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芽白战煜最新章节内容_江竹芽白战煜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江竹芽白战煜是小说《一睁眼,四个娃娃叫妈妈》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水曹郎写的一款年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一睁眼,四个娃娃叫妈妈》的章节内容

江竹芽白战煜最新章节内容_江竹芽白战煜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你一个整天就知道洗衣做饭的黄脸婆,凭什么对我的学习指手画脚!”

“你看看你头发像枯草,皮肤像砂纸,又老又丑,丢死人了!”

“你不是我的妈妈,你滚!”

江竹芽一个趔趄,被儿子推出了很远,后背撞到桌角上,闷闷的钝痛,这是一个十几岁高高壮壮的男孩子,用尽全力的一推。

她的头发披散,凌乱,更凌乱的是她的心。

“你不是我的妈妈,我讨厌你!你怎么不去死!”

“你给我滚出去,到哪去死都行!”

说着还冲到她的面前,用手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用力的撞!

“快点去死!去死!”

“去死!”

“去死!”

......

这句话就像被魔法封印了一样无限循环,一遍一遍的在江竹芽的脑海里播放,然后化成了一把一把的利刃,全部戳到她的心上。

头上的痛,腰上的痛,她通通都感觉不到,她只感觉到心痛。

她心痛至极,大口喘息,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朝自己的儿子伸出去,想让儿子救救她,她虽然已经说不出话,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恐怖至极,嘴角还有鲜血溢出,此时,无论谁看到都会觉得她的情况不对。

可是她的儿子就那么冷漠又凶狠的看着她,对她的求救无动于衷。

江竹芽只觉得她这十几年的付出都喂了狗了,心碎成了一丝丝齑粉,随着一大口鲜血喷出,她听见自己栽倒在地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可是听到她自己耳中,却如雷鸣般惊天动地。

因为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大大小小四张孩子的脸,呈圆圈形怼在她脸的上方,小的两个孩子的脸上还糊满了鼻涕眼泪,这是怎么回事?

是做了噩梦了吗?一个孩子都要命了,这一下子四个是怎么回事?她赶紧又闭上了眼睛,期待从这个噩梦里出去。

可是闭上眼睛后,却仿佛真的沉入了又一个噩梦里。

*

自己响当当的一个经济学博士,居然在陪着孩子写作业时,被气得心梗猝死,然后穿越到了七十年代,一个和她名字发音相似的十六岁女孩子姜猪丫身上。

这个女孩子的双胞胎哥哥要娶媳妇,人家女方要彩礼三转一响,差一样都不嫁。

于是,家里做主五百块钱把她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瘸腿瞎眼老鳏夫,姜猪丫觉得自己的悲苦人生再也没有希望,拿根绳子找了棵歪脖树就上了吊。

“你个赔钱货,大河小湾多的是,你怎么不去那里死,白白糟蹋了我一根好绳子。”她在弥留之际,还听到她的奶奶这样恨恨的骂她。

呵呵,还真是好呢,生下来就被扔到猪圈里的孩子,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姜家本就恨她没有给他们换来钱,如今却还要给她花棺材钱,怎么可能呢,于是,把姜猪丫扔到了远离村子的公路旁的道沟里。

“你个小贱蹄子,吃老母猪奶长大的猪崽子,就不配有棺材,挖土埋你都要费几碗饭,你就做做善事喂喂野狗吧。”

“奶奶,我的媳妇可怎么办呢,没钱买彩礼人家翠花家是不会答应婚事的。”

“......”

“乖孙子,等奶奶想办法,咱不着急不上火啊,我乖孙可别再病了,奶奶多心疼啊。”

原主姜猪丫这十几年的人生如电影一样快速闪现,她活得比噩梦更像噩梦。

*

她重新睁开眼,四张孩子的脸还在她的脸上方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一切,只好装作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用完全不知道以前的事的样子问:“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是谁?”

最大的孩子大约十一二岁,已经是一个小少年,他的身姿虽然还带着少年特有的纤细,却也已经有了小男子汉的雏形,脊背挺直,双腿修长,头发微微有些蜷曲,眼睛最具特点,有着狭长的双眼皮,眼尾却微微上挑,显得他桀骜不驯又尊贵不凡。

此时这小少年转着乌黑的,非常具有欺骗性的清澈眼眸说:“妈,你醒了。”

江竹芽有一瞬间的愣怔,难道原主还有她不记得的事?

她刚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中没有孩子,这具身体也只有十六岁。

难道那些回放的记忆是错的,她穿越成了四个孩子的妈?

千万可别!

一个孩子就把她气死了,这四个还不把她气得生不如死,死去活来,万死不辞吗。

“我是你们的——妈?”江竹芽试探着问,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粗砺嘶哑,喉咙似乎被砂纸磨过。

那个看起来八九岁,有些胖乎乎略显憨厚的男孩子,张开嘴刚想说不是,小少年拿手指捅了一下他的后腰,兄弟之间的默契让他立刻改了口:“不,嗯,你,你就是我们的妈妈。”

另外那个六七岁的男孩眼睛里满是迷惑不解,他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容貌,他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两个哥哥都这么说,他虽然觉得说谎不好,可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敢表达反对意见,只好点点头,连上唇垂下来的鼻涕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江竹芽此刻还躺着呢,她真担心这鼻涕会抖到自己脸上。

白如冰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几日来的变故,刺激得这个孩子思维有些混乱,变得懵懵懂懂的,一看三个哥哥都说是妈,就以为找到他们的妈妈了,哇哇大哭着就扑了上来,抱住她,把脏兮兮的小脸贴在江竹芽的脸上。

“妈妈,妈妈,你去哪了,冰冰想妈妈,冰冰要妈妈,呜呜呜呜......”

“呜呜呜,妈妈,不要再离开冰冰了,呜呜呜......”

江竹芽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小丫头的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脸。

江竹芽想把头扭一扭,奈何这小丫头抱得紧,可能是太害怕失去了,这手劲还不小。

而且她的脖子也动不了,不动都还是忍不住的剧痛啊。

这剧痛忽然间提醒了她,她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是正确的,因为她脖子上那深深地勒痕,告诉她,原主姜猪丫是上吊死的。

可是这几个孩子这是闹哪样?她不想要孩子啊,一个都不想要,半个都不想要。

前一世自己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能重活一世,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时,她该怎样生活。

她为自己设计了无数个版本,可是,每一版都是没有孩子,没有孩子,没有孩子!

现在,命运把她送回了十六岁,她可以重新开启新的人生,为啥还要给她送来四个孩子啊,江竹芽禁不住在心里大骂,这贼老天。

这几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自己这个年纪绝不可能是亲生的啊,可是自己现在还在装失忆,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江竹芽的手是僵硬的,这一世的这具躯体从未被温柔以待过,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上一世,她每天和儿子因为学习鸡飞狗跳,在一日一日的吼叫、对抗和相互指责中已经消磨掉了所有的母子之情。

如今,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身上叫妈妈,她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慢慢的她想起自己儿子小时候,想起他刚出生时那样柔软的一团,好像没有骨骼一样,明明躺在床上时也是长手长脚的,一抱起来就会蜷缩成一个小球,每次抱他时,都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控制自己碰触他的力道,轻一些,再轻一些,日日不厌倦的用目光把他的小脸描摹千百遍。

儿子三四岁的时候也曾经这样的依赖她,在她出门回来时这样的抱着她喊:“妈妈,我想你。”

亲吻着她的脸说:“妈妈,我爱你。”

是从什么时候,他们的母子之情成了相看两相厌的呢?

“呜呜呜,妈妈,妈妈,嗝,嗝,嗝......”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回应,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一抖一抖的打起了哭嗝。

她曾经想过,如果儿子是个女儿,可能就不会对她那样的态度了,现在,怀里的不正是个女儿吗?

江竹芽抬起僵硬的手臂,慢慢的抱住了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女孩,然后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把小女孩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小女孩的背,安抚她,慢慢的小女孩终于止住了哭嗝。

*

道沟:路两边的深沟,深度大约在一米左右,也有超过一人深的,主要功能是排水护路,在战争年代也用于隐藏。

*

脑子寄存处:无脑看文,不喷发财。喜欢您留下,不喜您绕行,谢谢!谢谢!钱难挣!屎难吃!字难码!谢谢!谢谢!

京城军区大院白家,一夜之间家里的成年人都被带走审查,就剩下四个孩子在偌大的房子里瑟瑟发抖。

四个孩子最大的男孩白天佑十二岁,最小的女孩白如冰四岁,还有两个男孩,八岁的白天泽和六岁的白天霖。

房子里的东西能抢的都被抢走了,抢不走的也都被砸了。

四个孩子靠着老大白天佑对大院里的熟悉,每天出去弄点吃的回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挨了五天。三个男孩还好些,最小的女孩白如冰每天都在哭着找妈妈,精神状态都有些恍恍惚惚。

然而,这都不是最坏的,第六天早上,来了一辆汽车,说带他们去找家人。

两个小的都很开心,尤其是小妹白如冰,她觉得可以见到妈妈了,脏兮兮的小脸都笑开了花。

可是,白天佑并没有很开心,他觉得这一切都不同寻常。尤其是负责带他们走的人,虽然穿着一身绿军装,可是,那举手投足,一行一动,都不像是军人。

他从小住在军区大院里,耳濡目染,那军人是什么样子,都不需要走路说话,只是坐着,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白天泽也持怀疑态度,觉得疑点颇多。

可是他们也只是孩子,容不得他们说不,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天佑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大包袱,给两个弟弟每人一个小包袱,包袱里也就是几件换洗衣服,和没人看上眼的一些零碎东西。

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从记事开始,历年的压岁钱都是自己保管,收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隐秘地方,如今被他全部取出来,贴身放着,这是兄妹四人活命钱。

他把一只断了腿的洋娃娃塞给妹妹,这是妹妹最喜欢的玩具,希望这一路上,这个破碎的娃娃能慰藉一下妹妹幼小受伤的心灵。

几天前这洋娃娃还穿着漂亮的蕾丝小裙子,可恨的那些疯子,连个孩子的玩具都不放过,撕了裙子扯断一条腿,最后还扔到地上踩几脚,洋娃娃变得又脏又破,可妹妹还是很喜欢它,时刻都要抱着。

四个孩子被带上车,车子一路向北开,开了一整天,这一天里车上的人,也只给了四个孩子每人一块干饼子吃。

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期盼,又让最小的白如冰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白天佑十分担心妹妹,可是,除了抱着她安慰她,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无力感把一个小少年细瘦的肩膀都要压垮了。

天快黑了,驾驶员和车上负责送他们的两个人停下来去方便,白家四兄妹也下车去方便,因为白如冰是女孩子,所以,白天佑把她带得离车子远了些。

“啊,大哥,大哥,有个,有个姐姐在沟里。”白小妹尿完了尿,眼睛适应了外面昏暗的光线,发现道沟里面朝下趴着一个人,颤抖着声音对白天佑说。

白天佑是背对着白小妹站着的,听到妹妹的话,赶紧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路边的道沟里,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影子。

要救她。

只有十二岁的男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有担当,也许是刻在骨子里军人世家的责任,也许是从小的家庭教育,自然而然的耳濡目染和周围环境的熏陶,也许是最近的遭遇让他成长了。

即便此刻他们兄妹四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他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纵身一跃跳下道沟,把人翻过来,感觉到这具身体还是软的,温热的,他把手指放到女人的鼻孔下,还有微弱的呼吸,还好,没死。这时他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一张脸。

黑,瘦,枯黄,那细瘦的脖颈上有深深地勒痕,仿佛那脖子随时都会从那个地方断掉,不知为何,白天佑觉得有些心疼。

看着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居然就能轻松抱起来,这得有多瘦。

姜猪丫太憔悴沧桑了,以至于白天佑对她的年龄判断失误,姜猪丫的确是瘦,白天佑因为从小的训练,力气也是真大。

他先把姜猪丫从道沟里抱起来,推高放到地面,自己才又爬出了道沟,他是想抱着姜猪丫直接跃出道沟的,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他这边的动静也被送他们的两个人听到了,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吆喝:“你们几个在干嘛,赶紧上车。”

白老二白天泽和白老三白天霖也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有一个女人受伤了,得送她去医院。”白天佑说。

“少管闲事。”其中一个人厉声呵斥着白天佑,“你们自己都自身难保呢。”

白天佑怒了,见死不救,还是个人吗?这个答案,也愈发证实了白天佑的猜测,这些人不是军人。

“你们穿着这身衣服,都不知道自己的责任什么吗?”这两个人是穿绿军装的,虽然没有领章,帽徽,但那衣服也是制式的,在大院中长大的孩子,天天看这衣服,怎么能不认识。

既然他们穿这身衣服,那他就要利用这身衣服。

“这是百姓,这是人命,你们就是这样视而不见吗?你们难道不是人民的zi弟兵?”

白天佑眯起眼睛,看着对他说话的那个人,这蔑视的目光,让那人羞愧的忍不住转头避开了。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有这样凌厉的气势的,果然,大院中就没有凡人,连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都不能小看。

“要么带她一起走去医院,要么我们自己带她去医院。”白天佑说出的话,不容商量。

另一个一直没开口的人,低声对那个说话不善的人低语了几句,他们以为白天佑听不见,殊不知,白天佑天生五感敏锐,后天又经过了特殊的训练,更是提高了很多,他们的话他听得很清晰。

意思就是先答应下来,不要节外生枝一类的,他觉得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拉上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相反要是此刻这几个孩子闹起来,不肯配合,反倒是麻烦。然后他尽量把声音放缓和,对四个孩子说。

“带她上车倒是可以,但是我们急着赶路,不能专门送她去医院,只能是顺路遇上医院,把她放到医院里。”

“行。”

白天佑觉得也只能如此了,他们都是孩子,这又是荒郊野外,天也快黑了,盲目的去找医院也未必找得到,但是,一路走的的话,如果路过城镇,就能遇到医院了。

这次停车之前他们已经在野外走了二三个小时了,他感觉应该很快能到达下个城镇。

果然,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只有一条街,所以在穿过这个小镇时,很容易的在路边看到了一家医院。

“停车!”白天佑对司机说:“这里有医院。”

司机请示的看向其中的一个绿军装,那人说:“停吧,正好买点吃的。”

“你把她放到医院,咱们就得走。”另一个绿军装对白天佑说。

白天佑没回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停车时,车已经开过了小医院的门口,好在不太远,也不指望司机给倒车了,白天佑抱起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子,径自下了车。

驾驶员和那护送他们的两个绿军装也都下了车,商量着想要在这小镇上吃点饭或者买点饭还有还想着要加点油。

白天泽扫了那三人一眼,把哥哥弟弟和自己的三个包袱都背在身上,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从那三人下车的另一侧下了车,有车挡着,三人谁也没看见四个孩子都下车了。

他们从心里便没想到那几个小的能下车。

大大小小,连拖带抱的五人往回走,此时正是街道上人多声杂的时候,出溜出溜,一个比一个矮,一个比一个小的兄妹五人,在两个押送人不留意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医院。

白天泽的想法是,兄妹四人一刻也不能分开,他还看见哥哥的包袱里有馒头的,这可比那两个人给的干饼子好吃多了,也必须得拿着,可不能放在车上,被人给偷了怎么办。

司机去问哪里能买到汽油,一个绿军装走去前面可能是去买吃的,另一个绿军装倚在车门上掏出烟,叼在嘴上,“啪嗒”精致的打火机闪出一簇火苗,在夜幕已经降下来的街道上,格外醒目。

火光凑近他的脸,这张脸极其普通,扔在人群中就会消失不见。

“啪!”一声枪响,抽烟的绿军装倒下了。

然后,接连不断的枪声响了起来。

抱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姑娘,江竹芽环顾四周,手也没有停下晃悠。

入眼四面白墙,身下是九十厘米宽的铁架床,铁皮床头柜,输液架,这是医院?

可她手上没有输液的东西,好像也没吃药,她是咋醒的?

失忆的样子还是要装一装,“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说出这两句话太艰难了,喉咙痛的厉害,发出的声音又粗又哑,完全不像是她的。

“妈你受伤了,这是医院。”白天佑含含糊糊的说。他咬咬牙,还是叫了声妈,虽然那个妈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溜得极快。

他们的妈妈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小妹现在的这种状态,如果不给她一个妈妈,她的精神有可能会出问题,刚才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说她是他们的妈妈。

既然自己救了她,既然她忘了自己是谁,那就给他们当妈妈吧,他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只要她对妹妹好。

“没有钱,不能上医院。”江竹芽费力的说。

别的能忘,可是穷不能忘。

此刻她身无分文,忽然她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往腰间摸了摸,瞬间松了口气,好在那个东西还在。

那是一个玉扣,是姜猪丫在猪圈里捡到的,偷偷珍藏了十多年,为了不让奶奶卖她,她把玉扣交给奶奶,让奶奶卖了玉扣给哥哥做彩礼。可是奶奶舍不得卖玉扣,她把玉扣藏起来,还是要卖她。

她都要死了,怎么可能把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玉扣留给奶奶,宁愿砸碎,她是偷了玉扣藏在身上,又去上吊的,想着自己家人是肯定不会埋葬她的,那谁埋她,谁得这个玉扣吧。

“妈你都没用大夫看,是被枪声惊醒了,应该不用花钱吧。”白天佑终究是不忍她受伤的嗓子还着急说话,给她解释了一下。

叫了第一声妈,这第二声妈就顺溜多了。

枪响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医院的门,他赶紧抱着江竹芽,就近带着弟弟妹妹进了一旁的病房,把江竹芽放在床上,关上病房的门,把弟弟和妹妹按着趴在地上。

他听见似乎是大夫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跑远,估计是听见枪声都躲起来了,没有人过来看他们。

枪声只响了一会儿就停了,整个医院,甚至整个小镇都像死了一样的寂静,就在这骇人的寂静中,江竹芽醒了。

在这寂静的暗夜中,掩盖着多少不平静。一个叫江竹芽的异世之魂,来到了这个特殊的年代,来到了一个叫姜猪丫的女孩身上。

不知道是这医院的值班大夫少,还是被枪声吓到了藏起来了,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好在病房的灯原本就是开着的,一直开着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时,老二白天泽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接着是老三白天霖的肚子也叫了,真是亲兄弟,饿肚子的时间都同步。

白天佑无奈的从包袱里摸出两个馒头,给三个弟妹一人半个,剩下半个,他又掰开,他和江竹芽一人四分之一。

他把馒头递给江竹芽,江竹芽指指喉咙,摇摇头,意思是她喉咙有伤,不想吃。

白天佑看到江竹芽脖子上那一道深深的伤口,现在吃饭的话,的确会很痛苦,于是缩回手,把拿在手里的那四分之一块馒头给了二弟白天泽,老二的饭量大,半个馒头不过是打个底不太饿而已。

加上这一点,虽然也不会吃饱,聊胜于无吧。

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红色暖瓶,上面写着“农业学大寨”,应该是白天住院的人,用过的还没有收走,白天佑走过去拿起来摇晃了一下,里面居然还有半瓶水。

他在包袱里掏出一个军用搪瓷缸,从暖瓶里倒了点水,洗了一下搪瓷缸,水还温热的,他有点小开心,这足以证明这水是新鲜的,温温的水小妹喝了肚子不容易疼。

否则,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到处给她找热水喝。

他先倒了杯水让三弟白天霖喝了,再让二弟白天泽喝了,然后慢慢的喂白小妹喝水,让她一口水一口馒头的吃,白如冰也饿了,倚在江竹芽的怀里,一会儿就乖乖的把半个馒头吃完了。

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四岁的孩子已经很累了,刚才又哭了那么久,此刻吃饱了,又在她认为最安全最温暖的妈妈的怀里,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她安静的睡着了。

白天佑这才有时间,把自己手里的那一小块馒头吃了,喝了半杯水,问问两个弟弟还喝不喝,白天霖不喝了,白天泽又喝了一杯,诶,这白老二真是能吃又能喝啊。

白天佑又倒了点水把搪瓷缸洗了洗,只有这一个杯子,嫌弃也没有办法,想多用点水洗洗都不能,壶里的水不多,还得留点,万一小妹晚上还要喝水呢。

洗好了搪瓷缸,他给江竹芽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江竹芽还很虚弱,可是她也没有把白小妹放下,孩子没有安全感,怕放下她会醒。

“能自己端着喝吗?”怕吵醒了刚睡着的小丫头,白天佑尽量放低声音问。

江竹芽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脖子不敢动的太厉害,太疼了。

她又渴又饿,可是现在她的喉咙不能吃东西,不过,喝点水应该还是可以的。

她用一只手搂住小姑娘,空出一只手去接杯子。

长时间的昏迷,又长时间的抱着一个快四岁的大孩子,她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

白天佑的心有些动容,这个女人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上还有伤,一定是很虚弱很疲惫,可是她抱着妹妹一直都没有松手,就算妹妹现在睡着了,她也没想把妹妹放下歇一会儿。

他把盛水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轻手轻脚的把小妹抱到自己怀里,还睡得不算太熟的白如冰感觉到了被挪动,不高兴的哼哼了几声,好在没有醒。这小丫头实在也是困极了吧。

本来自己也是个孩子,这小少年还把抱在怀里的妹妹轻轻摇晃着,那样子就像是个小猫叼个大耗子,滑稽极了。

换换场合,这情景都能逗得一个家里的一屋子人笑,可是此时此刻,却只有心酸。

江竹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和这四个孩子遇到一起的,看来这小少年也不打算告诉自己,他就想让自己给他们当妈。

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子的逻辑呢,她可以假装相信,可是别人会信吗?这具叫姜猪丫的身体才十六岁,怎么也生不出他这个十多岁的大孩子啊,这个头比她好像还略高些吧。

江竹芽揉了一会儿发酸发胀的手臂,才把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端起来,水温温热热的,滑过喉咙时,并没有引起强烈的刺痛感,反倒是很舒适,于是她把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这杯水一下肚,顿时感觉小腹处涨胀的,从这具身体上吊到现在已经一整天过去了,她迫切的想去卫生间。

江竹芽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她怕这具身体一移动会头昏,会腿软,好在都没有,她和白天佑指了指外面,白天佑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小孩,瞬间就懂了她的意思。

“你小心点。”白天佑叮嘱她。

江竹芽点点头,摸索着下了床,打开病房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先探出头到走廊上看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盏瓦数不高的白炽灯在走廊的一头发出昏暗的光。

走廊这边也有一盏灯,不过大概是坏了,并没有亮。

卫生间并不难找,因为那飘荡着的强烈的味道,会指引它所在的方向。

江竹芽蹑手蹑脚的走到走廊尽头,看到挨着的两个门写着男厕,女厕。

江竹芽方便完了出来,一路看着路过的房间的牌子,都是病房,里面也没有人,有的房间床头柜上还有些生活用品和垃圾,江竹芽猜测是镇上住院的病人,晚上回家住了。

水房。

江竹芽摸进去,锅炉的火已经熄灭了,那烧水的大水壶却还非常热,她提了一下,有点重,里面的水还不少呢。

再旁边一个门是药房,想起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她溜进去找了一管药膏,没犹豫便涂上了,早一分钟用药,早一分钟好。想到那几个孩子,又拿了点儿童感冒发烧拉肚子的药,钱是没有的,现在人的思想是以国为家,自家的医院,自家的药,给自家的娃用,正合适没毛病。

这时,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江竹芽赶紧藏到门后。

第四章 幸好捡到了一个妈妈

“见没见到四个孩子?”是一个很年轻,但是很威严低沉的声音。

“没有,没有,今晚我值班,现在是农忙季节,一个病人都没有。啊,同,同志饶命啊,您,您把枪收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回答的应该是个大夫,前面时说话还很从容,半程时看到了吓人的东西,这声音有点抖。

“我是问枪响之后有没有进来过人。”

“没有,肯定没有,我一听见枪响就把病房那边的门锁上了,我在这边门诊看着门,一个人都没来过,要是有四个孩子,我怎么也能看见的。”

“要是撒谎,你就不用活了。”

“不,不敢撒谎,首长,我,我不敢撒谎。”

那脚步声匆匆的响着,在这样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好像曾在一两个病房前面停下过脚步,应该是从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就又急匆匆的走了。

所有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之后,病房和走廊的灯刷的一下全灭了,应该是有一个总开关,被关掉了。

*

白天佑在病房里也听到了脚步声,开始他以为是出去的那个假妈妈回来了,随后马上感觉出不对了,这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他抱着小妹躲到门下面的位置,对着白天泽无声的招手。

白天泽会意,一手扯过三个包袱,一手扯过弟弟,紧紧的蹲到了白天佑的身边。

哥哥包袱里的馒头还没吃完,必须随手拿着,弟弟不能分开,更要不松手的带着。

走廊上的说话声时说时停,脚步声也是走走停停,隔得太远,说的什么他听不完整,只听到是找他们四个的人,现在他谁都不相信,他想带着弟弟妹妹逃走,他自己一个人带不走弟弟妹妹,那他让假妈妈带他们逃走。

动不动就开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是个半大孩子,虽然不知道好人和坏人具体怎么界定,但是能这样随便杀人的肯定都不是好人。

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不过,这个假妈妈应该是好人,他直觉她就是个好人,肯抱着他的妹妹温柔的哄着的人一定是好人。

那车上护送他们的那两人,见妹妹哭泣,不是不理睬就是呵斥。

好在,那脚步声路过这间病房门口时并没有停,其实,就是停下来看,从门外也看不到他们,他们躲在门下面的视线盲区。

很快,脚步声过去了,假妈妈呢?听声音应该没有人被抓,她怎么还没回来?是嫌弃他们四个累赘,已经自己跑了吗?

正在白天佑前思后想的时候,病房里和走廊里的灯刷的灭了,他的心仿佛也和那灯光一样刷的凉了。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他刚捡到的一个女人,身体轻的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能不费力的抱起来,明明认识了也没有几个小时,明明还是自己骗人家,可是,这种莫名的依赖从何而来呢?

*

江竹芽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使得走廊上也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摸着黑凭感觉走回原来的病房,轻轻的推门,推不动,推不动很好,证明里面有人,从刚才就提起来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

虽然她知道这几个孩子没有被找到,可是,她怕他们乱跑,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她又是和他们怎么遇见的,可是那几个孩子却不知道为何让她有点惦记,有点心疼。

明明前世的她被孩子伤透了心,发誓再也不想要孩子的,明明他们是说谎骗她,说她是妈妈,说他们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自己却好像有点心甘情愿?

是从她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就给了她温暖吗?

她能猜到可能是这几个孩子救了她,把她送来了医院,孩子自己只有那么点吃的,还分给她一半,在给她倒水的时候,还怕她嫌弃,先洗了洗杯子,那些水他很珍惜,他给自己都只肯倒了半杯喝,却舍得给她洗了杯子,还给她倒了满满一杯水。

那个少年很疼爱自己的弟妹,自己少吃少喝,都让着弟妹,这样疼爱自己弟妹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说自己是妈妈,就是为了给小妹妹一个安慰吧。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和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大,可是自己那个儿子,什么好吃的都恨不得全吃到自己肚子里。算了,既然自己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了,就不要再想他了吧。

*

“是我。”她哑着嗓子,小声艰难的说。

顶着门的力道松了,有东西被搬开的轻轻的摩擦声,江竹芽小心的缓缓的推开了病房的门,借助月光,看到了四个孩子,大的抱着小的,二的牵着三的,小的还睡着,模模糊糊的看到三个孩子的脸上那没有消除的惊恐。

她侧身进来,反手关上门,发现门边还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床头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有力气,把这两个铁皮的床头柜搬过来的。

孩子们脸上的表情深深地触动了江竹芽的内心,这几个可怜的孩子啊,像受惊的小鹿,惶恐又无助。

她听见那个老三小声的呢喃:“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句话让江竹芽彻底破防,她一把把老二老三搂入怀里,轻轻的拍着他们的背,哑着嗓子低声说:“别怕,有妈妈呢,妈妈在呢。”

没想到,她这一抱,让一直都还咬牙坚持着的两个孩子,呜呜呜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八岁和六岁的孩子,忽然亲人都不见了,忽然又被人挟持着走了一天,哥哥还偷偷的告诉他们,那几个人不是好人,因为他们见死不救,不是穿真军装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刚才,又发生了枪战,应该死了人,还有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人在找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医院病房,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们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啊。

江竹芽搂着他们慢慢的往前走,走到一张病床边,把他们一个一个抱上床,脱了鞋子,这时,白天佑也抱着妹妹躺到了一张病床上,这长长的一天,他好累啊。

幸好捡到了一个妈妈,他可以松口气,歇一下了。

本来是最危险的地方,因为有了这个妈妈,莫名有了安全感,他居然想睡一下。

江竹芽一手拍着一个,忘却了她本来还肿痛的喉咙,轻轻的哼着一首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臂永远保护你。

世上已静快快安睡,一切温暖全都属于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醒来,妈妈都给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等你醒来,妈妈都给你。

睡吧,睡吧,亲爱的小宝贝......”

这是她前世哄儿子......算了,不说前世,前世已矣。

既然已经重新来过,那就只说今生,今生好好活。

她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拍得越来越轻,孩子们的呼吸逐渐均匀绵长,都睡着了。

睡了好,睡好了好迎接明天,明天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这几个孩子。

孩子们都睡了,江竹芽却不想这样坐等未知的明天,她想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几个可怜可爱的孩子,在她穿越的第一时间撞了上来,也是冥冥中的缘分吧。

即便她这一生不想再有孩子,要过和前世不一样的人生,她也一定会把这几个孩子安置好,送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找到他们的家人。

她轻轻的站起来,这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了,因为涂了药,伤口也不那么痛了,这具身体平时全年无休天天干农活,虽然瘦可是也被繁重的劳动磨练出来了。

至于前生,前生她兼职跆拳道教练,是专业级别的黑带八段,若不是她不好惹,前世她那个婆婆早把她扫地出门了。

说好的不说前世。

她现在不可能一下子恢复到前世的段位,但是花拳绣腿,自保逃跑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所以,她打算偷偷的溜出去看看,枪战刚发生不久,老百姓也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不会破坏现场,她这时候出去,也许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了就做,她轻轻的开门出去,又把门仔细的关好。

江竹芽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出门,黑暗中一双眼睛刷的睁开了。

白天佑是军人家庭长大的孩子,从小是被爷爷被叔叔当成小兵蛋子训练到这么大的,五感十分敏锐,他听到假妈妈出去了,想着起身去看看她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扔下他们走了。

可是,他又听见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他调整好呼吸,半睁着眼睛小心地观察,走进来的是假妈妈,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借着月光一看,是暖瓶,她去打水了?

江竹芽刚才想着水房那尚有余温的大水壶,估计晾到明天早晨就凉透了,小女孩早起喝凉水恐怕要拉肚子,她拿着暖瓶赶紧去打了一壶回来,这样明早喝还不会太凉。

放下暖壶,看看四个孩子,都睡得很安稳,她这才轻手轻脚的又出了门。

白天佑在心里想,既然她能惦记着给他们打热水,那就不会扔下他们不管吧,刚才出去是打热水,现在估计也是做什么事去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心突然安定了下来,他对这个假妈妈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他不去追江竹芽了,他得守着弟弟妹妹。

他闭着眼睛躺着,把耳朵,鼻子都舒展开,尽量捕捉这暗夜里的一切靠近这间病房的声音和味道。

走廊里月光透进来的少,光线就比较暗了,江竹芽摸索着找出去的门。

进到医院时,她是昏迷的,并不知道从哪个门进来的,但是她刚才听到了值班医生说的话,也知道那群搜查的人离去的方向,是门诊有人的那个方向,她向走廊的反方向走。

运气不错,走了不远,就摸到了住院处对外开的大门,也就是白天佑带他们进来的那个门。

那个门被一个大铁门栓插着,门栓一头挂着一把实心大锁。

这把大锁太大了,江竹芽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质感,让她的心凉了半截,这个大锁怎么开,她可没有穿越金手指,没有用一根别针就能开锁的技能。

她连别针都没有。

她要去偷钥匙吗?

她赌气的把锁扭了一下,奇迹出现了,锁头居然开了。

并不是她穿越金手指得到了力大如牛,可能是这锁太大了,要锁上需要把子力气,而那大夫匆忙之间,又害怕,草草的按了一下卡扣认为锁上了,其实,只是虚虚的挂上了,锁扣没有卡进去。

此刻,被江竹芽一扭,锁开了,这是运气爆棚啊。

摘下锁头,轻轻的拨开门栓,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门出去。

把锁头依旧挂在门栓上,轻轻的把门关上,让门栓搭在门栓槽外,不细看门还是锁着的。

她弯着腰,尽量把自己隐藏在暗影中,所幸这具身体又瘦又小,她观察医院门口的这条路,如果刚醒来时没听错的话,枪战就发生在这附近。

往左看看,没什么异常,往右一看,一辆吉普车停在路边,关键是,吉普车的门是开着的。

江竹芽借助树影,柴草垛,门楼的阴影,迅速的靠近那辆吉普车。

光顾着看前面的车了,没注意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帆布袋,这会儿也顾不上看里面是什么,顺手先提上。旁边躺着一个人,那不管。

待靠近了吉普车,先看到的又是一个人躺在车旁边。

江竹芽大着胆子走过去,死过一次的人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地上有个金属的什么东西,反射着月光,江竹芽摸起来,是个打火机,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好东西,装口袋里。

绕着车看了一圈,司机一侧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既然没气了,那就躺着吧。

车的四个轮胎都有气,她没管地上躺着的人,先爬上了车,车上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她想起刚捡的打火机,摸出来用手笼着,小心的查看了一下吉普车,钥匙在,也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这是谁的车?

她把火机往后排座一照,有个娃娃,娃娃的上面有一小块脏兮兮的圆筒形的布,江竹芽下意识的看看自己右手的食指,一个深深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这块布是她包扎手上的伤口的布,怎么掉在这个车上,还有这娃娃,分明是小女孩的东西,她脑子一下子清明了,他们原来是坐这辆车来的,到了这被袭击了,跑去了医院里。

一个主意浮上心头,既然是坐这辆车来的,那就坐这个车离开吧,不管去哪,总比等在这被不知道什么人抓住要好吧。

开车对于前世的人来说,是每个人的必备技能,她更是不差。

拔了钥匙,跳下车,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他们是什么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咬牙忍着害怕摸他的口袋,上面下面,裤兜,腰里,摸到的东西也来不及看,通通塞到刚刚捡到的帆布包里。

看不到,但是手能感觉到,有钱,有票证,还有在腰里摸到的枪,在腰后摸到的子弹夹,若说摸了第一个的时候还怕得牙齿咯咯响,第二个,就好多了,第三个更是顺手。

倒在车左边的那个人收获不多,想了一下他身在的位置,应该是个司机。

和帆布包同位置的人收获和第一个人差不多,有钱有票有枪有子弹,他的枪是拿在手里的。他俯卧在地上,把拿枪的手压在了身下。

摸完了三个死人,江竹芽把帆布包放上车,轻轻的关好车门,她猫起腰以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最快速度往医院跑,开了大门,进入病房,想喊他们起来,却发现她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只好走到床前轻轻的用手推,“老大,快起来,咱们走。”

“老二老三,快起来,咱们走。”

白天佑本来就没睡着,这时候一骨碌就爬起来了,也不问江竹芽要去哪,总之他就是相信她不会害他们。

离开这也好,去哪都比原地安全。

这时,江竹芽已经抱起了白小妹,白天佑推醒了白天泽和白天霖,拿起了他们那三个包袱。

等他们都穿好了鞋子,人也都清醒了,江竹芽抱着白小妹推开门低声对孩子们交待,“跟我走。尽量别发出声音。”

她在前面抱着小女孩,白天佑跟在后面一手提着三个包袱,一手拉着白天霖,白天泽跟在最后。

无惊无险的出了大门,一大四小直奔吉普车。

刚才江竹芽只是把车门关上了,并没有锁,此刻她来到车前,单手拉开后车门,让他们三个快点上去。

白天佑把白天霖先抱上去,自己再爬上去,接过江竹芽手里的白小妹,这孩子这么折腾居然都没醒,长时间精神极度紧张后再放松,导致她进入了深度睡眠。

看到机灵的白天泽已经爬上了副驾驶,让出后座上的位置让妹妹睡觉,江竹芽爬上车,插上钥匙,打火踩离合挂档,一气呵成,吉普车嗖的一下开了出去。

车子开出去之后江竹芽才想到一个问题,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往哪个方向开,赶紧问白天佑,“你们想去哪儿?”

白天佑也不知道要去哪,如果回家的话,还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 吧,可是不回家,去哪呢?

他想就算不回家,也要离家近一点儿,这样,等家人回去找他们时,能更快的找到他们。

“往南开吧。”白天佑说,来的时候是一路向北的。

江竹芽观察了一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辨别了一下方向,果断的掉头,向来时的南方开去。

吉普车的轰鸣声不小,尤其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可是从他们把车子开出去,又掉头开回来,再开出这个小镇,没有遇见一个人来阻拦或者查看。

白天佑忍不住在心里想,在医院找他们的人去哪了?带走他们的人一共三个,刚才他看到全部死在了吉普车附近,他还故意挡住了老三的视线,没让他看到,老二直接从另一侧上车,也不知道看到没有。

杀这三个人的是谁?是到医院找他们兄妹的人吧,找到他们兄妹要做什么?

他忽的抬起头,这个捡来的假妈妈居然会开车,看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满脸的穷苦相,身上饿得没有二两肉,怎么看都是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村女子,她怎么还会开车呢?

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很快就和自己和解了,他只要知道假妈妈是好人,跟着假妈妈,比被别人抓走强就行了。

想明白这一点,一阵疲惫席卷而来,一天又半夜,他也没怎么睡,如今在这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在吉普车的颠颠簸簸中,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江竹芽也很疲惫,她今天还死了一次。

四个孩子都睡着之后,瞌睡虫弥漫在整个吉普车中,她感觉也非常困,任何情况下,疲劳驾驶都是十分危险的。

在开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拐下了大路,顺着七扭八歪的小路,驶进了一处隐秘的林子里,确认周边很安全之后,她也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

自己这是在哪里?为什么自己这么轻盈?

为什么自己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地上?

她躺在地上,胸前是大片的血渍,头部磕在地板上,也有血汩汩涌出,他的儿子就那么冷漠的看着她,不,不只是冷漠,还有狠毒,还有厌恶,还有仇恨,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叫救护车呢?

只见他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给自己的爸爸打电话,他说什么?“爸爸,那个黄脸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流血了,还吐了血,好像是死了。”

那是她的儿子,她拼了半条命生的儿子,怀孕的十个月一直凶险异常,进手术室做剖腹产时连遗嘱她都写好了,他怎么能这样说她?她的心应该好痛吧,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痛了呢?

江竹芽一低头,看到的是自己几乎透明的身体,她死了吗,她这是变成了阿飘吗。

这时电话那边传来说话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她听得清清楚楚:“儿子,你要是害怕,就到别的房间去,我和你妈妈一会儿就回去。”

他妈妈,他妈妈不是自己吗?江竹芽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飘在空中的自己,怎么一会儿又要回来一个自己吗?

还没等她想通,她儿子转身就出了房间,连一眼都没有再看她,任凭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阿飘有什么时间观念呢,她这个房间里飘飘,那个房间里飘飘,她和丈夫的卧室里挂着他们的结婚照,他们都笑得那么甜。

她儿子在房间里吃着零食听着音乐看漫画。

惬意得很。

门开了,她丈夫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闺蜜李晓颖。

小颖来了,小颖一定会送自己去医院的,不过现在去医院也晚了,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这时,儿子从他的房间里冲出来,喊着:“爸爸,妈妈,”扑进了李晓颖的怀里。

她定住了,她这个阿飘定住了,儿子为什么对着李晓颖叫妈妈?

“爸爸,妈妈,那个老女人死了,这回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了吧。”

他们一家三口?

“邱斌,不许乱说话。”她的丈夫邱涛呵斥了儿子一句,转头对李晓颖说:“你去看看她。”

李晓颖把儿子送进邱涛的怀里,走进了书房,她,江竹芽还在地上躺着。

李晓颖蹲在她的身前,先是试了试鼻息,又把了把脉,然后翻开眼皮看了看。

仿佛在看一只猫一只狗,不对,自己养的猫和狗也是有感情的,她却一点悲伤的神情都没有,似乎还有点愉悦,这是她无话不说的闺蜜应该有的表情吗?

李晓颖是从农村考进城市中学的贫困生,和江竹芽是同学,李晓颖的父母重男轻女,给她极少的生活费,想着等她受不了苦退学的时候,好把她嫁人换点彩礼钱。

可是李晓颖遇见了她江竹芽,她父母有一家上市公司,她是独生女,李晓颖和她成了好朋友,好闺蜜,和她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吃住都在她家,从初中到高中,并在她的资助下,读完了大学,进入了她家的公司上班。

她在读经济学博士的时候,通过李晓颖认识了邱涛,邱涛和李晓颖是同乡。

邱涛对她无微不至,言听计从,各种小心机的讨好她,两个人很快热恋了。江竹芽的父母不同意,他们透过邱涛虚假的表象,看到了他的欲望,可是她有强大的闺蜜洗脑啊,和父母决裂后,在闺蜜的祝福下,她和邱涛领证结婚了。

李晓颖走出来对邱涛说:“没有生命体征了,不过,救护车还是要叫的。”

邱涛给救护车打电话,江竹芽看到李晓颖进了她和丈夫的卧室,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换走了她床头柜上天天吃的褪黑素。

邱涛看见了提醒李晓颖,“赶紧处理掉,没想到还真能诱发猝死。”

李晓颖把瓶子里的药倒入马桶冲走,把空药瓶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

救护车来了,拉走了已经死去多时的她,她的父母在医院里哭晕过去好几次,一夜白头。

他们怎么都不相信他们那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女儿会猝死。她们的女儿从小热爱运动,是跆拳道高手,身体一直都很好。

邱涛要火化她的身体入土为安,她的父母在火葬场用一盒假骨灰换走了她的身体。

他们报警了,他们还找了最出名的私家侦探。

她是阿飘,她飘在父母的身边,想给他们擦一滴眼泪都不能。阿飘没有心,可是阿飘的整个身体都疼,一疼就更透明了。

她飘回家里,李晓颖住她的房子,睡她的丈夫,亲她的儿子,花她的钱。

邻居们都夸她,“晓颖 啊,幸亏有你,要不这孩子忽然没了妈妈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呢。”

法医解剖了她的身体,警察开始调查,从楼下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空药瓶,从各种地方找到各种各样的线索和证据。

她博士毕业后创办了一个公司,很快上市,可是她婚后一直都没有怀孕,因为她每天吃的维生素都被加了一片避孕药,这就导致她无法自然怀孕,于是在闺蜜李晓颖的建议下,她和邱涛去做了试管婴儿。

试管婴儿用的受精卵是李晓颖和邱涛的,让她怀孕,让她生孩子,让她养孩子,她这个经济学的博士就不能去她一手创办的公司上班了。

十多年来,邱涛和李晓颖觉得他们已经掌握了整个公司,所以,她江竹芽可以不用活了。

私家侦探在警察之前,把调查结果给了她的父母。

两位老人把她创办的公司捐给了慈善机构。那还是她在进剖腹产进手术室前立的遗嘱,内容是,她若有意外,全部身家都留给父母。那时他怕邱涛担心,立遗嘱的事邱涛并不知情,她平安产子后,这份遗嘱完全被遗忘在保险柜里吃灰。

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两位老人处理了她的公司,也把他们自己公司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两人开着一辆小货车,撞上了载着邱涛李晓颖和邱斌去郊区度假的车,小货车上装满了汽油桶,两辆车同时爆炸起火,路上没有行人,等到救援人员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了。

她飘着,看到父母投胎到了富贵的人家,两个人锦衣玉食,聪慧漂亮,备受宠爱。

看到邱涛,李晓颖,邱斌三人投生成了农村的土狗,主人家的孩子拉完了屎后,女主人尖着嘴发出一种特有的声音叫它们来吃。

三只狗为了一泡热屎争抢,它咬了它的耳朵,它咬了它的脖子,天天见血。

真好啊。

她无牵无挂的飘着,飘到了下个世纪,高楼大厦,日新月异,各种先进的科技,目不暇接,她是一个爱学习的博士,反正也是百无聊赖的飘着,不如一边飘一边学。

一个阿飘有什么时间观念,一个阿飘有什么空间限制,看够了钢筋水泥,又去看刀耕火种。

咦,满大街的标语,沸腾的口号,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到处撒野,把戴着厚瓶底眼镜的老人拉到高台上,把大牌子挂在他们脖子上,对他们殴打辱骂,剃掉他们一半头发,很多人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选择自杀......

学生们不上学,对老师任意侮辱,戴着红袖章的半大孩子无人管束,四处打砸抢,疯狂,太疯狂,她作为一个阿飘都有点害怕。

她赶紧飘走,即便是一个阿飘,也要飘得快乐不是吗?

欸,那四个小孩子依偎在角落里,连哭都不敢大声,为什么?他们家的大人呢?

她好奇的在他们身边飘着,看着老大照顾着三个弟妹。她不喜欢孩子,但是,她飘了这么久,前尘往事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一个四十岁的女阿飘对孩子的那种天然的爱护,又显露了出来,这几个孩子吸引着她在他们身边飘着。

老大真懂事,老二真机灵,老三真听话,这小女娃,这小女娃生得太好看了,她活了四十岁,又飘了不知道多少岁,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娃一直嘤嘤哭着,偶尔笑一下,她这个没有心的阿飘整个都要化掉了。

就这样飘着,看他们每天都干什么,看他们怎么熬过没有大人的日子。

这是什么人要带他们走?态度不太好的样子,她很担心,一路飘着跟过去,那小女孩找妈妈,哭得她这个没心的阿飘全身都疼,越疼越透明,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要哭坏了。

可她只是个阿飘啊,她想摸摸孩子的头发,安慰她一下都不能。

天快黑的时候,小女孩下车了,小女孩喊哥哥说道沟里有个人,她飘过去看,就见那老大正抱着一个也快要变成阿飘的女人,他想送她去医院,他和那两个人据理力争,他赢了,那女人被抱上了吉普车。

车子继续开,她继续飘,在一个小镇上,车停了,孩子们带着那个女人去医院,司机去买汽油,一个男人去买吃的,另一个男人站在车下抽烟,刚打着火机,枪响了。

司机跑回车边,没等上车也倒下了,买完吃的那个男人听见枪响,立刻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开枪,他也倒下了,倒在离车不远的地方,装满食物的帆布包,被他扔出几步远,而那个抽烟的男人,被第一声枪响爆头。

好可怕哦。

她赶紧飘着去看孩子们,孩子们估计吓坏了。

四个孩子在一间病房里,四个脑袋围在那个女人的头上看,那老大说:“她好像没有呼吸了,你们乖乖待着,我去找大夫。”

她飘过去看那女人究竟怎么了,刚一靠近,那女人身上忽然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她这轻飘飘的阿飘吸了进去。

然后,没有然后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她做阿飘的日子结束了。

*

江竹芽在一片鸟鸣中醒来,阳光已经爬上了树梢,这里天亮得早,也就是五点钟的样子。

这一刻,她清明了,原来前生是这样的,原来她的儿子并不是她的儿子,真好,原来她不是猝死之后就穿越的,她还做了那么久的阿飘。

前世的一切既然都已灰飞烟灭,尘归尘土归土了,那今生,她决定不再纠结那些事了,随心所欲的生活吧。

*

趁着孩子们都没醒,她想整理一下昨晚“捡”到的东西。

拉开帆布包,里面竟然有十几个大馒头和十几个肉包子,还有三盒肉罐头,两包炉果,这是一种手指般大小的长方体小点心,酥酥的甜甜的,是这个时代比较常见的点心。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下面还有一包大约二斤的油茶面。

然后就是她从那几个人口袋里掏出来的东西了,这些东西都比较小,一路颠簸着就都到了帆布包最底下。

先是数了数钱,零零整整的都有,从大团结到毛票分票,算了一下,居然有八百六十七块八毛三,这对于身无分文的江竹芽来说,简直就是一夜暴富。

食品票,糖票,粮票,布票,棉花票,还有啥票啥票,江竹芽没仔细看,理一理先收起来。

一个写着地址的小纸条,这地址有点熟悉,江竹芽想了想,阿飘时的记忆很随意,有的牢牢记得,有的不怎么清晰,这好像是四个孩子家的地址。

不管有没有用,收起来就对了。

还有这火机,十分精致,是舶来品,后世这东西值天价,只是不知道,那已经成了男阿飘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不是她心里阴暗,不符合身份的东西,这此时这个大背景下,得来的途径只有一个字“抢”。

重点收藏,他日若有个山高水低时,卖了没准可以救救急。

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件重要的东西了。

两把五四式手枪,卸下弹夹,一个弹夹里面还有八颗子弹,另一个弹夹空了,然后还有两个备用弹夹弹夹,每个弹夹里有十二发备用子弹。

开枪会不会?必须会,江竹芽前世初中,高中,大学那些军训也不是白训的,可是真枪实弹打过靶的,怎么用这把枪,并不难。

不过是送几个孩子,专车配枪还配子弹,细想是怎么都不对劲的。

这枪该怎么办?扔是不可能扔的,不扔放在哪里呢?包里不行,孩子们随时会翻,身上不行,抱着白如冰的时候小女孩可能会发现。

江竹芽看看旁边睡得鼾声如小猪的白老二,回头是睡得七扭八歪的兄妹三个,还有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布娃娃。

那个娃娃很大,差不多有白如冰那么高了。

江竹芽侧过身,小心的把布娃娃从白如冰的身侧拿过来。

原本是个很精致的布娃娃,买的时候应该价值不菲,可惜断了一条腿,小裙子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是那群戴红袖箍的半大孩子给撕坏了,他们说这是资本主义小姐作风,坚决要打倒,要破除。

江竹芽从自己的破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把手枪和子弹紧紧的缠在一起,把布娃娃的棉絮从腿部的破损处掏出来,用棉絮在布包外面再裹一层,塞到布娃娃肚子里棉絮最多的地方,这样从外面用力抱也感觉不到里面有东西。

她用一根布条扎住布娃娃腿部的破损,想着等找到针线的时候,再把它缝起来。

刚刚扎好,她又解开,把六百块整钱和大部分的票塞在断口处,再用布条扎起来。

这样,如果这几个孩子觉得她过分关注这个布娃娃了,她可以说,里面藏了钱。她在做阿飘的时候,跟着这几个孩子好几天,已经发现他们都是极其聪慧,不好欺骗的孩子。

她把布娃娃又小心的塞回到白如冰的身旁。

检查一下车子,想着接下来要往哪里开,随后发现了一个严重性的问题,车子没油了。

想哭怎么办。

她恨恨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就是这个声音,吵醒了最大的孩子。

江竹芽听到他呼吸变了,有挪动身体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他睁开了眼。

这孩子也太敏锐了。

她冲他比了一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的下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江竹芽在组织语言,不知道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白天佑刚刚睡醒,现在是他身上少有的迷糊时间,他脑子没有平时好用,所以还没想明白,这个捡来的假妈妈叫他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一夜之间,江竹芽的喉咙好了很多,发出来的声音不那么难听了。用手摸摸,脖子上的那道伤痕也愈合得只剩一道紫色的印子。

白天佑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这假妈妈不糊涂了,或者说是不想装糊涂了。

“我叫白天佑十二岁,我弟弟白天泽八岁和白天霖六岁,我妹妹白如冰还不到四岁。”白天佑想,既然她能带他们走这么远,自己总该真诚些吧。

“我叫江竹芽十六岁。”江竹芽想,自己当他们的妈妈,在心理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生理上不允许,即便是他们舌灿莲花说出大天来,别人都不会相信的。

白天佑一听她说才十六岁,就知道,这假妈妈怕是要保不住了。他看走眼了,仔细端详一下她的脸,怎么就觉得和昨天他刚一看到时不一样了。

还是瘦,还是黑,还是憔悴,而且是更憔悴了些,可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截然不同了。

“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的孩子,你的妹妹需要一个妈妈,所以你不得已才说我是你们的妈妈。”江竹芽说,虽然前世,停停停,不说前世。

她心疼这几个孩子,尤其是那小女孩,“我给你们当妈妈没问题,可是别人不会相信的。”

“你真能继续当我们的妈妈吗?”男孩自动忽略了其他问题,只是想知道这个妈妈还能不能有。

“我很能干,什么活都能干,做饭洗衣服照顾弟妹,都不用你操心,我二弟弟虽然吃得多,可是他力气很大,也能帮我干活,我小弟弟和小妹妹很乖的,从来不淘气。”

他一口气说下来语气有些急,垂在身侧的手指抠着裤子缝,指节都泛白了。

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带着三个弟妹熬了这些天,刚从江竹芽这里得到了一丝丝的庇护,仿佛是捉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想失去。

而且,最需要这个妈妈的是他妹妹,如果妹妹一醒来,这个妈妈也没了,她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如果,如果你们想的话,如果你们觉得我能行,我,可以试试。”少年那迫切的眼神看着她,江竹芽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总归也是救了自己的人,没有他们,她可能还得不到这次穿越的机缘,否则她如何会飘了那么多年。

既然是缘分使然,那不如遵从宿命的安排,先试试吧,也许会是他们先觉得自己不行,自然而然也就不强求了。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小少年笑了,眼睛里都是今天早上那天边的晨曦。

可是,江竹芽却想打击他一下。

江竹芽决定和这个孩子摊牌,昨晚她没有想起他们的来历,听了他的话,往南走,往京城走,往他家走,可是,她现在觉得回到京城,回到家,他们还会遇到昨天这样的危险。

昨天是机缘巧合,他们下车了,送她去医院了,是他们的善良救了他们。若是他们还在车上,就是那群人不针对他们下手,那会不会误伤呢,那小女孩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会不会被吓坏呢。

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经历,他们还能承受得了吗?

但是她不想说的那样残酷,那小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让她把到了嘴边要打击他的话,收了回去。

“车没油了,咱们走不了了。”江竹芽换了种说法。

“那怎么办?”白天佑有点慌。

“咱们可以就近找个村子,躲在那里过上一段时间。”现在是一九七五年初夏,这个时间线她是知道的,七六年差不多会拨乱反正,然后那些被下放,被关牛棚,被送到各处犄角旮旯地方的人,都会陆续回家。

“不会时间太长,你的家人们就会来找你们了。”

如果不来,那时安全了,她也可以送他们回去。

“你和我们一起吗?”这孩子不关心别的,只关心江竹芽是不是和他们一起。

“你们救了我,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直到把你们交给你们的家人。”反正现在她也无处可去,就陪着这几个孩子吧,还他们的救命之恩。

“我都听你的。”小少年又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十分开心,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未知的困难,是无比幸福的生活。

“好。”太乖了,前世她的儿子长大以后再没有和她说过一次这样的话,算了不说前世,那也不是她的儿子。

江竹芽被白天佑的笑感染了,伸出手,揉了揉小少年的头发,小少年的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很柔软,是她喜欢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几个孩子的容貌,都长在了她的心巴上。

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那,这车怎么办?”白天佑看着这辆车,很有些舍不得。

“咱们费点劲,把它藏起来,行不行?”江竹芽还不单单是舍不得这辆车,她是不想这辆车暴露后,会成为找到他们行踪的线索。而且,有了这辆车,如果他们在这里遇到危险,还可以借助这辆车逃跑,要是能提前搞到汽油的话。

“行,我多的是力气,不怕费劲儿,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我和二弟来干活。”小少年迫不及待的表决心,表示他很有用。

那种怕被舍弃的危机感,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江竹芽心疼了,拍拍他瘦削的肩膀,对他加以肯定:“好,我就知道你很能干。”

听她这样说,小少年不自觉的又挺了挺小胸脯。

她环顾四周,该藏在哪里,怎么藏呢?

这个附近的山并不高,说确切点是一些高高低低的黑土丘陵,黑土层又厚又肥沃。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处土崖,大约两人高,那土崖被一些藤蔓植物爬满,如果能在那土崖上挖个洞,把车藏进去,外面用藤蔓遮掩住,倒不失是个好所在。

就是挖这洞,需要工具啊。

她要想办法弄个铲子铁锨一类的东西,不知道附近的供销社离得远不远,她如果独自前去购买,安不安全。

江竹芽指着对面的土崖说,“要是有个铲子就好了。”

白天佑点了点头,有铲子,他很快能在那里挖个洞。没铲子,砍树做一个木头的,就相对困难多了,但是,也不是不能完成。

这小小少年是个行动派,他观察了一会儿,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清理土崖上爬着的藤蔓,他很小心,尽量不弄断它们,这样,把吉普车藏进去后,把这些藤蔓再梳理好,就可以继续生长,越长越茂盛,遮盖住要隐藏的东西。

江竹芽禁不住在心里给这个孩子比了个赞,她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执行力满格。

这时,又一个孩子从车上下来,是老二白天泽。

他醒了,睁眼在车上看见弟弟妹妹都还睡着,没看见假妈妈,也没看见大哥。下了车,见大哥在一块土崖前忙乎,假妈妈站在那看着大哥发呆。

“天泽醒了。”江竹芽冲他招手,这个娃是四兄弟中最胖的,长得虎头虎脑,圆润可爱,非常讨喜。单看他的外表,会认为他忠厚憨直,事实上他头脑灵活,非常机灵,最善于察言观色。

江竹芽一叫他的名字,可把白天泽吓了一跳,大哥把自己的名字都告诉她了吗?难道以后她就是他们的妈妈了吗?

他挠了挠他圆圆的脑袋,有点想不明白,不过,想不明白的事,他一向都听大哥的。

于是他笑嘻嘻的走过来喊:“妈,大哥在做什么?”

这回轮到江竹芽尴尬了,虽然她答应了白天佑还做他们的妈妈,但是除了昨天她刚醒过来时,白天佑含含混混的叫过她之后,今早都没有叫,这会儿这白天泽一叫,她还愣怔了一下。

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了,和老大说过的事,没必要和老二再说了,他还小。

天真了吧,若说这老大是黑芝麻花生混合馅的汤圆,这老二可是纯黑芝麻馅的汤圆。不过,没吃之前,这汤圆都是白白糯糯的可爱的小团子。

“咱们要把车藏起来,要在那里挖个洞,我在想,去哪里买个铲子或者铁锨一类的东西。”她说这些话的的时候,白天泽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抬手把他的衣服领子翻平,弯腰抻了抻他睡皱了的衣服下摆,还把他裤子上不知道在哪里蹭的土拍干净。

动作如此的熟稔,好像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铲子啊,白天泽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向吉普车跑去,他在车尾处研究了一会儿,打开了后备箱盖,从那里抽出一把工兵铲,他似乎还想从里面拿点东西出来,却好像看到了可怕的东西,愣在那里不动了。

江竹芽本就觉得这孩子十分机灵,看到他在后备箱里找到了工具很开心,现在又看孩子一动不动,似乎还有点害怕,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她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赶紧跑了过去。

里面虽然没有她想像的可怕的东西,却也挺吓人的,是一挺机关枪,吉普车的后备箱很小,本身备有修车的工具,工兵铲,一些野外用的锅具,再塞了这机关枪,几小箱子弹之后,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间了。

江竹芽把另一个工兵铲拿出来,再把锅具也拿出来,一会儿做早饭用得到,然后她对着白天泽比了个嘘的手势后,就轻轻的关上了后备箱。

不敢吵到还在车里睡觉额两小只。

白天泽听话的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工具?”白天佑都没有想到,这小东西倒是想到了。

“以前二叔带我和军队的叔叔开车出去,车陷到沟里时,他们都从这里拿工具挖。”白天泽比比划划的说,大哥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假妈妈,自己和假妈妈说点家里的事也没关系了吧,他自己也觉得叫妈妈挺好的,不能说假话骗她。

哦,还真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路况还不是很好,车轱辘掉沟里,陷坑里,都是寻常,更不要说遇到雨雪天气,通常后备箱里都会准备一些挖掘的工具,好把车弄出来。

江竹芽没有在这个时代真实生活过,她缺少这方面的常识,至于原身,她一个农村长大的女孩子,吉普车恐怕都没见过,更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

江竹芽对着白天泽比了个大手指,“天泽可真厉害。”

白天泽笑了,圆圆的满月大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新月牙儿。

江竹芽和白天泽拿着工具去找白天佑,她把工兵铲递给白天佑:“你们在这里先挖着,我到周围找点水烧开了,一会儿冰冰醒了给她冲油茶面喝。”

冰冰那孩子昨晚啃的干馒头,今早给她换换样,吃点甜的心情也能好很多。

白天泽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妈,咱们有水。”说着,他又跑回吉普车那里,打开副驾驶的门,从座椅下面,像变戏法似的,拉出一个暖水瓶。

江竹芽走过去,接过水瓶,还挺沉,水是满的,拿在手里觉得有点眼熟,举到眼前一看,暖瓶中间写着几个红字:“农业学大寨”,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向阳镇卫生院”。

江竹芽想起来了,这瓶水,还是她摸黑去打满的。

这孩子是啥时候拿上的呢,她都没有发现。难道昨晚她去打水的时候,他是知道的?明明都已经睡着了啊?

白天泽看着江竹芽对着暖瓶上看下看,以为她生气了,嫌弃他拿了公家的东西,小声嘟囔着:“我怕妹妹醒了要喝热水。”

那么紧急逃跑的时候,他还能记得妹妹要喝水,真是个好孩子。

江竹芽摸摸她的头,他的头发不像哥哥的头发那么软,而且也很短,刺得手心痒痒的。

“天泽很好,知道爱护妹妹,不过下次要拿东西的时候,问问妈妈或者哥哥行吗?”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更没有用“偷”这个字。

事急从权的道理她懂得,她不是圣母,但是也不想助长孩子的这种行为,怕带歪他的三观。

这孩子如果太聪明太机灵了,也不好带啊。

其实她有什么底气说孩子呢,她拿的东西更多,吉普车,钱,票,食物,打火机,甚至是枪和子弹,她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说孩子?

“水还是热的呢,一会儿,给你们四个都冲油茶面喝。”江竹芽打开暖瓶盖子,用手试了试水温。

听到有油茶面吃,孩子的眼睛亮了亮,记忆中的油茶面是又香又甜的,他嘴里不自觉的吸溜了一下。然后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江竹芽拍拍他的背,“现在,小男子汉和哥哥去干活吧。等我做好了早饭叫你们来吃。”

“好的,那妈你快点,我饿了。”说完,拿上两个工兵铲,一溜烟的跑去土崖那找哥哥去了。

被一个八九岁的娃叫妈妈,对于一个有四十岁灵魂的人来说,挺自然的,可是对于这具躯体来说,她才十六岁,这具躯体有些微的抗拒情绪,看来,这具躯体还残留着前世的记忆。

虽然有整整一暖瓶的水,可是江竹芽也不敢浪费,她想洗洗锅,把包子馒头蒸一蒸再吃,虽然现在是初夏的天气,干粮凉了口感也不如热的好,尤其是肉包子,再说,食物放置了一夜了,也该高温杀杀菌。

这洗锅的水,她要先找找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到。

清晨的小鸟和小动物都要去喝水,她观察小鸟飞行的方向,小动物的足迹,地上都是树叶,小动物的足迹很难寻找,不过没关系,还有粪便。

确定了一个方向之后,她快步朝那里走去,这个树林很密,树木与树木之间的距离很近,地上都是枯枝落叶,行走苦难,她忍不住怀念自己是阿飘时的日子,想去哪就飘到哪。

*

这具躯体的灵魂,那个十六岁的女孩是转世投胎了,还是也变成了阿飘,游荡在她身边?

脑海里残存的这个叫姜猪丫的女孩的记忆,可是真的十分悲惨。

她妈妈在探亲回来的路上生的她和哥哥,本来算着日子预产期还有两个月才出的门,结果因为是双胞胎又受了些劳累,就早产了生在马路边。幸亏得到了好心人的帮助。

她奶奶恨她,说是都是因为多了她,才导致哥哥早产如此瘦弱,如果只有一个男孩没有她,肯定不会早产了。

她奶奶说她妈的奶只够她哥哥吃,怕她抢奶吃影响他哥哥长大,她被抱回家之后,连屋门都没让进,直接把她扔到猪圈里,说是让她自生自灭。

一路上有好心人相帮,到了村里也有人看见,若是掐死她搞不好要吃官司,那要是饿死的可不关她的事了,毕竟是早产的孩子,夭折也很常见。

也是她命不该绝,正巧那晚老母猪生下了一窝小猪崽儿,老母猪把她也当成自己的猪崽子了,她吃着老母猪的奶,和猪崽子一天一天的长大了,在猪窝里活了三个多月。

姜家给她的双胞胎哥哥办百天宴,请村里的人吃饭,人们吃着说笑着,忽然听见猪圈里传来孩子细弱的哭声,几个好事的媳妇们去猪圈看,吓了一大跳,一个浑身糊满猪粪的孩子,正躺在老母猪的身边吃奶呢。

人们原来还纳闷,不是都说姜家生了个双胞胎吗,怎么今天见到的只有男娃呢,原本都猜测可能是女娃有些残疾,或者已经夭折了不愿意声张,却原来女娃在这里。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几个媳妇赶紧去找村长,新中国成立十多年了,遗弃婴儿致死是要判刑的,现在这种情况又被全村的人看到了,在村长的严厉斥责下,姜家怕吃牢饭,不得已才把这个孩子抱出猪圈养。

原来这个时候,老母猪的猪崽子已经长大断奶陆续被卖掉了。

开始老母猪还有点奶够姜猪丫吃,但这几天它又怀崽子了,一点奶也没有了,姜猪丫两天没有奶吃被饿晕了。

她是被吃百日宴的村民们那叽叽嘎嘎的说笑声吵醒了的,醒了去拱奶,一吃奶还是没有,忍不住哇哇大哭。

姜家奶奶早上喂猪时,看到那赔钱货只剩一口气了,还想着可别今天死,给孙子办宴席怪晦气的,好歹等到明天再断气,赶早扔出去。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哭。如果知道她会哭还会被人发现,管她还有没有气,天不亮就把她扔去公路边的道沟里了。

既然已经被村长盯上了,还有妇女主任时不时的来看看,他们也不敢再残害姜猪丫,就这样吃着和猪狗一样的饭,有一顿没一顿的,姜猪丫居然也活了下来,不得不说这命是真大,三四岁上她便开始干活,干着干着,一转眼长大了。

姜家人看到姜猪丫能干活了,也不是不能给她一口刷锅水养着。

十六岁的双胞胎哥哥要娶媳妇,家里要用钱给彩礼买三转一响,就打算把她卖给隔壁村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瘸腿老鳏夫。

他的婆娘是被他打死的,可他咬定是自己失手,所以只坐了几年的监狱,在监狱里他被人打断了腿,落下了残疾,但是,也在监狱里交了一些亡命之徒做朋友,出了监狱他也有了挣钱的门路。

三转一响的钱可不少,还需要票,女方又咬死了都要最好的,算下来需要五六百块,再加上彩礼就更多了,村里人家谁会拿这么多钱买一个又黑又丑,头上没几根毛,身上没一两肉的猪崽子呢?

也只有这名声不好的老鳏夫才愿意出手。

她的名字就叫姜猪丫,上户口时派出所的人认为一个女孩子叫这名字太不雅观,给她奶奶做了半个小时的思想工作,也没能让她换个名字。

人人都知道她是吃老母猪奶长大的,明里暗里的都叫她猪崽子。

好悲惨的姜猪丫,前世江竹芽的名字是父母给她起的,竹子生命力旺盛,在江边的竹子定不缺水,竹芽就是竹笋,长得快,长得高。

父母希望她健健康康的长大,人生就像江边的竹子一样繁茂,日日长,节节高。

她飘了那么久,还能穿越重生,可不就像竹子一样,只要有一点小毛毛根,就能发芽成长。

*

走得不算远,江竹芽真就找到了一个小水洼,这是一处洼地,春季多雨时这水洼里积满了雨水,算不上多干净,但也勉强能用。

她到的时候,还有来喝水的大型的鸟扑棱棱的飞走,说明这水肯定是没有毒的。

她走过去,把锅子和锅里面的小蒸屉都清洗干净,打了满满一锅水,端着往回走。

江竹芽光顾着看锅里的水别洒出来了,还差一点踩到别人布置的陷阱,只是,这个陷阱看起来有很多年了,并不是新的。

但也变相的说明这里虽然树林茂密,但也不是深山老林,还是有人来的,这里离村子应该不远。

看来,藏车的工作也得快点做,不然,有被撞见的危险。

回到车边,捡了点枯树枝,这东西在这里随手可得,再清理出一片没有落叶的地面,防止落叶燃烧引起森林火灾。

在清理干净的地上支起锅子,准备烧水,调料里面居然有小苏打,放一点到锅里,那个捡来的打火机,可以上线了。

一满锅水很快就烧开了,沉淀,放凉,找了一片又厚又大的叶子,折叠成圆锥形的小桶,把放凉沉淀好的开水,倒进去一部分,一会儿若是用到,就不用再去取水了。

把锅底沉淀物倒掉,加入“桶”水,放上用开水又洗过一遍的小屉,在帆布包里掏出四个包子,两个馒头,蒸上。

做好这一切,她去土崖那叫干活的兄弟俩,只这么一会儿,土崖上已经挖了一个一人高,一米进深的洞了,这两个孩子的实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天佑,天泽,先吃饭,吃饱再干活。”

“好的。”天泽听见她叫,开心的转回身就向她跑过来,天佑跟在后面,脸上也带着笑。

清晨的阳光下,这两个向她奔过来的孩子,身上都带着毛茸茸的金光,那脸上的真诚和喜悦,慢慢的修补着她那颗前世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

声张:把消息,事情等传出去。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