?”

“后来啊…”白逾清打了个响指,“凭借这个长相、这个身段,在学校鼎鼎大名。”

“……”

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了。

这是在这天,剧组和村民爆发了第一次正面的矛盾冲突。

一大早,就有人冲进他们这个小院子,急切地叫着白逾清,“小清,快点来快点来!出事了!”

白逾清江浸月两个人此时正在吃早餐,计划吃了早餐就去开机仪式。

听到这个话,对视一眼,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江浸月问道。

“那些村民把香炉给打翻了!现在两边快打起来了!”

原本还很紧张的江浸月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单方面送人头吗?

剧组的很多工作人员都人高马大的,对这些营养不良的人,可以一个打仨。

“香炉?”白逾清眉头一皱,“你们开机仪式要拜神?”

“对,拜四方,求四面八方的神灵庇护。”江浸月随口解释道。

白逾清闻言,脸色一沉,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看向江浸月,“穿上外套,我们现在过去。”

一路上,白逾清步子迈得大,江浸月为了跟上他,甚至要小跑起来,有些气喘吁吁。

“需要这么紧张吗!”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说道。

白逾清这才意识到江浸月跟在身后,他慢下来,说了句“抱歉。”

“我只是怕双方无法沟通,我去迟的话,事态会更加不可控。你们想要安安生生在这里拍几个月的戏,最好不要惹到这里的人。不然三天两头的闹,也是够头疼的。”

“哦。”原来他顾虑的是这个。

下一秒,江浸月快步跑起来。

看着她突然发力,白逾清愣了一下,不由一笑,也赶紧跟上。

很快到了现场。

气氛确实剑拔弩张,所幸还没有打起来。

白逾清作为少有的会普通话和方言的人,自然而然站到了中间,充当翻译。

村民们原本叽里哇啦地对着剧组的人,现在又叽里哇啦对着白逾清。

江浸月在人群外圈看着,抱着胳膊,靠着一棵树,听不懂方言,但听得出他们的语气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凶狠。

那眼神也是如此。

他们应该是对这些异乡人不满,但那眼神又通通落在了白逾清身上。

江浸月有些好奇,白逾清什么时候能像对待那个偷窥的小孩一样板起脸。

但他没有,他始终淡漠却认真地听着那些人的话。

然后,胳膊抬起,说了些什么。

又看向丁青丽,说道:“这里有自己信奉的神,他们觉得,你们拜神会引起其他神,会打扰到他们的神。”

丁青丽皱眉,烦躁不已,她向来不信什么鬼神,如果不是圈子里的习俗,她甚至不想办这个开机仪式,摄像机一开,各部门就位,直接就拍,这多好。

眼前这个事…

她突然想到什么,拉着白逾清就往人少的僻静地方走。

恰恰好,就在江浸月站着的那一处。

“小清。”丁青丽低声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呢,一会儿就去和你们村的人说,我们拜的就是你们的神,怎么样?”

江浸月暗自咂舌,还真是个好主意。

但是,下1秒,就听到白逾清坚定地拒绝的声音:“不。”

“为什么?”丁青丽问出了江浸月心中的疑惑,听语气比江浸月更不解。

“这里的神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白逾清直接说道,肆无忌惮的说着大不敬的话。

简直是和那些虔诚的村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不是真的拜。”

“这里拜神的规矩很多,和你们这个不一样。” 白逾清依然拒绝。

“有什么规矩?” 丁青丽下意识问道。

而白逾清拳头攥紧,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需要一个女性赤身裸体,去拜一棵树。”

“这…”丁青丽烦躁地“啧”了一声。

“然后,在树下和人交合。”

“卧槽!”丁丽清大为震撼,骂出了口,“这他妈的是人干的事?”

这下子,一向心大的丁青丽也被难住了。

她垂着头,思绪万千,眉头紧锁。

“算了算了,开机仪式先推迟,我再想想办法。”丁青丽咬着自己的指甲,另一只手摆了摆,又拽着白逾清回到了人群里。

丁青丽放话开机仪式今天取消,白逾清转达了这个话,但是那些村民并没有离开,他们三三两两待在不远处,用阴狠的目光盯着剧组,以防他们悄悄地再拜神。

安排被完全打乱了。

江浸月看向白逾清。

他和往常非常不一样。

现在的他,面无表情,但浑身紧绷。

江浸月是从他握着拳的手看出来的。

从她来到这里,几乎寸步不离地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明明同样的岁数,但是他性格成熟、情绪稳定,做起事情来游刃有余。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

江浸月走到他面前,声音不自觉放柔,“要回家吗?”

白逾清低头看着她点点头。

“走。”

但这个家,没有回成。

回去的路上,在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中气十足的男人的声音,说的是普通话:“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要去告你们!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在犯法!”

江浸月和白逾清两个人对视一眼,已经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剧组那边还在两厢对峙,他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白逾清朝声音传来的那个房子走去,也没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甚至刻意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那动静吸引了院子里的人的注意。

齐刷刷地朝他们看过来。

只见那个院子里,程涵站在中间,他的四周都是人,将他团团包围。

程涵看到推门而入的白逾清和江浸月,眼睛里立刻放光:“救命啊!快点来救救我!他们!简直就是强盗!是杀人犯!”

这几天,程涵和村里人走得很近。

他常常把剧组的盒饭带去给村民发放,哪怕听不懂方言,也要握着那些老人的手,看着他们的皱纹,哭得涕泗横流。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和这个人很熟了,想要让这些人看到自己的面子上,不要干扰剧组的开机仪式。

于是他自己跑来了这里,想要和这些人聊一聊。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白逾清走上前,那些老人看到他,冷哼一声,很是不屑,“你又要多管闲事?”(方言)

“他毁了我们的姻缘树!”(方言)

“那些城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方言)

“他们断了我们媳妇儿,现在又毁了我们的姻缘树!”(方言)

“该死!他死了,我们村就能恢复太平!”(方言)

“他们今天还想要拜神!他们就是有目的而来的!就是不让我们好过!”(方言)

那些老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江浸月见过他很多面,温和的、带笑的、严厉的。

还有刚刚,压抑的。

如今,那份压抑更加的深沉,像是一个弹簧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住。

待到那些人不说话以后,他才开口:“把人放了。”(方言)

江浸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很短,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些村民反而吵闹声更大,一个一个,唾沫横飞。

江浸月感受到他的压抑几乎就要爆发,不知道是被感染还是害怕他真的爆发。

还是…有些心疼这样的他。

江浸月的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外来的人,竟然还敢如此放肆,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砖块,拉了一下白逾清的胳膊,直接挡到了他身前。

白逾清站在那里,眼看着这个女孩猝不及防地挡在他身前。

女孩单手拿着砖头,轻松地在手上掂了掂,声音不高,但冷漠到生寒的眼神却让这些村民暂停了一瞬的胡闹:“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过来,试试看这块砖头会出现在谁的头上。”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

就在江浸月以为自己的威胁生效时,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他们听不懂普通话。”

“……”

江浸月转身,看向正带着笑意的男人。

眼神有些哀怨,“你不早说!”

那她的威胁算什么?算讲了个笑话吗?

但是…是个笑话好像也不错,因为他确确实实的笑了。

“让我来吧。”白逾清淡淡地说道。

下一秒,她感受到男人有些凉意的手握着她的手腕,然后又张开手掌,放在她拿着砖块的手下,渐渐收紧,然后抓着她的手,抬高…再抬高…

“砰!”

这次不是威胁,一块砖头就那么扔了出去。

那些人顿时作鸟兽散。

有个人腿脚不便,那块砖头便砸到了他的腿上。

伴随着一声惊呼,这个人摔倒在地。

但没人去扶。

白逾清的眼神狠戾起来,“都给我滚开,别找死!”(方言)

江浸月依然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知道他在放狠话。

那些人低声嘟哝着抱怨着,但也没有人敢上前。

只剩下那个腿脚不方便的常叔,摔倒在地,抬头痴痴地看着江浸月,“白家小子,要不把她给我吧,今年就选择她来祭拜姻缘树。”(方言)

江浸月听不懂他说什么,但那种恶心的觊觎她的眼神太明显了。

但能听懂的白逾清似乎更为生气,江浸月挨着他的胳膊,都能感受到他胳膊突然紧绷起来。

“他是不是在冒犯我?”江浸月回头,看着白逾清,轻声问道。

白逾清看着她,眼神柔和下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别怕,我…”

江浸月打断他的话,说了句:“我来。”

她的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防狼喷雾,走近,直接朝着他的眼睛喷下去。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村落,鸟兽扑棱着飞走。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这是白逾清告诉她的,对待这些人就是要狠。

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耍狠,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好惹。

江浸月冷笑一声,转过身,拉着白逾清的手腕大摇大摆走出了这个窄小的院子。

而程涵已经被一连串的暴力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赶紧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这个“人间炼狱”。

走出门外,程涵惊魂未定,愣愣地感叹道:“真的不怪我,我来找他们好好谈谈,他们一直指着一棵树,我还以为他们是想要吃那棵树上的果子。”

“我真的是好心上树给他们摘果子,我以为给他们办事他们就会开心。我不怎么会爬树,差点还摔下来了呢。”

“可是他们呢!竟然要打我,在打我之前还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搜刮了。”

白逾清没理会程涵,而是用一种钦佩的眼神看着江浸月,“你适应能力真强。”

江浸月傲娇地小小地哼了一声,“哼,老师教的好,是老师告诉我要直接打他们,让他们害怕。”

成了“老师”的白逾清老神在在地点点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一次的威力就很大。”

而整个过程的背景音,一直是程涵的碎碎念,江浸月实在是听的脑子疼,月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都不会说这边的方言,可他们谈什么谈?能谈的通吗?”

语气中的嫌弃呼之欲出。

但程涵好像没听见,还在低头着自顾自地碎碎念,似乎要通过碎碎念来驱散心中的惊恐,“如果白逾清来给我当翻译,我就不会出这种事了。哎…”

“我当时给白逾清开出了1000元的价格,他也不愿意给我当翻译,他只愿意给浸月当翻译。哎…”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程涵还在喋喋不休。

江浸月脑子里只有那句“他只愿意给浸月当翻译”。

白逾清应该也听到了,但是莫名地,两个人极有默契的,没有说话。

江浸月只觉得为什么自己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不自觉看向男人的侧脸,似乎注意到她的注视,男人也看了过来,两个人对视,江浸月看起来平静安宁,白逾清则是眼底漾起笑意。

他总是在笑的,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江浸月移开了目光,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她的手依然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那一刻,像是触电一样。

男人的骨架大,她的手不能完全圈住他的手腕,此时此刻,已经慢慢地滑落到他的手掌。

他掌心的温热顺着她的皮肤,烧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办?

应该直接松开吗?会不会太刻意?

可是不松开就这样一直牵着他吗?马上就要到片场了,被别人看到多不好。

而且,为什么他的手都不弯一下?

为什么伸得那么直?!

弯一下就像是他牵着自己了,现在这样子,好像自己上赶着一样。

越想越气,江浸月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两个人有身高差距,男人比例极好,腿极长。

两步就追上了她。

男人清朗的声音响起,“怎么走这么快?小心那些人埋伏着报复。”

“什么?!”

江浸月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就被程涵一惊一乍的反应吓得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程涵本就站在江浸月的右边,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跳脚朝江浸月那边走去,下意识就要抱着她的胳膊寻求庇护。

然而——

他的手甚至还没有碰到江浸月的衣服,人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白逾清。

江浸月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在程涵要过来的一瞬,男人伸手握着她的手腕,她被他紧紧的握着,下一瞬间,人就被拉到了另一边。

但不过2秒就松开了。

规规矩矩,不占半点便宜。

白逾清拍了拍程涵的肩膀,“兄弟,别怕。他们都是些老弱病残,你能打得过的。”

“可我从不打人啊。”程涵无心无力,“打人不好。”

白逾清点点头,“是不好。他们很可怜的,终日生活在这里,也过得不好,你要不让他们打一打,发泄一下。”

“不!”程涵裹紧了衣服,“我算是看清了,他们都是些坏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白逾清笑了笑,没说话。

快看到那剧组的帐篷,程涵一溜烟赶紧跑了。

他们本来也只是来送人,看着他回到大本营。

白逾清看向江浸月,“回家还是去剧组?”

江浸月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有一个主意可以对付这些人,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

“以暴制暴。”江浸月仰头,和他对视,“我可以找到一些混道上的人,给他们钱,让他们来这里看着。”

白逾清眼眸转了转,没想到眼前这个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还喜欢走野路子。

倒是很会因地制宜。

“闹大了怎么办?”

“你不是说用钱就能解决吗?”

白逾清又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走,我现在就去和丁导说一下。”

他们返回了片场,路上,江浸月给戴舒月打了个电话,让她给自己调些人过来。

“没问题。”戴舒月挂了电话,把助理叫了进来。

“看看我后面有没有可以推掉的行程,空出三天来。”

她亲爱的妹妹在那里竟然都需要保镖和二流子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必须亲自去看一看才能放心。

与此同时,白逾清正和丁青丽说着话,“只要你剧组的人不乱说,这件事就传不出去,闹不大。”

拍个戏和当地村民闹成这个样子,传出去恐怕会对剧组有影响。

这些村民没有手机、社交媒体、也不懂什么舆论。

只要丁青丽这边看严一点,这件事就会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结束。

“放心!”丁青丽拍拍胸口,“我一定管好这些人。”

第二天,戴舒月找的人就到了。

这些村民,有信仰,但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信仰,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让女人给他们生孩子,传宗接代。

在他们的信仰里,女人得有、女人得会生孩子、女人得一直生孩子、同时女人也可以牺牲,而男人,只需要活着。

所以当他们看到那些拿着真刀真枪,砍起人来肆无忌惮的,纷纷跑了。

剧组里的人,喜欢讲一些他们听不懂的道理,他们可以胡搅蛮缠。

但新来的这一批,只讲拳头,他们只能夹紧尾巴溜走了。

剧组就这样,开工了。

***

江浸月在这里待了半个月,虽然常常感到不满,但也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准确地说,是在白逾清的陪伴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他们同进同出,每天一起去剧组,江浸月看剧本、他就在那里做题。

剧组的人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因为金钱上过于分明了。

基本上白逾清每次为江浸月做事情,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丰厚到剧组的人一个个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当地人,他们也想挣这个钱啊!

“白逾清,那有条狗,我想摸,给我抱过来。”

“200。”

“白逾清,我的手机落在家里了,给我拿过来,5分钟之内。”

“300。”

丁青丽的眼睛落在江浸月身上,她正看着白逾清离开的背影。

丁青丽问:“为什么要5分钟之内?”

江浸月:“因为我要5分钟之内就玩上手机。”

“是吗?我还以为你不能5分钟见不到他呢。”丁青丽半开玩笑地说道,眼睛却仔细地观察着江浸月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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