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年季知珩是小说《年年初夏甜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棠沈写的一款星光璀璨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年年初夏甜风》的章节内容
「如果把人体内的DNA搓成一条线,它能延伸100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远。所以光靠你自己,就已足够离开太阳系。从字面意义来看,你就是宇宙。」
——季知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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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京市干燥闷热,热风随着穿梭奔涌的车流在城市旋飞,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的鸣叫,写字楼上的巨大玻璃窗,反射出刺目的烈日光芒。
温年拉着行李箱,从地铁电梯出来的时候,像是忽然被放进了蒸笼里,身后身前,冰火两重天。
小心的往旁边避了避,给后面的行人让开路,温年拿出手机,原地转着圈,识别好方向之后,这才拉起超大的行李箱,向着最终确定的方向行去。
20分钟后,出了一身汗的温年已经站在景丽小区二十层2022门前。
下午一点半,正是午休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冒昧敲门,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想到这里,温年准备敲门的手在门口划了个弧度,转而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往上推了推。
小时候熬夜看小说看漫画,这些年又一直熬夜伏案创作,镜片已经很厚,总是时不时的往下掉。
许多人都说,温年长着一对漂亮至极的眼睛,像是溪头的泉眼,澄澈又灵动,可是这份灵动,被厚重的眼镜片封印,乍一看,有些木讷,还有些呆,像是被考试压得喘不过气的高三考生。
可事实上,她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了,只是因为五官精致娇巧,皮肤细嫩,所以总会被人误会成高中生。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就在温年差点靠着行李箱睡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年年,你到了吗?”
温年轻轻揉了揉眼睛,白皙的眼睑很快泛出一片红。
“到了,妈妈。”声音有些糯,显然是刚睡醒。
“睡着了吗?是不是坐过站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温妈妈的声音有些着急。
从小到大,温年从来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就连大学也是在市内,温妈妈最熟悉女儿在生活上有多迷糊,原本是要亲自送她来京市的。但温爸爸身体不好,身边离不开人,再加上温年再三保证,这次绝不会再走丢,温妈妈这才由着她独自赴京。
“没有坐过站,妈妈,我在……”温年抬起头,看了一眼依旧关着的门,换上轻松的语气,免得母亲担心,“我到景丽小区了,就在赵阿姨说的那个地址。”
“真的?”
“真的。”
“那就好!对了,温年,赵阿姨有事要给你说,我把电话给她,你们说。”
电话很快传递过去,传来赵阿姨热情至极的声音,“年年,我是赵阿姨,你到知珩那里了吗?刚才我给知珩打电话,他说自己今天临时加班,所以白天人不在家,他家里的密码锁我刚发给你,你看一眼手机,先自己开门进去。你坐了一天车,肯定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休息,房间他也提前给你收拾好了,进门右手边那间就是。”
“阿姨,要是季先生不在家,我……”
像是知道温年要说什么,赵阿姨压根不给她机会,“他不在家,屋子你也进得,你又不是外人,况且这事知珩也知道,密码也是他给的,你不必见外。在那边有什么事,也都可以找知珩,别让我和你妈担心,明白没?”
赵阿姨是温妈妈跳广场舞认识的,两家住在同一栋楼。
儿子季知珩常年在京市,赵阿姨则留在A市,常来温家串门,对温年尤其喜欢,老说要是有一个温年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就好了。
这次温年因为工作原因要来京市两月,赵阿姨知道后,当即提议可以让温年住在儿子季知珩这里。
“知珩住的地方,就在年年要去的那个影视城附近,上班方便。”
“而且现在租房都是押一付三,年年只过去两个月,且不说房子不好租,她一个女孩子只身一人住在外头,你能放心?住酒店那就更折腾了,两个月的费用,还不如省下来给你家老温看病。”
“知珩那孩子的性格和为人你也知道,是个靠谱的,他的房子又大,一个人住着三室一厅,多浪费?要我说,就让年年在他那暂住两个月就行了,这件事交给我,我去给那臭小子说。”
等温年晚上在饭桌上听妈妈说起这件事,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挂掉电话,温年看了一眼面前的房门,最终还是没有听赵阿姨的去私自开门。
这不妥当。
本来借住就已经很冒昧了,再在主人不在的时候,擅自入内,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哪怕对方已经同意。
轻轻叩了个哈欠,温年重新蹲靠在墙边,双臂交叠抱膝,垫着额头小憩。
蜷缩在一起,小小的一只,还没有旁边的行李箱高。
像是无处可去的小流浪猫。
季知珩做了一天手术回来,刚走到自家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抬眼又瞧了一眼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母亲先前交代的事情。
季母是北方人,生性热情,以往只是时常帮助邻里,可谁知道这次竟然安排一个女孩子来他这里借住。
季知珩其实并不愿意。
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座屋檐下,不管熟悉与否,都不太合适,也不方便。
母亲在想什么,他也大致猜得到,无非就是拉郎配,劝他早点找个女朋友,自己好抱孙子。
可感情这事,从来就不是为了完成他人的期待,去搭伙过日子,但为了防止母亲再念叨,季知珩无奈之下,还是同意了。
反正也就两个月,大不了这些日子,他住医院的员工宿舍。
今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也是因为母亲说,那个女孩子已经到家。既然这样,自己这个主人,于情于理也该露个面,不过也好,正好回来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暂时搬走。
可现在,眼前这一幕……
季知珩簇起眉头,深邃不见底的眉眼幽深如潭。
竟是一直在门口等到了现在?
季知珩向前走了两步,弯身伸手,准备敲敲行李箱,喊醒猫成一团的流浪猫。
温年很困,但睡得并不踏实,陌生的环境,再加上并不算舒服的睡姿,让她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所以当脚步声靠近,她一下就惊醒过来,猛地抬起头。
眼镜因为她的动作,一路滑到鼻尖,一双惺忪的眼睛,蒙着一层茫然又慌乱的纱雾,此刻抬起头来,像是迷茫惊悸的兔子。
季知珩站直身子,收回手,后退两步,和温年拉开距离,裁剪良好的衬衫显得腰身劲窄有力,颀长的身材挺拔如竹。
“你好,季知珩。”
温磁的声音悦耳低沉,如同缓缓奏响的大提琴曲,让温年彻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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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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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英]比尔·布莱森著. 人体简史[M]. 上海:文汇出版社, 2020.06.
【这句话出处如上,非原创,为了贴合故事,文中借由季知珩之口说出来,后面到了情节主角会点明出处,特此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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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好,温年。”
温年局促又忐忑的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促,又蹲的太久,腿脚酸麻的同时,眼前一阵阵发黑,眼见就要摔倒,季知珩出于医者本能,不由伸手去搀扶。
谁知刚碰到对方,少女就像是触电一般,慌忙后退,整个人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像是受惊的刺猬,竖起身上的刺,戒备又紧张。
季知珩收回手,用无名指将高挺鼻梁上的金色细框眼镜往上推了推,镜片后的瞳孔深邃淡然。
“蹲久了最好不要起身太快,否则脑部供血不足,容易晕眩,腿脚也容易抽筋。”
说完这话,不等温年回应,便开门进了屋。
季知珩的突然离开,在他人看来或许冷漠,却让温年松了好大一口气。
作为一个重度社恐,她实在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若是季知珩和赵阿姨一样热情洋溢,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不咸不淡疏离不越界的态度,对温年来说刚刚好。
温年一手撑着墙壁,一边躬下身子,去揉按酸麻抽筋的小腿。
这时,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一方沙发墩出现在她眼前。
温年动作一滞,抬起头,季知珩去而复返,将软墩放在她身边,精瘦的手臂笔直有力,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坐着按吧,能使上力。行李我先帮你拿进屋。”
说完,不等温年回复,眼前的人拉着硕大的行李箱进了屋,留给她一个背影和沙发墩儿。
温年没有别的选择,坐下来揉按,果然比站着更趁手。
揉搓了几分钟,等双腿的不适缓解,温年这才停下来,但进门之前,还是好一阵深呼吸。
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速之客,扰乱了别人的生活,给季知珩徒增麻烦。
穷是原罪。
如果不是为了省那点钱,她其实不至于这样。
只是那笔版权费还没有下来,家里因为父亲的病也不算宽裕,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打扰对方。
见温年抱着沙发墩杵在门口发呆,正在冲调着什么的季知珩出声提醒,“门口鞋柜里有拖鞋,白色那双是新的,可以直接换。”
“……谢谢。”
季知珩的房子很大,厨房是开放式的,以白色的大理石餐台为隔,分出餐区和客厅,简约的欧式风格,灰白色的装修色调,再加上一整面高大的落地窗,看上去很是舒服。
“家里没有红糖,冲了点蜂蜜水,先应应急。”季知珩蒋将手里冲调好的水放在餐台上,“我妈说你下午就到了,但手术间不让带手机,所以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抱歉让你久等。”
“这是你的房间,”季知珩指着右手边已经打开门的房间,“初始密码是六个0,可以自己修改,冰箱里有吃的东西,小区出门左拐30米就是超市——会做饭吧?”季知珩话头一转。
“会……”吧?
煮泡面温年还是很拿手的。
以前一个人住,赶稿的时候,她都是用泡面应付,温妈妈老是念叨没营养,温年就加颗鸡蛋,放两片青菜,噎得温妈妈直瞪她。
往往这个时候,温年会娇软的抱住母亲撒娇,温妈妈就不好再生气,然后回家包许多饺子,给温年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后来,温爸爸病了,温年退了在外面的房子,省下房租给爸爸看病,吃饭也在家里,就再也没有自己动过手了。
不过现在如果让她做,她应该还是可以很熟练的操作。
季知珩不知道眼前这个怯弱弱的,好似很惧怕防备自己的女孩子在想着什么,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点了点头,“会就行。”说着又交代了几句家里物品摆放的位置,折身进了左手边自己的屋子。
客厅里再次剩下温年一个人,方才季知珩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高度紧绷,连和他对视也不敢,现在人走了,温年才稍稍松弛,拉起自己的箱子,逃也似的进了房间,想起什么,又折身回来拿走那杯蜂蜜水。
从中午到现在,她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再不补给一点,实在撑不住。
留给温年的屋子应该是次卧,但窗户也很大,飘窗上挂着白色的窗帘,厚厚的飘窗垫上还放着两只抱枕。
整个房间采光很好,被褥什么都是新换的,干净整洁,看着就很舒心,在这样的环境下画画,想必也很舒服吧?
温年这样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季知珩的样子。
在赵阿姨口中,儿子季知珩是如今京市第一医院最年轻的外科大夫,但相貌身高勉强看得过去,嘴巴又笨,只会闷头做事,所以长到现在28年了,也还没姑娘能瞧上他。
根据这样的描述,温年在来之前,脑海中已经大致勾勒出季知珩的形象速写。
可直到见到真人,她才知道,季知珩和赵阿姨的描述,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如果说季知珩普通,那这世间只怕就没有帅哥了,至少在温年23年有限旳人生阅历中,按照这个标准,没有。
温年大学学的是绘画,这几年一直在画漫画,早些年籍籍无名,直到今年一部漫画出圈后,突然被京市最大的影视公司华天传媒看中,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这次她来京市,就是作为原著作者,参与影视剧本的改编创作。
不过版权虽是卖了出去,款项却还没有到她手中,现在依旧是勉强糊口。
那部被卖出去的漫画,在网上颇有几分影响,影视化的消息一出,引得网友发起投票,“哪个演员最适合男主齐泽辰?”
各家粉丝纷纷投票喊话制作方,为自家偶像打call,但这些人,男主亲妈温年都不是很满意。只是版权卖出之后,演员的选择权在制片方手中,原著作者或编剧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更别说温年这样的小透明。
但这并不妨碍温年自己在心中想象评价。
温年一直觉得,整个演艺圈没有一个符合齐泽辰那种清冷干净,儒雅中又带有一些斯文禁欲气质的男演员。娱乐圈的大染缸,总会让人身上的纯粹干净快速褪去,染上俗常的欲望色彩。
失了赤诚本心的人,就像是明珠染尘,始终笼罩一层阴霾,并没有那么容易拂去。
直到方才看到季知珩。
虽然这样不经允许的想象有些冒犯,但季知珩那张脸的确是上天的恩赐,只是站在那里,哪怕不说话,就已经熠熠发光。更别说那有礼有节,细致却不冒犯的绅士风度与禁欲淡漠,完全就是她笔下的齐泽辰照进现实。
“温小姐。”
门外响起低磁的声音,像是一道电波,在温年心中勾起涟漪,让她回神。
温年慌忙转过身,双手有些局促的捧紧水杯,仿佛被撞破心中所想,不敢去看季知珩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她的视线落在季知珩脖颈上,那里,衬衫的领口解开了一颗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和精致的喉结,只是一眼,就让温年想到漫画里,齐泽辰摘下领带去松领口的画面。
欲而不自知,诱得要命。
温年快速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季先生。”
“这几日医院比较忙,时常加班,往来通勤太费时间,我会暂住医院一阵。”
温年终于注意到,季知珩单肩挎着一只黑色双肩包,显然刚才是去收拾东西了。
她微微错愕,脑海浮现出一个猜测。
所以,她的到来,其实还是打扰到对方了是吗?只是出于礼貌和尊重,选择了这样的理由……温年觉得自己就像是鸠占鹊巢里的那只鸠鸟,可恶又讨厌。
她张了张口,正想说要不自己还是搬出去吧,找个六人间的那种青旅,虽然挤是挤了点,至少不会让主人家因为她不敢回家。
但没等她开口,季知珩的声音再度传来。
“外卖不是很健康,如果温小姐会做饭的话,冰箱里的东西辛苦帮我消耗一些,久放易坏。其他常用的东西去,家里都有,除了卧室之外,其他地方温小姐可随意进出,东西也可随意取用。若是有什么找不到的,可以发消息给我,看到会回,电话可能会接不及时。”
说完这些,季知珩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不早,晚上还有手术,先走一步。”
季知珩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信服且无法抗拒的魔力,听他说话,会不自知的被吸引,然后忘记自己的思考,全盘跟着他的思路走。
直到外头传来关门声,依旧站在原处的温年,才骤然回神。
人去屋空,她刚想的那些,已经无从说起。
喝了一口温蜂蜜水,胃里一阵舒缓,温年坐下来拿出手机,将先前想说的那些话编辑成一段文字,读了几遍确定没有冒犯和不礼貌之后,点开季知珩的微信聊天框,粘贴进去。
却在点击发送的时候,陷入迟疑。
她和季知珩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那时候赵阿姨刚把季知珩的微信推给她,季知珩同意之后,温年简单道明事情原委,并再三致歉又致谢,然而对面只有四个字。
没事。
欢迎。
现在看来,季知珩真人没有那么惜字如金,只是那种疏离的态度,在见面之后,温年这样的敏感多思的人感受得更加清楚。
当然,这并不是季知珩的错。
换做是谁,都会对一个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心怀存隔阂。
相比之下,季知珩已经做得很好。
也正因此,才更让温年觉得,自己最好搬出去,才不会打扰到主人家。
只是现在就把这些话发出去,会不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招待不周?若是妈妈和赵阿姨问起……
这样想着,温年将对话框里的消息删除,退出聊天界面,然后点开旅行软件,开始找便宜的青旅。
还是等确定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再和季知珩说吧,到时候就说影视公司安排了住宿,也能合情合理的离开。
与此同时,走到楼下的季知珩望着聊天框上方,“温年”和“对方正在输入…”来回切换,等了几分钟,最后复归“温年”三个字,却迟迟没有消息,他不由得抬头看了楼上一眼。
他原本是想提醒那位温小姐物业在哪里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下次再说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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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间或者八人间的青旅,在京市这样的地方也不太好找。
除了是暑期穷游的学生节省成本的首选,更是一些京漂族的优选。
每天几十块钱,长租还有优惠,比起通勤路上来回折腾几小时,或是市区的高价房租,要经济实惠很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人多,地方还小,鱼龙混杂。
温年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高中大学都是在家里住,不过现在只住两个月,到时候忙起来应当也是早出晚归,也可以避免和别人打照面,这样一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比对了好几个软件之后,温年终于找到一家还算不错的青旅。
六人间,每天70块钱,在京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是便宜,长租两月加上优惠,一共4000。
在温年接受范围内。
只是后天才能入住。
不过已经算是顺利了。
喝完蜂蜜水,华天对接的工作人员正好打电话过来,和她再次确认了明天的安排。
等忙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
想着马上又要走,温年只拿出日常洗漱用品和明天要穿的衣服,简单洗漱过后,冲了个澡便尽快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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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知珩住的地方距离华天总部不远。
第二天,温年只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华天楼下,路上还顺便吃了个早餐。
京市的物价太贵,就连包子稀饭都比A市贵一倍,吃得温年咋舌连连。
唐朝时,长安居,大不易。
现在看来,京市居,大大的不易。
路上的往来的年轻人形形色色,全都脚步匆忙,神色凝重。在A市悠闲惯了的温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直观的感受到,那些挤破头也要在京市这样的大城市扎根落脚打拼事业的艰辛和压力。
华天的大楼一共32层,1-8层是普通员工和运营部,9层是项目部,10-30是演员工作室,31层是总裁办和高管办公室,32楼是全通报告厅,楼顶还有空中花园。
编剧见面会在9层会议室。
这些都是前台小姑娘周安安告诉温年的。
周安安是温年的粉丝,最喜欢齐泽辰,一见面就请温年给自己专门带来的漫画书上签了名,还和同事招呼了一声,亲自带温年上楼。
华天到底是如今最大的影视公司,在大厅等候的功夫,温年见到不少新生代偶像的身影,男女明星都比在电视上更加消瘦漂亮。
大明星倒是没怎么见到,毕竟这些人要么在剧组,要么有自己的行程安排,并不一定像打工人一样朝九晚五。
“不过今天沈煜宁会来,听说制片那边定了他演齐泽辰,虽然我觉得他这样的阳光美男演不出齐泽辰的那种儒雅禁欲,但至少颜值算是过关。”
在影视公司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知道许多外界不知道的消息,譬如选角。
在周安安看来,温年作为原著作者和主要编剧,并不算外人,反正她早晚会知道,所以周安安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诱星》的消息,全都一股脑往外倒。
“女主祁星已经嗑下了影后赵婧宜,女二祁悦是孙若萱,对了,今天那个孙若萱好像也会来,这人脾气不好,年年你一会儿若是碰到了她,最好离她远点。不过你这么安静温柔,肯定也不会惹到她,我也是想太多。”
周安安一开口说话,就有些收不住。
相较之下,温年就像是一个只会笑着“嗯嗯啊啊”的哑巴。
其实温年挺喜欢周安安这种性格的人,有这样社交牛逼症的人在,她就可以不用怕冷场,再加上话题和自己熟悉的东西有关,反而让温年有些轻松——其实温年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社恐,只是因为常年宅家画画,很少出门交际,所以多人社交,尤其再加上陌生场合,总是让她不适,久而久之,遇见生人就惴惴。
但在她熟悉的领域,尤其是漫画相关,又或者是和熟悉的人,她性格也很开朗,甚至有时候还有些“疯”劲儿,也有股拗劲儿,有些时候决定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在周安安的絮叨里,温年想着沈煜宁这个人。
新生代流量,选秀出道两年,因为高颜值,一直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老婆”无数,舞蹈和音乐都有不错的实绩,温年的闺蜜就是沈煜宁的颜粉,当时还拉着温年一起打投。
如今选秀被禁,选秀出身的流量爱豆们都在极力摆脱秀人身份。
转型做演员,就是一条出路。
沈煜宁作为这两年的新晋流量top,虽然比不过顶流前辈,但作为华天力捧的下一个顶流,资源一直都很好。
这次《诱星》的女主找的是去年刚拿下影后的赵婧宜,再加上漫画本身的质量和出圈热度,华天想让赵婧宜奶新人,为沈煜宁的转型之路保驾护航,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周安安说的也没错。
沈煜宁一直以来,都是阳光男孩和奶狗人设,颜值足够,可齐泽辰的亮点,从来都不在脸。
虽然齐泽辰也很帅,可漫画男主哪有不帅的?
《诱星》之所以出圈,正是因为男主的人设出彩,再加上前后期的性格反转,角色极具张力和解读空间。
第一次演戏的沈煜宁,真的可以吗?
温年很是担心。
“叮——”
电梯门在温年的出神中打开。
“年年,到了,我们——”周安安招呼温年,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周安安语调一变,“沈……沈煜宁?!”
温年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张比荧屏上还要精致的俊美容颜。
刀刻斧琢的五官棱角分明,双唇诮薄,鼻梁挺拔,澄澈明亮的眼睛里,散落着无尽璀璨星辰,一笑,便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温柔与阳光。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正弯成月牙,望着认出主人的周安安:“你好呀。”
“你……你好!”
周安安受宠若惊,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下子变得连一声问候都磕绊起来。
“我可以进电梯吗?”沈煜宁声音里是俏皮的少年气息,有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可爱。
“当,当然!我,我这就出来!您,您请进!”
周安安手忙脚乱的从电梯里出来,最后还不忘拉温年一把。
被周安安拽出来的时候,沈煜宁以同样璀璨的目光看了温年一眼,惊得温年极不自在的低下头。
两人退出电梯,沈煜宁和另外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之前,有声音从里面传出。
“不要见到个人就散发你的荷尔蒙,招摇得跟花蝴蝶似的。”
“与生俱来的魅力嘛丽姐,该营业的时候还是要营业的。”
懒懒散散的腔调,明目张胆的说着恃美行凶的话,温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电梯合上的一瞬,那原本端端正正站着的乖巧可爱的阳光少年,正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斜靠在电梯里。
被温年发现的一瞬,甚至还恶作剧似的冲她wink一下,哪里还有先前乖小鹿似的模样?
美颜暴击让人腿软,周安安整个人都处在亢奋状态。
“在华天工作了这么久,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沈煜宁!他竟然还和我说话了!还那么温柔!年年,你看到了吗?他的皮肤真的好好!那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到毛孔,眼睛真的好像星星!他看我的时候,我连以后和他合葬在哪都想好了!”
周安安还在激动,温年却还在回想方才那一眼。
沈煜宁真人,好像和展示给外界的人设并不相同。
温年今天出门早,周安安带她到会议室的时候,屋子里还没有人,周安安给她倒了茶水,还去茶水间拿了些零食,又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事情后,就欢欢喜喜的下楼了。
温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捧着水杯,坐了一会儿之后,没见到其他人,便剥了一颗水果糖塞进嘴里,这时候,第二编剧杨程恰好进来。
看到正在吃糖的温年先是一愣,退回去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提示牌,确定无误后这才重新进来,热情开口。
“您难道就是温年老师?”
一声老师,让温年一下子紧张地站起来,差点被糖卡住喉咙,杨程看起来比她还大几岁,这一声老师,她实在受不住。
“叫……叫我温年就好。”
“我叫杨程!没想到温老师您看起来这么小!”杨程是个自来熟,跟周安安一样多话,“我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当是公司哪位领导带着孩子过来玩呢!”
杨程如今是华天今年新签的编剧,以前都是在小工作室工作,有时候为了糊口,不得不替人代笔,连署名权都没有,哪怕写的剧大火,也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各行各业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尤其是底层,没出名前往往备受委屈,当初与他一起打拼的人,大多数都熬不下去改了行,只有杨程一个人坚持下来,如今人到三十,才柳暗花明,遇到了华天这个伯乐。
相较于那些老编剧,杨程最擅长把握年轻群体的需求,所以这次华天才会让他来做第二编剧。
当然,也因为其他编剧不愿屈居温年这个原著作者名字之后。
杨程到了没多久,华天负责此次《诱星》项目的制片人谢安宁、导演方忠华和另一投资方代表张恺也依次到来,同来的还有一名身材高挑的俏美女子。
烈焰红唇,张扬恣意,冲着谢安宁和方忠华点头致意之后,便忽略温年和杨程,旁若无人的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开始低头玩手机。
谢安宁看了那人一眼,关上门主持会议。
开场介绍环节,温年才知道眼前这个倨傲的女子,就是周安安所说的女二祁悦的扮演者,孙若萱。
想着周安安的提醒,温年是只看了一眼,就别开目光,认真听谢安宁说话。
漫画本身就是优秀的分镜头脚本,此次改编,是为了进一步完善台词,并补足一些因为漫画篇幅限制所删减的内容,再按照正常的电视剧时长调整故事节奏,让作品更适应观众习惯和影视节奏。
前者主要是温年这个作者来把握,以保证忠于原著这个宣传点,杨程则是把控后者。
这样的安排温年欣然接受,直到最后另一投资方代表张恺提出要求。
“原著中,祁悦这个角色虽是女二,但台词实在太少,整部漫画中,台词总数不超过一百句,还不如女三号,就连她们的父母,台词都比女二台词多,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完全就是一个透明人。所以谢制片,我们这边的意思,是在电视剧本中,多给祁悦一些戏份,台词也可以多一点,您觉得呢?”
《诱星》项目的制片是华天传媒,但因为是大制作的S+级剧,甚至有卫视上星的计划,所以找上门的投资方也不少,除了华天之外,第二投资方就是眼前这个张恺所代表的青橙传媒。
孙若萱正是青橙旗下的艺人。
直到这一刻,温年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孙若萱会出现在这里。
带资进组,加戏,魔改剧本……
这些以往只在网上才能见到的词,此刻清晰至极的出现在温年眼前。
“青橙这是要给孙小姐加戏?”谢安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和态度,好像只是要跟张恺确认信息。
“谢制片,我们只是希望剧目能有更好更合理的呈现罢了。”张恺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方导以为呢?”谢安宁看向导演。
“方导自然没有问题,毕竟他和我们若萱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张恺不给方忠华说话的机会。
方忠华瞥了张恺一眼,轻嗤一声,也不知是对张恺不满,还是对孙若萱不满,但饶是如此,却不知怎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既然方导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张恺站了起来,向谢安宁伸出手,“谢制片,合作愉快。”
谢安宁皱了皱眉,对张恺这样明目张胆的徇私行为有些不悦。
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有了更多投资,不管是剧目制作还是宣发预算,都会宽裕许多,左右呼声最高的男女主不会有太大变化,既然导演都没有表态,她这个制片人自然也没有必要得罪青橙,毕竟双方合作可不止这一次,加戏在娱乐圈也是常态化现象。
谢安宁伸出手,正欲和张恺相握,旁边却有道人影腾的一下站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
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朝着陡然发作的温年看来。
就连一直没有抬头的孙若萱,也掀起眼皮瞧了过来,不过只一眼,就嗤笑一声,再度低头玩手机。
在资本面前,所谓编剧,不过是工具人罢了。
一个小作者,能有什么发言权?不过是一个原著作者亲自操刀的虚名,至于剧本如何改,改成什么样,并不完全由原著作者决定,否则何必加一个第二编剧?
这就是杨程真正的用处。
只要资方愿意,哪怕只是挂一个原著作者的名头,剩下的全部由第二编剧操刀,拍一部披皮魔改剧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孙若萱不屑,张恺也轻笑着摇头。
旁边的杨程轻轻扯了扯温年,低声提醒。
“温老师,您先坐下吧,这事不由咱们决定的,咱们按照公司的安排来修改剧本就好,其他的事情不归咱们管,您……”
“《诱星》是我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它更好的呈现。祁悦虽然是女二,但也是我用心塑造的人物,她的人设原本就是寡言少语的阴郁少女,台词过多会和设定脱节,也没有办法更好的体现她内心割裂的矛盾,更不能体现童年经历对她产生的影响。她的戏本身就在面部表情和眼神,这才是这个角色最出彩的地方,也是演员表现的着力点,只要这一点把握住了,哪怕台词少,也依旧足够强的感染力。”
自从进到这个屋子,温年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20个字,在场众人,尤其是制片人谢安宁、导演方忠华、投资方代表人张恺这三位,堪称识人老手,早就看出这位原著作者性格软弱,怯缩怕人,没什么主见。
张恺不问温年,是因为在他眼中,这里只有谢安宁有话语权,温年不过是个吉祥物。
谢安宁不问温年,则是觉得,问了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谢安宁宁肯征询方忠华的意见。
方忠华是导演,既然连他这个圈中老人都没有反对,她何必做这个恶人?
可是包括谢安宁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温年会站出来,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谢安宁的目光落在温年攥紧衣角的手上。
手背上鼓起青筋,手臂在微微颤抖。
她在紧张,也在害怕。
可饶是如此,依旧勇敢的站出来,捍卫自己笔下的人物,捍卫那个由她创造出的世界。
“你懂什么演戏?”
孙若萱放下手机,掀起眼皮,不屑又骄矜的看过来,“不过是一个画漫画的,你改不了,不代表别人改不了。”
张恺扫了一眼温年,而后看向谢安宁,“谢制片,我们可以自带编剧。”
“张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华天还没穷到需要别家编剧的地步。”
青橙是资方不错,但这部剧最大的资方,是华天。
华天需要这部片子赚钱,更希望保证片子的质量,否则沈煜宁的转型之路,将会困难重重。
方忠华看了一眼温年,轻咳一声,“其实这小丫头方才说的也没错,祁悦这个角色,的确胜在眼神戏和面部微表情,台词过多,只会削弱人物的阴郁特质。如果能在尊重人设的情况下,将这个角色演好,冲一下今年玉兰奖的最佳配角也不是不可能。”
演员碰到一个好角色,导演碰到一个好剧本,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诱星》的故事,以及主配角设定,都极其出彩,这也是方忠华接下这部戏的原因。
只是再厉害的导演,这年头,也得看资本脸色行事。
方忠华吃过亏,对他来说,折中之后,这部戏的底线,就是守住男女主,至于配角,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忍痛割舍。
但现在温年这番话,点燃了他的希望。
只要不是他一个人觉得不妥,那事情就还有争取的可能。
毕竟对于导演来说,片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希望孩子好的父母呢?
从这个角度,他和温年的目标,是完全一样的。
但对于资方来说,就不一样了。
“方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恺不悦的看着方忠华,没想到他会声援一个毛头丫头。
“既然今日搞了这个编剧会,那就说明原本的设定不太妥当,尚有修改空间,如今我们提出合理意见,怎么就不行了?大家都是圈里的老人了,怎么着,还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给拿住了?既如此,我青橙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呢?”
“更何况,版权都卖了,怎么改,改成什么样,跟原著作者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了吧?不然温小姐再把本子买回去?”
张恺十指交叉,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一副“老子就是要加戏,你们看着办”的姿态。
谢安宁皱着眉头,对张恺这样的姿态很不满意,但她也理解。
青橙投资《诱星》,就是为了捧孙若萱,而众所周知,孙若萱的演技属实难以入眼,所有的角色,都是一样的演绎方式,有台词尚且能把所有的角色演成一个人,要是没了台词,那她几乎就是一个路人甲。
这钱可不就打水漂了吗?
谢安宁转头看向温年。
自从方才说完那些话之后,温年就一直杵在那里没动。
张恺出言嘲讽的时候,小姑娘梗着脖子,浑身都在发抖,可见是气急了。
但让谢安宁意外的是,温年竟然没有被气哭。
“张先生不必如此激我。版权的确是卖了,但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拿到应得的版权费,按照合约规定,在正式收到款项之前,我有权利收回剧本的所有权。”
当初在卖版权的时候,温年害怕吃亏,特地托编辑咨询了法务,双方应当履行的条约,法务大哥一条一条,全都掰开揉碎了讲给她听,温年每一条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父亲的病情急需用钱,再加上业界有过投拍结束之后,才给作者支付版权费的坑爹先例,所以温年特别要求在合同里加了这一项。
《诱星》签约网站漫网的稿费结算日期是每个月10号,这个项目立项快,几乎刚签完合同,华天就喊温年来了京市参与剧本创作,前后不过一周的功夫,如今正是六月底,温年当然不可能收到钱。
所以按照合约,她确实有反悔的资格。
张恺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如此强硬,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听温年再次开口,这一次,却是向着谢安宁。
“谢小姐,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但当初贵公司和我签订合同的时候,邀请我来做第一编辑,不就是为了‘原著作者亲自操刀’这个由头吗?既然前期以此为宣传点,拉高观众期待,如果最后出现魔改,您觉得损失最大的是你们还是我呢?”
“而且方才方导也说了,祈悦这个角色演得好,冲玉兰奖最佳配角也是有可能的。请问张先生,”温年转向张恺,“您是对孙小姐的演技没有信心吗?还是对你们青橙管理层的眼光没有信心?”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孙小姐没信心!若萱小姐,你可千万别听她瞎扯!”
张恺一下坐直了身子,万万没想到,这毛头丫头还有这样挑拨离间的心机。
孙若萱可是青橙副总的新欢,自己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坐实了这句话?
他的升迁之路,还得靠孙若萱在副总跟前吹风美言呢!
“而且我们青橙管理层的眼光,也是你一个鼠目寸光的小丫头配评价的?真是嚣张至极!”
谢安宁也有些意外温年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小丫头看似态度强硬,但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对代表华天的她,是很礼貌的晓之以理,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收回改编权,只是以此来应付张恺的嘲讽和对原著的轻视。
温年所有的强硬,都只对张恺这个人。
——是的,只是张恺。
在张恺眼中,自己代表的是青橙。
可眼前这女孩子三言两语,就将张恺和青橙一分为二,张恺只代表张恺,孙若萱代表的才是青橙。
这样一来,既不得罪孙若萱和她背后的青橙,给华天带来麻烦,还有力的还击了张恺。
就算青橙真的计较,那也是小女孩的气话,当不得真。
毕竟已经造势至此的项目,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小口角就黄了?
就算青橙想,华天也不会允许。
谢安宁觉得,自己还是小看温年了。
小丫头柔弱,却并不可欺。
也是,能写出《诱星》那样一个环环相扣、巧妙至极的故事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傻白甜?
分明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谢安宁忽然对之后的剧本成品有了信心。
张恺还在哄孙若萱,结果越解释,孙若萱的脸越黑。
以张恺的身份,不敢冲其他人发脾气,只能转头朝着温年冷嘲热讽。
“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就你那小破漫,别说你不想卖,我们还不稀罕买呢!这年头想卖版权的人多了去了,青橙招招手,成千上百的人上赶着来,还差你这一个?”
温年袖中的拳头紧了紧,眼眶隐隐泛红,可却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也再没有跟张恺呛声。
前面的话,已经足以表明她的态度,继续你来我往,就算她有理,也会变成不知好歹。
像华天这样的大公司,不会需要刚一来就给自己添乱的人。
而且张恺说的也没错,影视公司不缺剧本,反倒是她们这些小作者,缺少出头的机会。
再闹下去,可能自己不仅会丢了编剧的工作,就连版权的事情,也会受到影响。
父亲的病是个无底洞,这些年温年赚的稿费,全都砸了进去,依旧填不满,她实在太需要这笔钱了。
鼻头微微发酸,温年在心里默默的对祈悦说了句对不起。
她尽力了,但也只能做到这些……如果青橙真的要魔改祈悦……
“那你们何必凑热闹,非跟我们华天玩儿呢?”
会议室的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伴随着一道冷笑,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骤然起身,温年也懵懵的看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身材高大,西装笔挺,五官硬朗,周身伴随着出令人生畏的气场,就连进门之后一直坐着玩手机,屁股都没抬一下的孙若萱,这时候也站了起来。
杨程凑到温年跟前,小声提醒,“这是我们华天如今的总裁,顾总;后头是男主齐泽辰的扮演者,沈煜宁。”
温年刚见过沈煜宁,自然认识,但她有些不明白这个顾总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顾总,您怎么来了?”
张恺伸手问好,换上一张奉迎的笑脸,哪里还有先前面对温年的倨傲?
然而顾宴泽却不吃他这套。
“方才我在我在外头,听里面有人说,青橙准备自己买本子给孙小姐换个剧拍是吧?既然这样,那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正好问问你们李总,看他是不是想好了要撤资。要是真决定撤了,那就请尽快,正好盛世那边也有投资准备,原本我还想着没有合适的角色给到他们的艺人,现在这不巧了吗?刚好有现成的。”
说完这话,顾宴泽越过众人,抬脚朝着温年走过来。
在忽略了张恺的握手邀请后,主动对温年发出邀约。
“温老师,你好,我是顾宴泽。”
温年还在思考顾宴泽方才那些话的意思,一时没有回应,还是杨程轻拽了她一下。
“温老师,回神!”
温年一个激灵,连忙伸出手,与顾宴泽这个陌生人手指相碰的一瞬间,原本跟张恺呛声时的勇气顿泄,变得再次想要找个没人的角落缩起来。
好在顾宴泽是绅士,只是轻碰了一下温年的手指,便很快收回手,倒是那个站在不远处的沈煜宁,忽然轻笑出声。
但眼下这样的场合,谁也没心思理会他为什么发笑。
被顾宴泽落了脸面之后,张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只能带着些许尴尬赔笑解释。
“顾总,刚才隔着门,您可能是听错了,没人说这话,我们青橙也没有要退出《诱星》项目的打算。您和我们李总也是老朋友了,华天和青橙合作多年,一直都很愉快,这次当然也是一样。”
“是吗?”
顾宴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拉开椅子自行坐了下来。
沈煜宁也有样学样,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相较于顾宴泽的随意,他倒是乖乖巧巧端端正正,跟小学生上课似的规矩,甚至不忘冲对面的孙若萱眉眼弯弯的笑。
跟先前在电梯口,面对周安安的时候一模一样。
“顾总,真的,这是天大的误会!我方才只是……”
张恺还要解释,却被旁边的孙若萱出声打断。
“顾总,请相信青橙的诚意,《诱星》是华天的本子,决定权自然在你们手中,这次能和华天以及煜宁合作,是我的荣幸,不然李总也不会让我提前过来熟悉一下情况,好为后面的拍摄做准备。请您放心,我会用心珍惜这个机会的,青橙也会一如既往的支持这个项目。”
“既如此,我便拭目以待孙小姐的精彩演绎。”
“希望我不会让顾总失望。”孙若萱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会儿还有一个公告要赶,顾总,失陪。”
“张助理,送孙小姐。”
孙若萱抬脚向外走去,张恺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向顾宴泽赔笑道别之后,也赶紧跟着离开。
顾宴泽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会议室的门,所以闹出的动静九层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盯着这边。
孙若萱一路挂着笑,直到电梯合上的一瞬,直接将拎着的手包砸进张恺怀里。
“欺人太甚!”
“可不就是摆明了欺负人!”张恺小心接好包,愤愤应声。
孙若萱斜睨过来,讥讽冷笑,“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说那些话,我何必跟着你一起受顾宴泽的气!今天这件事,你自己回去给李总说,别指望我给你求情!”
“孙小姐,我错了,我真错了!但今天这事真不怪我,一切都是那个小破作者的错!要不是她突然跳出来,加戏的事情早成了!您想想看,方导和谢制片都没拒绝,要是她不多嘴,能有后面那些事儿?”
提起温年,孙若萱眼神更冷了,一张姣丽明艳的脸上,带着阴沉。
“去查查那个小作者,看看她和顾宴泽是什么关系。”
娱乐圈卧虎藏龙,那个叫温年的,保不齐背后就有什么大佬,不然顾宴泽何必为她出头?
不过这一次,孙若萱却是猜错了。
温年就是一个十足的草根,上学的时候普普通通,在大学里也是宅到极致,如今能勉强出头,不过是凭着对漫画的热爱,闷头苦熬了许多年罢了。
至于顾宴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诱星》的本子是我偶然看到的,因为喜欢和欣赏,所以决定买下版权拍成电视剧。我相信自己的投资眼光,所以希望温小姐可以本着原著作者对作品的热爱以及对人物内心无人能及的熟悉,最大程度的遵循原著,保证作品原本的味道。这次改编,只是为了让漫画更好的适应荧屏,同时丰满先前简略交代的部分支线故事,以便让读者以外的更多观众更易于理解和接受。”
“今天的编剧会,我原本应该按时来的,因为临时有事,这才暂时耽搁了一下。抱歉方才给温小姐您添麻烦了,也感谢您的据理力争,不过这也让我更加期待由您把关的最终剧本。”
顾宴泽身上的气场依旧不减,但相较于方才对待张恺和孙若萱的态度,已经温和了许多。
语气虽然听上去公事公办,但他此刻对原著和温年这个作者的认可,对故事和人物的尊重,都让温年的心情愉悦起来,先前的紧张也逐渐散去。
“请您放心,这次改编,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谢制片。”顾宴泽看向谢安宁。
“顾总。”
“剧本的事情,交给温小姐全力主导,杨程辅助。如果再有资方乱塞人或是想要加戏,又或者是青橙那边再有别的动作……”
“您放心,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处理,就算青橙的李总亲自过来,也不会让他干涉剧本。”
“很好。”
顾宴泽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冲众人点头致意,“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接着聊。”
华天作为业界龙头,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顾宴泽来得快,去得也快。
谢安宁又叮嘱了温年和杨程几句,起身送方导离开。
领导层一走,杨程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好险!你怎么就直接站起来跟资方硬刚呢?那可是金主爸爸!像你这么虎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好在顾总来的及时,给你撑腰,这事儿才算过去了,不然按照先前那情况,只怕不好收场,以后可千万不敢这样了。”
在京市打拼这些年,吃了无数亏,杨程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处世之道,身边接触到的人,也大都如此。
所以乍一碰上温年这愣头青行为,还真是被吓了一跳。
现在说这些话,也是出于好心。
温年也明白,可关键在于……
“就算最终改变不了结果,可我还是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如果连勇敢的表态都没有,只一味被动的接受,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们,指的是她笔下的人物,更是那些一直默默支持和喜欢她的读者。
“或许在旁人看来,漫画里的人物都是纸片人。”
“可对我和喜欢《诱星》的读者们来说,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真情实感,且真实的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和现实生活中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是一部作品真正能打动人的地方。”
“人物是“真”的,故事是“真”的,书里书外的人,彼此共情,一部作品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而且幸运的是,我们最终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温年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些话,唇角挂着平和又满足的笑,是不同于先前愤怒和紧张的愉悦安心。
厚重的眼镜片后,眉眼弯成新月,像是一只吃到小鱼干的猫,心满意足。
杨程张了张口,却发现无从辩驳。
眼前这个女孩子,明明先前怕的颤抖,可还是执拗的一力抗之。
杨程想起了曾经初入社会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的单纯和赤诚,也曾如此认真的对待自己笔下的人物和故事,但久而久之,当生活的重担压下,当生存成为第一要义,当他不得不迎合市场和资本的需求向金钱低头,一切就开始变了味道。
这几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写出能让自己满意的剧本了。
今天,在这里,一个柔弱却勇敢的女孩子,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那样的屈从,是不对的。
不可否认,今天的温年是幸运的。
可在今天之前,蛰伏了许久的温年,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当初的自己?
杨程在少女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枯竭已久的灵感,好似再一次有了涌现的冲动。
他腾地站起来,朝着温年猛地鞠了一个90°的躬。
“谢谢你,温老师!我悟了!”
说着,直接冲出会议室。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温年满头雾水:……?
悟什么了?
不是,她也没说什么吧?
温年呆呆的望着杨程离去的背影,想了好一阵,还是没弄清楚他是怎么回事。
反倒是不远处坐着的沈煜宁,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弯弯如月,闪亮亮的看向温年。
觉察到他的视线,温年只对视了一眼,就慌忙别开目光。
这个花蝴蝶,又开始故意散发自己的魅力了!
每个女孩子都有一颗少女心,尤其是温年这样的宅系少女漫作者,更是借此产糖无数,平时私下里还会和闺蜜嗑爆各种美男,从二次元到三次元,应有尽有。
沈煜宁也曾在温年和闺蜜的美男列表里,甚至为了满足闺蜜给沈煜宁打call的愿望,她还曾给沈煜宁画过好几组长版同人条漫,有的还被沈煜宁点过赞,一度爆火于沈煜宁的微博超话,直到现在还在热度最高的位置挂着。
鉴于有的条漫里,闺蜜提的要求太腐,她害怕被扒出来,干脆全都没有落款,所以大家并不知道出自她笔下。
现在想来,幸亏如此,否则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得多尴尬?
温年对阳光少年奶狗弟弟并不感冒,真正吸引她的,还是儒雅禁欲的那一款,尤其是那种脱下伪装后疯狗一般的斯文败类,简直将阴郁美学演绎到了极致,那种致命拉扯般的诱惑和欲感,以及神祇跌落神坛坠入人间的破碎感,让她完全毫无抵抗力。
《诱星》男主齐泽辰,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
所以当初陪着闺蜜闹了一阵,等沈煜宁顺利出道,温年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他。
曾经的她,哪里能想到,自己会有见到沈煜宁真人的机会?甚至还会担心沈煜宁可能演不好齐泽辰?
温年啊温年,你可真是飘了。
不过说起沈煜宁……
温年将脑袋埋了下去,企图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这人怎么还在看她!
前有周安安,后有孙若萱,温年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沈煜宁就是一个见到异性就乱放电的花花公子!
等一会儿回去,她一定要打电话,让闺蜜看清这个花蝴蝶的真面目,然后劝她当场脱粉!
一道带着诱惑的轻笑蓦地传来。
紧跟着,沈煜宁发出低沉又磁性的气泡音。
“姐姐可真是有趣的很……”
温年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后退两步,瞪大眼睛跟沈煜宁将距离拉到最远。
沈煜宁顿时笑得更诱了。
单手撑着下巴,双眼微眯,似是看着猎物一般,危险至极的望着温年,声音更撩更欲。
“姐姐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姐姐……”
温年头皮发麻,瞳孔地震。
救命!
会议室的门还开着,这个沈煜宁到底是想做什么!
完全跟中邪了似的!
想到这里,温年随手从旁边角落捞起放在那里的高尔夫球棍,沈煜宁要是再发疯,大不了……大不了她就直接喊人再敲晕他!
沈煜宁没想到温年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原本是因为温年方才那些关于角色的话,让他对如何演好一个角色有所顿悟,所以想即兴切换齐泽辰的角色试一试效果。
可谁能想到,竟是将人给吓到了。
不过说起来,女孩子见到他,基本没有人抵抗得住自己的电眼魅力,这个叫温年的,真是令人挫败的异类。
沈煜宁有点沮丧,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演技太吓人,还是因为魅力失效,叹了一口气,他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狗。
温年还在发懵。
这个沈煜宁,怎么一阵一阵的……
就在温年绞尽脑汁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沈煜宁已经抬起头来,认真问她。
“温老师,我演的真的很差吗?”
演?
温年一愣,从方才的恐慌和懵逼情绪中跳出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煜宁刚才的话有些耳熟。
那些话……好像是齐泽辰的台词?
想明白了这个关节,温年的惶恐消散一空,她放下手中的球棍。
“所以你刚才,是在演齐泽辰?”
沈煜宁闷闷的点了点头,换了个姿势,双臂交叠,下巴靠上去软软的趴在桌上。
“网上说我太阳光小奶狗,和齐泽辰的气质不搭,很多人都觉得我演不出他的那种接近病态的斯文败类的欲感,会毁了这个角色。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件事,可一直没有思路,直到刚才你说的那些关于笔下人物的话,我才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
“或许演戏和你们创作一样,你们把角色当做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才能写出好作品;演员们演戏的时候,应该也需要把角色当做真正的人,甚至把自己当成是故事里那个有血有肉的人,去感知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和角色共情,并融为一体,这样屏幕外的观众,才能和屏幕里的角色共情,才能真正被感动,这样才会有真正的好作品。”
温年沉默了一阵,向前走了两步,斟酌着开口。
“虽然我不是很懂演戏……但从一个观众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你说的应该是正确的。而且你演的……”
温年想着方才沈煜宁的表现。
她被吓到,其实正是因为刚才沈煜宁和平时表现出的形象截然不同,如果是在演齐泽辰……
“……我觉得还是有几分齐泽辰的感觉的。”
“真的吗!”
沈煜宁腾的一下弹直了身子。
“真的。”
温年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仔细想了一想,开始给沈煜宁分析齐泽辰这个角色的形象。
“但是有一些地方需要注意。齐泽辰会有那样的性格,是他童年的经历使然。他虽然看上去如同一个布局的猎人,不断的引诱祈星,但其实他主动勾引的时候,就已经不自知的成了猎物。”
“他选择以这样的方式靠近祈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只有皮囊,也就是说,他其实忽略了自己还有其他的闪光点,也不够相信祈星对他的爱,或者说,是不相信自己配得上祈星的爱,这其实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和自信的表现。”
“所以齐泽辰的那种病态,是可怜大于可恨,也正因为他企图以这样的方式渴求祈星的温暖,证明他的内心还留有一块童真和善良。这也是为什么祈星最后明明可以离开,却选择陪着齐泽辰的原因。”
“其实病娇人设的角色有很多,但为什么只有齐泽辰出圈呢?因为有的病娇处理不好,就会变成三观崩坏的恶,或者是陷入自大盲目且占有欲强的油腻。但齐泽辰身上有种干净赤诚的感觉,这样一来,他的坏,就坏不到极致,反倒会引人怜惜——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坏人,不是恶魔,而只是一个渴望爱的可怜狗狗罢了。”
提起自己塑造的角色,温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哪里还有半分先前那惊慌失措且呆萌的模样?
沈煜宁听着她对人物的剖析,眼睛逐渐发光,最后彻底闪闪亮亮。
对温年这个人,也像是重新认识一般。
等温年说完最后一句话,沈煜宁呆了好一会儿,最后忽然站起来,豁然开朗!
“我终于明白了!”
“温老师,谢谢你!”
沈煜宁一把捞过温年的手,猛摇两下放开,“我现在就回去再看一遍漫画,对着镜子再试试!”
说着,也跟先前的杨程似的,冲出了会议室。
温年:……
人都走光了,温年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给谢安宁发了一条消息之后,她收拾好桌子,把纸杯和糖纸扔进垃圾桶,这才小心拉上会议室的门往外走去。
隐约还能听到沈煜宁激动地和经纪人说着什么。
“……丽姐,我现在终于知道怎么演好齐泽辰了!”
“这就开窍了?”
“因为遇到了一个好老师!”
“老师?”
“漫画呢!丽姐,我现在就要再好好看一遍漫画!”
“……你不会又是想偷懒吧?”
“哎呀反正你不懂,快快快,回楼上训练室,这次一定行!”
“……”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温年从另一部电梯下到一楼,和周安安打声招呼道别之后,谢安宁的消息正好过来。
大致意思,是让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来公司正式投入剧本改写。
因为顾宴泽和方忠华一致觉得《诱星》有潜力,想要冲一冲年底的玉兰奖,所以原定两个月剧本制作周期,现在只能匀出最多一个月。
好在《诱星》本身是漫画,比起小说本就具备镜头和脚本优势,所以加一加班,一个月内完成并不难。
应下这件事后,温年松了好大一口气。
来京市的第二天,虽有波折,但好在一切尚算顺利。
尤其是两个月变成一个月,她可以省下2000块钱的房租,这样一想,温年的心情顿时更加舒畅,就连出门顶着的太阳,也没有那么刺目了。
但这份顺畅,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在温年刚从华天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推到自行车道的时候,忽然一辆摩托车像是发了疯似的猛地向她冲来!
温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呆了,等到最后时刻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
那辆共享单车直接被撞到她身上,她则连人带车一起撞上人行横道的台阶。
一阵剧烈的刺痛从小腿和脚踝传来,温年疼得冷汗连连,面色发白,等她抬眼的时候,那辆撞人的摩托车早已不知所踪。
“年年!”
周安安跑了过来,一边移开共享单车,一边去搀扶温年,紧张至极。
“刚才那个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一抬头,就看到那人朝你撞过来,吓得我连忙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嘶,疼……”温年直冒冷汗,左腿完全无法着地。
“不行,你这实在伤的太厉害了,得赶紧去医院!我和同事说一声,请个假,我们现在就去!”
-
周安安雷厉风行,半个小时后,温年已经坐在京市第一医院的候诊室,拿着挂号单等着叫号了。
因为临近饭点,排队的人并不多。
前面两个人走了之后,紧跟着就是温年。
诊室里,季知珩看到温年的名字,先是一愣,想起了如今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女孩子。
不过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京市那么大,同名同姓很正常。
小姑娘昨天刚来,坐了一天车,指不定现在还没睡醒,怎么可能就这么伤着了,除非她平地走路都能摔。
温年被周安安搀扶着,单腿一蹦一跳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电脑屏幕后面的季知珩。
“52号温年是吗?”
“是。”
“什么症状?”
“被摩托车撞了一下,共享单车压到了腿上,现在左腿没法着地,有些疼。”
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年的声音软软糯糯,因为实在疼,甚至还隐隐带着委屈至极的小哭腔。
季知珩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和印象中那个声音又不太像。
“我看看。”
季知珩起身走过来,在温年面前蹲下。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病患的红肿脚踝上轻按,而后抬头问一句,“是这里吗?”
“是,还有……啊,季,季先生?”
温年呆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季知珩。
此时此刻,季知珩蹲在她身前,微微抬头。
细碎的发丝遮挡了他一半的眉眼,可却越发显得他那双让人沦陷的双目深邃如潭。
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浓密细长的睫毛宛如鸦羽,划出流畅的半弧,如此近的距离,温年几乎可以看清季知珩脸上细细的绒毛,和那深棕色瞳孔里倒影着的自己的身影。
就连季知珩身上消毒水和木质香调混合的气息,也清晰可闻的涌入她的鼻腔。
心不受控制的扑“扑通扑通”猛跳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被触碰的脚踝发热发烫,甚至掩盖过了疼痛。
“温小姐?”
季知珩也没想到,彼温年就是此温年。
这小姑娘也是有本事,从昨晚分开到现在,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功夫,就把自己整成了病号。
“我先给你做个检查,要是疼你就说。”
错愕只是一瞬,季知珩很快重新低头,去查看温年腿上的伤。
他手法专业,动作轻重适中,并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温年小时候顽皮,曾摔伤过;后来刚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眼镜被压坏了,去配镜的路上看不清路,也曾磕碰受伤。到如今,左脚踝还有摔倒磕在石头上留下的疤痕,浅浅的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像是缀着的一朵若隐若现的小白花。
季知珩的手触碰到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块游移的烙铁烫过,让温年惶惧又害怕,忍不住想要撤逃。
从小到大,那些给她诊伤的医生,都没有带给她这样奇怪的感觉。
她的腿不由自主的往回缩了缩。
“疼?是不是我手重了?”季知珩抬起头来问道,“抱歉,我会注意的。”
“不不,不是,是……”
温年摆着手,不想把自己的别扭,归结为别人的过错。
季知珩的动作一点都不重,甚至按上去的时候,触感有些许冰凉,轻缓舒适。
那种烫,是穿透肌肤纹理的灼热。
温年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成年之后,她从来没和异性有过这样的肌肤接触,哪怕季知珩是医生,这也依旧让她很不习惯。但这样的理由,真要开口解释,又显得造作矫情,所以她“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去掩饰自己的窘迫。
季知珩望了她片刻,见她戛然而止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想了想,站起身,坐到电脑后开单子。
“脚踝上应该是扭伤,腿上我摸了摸,骨位不正,有骨折的迹象,先去拍个片子吧,确认一下,这样更稳妥一些。出门右拐就是放射科,这会儿没什么人,现在过去会快一些。”
听到这话,温年莫名松了一口气。
明明季知珩并不可怕,可她就是无法放松,逃离对她是一种赦免。
周安安搀扶着温年出了外科,直到拐了弯,才一下子惊醒过来,“年年,刚才那个医生好帅!刚才他说话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打扰他!我在华天也见了不少帅哥,他的颜值真的一点也不输那些大明星!最重要的是!”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周安安特地顿了顿,强调,“我看到他的时候,竟然第一眼就想到了齐泽辰!他要是演员的话,一定是整个娱乐圈最适合齐泽辰的人!不,就算他不是演员,也是齐泽辰本辰!”
听到周安安的评价,温年心里的小兔子一下子翘起小尾巴,就连她自己的下巴,也忍不住抬了抬。
看吧,她就说,季知珩就是齐泽辰照进现实!她的审美,尤其是对美男的审视和判断,从来都不会出错的!
不过很快,温年就在心里敲了自己一棍子。
人家夸的是季知珩诶,温年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你们又没什么关系,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温年有些心虚的曲起食指碰了碰鼻子,“其实沈煜宁也不错……而且他也在努力琢磨齐泽辰这个角色,只要给他时间,我觉得演齐泽辰,应该不成问题。”
“你真的觉得他可以?”周安安没见过沈煜宁演戏,有些怀疑。
温年想了想,认真道,“不要我觉得,要金主爸爸觉得。”
周安安:……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被噎了一下之后,周安安觉得温年真是泼冷水第一人,不过很快,周安安就想起另一件事。
“刚才那个季医生,你们竟然认识诶!年年你快老实交代,齐泽辰是不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他有没有女朋友?你和他,你们不会……”周安安瞪大眼睛,捂住嘴巴。
“……你的想象力有些丰富。实不相瞒,我们昨天才认识。”
“昨天?那就是你刚来京市的时候?”周安安知道温年是昨天到的。
“嗯。”
“那你们……”周安安正想说什么,温年已经在她的搀扶下,跳着到了放射科门口,“先进去拍片吧,等结果还得一阵。”
“好好好,我扶你进去。”
拍片成功截断了周安安自来熟的问话。
拍完出来,俩人刚坐在门口等候的长椅上,就又见到了季知珩。
“结果出来还得一两个小时,我帮你拿了一根拐,先拄着用。”季知珩将手里的撑拐递过来,温年还在发愣,周安安已经伸手去接,“谢谢季医生!”
“不客气。”季知珩声音淡淡。
想着先前母亲叮嘱自己照顾好客人,于是又问温年,“撞你的人跑了吗?”
旁边这个女生,并不像肇事者,反倒像是温年的朋友。
“嗯。”温年垂着脑袋,闷闷的应了一声,左手拇指指甲掐着右手食指指尖,瞧上去既忐忑又小心。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现在这小模样,倒像她才是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周安安就没有这么拘谨了,抱着拐杖义愤填膺。
“季医生你不知道,那个骑摩托的人就是故意的!我那会儿刚好在公司,一抬头就看到那人朝着年年撞过去,年年连单车都没上呢,推着车刚在路边站好,那辆车就直接冲过来了!那人简直就是报复社会!”
季知珩本以为,温年只是意外事故,如今听周安安这么一说,他顿时蹙起眉头,镜片后的双眼幽幽沉沉,泛起波澜。
他问温年:“车祸发生在什么地方?你还记得那人的车牌吗?”
这两年交通整顿,摩托车也要挂牌。
温年摇了摇头,“车牌没留意,出事的地方在华天传媒门口那块。”
“华天传媒?”季知珩想了想,“那边路口应该有监控,我找人问问。”
季知珩离开去打电话,周安安远远的瞧着季知珩站在远处的侧影,不由啧声感慨,“年年,这个季医生对你真不错!真看不出来你们昨天才认识。你瞧他对我多冷淡,我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他就只跟我说了三个字。”
温年抬起头。
远处,季知珩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整个人身姿挺拔,清晰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一上一下的动。
在他的另一边,是透光的窗户。
那一瞬间,像是一幅精致的剪影画。
“其实,他是个好人。”
温年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