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灵毓系统996是小说《快穿:每次都是地狱开局》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音冰儿写的一款快穿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快穿:每次都是地狱开局》的章节内容
头好疼。
嗡嗡作响,眼前都隐隐的黑,看不清周遭的嘈杂。
殷灵毓拼命捋清了脑袋里被系统996灌进来的剧情。
原身名叫殷灵毓,十二岁,是初唐年间的一户耕读人家的小女儿。
说是耕读人家,其实完全就是有几亩地,有头牛,若不做别的,也算殷实,但家里尽全力供着她的兄长读书科举,日子就紧巴巴的了。
在原身的记忆里,家里简直是拼命的供着自己的兄长读书。
而兄长虽说傲气,文章上也争气,又遇了贵人收徒,才二十多岁,竟也一路考了上去,上京去考进士去了。
只是到了京城后写信说银钱不够,身体不适,居无定所,理由不一而足,但都是要钱。
原身本就因为是母亲年岁渐长后才意外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身子弱,干不了重活,不怎么受重视,有时还要喝药,耗费银钱,这样一来,干脆被跟着家里的牛一起卖了。
可原身有副好样貌,又因为干的农活不多,算是白净,辗转竟也被人牙子带上了京,卖进了花楼里。
如果故事仅仅到这里倒也没有什么的,只是原身在花楼门口,即将被带进去的时候,见到了自己的那个哥哥。
他是这一届的探花使,穿着簇新的衣袍,和未来的同僚们说说笑笑的准备往楼里走,看见原身追着他口称“长兄”更是又嫌恶又鄙弃,掺杂着心虚,色厉内荏。
“堕落风尘,真是没有廉耻,自甘下贱!在下可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在周围人的议论与指点声里,原身根本没有分辨有没有人替她说句话,便已经羞愧的一头撞死在门口。
小女孩的记忆单薄又苍白,经常都是做着力所能及的家务,不怎么出门,唯一的消遣便是偷偷翻看兄长殷明的书籍,因此而懂了两分风骨。
可也是这两分认了字的清醒,让她没办法厚着颜面活下去。
原来她也只值兄长充面子的几顿饭呢。
殷明叫骂完,以为这个怯怯的幺妹会寻死,或者会说不出话,这样就有时间与耶耶阿娘对了口风,原本也的确是如此的。
只是寥寥几句惋惜,一副做样子的薄棺,事情就过去了,殷明仕途照旧。
不过现在这具身体里是殷灵毓了。
殷灵毓抬起头,众人见了有些挪不开眼,殷明能被选作探花使为状元采花,容貌自是昳丽俊美,而他这个妹妹,蹙着眉,如一捧冰雪,眉眼精致又苍白脆弱。
怪不得会落到这里,有人心想。
“是吗?长兄的病好了?小妹卖身为你换的银钱可还够用?”
殷灵毓直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平静而一字一顿。
“你在说什么疯话!”见谎言被戳破在周围这些进士之中,还有他拼命巴结的状元,王家世家子,殷明心中一慌。
为什么事情没有按他的预料发展?殷灵毓明明不是这个性子的。
殷灵毓却不打算放过他。
“长兄,小妹有一事不明。”
还不待殷明处理,早看他不惯的另几个人便开始一唱一和。
“小娘子且说来听听,我等也好为你解惑啊!”
“就是,挚辉兄不会连话都不给小娘子说吧?”
“小娘子想问什么?”
挚辉,是殷明的字。
殷灵毓看向他们,还有越聚越多的围观之人,声音不太大,但很清晰。
“我想问,你们为何而读书?”
“这……”人群一下子有些骚动,有人赶在那些读书人面前笑嘻嘻的喊:“当然是做官发财啊!”
“去去。”有人傲然仰头:“自然是为了报效朝廷,一展所学。”
“为了改换门楣,效忠帝王。”有人迟疑着,说了个挑不出错的回答。
“读书明理,倒不是一定要做官才能读。”王皓抻了抻衣袖,态度有些隐隐的高傲,他当然也有这个资本,王家的出身注定了他能得到最好的资源。
殷明被带的刚要回答,突然又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怎么?这与你何干?”
殷灵毓上前一步,殷明差点儿要后退,稳住了身形。
“因为我认为。”殷灵毓开口:“读书应该是…为天地立心!”
王皓等人猛然抬眼,眼神变得郑重。
“为生民立命!”殷灵毓将手指向围观的人群,声音放的更大:“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明是在车水马龙的花楼门口,四周却已经鸦雀无声。
“而不是让兄长,如此理所当然的吸食小妹的血肉!理直气壮的鄙弃身不由己的黎民百姓!”
“你的圣贤书,是教你高高在上,教你看不起泥泞里挣扎之人,然后骂上一句活该的吗?!”
“你告诉我!”
殷灵毓的眼神太亮,太炙热,殷明一时哑口无言。
暗处有个人哂笑一声:“这小娘子……可惜非男儿身。”
“陛……”身旁另外一人被那人一瞪,无奈改口:“二哥,她说的出那样的话,是男是女又何妨呢?”
“也是。”
“你…”殷明语塞,干脆抓着殷灵毓如今的境地不放:“你明知清白不保,为何不了断自己?非要出来丢人?”
“我为何要寻死?”殷灵毓看向背后跑出来不少的姐姐们,她们大部分眼神都是担心的,同情的,远远看着她,好像她们不上前,不站在她身边,殷灵毓这个小姑娘就与她们这些女子不是一路人一般。
殷灵毓再次看向殷明,眼底光芒灼灼不息:“我凭什么寻死?兄长,且不提小妹为何到了这里,难道她们就不是大唐百姓了吗?她们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又是谁造成了她们的现状,你,当真不知吗?”
“好!”最胆大的烟儿自二楼推开窗子,将手中的胭脂摔在地上,红艳艳的颜色溅了一地,她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不顾一切的声援着。
“烟儿今日便说一说心窝子话,哪个女子甘愿进了这风月地?有多少是被卖进来的?我们又能如何?”
“我们为什么要背负骂名?凭什么不是卖了烟儿的耶耶?”
趁着这个挺身而出的烟儿在激情演讲,殷灵毓赶紧叫了叫系统。
殷灵毓是个现代人,身患无法治愈的罕见病,才会被系统996拐骗来打工。
“殷愿,殷愿,这就是你说的任务?好好为原身过好原身的一生就行了吗?”
系统996,被殷灵毓起名为殷愿,在脑海里回答她:“是的宿主,这就是第一个任务,完成后领取积分就可以在系统商城里面购买东西了。”
“那我这开局也太地狱了吧?”
系统996不吱声了。
算了,殷灵毓在心里叹口气,能活着,能一辈子又一辈子的活着,也挺好的。
这不就是她答应入职快穿局的初衷吗?江山如此多娇,岁月波澜壮阔,怎能甘心被困在病房里潦草收场呢?
“那新手礼包有吗?”
“报告宿主,已经为你投放了,在你右手边小巷拐角处,当今皇帝正微服带着人在那里关注你这边的动静。”
殷灵毓一顿。
“等等……你别告诉我是……?”
系统996一副很欢快的语气:“是呀,这个世界的李世民呀,你自己选的架空历史组嘛!”
殷灵毓下意识把脊背挺得更直。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我也没有想到一上来就能见到他们好吗?”
“那宿主如果以后有机会去正史,岂不是要走不动路了?”
“才不会!”
殷灵毓在脑海里和系统逗了这么两句嘴的功夫,烟儿已经眼含热泪地讲完了她的话,周遭的反响也不小,掌声不断,喝彩欢呼,老鸨一开始想着拉拉名气,就没有阻止过殷灵毓和烟儿,现在尤其进退两难。
殷明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气势汹汹就想上去动手,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脑海里只想着,只要让这个妹妹说不出话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住手!”老鸨下意识去拦。
这么脆弱一个小丫头,要不是好看她都不想买,能经得住谁打呀?
尤其现在还是属于她手底下的姑娘好不好?之前说的那几句话,她听着都又感动又震撼,叫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在大门口给闹出人命来了就不美了。
李世民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一路从人后挤过来,抓住殷明的手腕,轻松将其甩到一旁,倒惹得围观的人群惊呼几声。
殷明狼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灰溜溜的爬起来想跑,王皓拦住了他,轻蔑的哼了一声:“吾等耻与尔为伍。”
一旁的人拔了腰间佩剑,撩起衣襟,割下一块儿,往地上一扔,几人把长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地上多了四五块衣料。
人群中传来欢呼,殷明愤愤地捂着脸,跌跌撞撞挤开人群跑了。
李世民低头去看殷灵毓,很认真的问她:“要和…和我走吗?”
后面有个人以袖掩面,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我的青天老爷好陛下呦!
这是花楼!花楼!
您这么光明正大在这儿说这种话……明天早朝就不怕挨某人骂吗?
房玄龄心里苦,但没法说,自家的陛下能怎么办。
只能寄希望于夫人不会知道自己跟着陛下出现在这里了……虽然希望很渺茫。
殷灵毓有些紧张的抿唇,下意识退后一步,行了个叉手礼。
“殷灵毓,见过这位郎君。”
李世民伸手虚扶一把:“殷小娘子不必客气,可要跟我回家?你这样的见识,不该埋没在这儿了。”
十旬一假,难得有休沐又难得出来逛逛,就碰见这样的一个惨兮兮的小娘子,李世民实在怜爱。
殷灵毓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一黑。
这具身体到极限了。
“哎!”李世民吓了一跳,伸手给人拎着衣领子拎住了,轻飘飘的,跟只小鸡崽子没什么区别。
衣服是人牙子忍痛给扮上的,质量还不错,李世民干脆扯了荷包扔给一边不知所措的老鸨,单手把殷灵毓一夹,带走了。
老鸨呆愣愣的捧着荷包,半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脸一垮。
就那样的小娘子,又漂亮又有才学,性子也独到,要是能留下,她这儿还不得被文人墨客挤爆满了啊!
可惜了。
不过走了也好,这儿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地儿,趁着没进这个门,干净着走,那郎君一瞅也是贵气的,殷小娘子过不了苦日子。
把人带到马车上,李世民吩咐车夫先把房玄龄送回府门口再回宫。
殷灵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殿里未点灯,是暧昧的昏黄色。
这是……大明宫吧?
殷灵毓半支起身子,被子从身上滑落下来,衣服没被换过,只是睡的有些凌乱,嘴里残留着淡淡的苦味,应该是喝过药了。
侍女掌着灯推门而入,看到殷灵毓醒了,连忙放下灯,柔声道:“小娘子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饿了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殷灵毓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殷灵毓有些窘迫的低下头,起身想要下床。
“请问这是何处?”
侍女弯腰想要给殷灵毓穿鞋子,殷灵毓不适应的躲了躲,侍女便体贴的起身立在一边。
“小娘子,此处是太极宫偏殿,是陛下将您带回来的,婢女负责照看您,您叫婢女青叶就好。”
殷灵毓犹豫一下,还是抬头:“青叶姐姐,能麻烦给我拿一点东西吃吗?”
青叶应了一声便退出去准备食物,不多时拎着一个食盒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就摆到了殷灵毓面前,看起来在她还没醒时就已经准备着了。
她刚吃了几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世民挽着长孙皇后走进屋内,看到殷灵毓正在吃饭,松了口气,对着身侧的长孙皇后笑道:“梓潼你瞧,殷小娘子醒了。”
殷灵毓草草咽下一口,想要起身行礼,被李世民一把摁了回去:“你先吃,不必拘礼。”
他手劲儿大,殷灵毓挣扎不开,只能无奈的低头:“民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殿下。”
长孙皇后声音很温柔:“殷小娘子不必客气,多吃些。”
可怜见的,殷小娘子真是倒霉,遇上那样的兄长家人,御医把脉的时候都直摇头。
先天不足也就算了,身体又长期是没有进补的拖着,脉像虚浮无力,气血两亏,活到现在都是命硬,以后养都难养回来了,怪不得小娘子瘦弱成这样。
殷灵毓垂下眼睫,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多谢皇后殿下关怀。”
李世民毫不在意的一托腮,兴致勃勃的拉着长孙皇后的袖子摇:“梓潼,我跟你说,殷小娘子说话时你不在现场真的太可惜了……”
“陛下还想带妾身再去那儿一趟?”长孙皇后似笑非笑,素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李世民的腰间,轻轻一扭。
“嘶!”李世民轻轻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在外人面前的称呼也顾不得在意,抬手去捉长孙皇后的手腕讨饶:“观音婢…我错了嘛…”
殷灵毓,殷灵毓突然觉得有点饱了。
贞观帝后,名不虚传。
长孙皇后松了手,对殷灵毓笑的温婉优雅:“殷小娘子先填饱肚子要紧,不必顾及本宫与陛下。”
殷灵毓也不打算一直端着,于是低头认真用膳,说是汤饼,其实是馄饨,鸡汤煮的,馅儿细软咸鲜,汤暖胃驱寒,虽然味道有一点奇怪,但也很好吃,殷灵毓一口接一口,把一小碗的偃月形馄饨连着汤都吃完了。
见殷灵毓吃的香,长孙皇后的眼底满是慈爱,下人早已手脚麻利的为帝后上了两盏煎好的阳羡茶并两碟果子。
吃完的碗筷被青叶轻手轻脚收下去,殷灵毓定了定神起身,跪坐久了腿酸,身形有点摇晃,但郑重对着帝后肃拜一礼。
这次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并未阻拦,只是心里更是喜爱这样守礼又懂得感恩的殷小娘子了。
“陛下大恩,民女理应结草衔环为报,民女斗胆,愿为陛下献策。”
李世民眉头一挑,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不过,也合乎这小娘子那般的志向和烈性子。
“你且说来。”
殷灵毓抬起头:“陛下可有何具体的烦忧?”
口气倒挺大,李世民也不打算怪她,小孩子嘛,又是个小娘子,逗一逗乐也就算了,日后再慢慢教。
“这样吧,朕缺银钱,殷小娘子可有何法子?最好还能一边赚钱一边打压现在有钱的那些王公贵族。”
明摆着有点子为难人,这应该是和兄长他们商量的事情才对,长孙皇后嗔了李世民一眼,不过也不打算拆他的台。
李世民促狭的眯起眼睛,看吧,小娘子是有志气有才学,但终归是太稚嫩了,正打算说教两句,就听殷灵毓开口。
“陛下,民女有几种浅见。”
李世民:?
殷灵毓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首先是最直接的方式,再如何有权势的人家,也抵不过一支军队吧?一场恰巧发生的叛乱,一个可以金蝉脱壳的替死鬼,再加上死无对证,足以替陛下在搜刮钱财珍宝的同时解决一些看不顺眼的人。”
长孙皇后温柔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啊?
宁一个柔柔弱弱小娘子,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合理吗?
李世民脑子里只冒出来一个想法。
嗯,他……好像………捞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人回来。
殷灵毓还在继续:“不过这样的操作做不长久,相对来说更适合陛下快速捞一把的方法有皇商和拍卖会,二者相辅相成。”
“皇商可以只做名头,也可以以陛下亲信担任,为皇室所庇佑也为皇室缴纳税款,这个名额可以是有限的,比如衣食住行四方面,分别放出一到两个名额,由各大富商竞拍,价高者得。”
“皇室御用的名头对他们来说更有利可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社会地位,他们会舍得送钱给陛下的。”
“而拍卖会,可以将一些稀奇古怪之物拿来拍卖。例如海外奇珍,皇室用物,或者独特技艺制作出的物品,陛下可派人四处搜罗,或是鼓励百姓进献,进献之物若被选中用于拍卖,便可给予赏赐。”
“王孙贵族大多好华服锦衣,与众不同,因此大多珍贵稀少的拍卖品都可以在他们之中挑起矛盾,互相攀比,拿出更高的价钱,商人地位不高,也需要贵族的庇佑或认可,也会竞拍稀奇物品作为拜礼赠送出去,如此一来,拍卖会也就成功了大半。”
“还有………”
随着殷灵毓的话,李世民逐渐坐直,端端正正跪坐好,开始正视殷灵毓。
青叶蹑手蹑脚给殷灵毓也端了盏茶。
“不过这些都非长久之计。”殷灵毓捧起茶盏,渴了。
而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对视一眼,眼里有些凝重。
听起来,都是可行的。
看来殷小娘子……须得好好查上一查了。
但殷灵毓还没结束。
“最后是相对细水长流的方式,一种是一些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方子,把控在陛下亲信手中,交由皇商或拍卖会进行售卖,另一种是国家博彩,也可以叫做彩票……”
等到殷灵毓说完了彩票,李世民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而殷灵毓敛眸不语。
这个世界,原主的家世也算干净,原主的经历又单薄,利于编造,哪怕后续拿出一些超越这个时间点科技的配方,也可以推说为脑袋聪明,且常年呆在家中,有时间观察天地万物,设想多了些。
但原主见的人少,所以殷灵毓可以有奇思妙想,却不能老谋深算,殷灵毓思来想去,一个干净纯粹的,聪慧而未经社会规训的形象,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才会说出第一种方式的计策,完善自己的人设,一个好用而可控的,一个病弱的,天真而残忍,有些接近毒士的谋臣。
殷灵毓可不打算成婚抑或…留在宫中。
即便对面是李世民。
所以殷灵毓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会“被迫”孤独,但也会被保护,她只需要尽可能的努力去做事就够了。
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儿,李世民也冷静了下来,打算明日早朝后留下心腹再商量,于是吩咐偏殿给殷灵毓暂住,挽着长孙皇后就走了。
太极殿内,晨光熹微。
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冕旒轻垂,遮住了他略显疲惫的面容。昨夜一直思索着殷小娘子所说的那些东西直至深夜,此刻他的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
朝臣们分列两侧,肃立无声,只有殿外的晨风拂过,带起一阵细微的衣袂翻动声。
“陛下。”御史大夫王珪突然出列,声音洪亮:“臣有本奏。”
李世民抬眼望去,只见王珪手持笏板,神色肃然,他心中一动,隐约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昨日申时三刻,有人亲眼目睹陛下微服出现在平康坊的花楼门前。”王珪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更有甚者,房相也随行在侧!此举有违圣德,臣请陛下自省!”
房玄龄老脸一红,目不斜视,李世民眼角余光还看到了魏征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无声叹气,他就知道要有这一遭。
“臣闻陛下竟现身于青楼门前,此举实乃有违圣德,失却君王之威仪!青楼之地,乃烟花柳巷,非天子所宜涉足!陛下身负天下重任,岂可轻率出入此等场所?此举不仅损及陛下圣名,更令天下臣民心生疑虑,动摇国本!”
“昔日隋炀帝荒淫无度,终致国破家亡,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陛下若不自重,何以服众?何以治国?何以安天下?”
“臣恳请陛下,深自反省,戒除轻浮之举,重振圣德,以正视听!”
魏征骂人不带脏字儿,杀伤力却极大,即便李世民自认行得端坐得正也是气得脸色微红,张嘴想反驳,但又无话可说,他最开始的确是存着玩乐一番的心思过去的,这可推不到旁的事情身上。
遇事不决当然是转移话题,李世民当即清咳一声:“事关殷探花使一事,爱卿可有何见解?”
昨晚殷灵毓一番话,简直就是一颗重石砸进了湖面,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京城一晚传遍了那震撼人心的四句,就是那花楼昨夜也被挤了个爆满。
横渠四句威力太大,殷灵毓的名声有多好,民间对卖了她的殷家的骂声就有多大,理所当然的,也连带着殷明的名声臭了个彻底。
魏征蹙眉:“殷明此人,假借疾病,行诈取之事,此为不义;不顾亲情,陷骨肉于水火,此为不仁;目睹苦难,非但不施援手,反横加指责,此为无情。”
“如此行径,可谓无德,无耻,无道,此人已失做人之本,即便身为进士,亦是徒有其表,难当大任,如此心肠,怎可治国安民?其心不正,何以服众?”
“故此,臣请革其官职,废其功名,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顿时也有不少大臣出列拱手:“臣等附议!”
李世民微微颔首,心中暗喜,这下可将众人的火力成功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准奏。”他高声道。
被李世民这么一打岔,魏征也忘了喷他,早朝就这么被李世民糊弄过去了。
等下了朝,李世民叫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留下,还叫了魏征一起,浩浩荡荡就往偏殿去找殷灵毓去了。
几位大臣对殷灵毓也十分好奇,魏征更是郑重的正了正衣冠才迈步进门。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娘子趴在案上补眠,手里还捏着一块儿从盘碟里拿的饴糖。
小姑娘年岁不大,身形单薄瘦弱,头发用发绳绾着简单的垂髻,面色是带些病态的苍白,连带着唇瓣都浅淡没有血色,枕着胳膊,呼吸轻轻的,仿佛一碰都能碎掉。
一群能给殷灵毓当耶耶的大老爷们顿时也怜爱上了,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但李世民急啊,商量昨天那些计策还得找本人不是?于是轻轻推了推殷灵毓的肩膀。
殷灵毓身子一歪,摔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长孙无忌脚边,给人吓得硬是身手矫捷,连退几大步。
李世民僵硬的维持着去推人肩膀的姿势。
救救朕!救救朕!
朕真的没用力气!
殷小娘子这是讹诈朕!讹诈朕啊!
等李世民反应过来,魏征和杜如晦已经把殷灵毓扶了起来,靠在案上,殷灵毓也懵然的睁开了眼睛。
脑袋好痛。
没听说低血糖还有这症状啊。
眼前一黑的时候殷灵毓就觉得不对劲了,非常自觉的去桌子上找糖吃,可惜到底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先晕了。
上辈子虽然没有低血糖,但久病成医,对于现在这副身体的脆弱程度还算是了解和熟悉的。
“民女见过陛下,见过各位……”
几人纷纷围案跪坐,各自自我介绍了一番,殷灵毓一一把人认了,又将饴糖塞进嘴里,端端正正坐好。
“殷小娘子可还好?”魏征偏头看过去,有些担忧:“可是有何疾?”
殷灵毓摇头:“自来身子弱罢了,吃些甜的就会没事了。”
这话说的让人心疼,便是正暗暗忍痛的房玄龄也是一滞。
那殷明,还是处置轻了啊。
李世民把殷灵毓昨日所言的后几条计策复述一番,几人越听越震惊,不由自主的打量殷灵毓。
这样一个小娘子,居然有如此头脑,当真了不得。
房玄龄抚须沉吟,道:“皇商之策,乃以朝廷之名行商贾之事,虽可充盈国库,然恐有损朝廷威严,商贾逐利,朝廷重德,二者相混,恐生弊端,然,若能严加监管,或可一试。”
“拍卖会之举,虽可迅速聚财,然易滋生贪腐,令权贵借机敛财,百姓苦不堪言。朝廷应以民为本,岂可因一时之利而失民心?”魏征毫不留情面,直言道。
“这话就不对了,百姓又怎么会有机会去参加权贵中间的拍卖会呢?这终究是盘中滚珠的手法,百姓最多也就在佛寺买买衣裳。”杜如晦摇头反驳。”
魏征一噎。
“那彩票呢?若不能严加管控,限定额度,也是遗祸无穷,就算能为国库增添些许收入,亦需慎之又慎。”
长孙无忌扯他袖子,魏征才反应过来,当着殷小娘子的面,他似乎应给人家小姑娘留上两分面子才对。
令魏征庆幸的是,殷小娘子情绪稳定,甚至还在点头赞成:“所以需要很多人来管呀,是只有陛下和国家能用的赚钱法子。”
说的也对,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也没法儿要求那么多,不然要他们做什么的,魏征等人这样想。
果然还是那几句话把期待拉的太高了吗?
“哦对,还有方子。”殷灵毓把糖咽了:“民女有一个新的做澡豆的法子,陛下。”
“你且说来。”李世民让几人一通分析也没有那么激动了,明白还得慢慢规划着来,因此听了殷灵毓的话也就不再急着要去实施了。
殷灵毓要说的其实就是肥皂和香皂,大唐虽有胰子和澡豆,到底不如肥皂洁净耐用,且成本也更低廉易得。
“民女曾看见阿娘用草木灰洗衣服,衣服上的油便渐渐掉了,心中好奇是为何,于是做了试验,最终发现将油,草木灰水,加热并混合均匀,再放几天,就是洁净如玉的硬块儿,在水里会化掉,可以洗衣洗发洗手,民女称之为肥皂,若是再加入一些带香的花草,就是洗完后能留香的香皂。”
“就这两样?”长孙无忌犹疑,毕竟他也是知道的,胰子要猪胰和豆粉,澡豆也要皂角和草药,都不是能随取随用之物,民间洗衣大多还是锤制,最多用些皂角和草木灰。
皂化反应嘛,殷灵毓心里有数,自然不慌不忙:“是,口说无凭,民女可以做一些拿给陛下瞧瞧。”
李世民大手一挥:“不必,朕信你,叫人去做一些试试就是了,若是能成,也是利民之物。”
“正是如此。”杜如晦赞成道:“到时陛下可以推广此物,也可改善百姓生活,而且的确能为朝廷开辟一条新的财路。”
魏征虽然严谨,但此刻也顺着想了下去:“此策的确可行,朝廷可设专门工坊,招募百姓做工,再通过各地商行售卖,如此一来,既能充实国库,又能惠及百姓,可谓一举两得。”
殷灵毓没吱声了。
腿…腿好麻。
好怀念桌椅。
“殷小娘子在想什么?”房玄龄看到殷灵毓神游天外,轻声问道。
殷灵毓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想能不能坐着。”
房玄龄一愣,随即几人失笑,其实现在也有高脚桌椅,只是正式场合所用不多罢了。
“自是可以,朕一会儿就叫他们把这案几换了。”
殷灵毓大大松了口气:“民女多谢陛下。”
“走吧。”李世民率先起身:“我等先去做一些肥皂来看看。”
房玄龄起身时下意识揉了揉腰间,不过做的隐蔽,并没有人注意到。
到了尚食局,一行人占了一只银锅和一罐油,又叫人烧了一些草木灰来,下人搅合着温热的一锅油和碱水,直到它们变成乳白色。
“这就行了吗?”杜如晦探头去看。
殷灵毓摇头:“还要等一等,等凝固之后最好要再放十天以上,不然用了手上会有点疼。”
长孙无忌忍不住击掌赞道:“殷小娘子心细如发,瞧这肥皂如脂膏霜雪的模样,若是好用又能留香,日后定是大受欢迎。”
“然后可以做成高端定制的主题香皂,比如花卉气味形状,鸟兽形状,面向权贵整套搭配出售,再或者加入牛乳,可以宣传能养肤……”殷灵毓掰手指,长孙无忌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怎么还专坑自家人呢?
李世民倒是满意点头,看着那锅正在被分装的皂液跟看白花花的银子没什么区别,与其说他缺钱,不如说朝廷缺钱,有的赚总是好的,更别提还是这样不可或缺的民生用品。
等他回身去拉房玄龄,却看到房玄龄正揉腰。
李世民疑惑不解:“房相这是抻着了?”
“啊对对。”房玄龄顺着台阶就下:“多谢陛下关怀,臣是不小心扭着了。”
“朕叫御医来,正好给你和殷小娘子都好好瞧瞧。”李世民体贴道。
房玄龄脸色一苦,最终低头。
“陛下,臣无碍,只是臣的夫人听闻…听闻臣……臣去了烟花柳巷,闹了两下罢了。”
还是自己带去的,李世民一顿,诡异的有些骄傲。
果然还是观音婢温柔体贴。
“那卢夫人还真是看的紧。”
要不是您领着我去,还闹那一出,我也不至于被发现啊,房玄龄心道,腰上的软肉被掐的都青了。
而李世民的恶趣味却又起来了,故意笑道:“房卿为国鞠躬尽瘁,朕心甚慰,既然房卿的夫人如此霸道,朕今日特赐你两名宫女,以解卿之劳顿。”
房玄龄闻言,连忙躬身推辞:“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然臣家中已有夫人,夫人待臣甚厚,臣亦爱重之,恐不敢受此厚赐。”
“噗!”李世民没憋住,摇头笑着:“只是两名宫女,尽可打发她们为你磨墨添茶,不做他用,朕可是好奇,房卿今日回去会如何。”
明摆着的要看戏,房玄龄苦笑着也只能拱手应下:“是,臣多谢陛下关怀。”
等众人再回到侧殿里时,青叶已经带人换了高脚桌椅,再次坐下就舒服了许多,李世民叫人传膳,留了几位臣子用饭。
主食是金粟饭和胡饼,菜色是驼峰炙,鹿尾羮,椒盐炙鸭,冷拌冬觅菜,醋芹以及鱼脍,还上了好几碟百花糕,水晶糕,樱桃毕罗之类的糕点。
重油高糖加生鱼片,常年这么吃下去高血压糖尿病是没跑,身体也不太可能有好,这个以后必须想办法解决,历史上的李唐家前期可是有遗传性风疾和气疾的。
一边想着,殷灵毓一边啃着胡饼,味道和新疆的馕很像,还散发着芝麻的香气,最终也没敢尝试生鱼。
她不打算作死,万一有寄生虫可就不妙了,如果可以,以后最好也研究一下打虫药,热爱生鱼脍的大唐人民看起来真的很需要。
看殷灵毓拘谨,李世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寻思,应该给殷小娘子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一直待在偏殿不方便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么小,又病怏怏的,他只想好生养起来,也好多问些东西出来。
而且那性子……他真的没有什么想法,苍白又病弱,出口却轻描淡写就是“都杀了”,导致李世民压根儿没办法把殷灵毓往女子身上看,而是在看待一个杀伤力巨大的谋臣。
处理世家哪有那么简单,或者说,杀了他们的确能做到,可大唐也会伤了元气,后续的安抚,替补,分割,那些才最麻烦,要杀他动手就是了,又不是他打不过,可百姓必定被牵连。
如今外患仍在,他还不宜自斩臂膀。
不过……也不是不能把殷小娘子留在身边,和观音婢认个女儿似乎也可行……殷小娘子可真是吃了好多苦……
吃了饭房玄龄就被迫带着两名宫女回了府上,其他人也是各自散去,李世民回正殿批臣子上表,顺便还嘱咐自家观音婢帮自己看着些肥皂的后续事项。
长孙皇后听了下人的话后,当即找来之前为殷灵毓打下手的那人,按着步骤赶着又做了一些皂液,这次的皂液加了不少的茶粉进去,一样倒进了临时的竹筒模具里等待凝固,也好对比一番肥皂与香皂的效果。
却说另一边,房玄龄愁眉苦脸带着宫女回家,卢夫人本来还带着浅笑前来相迎,看到房玄龄身后跟着的二人,气的伸手连推带搡,将房玄龄推出门外,一把把大门给关上了。
房玄龄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夫人呐!
我冤啊!
你听我解释一下啊!
无可奈何的房玄龄也不想面对路人暗暗打量的目光,只能幽怨的回去找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拍案大笑。
“哈哈哈哈哈进不去家门了哈哈哈哈哈!”
“房相真是!哈哈哈哈!惧内啊哈哈哈!”
房玄龄只能陪笑。
还不是因为您啊!
夫人对我好着呢,衣食住行样样精心仔细!
笑完后李世民眼珠一转,凑到房玄龄耳边嘀咕了几句,房玄龄睁大了眼睛想推拒,却被李世民不由分说的拍板定下来了。
不多时,卢华霜被召入宫中。
卢华霜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但她依旧从容的行了礼,不卑不亢挺直了脊背。
李世民板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若夫人不愿带回那二人,不若满饮此杯。”
一盏带着些墨褐色的液体被下人端上来,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但卢华霜想也不想,接过来一饮而尽,房玄龄拦都来不及拦,吓得也顾不得场合,连忙把人抱进怀里。
“夫人!”
卢华霜抬手去抚房玄龄红了的眼眶,眼底是房玄龄独占的温柔:“良人莫哭……”
这果决刚烈的样子也给李世民吓了一跳,虽说只是些晋阳清源的食醋,但他也做足了毒药的暗示,她就那么喝了?
“罢了罢了,朕不当那恶人,房相啊,那二人别带了,朕可不敢再闹了,你夫人是真敢拼命啊。”李世民当即摆手,原本只是起了促狭心思,想看看臣子的热闹的,谁知道……现在他反倒还有点羡慕了。
没关系,观音婢也对自己可好可好了,当年起兵都陪着,哼。
房玄龄正和卢华霜解释,俩人间的氛围温情而齁人,李世民见不得这场面,叫下人给卢华霜送了漱口的茶水,把人给赶回家去了。
一场闹剧就此揭过不提。
长孙皇后再次踏进偏殿时殷灵毓正倚在窗前看书,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人也显得没有那般苍白,碎发落在脸颊旁又被风拂动,怎么瞧怎么弱不禁风。
还是该让小娘子多吃一些,长孙无邪这样想着,制止了下人的通报,脚步一转又离开了。
和陛下商量商量,给小娘子找个好去处吧。
殷灵毓艰难的认着字,不是繁体看不懂,她有点基础,实在是现下的排版对于她来说太别扭,再加上没有标点符号,连蒙带猜的,简直不是在看书,是在做古文阅读题。
但又不能不看,她自己选的路自己得做好,字可以写不好,但不能不认识,现在多对对账,日后也能轻松些。
再说了,这也是人设的一环嘛,一个因为身体不好而喜欢多看书,多思考的人,能说出那些东西来便不显得奇怪。
而片刻后,了解了吃醋一事始末的长孙无邪挥退了下人,随后殿内再次传出吸冷气和讨饶的声音。
“朕下次不闹了观音婢……”
“陛下还想有下次?”
“不不不,没有了没有了,朕保证……”
肥皂和香皂第二天早朝后去看时就已经凝固好了,只是李世民尝试拿去洗手时确实还有些滞涩的刺痛,只能耐下性子再去等。
不过香皂的确带着茶香,如一块温润匀透的绿玉,这还只是是用竹筒草草做的模子,若是专门再雕刻出各种模具,做成兰草竹叶,想来会更漂亮些。
殷灵毓那天说出口的横渠四句这几天越传越远,殷明被夺去了功名后早已离开了京城,就连他的授业恩师也出面和他断了关系,那日演讲的烟儿姑娘就此水涨船高,叫一群纨绔公子一人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凑起来给赎了自由身,恢复了本名卫淑。
卫淑自觉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不愿平白受了这许多恩情,且心里想着要追随那日的殷小娘子,却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人,只得暂且找了落脚的地方,再寻时机。
殷灵毓对此全不知情,她还在想下一步要怎么做,在这个时代,能合情合理拿出手的东西又有哪些。
毕竟这是李世民啊……虽然不至于心甘情愿打白工,但也想多给他塞点好东西。
纸有了,活字印刷术可以拿,火药…火药有吗?好像已经有了,有爆竿,也就是爆竹,不过这个按自己的出身和经历,暂时还不适合碰,水泥,炼钢,煤炭,烧玻璃,这几样也是同理。
那么合适且经典的……果然还是盐,糖,还有文抄公了。
说起糖……初唐有甜菜吗?殷灵毓陷入沉思。
等等,她是不是……还有个系统?
“殷愿?阿愿?996?”
殷灵毓在心里叫了几声,系统才姗姗来迟。
“我在呢宿主,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二凤没有殷愿了QwQ。”
殷灵毓表面淡然的又翻过一页手中的书,在心底和系统996交流着。
“怎么会呢,阿愿才是以后一直陪着我的好宝宝,对不对?对了,你说,阿愿,我要是想做点出格的事情,有没有什么限制?”
系统996被一句好宝宝迷糊的直乐,一边和其他系统好友反复炫耀,一边翻吧翻吧代码和程序:“只要不是被发现是任务者,不搞灭世或者恶意挑起战争,或使用超出当前小世界上限的系统商城道具,其他没什么限制的哦。”
“也就是说,如果我的能力允许,我完全可以在大唐搓核弹是吗?”
饶是996也是卡顿了一秒。
“啊……宿主如果能做到……也不是不行?”
殷灵毓被系统的呆萌劲儿逗得笑了起来:“好啦,开个玩笑的,我还没那么厉害,我们阿愿真是……可爱。”
“谁说的。”系统996已经被哄的化身小迷统,反驳道:“宿主做的明明就很棒,就是……是我没太想到的赛道。”
殷灵毓托腮看着纸页上的墨痕与光影。
“那阿愿觉得我会怎么做?”
996一板一眼:“根据往期数据显示,这种情况一般要虐渣打脸啪啪啪,越爽原主越满意呀。”
“我打了呀,殷明的名声,前途,都已经断了不是吗?”殷灵毓轻笑一声:“而且从今往后,我越做出利国利民的好事,殷家和殷明身上会承载越多人对他们的恶意和排斥,厌恶,嘲笑,永无解脱。”
“我觉得,这比和他们撕,要更痛快许多。”
996想了想:“也对,总之宿主加油哦。”
“等一下。”殷灵毓叫住系统:“能提前死吗?会影响任务完成度吗?”
系统996闻言沉默一瞬:“也……可以吧?但原主不一定会满意,宿主怎么问这个?”
“我觉得我现在的人设适合早夭。”殷灵毓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最好是死在某些人手里,然后就势可以让他们陪我一起走。”
“是可以的,前提是宿主觉得之前的人生足够原主满意。”
殷灵毓应了一声:“好,我记住了。”
倒也不是真打算寻死,但她也得确定万一死了会怎么样不是?
毕竟如果要拿出活字印刷术,搭配上纸,书籍与知识的泛滥是必然的,这等于在世家身上放血喝,殷灵毓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对她下手泄愤。
所以最后还是得想办法留在宫里?
但怎么样合情合理不当嫔妃女吏的留?
她规划的路线是要扬名要做官的,不行的话也至少要封个公侯,原主既然会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去自尽,那她就要让人们仰望原主,生怕她受伤。
这样才足够抚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一通规划下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下午,殷灵毓吃过了饭,窝在偏殿里接着看书。
李世民叫底下人的上疏给搞的心烦意乱,各地都哭穷,都要免税,他也没钱啊!还得攒钱打仗,一雪前耻呢,到底怎么才能更好的发展民生?
等李世民一抬头,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偏殿门口,沉吟一下,迈步往里走。
试试看吧,也许殷灵毓能给他带来一些思路。
“嗯……”殷灵毓认真思考:“陛下的意思是,想办法让百姓过得好,能不用朝廷帮扶,对吗?”
“正是如此。”李世民一想,也没错。
排除一些现在还不能用的东西,殷灵毓理清思路:“陛下,民女浅见,如今陛下劝课农桑,但农具是否足够好用?织布机能否继续改善?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做成更好更省力的,百姓是否会更愿意垦荒种粮?”
“这……”李世民一愣。
是哦,现如今他与大臣们想的都是政策上能否再做调整,的确没想过这些工具上的问题。
对不起,背诵天团之韩退之先生。
“陛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放到生活中,民女觉得也是一样的。”
“此言有理。”李世民赞成的点点头:“朕这便令尚书省下辖的工部,研究更轻便的农具与织机,殷小娘子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要补充?”
曲辕犁出现在唐朝后期,长曲辕犁更是初唐便有,只是殷灵毓应该拿的合情合理。
不过,问题不大,也就是加一个犁盘。
“陛下,民女有个想法一直未曾有能力做测试,不知陛下可否将其交给工部的诸公?”
李世民下意识坐正以示尊重:“殷小娘子且道来。”
“民女见乡间耕田,犁头最是笨重,不好调头或是调整,耕起田来人和牛很是费力,因此民女想着,可否借鉴蔚犁,缩短犁辕,再加上一个方便转动的机关?这样,犁头更轻,更灵活,耕地也会更轻松一些。”
李世民听后眼睛一亮:“此想法甚妙,朕即刻吩咐下去。殷小娘子果真是聪慧过人。”
殷灵毓还在犹豫要不要画图纸,闻言自谦道:“陛下谬赞,民女只是偶然间有所感触罢了。”
毕竟曲辕犁可是历史精筛过的好东西,又不是真的是她的功劳,用是用了,殷灵毓还不至于飘。
李世民看出殷灵毓好似心中已有构思,亲手为她找了纸笔,殷灵毓握着墨条抿唇:“多谢陛下,但陛下……民女…可能不太会画。”
“无妨。”李世民轻松把墨条直接从殷灵毓手中拿过来扔给青叶,青叶吭哧吭哧磨。
他只要图纸,若是能直接做成,那再好不过了。
殷灵毓尽量去画,印象中的曲辕犁的大致架构,虽然歪歪扭扭有点子难看,但李世民看着也能分辨,并且觉得的确是能用的。
至于效果,那还得拉出去试试才知道。
等殷灵毓落下最后一笔,李世民将纸拽起来吹了吹,也忘了和殷灵毓打招呼,边往外走边叫人去叫工部之人进宫议事。
殷灵毓握着笔,寻思着。
这算不算用完就丢啊?
不过,倒也是一位皇帝应有的做派,殷灵毓心里也有数,顺势就以手里的笔接着画活字印刷的草图。
历史上的印刷工艺,哪怕在有了活字后的明清,其实还是雕版应用居多,就是因为活字的材质一直不够合适,变形,残损,不好固定,不过这不是殷灵毓应该考虑得到的问题,她只负责先拿出来就是了。
画了张有些潦草,但也勉强能看懂的图纸,殷灵毓撂下狼毫,洗去了指尖沾染的墨渍。
至于其他的东西,不能心急,历史和天下百姓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拨动的东西。
她需要摆正自己的心态。
却说李世民那边,拿着图纸去商议督造,工部大臣看了也颇觉有可为,当即称赞连连,应承下来,顺利的话,两三天就能拿出成品。
这下子李世民是真真正正的正视起了殷灵毓,看起来家世干净清白,又够有思想才学,也说的出大格局的字句,但无依无靠且身体不好,易于掌控,绝好的孤臣,谋臣。
哪个皇帝能拒绝?
李世民扪心自问,至少他不能。
至于年龄,君不见甘罗十二岁拜相?有些人就是无法以常理而论,李世民并不纠结于此,不管如何,他压得住,这是属于他的骄傲与自信。
这样的想法在李世民再次回到偏殿里,看到活字印刷术时达到了顶峰。
绝对,不能放走。
养着她,拴住她,利用她,给她最好的资源环境和优待,然后,将她的每一点价值都榨出来,供给这个天下。
殷灵毓回了内室,许是又睡下了,李世民不方便进去,他深深看了内室的方向一眼,卷起这张图纸也一并带走,还没走出宫门的大臣又被传唤了回来。
残阳如血,暮色沉沉。
匠人已经点起了蜡烛赶工,李世民亲自到了现场,有些人激动的手指发颤,只能努力的克制着握着刨子,一下一下把木料的毛刺削平,做成合规格的部件。
被李世民又叫来的长孙无忌捏着那两张图纸,画的人笔力稚拙又生疏,可画出的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臣恭喜陛下,喜得良才。”
李世民淡淡的笑了声:“爱卿觉得,朕应当如何奖赏她?”
长孙无忌将图纸重新合拢,他大概知道他这位君主在想什么,他也一如既往的推动下去。
“陛下不若给殷小娘子封赏郡主身份,以示天恩浩荡。”
李世民却想到几天前的那个下午,一个瞧着一脚过去就会吐出血死掉的人,竟然还能说出心怀天下的惊人话语,后来又出有些狠毒但有效的计策,矛盾又惑人,像是料峭的春日里,一支仍带冰雪的颓靡病梅,叫人惊艳也叹惋。
他的指尖摩挲着袖口的衣料:“不够。”
长孙无忌看了李世民一眼。
“那,陛下的意思是?”
李世民将视线从半空中移向他。
“朕觉得,太上皇既然有心思给朕生弟弟妹妹,应当也不介意多个女儿,对吧?”
长孙无忌沉默。
天家父子事,自己就算是有个大舅哥的身份,也不该过多置喙。
匠人已经雕了木框和几十个常用字的木模,有臣子奉上来,李世民捡起几个去排列,长孙无忌看着。
字模是反着的,得辨认一下。
万,民,饱,食,暖,衣。
长孙无忌伸手去给李世民磨墨,心想,不论后世如何评判,可看到陛下,他们总是觉得,武德九年他们做的,是最正确的抉择。
下人拿刷子给字模涂了墨,李世民亲自拿了一张纸覆上去,纸上如同盖章,留下了一行字迹。
只是木头的字模也氤氲开了墨色。
“叫匠人再研制一番,将这活字印刷之法完善一番。”李世民吩咐着,自有人又把框子连着小木头块儿全端了下去,他突然又叹气:“爱卿你说,朕别说从印章想到印书了,朕连玉玺都有,朕却没想到过这些。”
长孙无忌自然是捧着:“陛下心中是黎民社稷,细微处的功夫,就该是交给我等来做的。”
“爱卿这张嘴啊。”李世民笑了起来:“也罢,幸好朕如今有了殷小娘子,虽然很多计策不齐全,欠妥当,可到底有个方向,咱们给补全了,在放到民间去用,让百姓,”他抖了抖手里那张刚刚拓印的宣纸:“都能丰衣足食。”
那不然能怎么说,说您和臣等竟都比不过一女童您就高兴了?
还幸好有谁,这么多年您对贤才那是见一个爱一个,谁都这么说,长孙无忌暗自吐槽着,当然面上仍是与有荣焉的附和。
“陛下能如此想,是天下百姓之福。”
“你说,”李世民摸下巴:“朕是不是应该给殷小娘子找几个师父?她到底有些地方考虑的不周全,从前大约也没有上过学堂,都能做出这些,再培养培养,留给承乾……”
“这……还要看殷小娘子身体如何吧。”长孙无忌当即想起小娘子“吧嗒”一下子倒在自己脚边,脸色顿时微妙。
李世民显然也回忆起这事儿,打了个哈哈:“也是,这事儿不急,朕改日该叫御医好生给她开几个养身的方子。”
曲辕犁一时半会儿还做不完,李世民挥退了长孙无忌,起身回宫,直奔曾经的宏义宫,如今的大安宫。
李渊才从太极宫挪来这里不久,比起自己的皇帝正殿,这大安宫地势低矮潮湿,虽然该有的也都有,但条件还是差了不少,李渊心里也不太舒服,本是想将李世民拒之门外的。
反正这几年自己除了偶尔一些重大宴会会出席,从来也较着劲儿,不肯给这个臭小子什么好脸色。
但一看天色都黑了下来,寻思着自家二郎可能有什么急事,到底心软了两分,把人叫了进来。
李世民进来后恭恭敬敬跪下行礼问安,李渊坐在榻上坦然受了,只可惜心中一直存着些气,因此一张嘴就有些阴阳怪气。
“天色这么晚了,吾儿前来,所为何事?”
李世民也不肯先低头,只当自己听不出来这腔调,厚着脸皮神色自若。
“耶耶,儿臣前两日得了位殷小娘子,甚是投缘。”
“和我说什么。”殿中檀香袅袅,却掩不住沉闷和暮气,李渊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我现在是太上皇,管不着你的事。”
其实他对殷灵毓也有所耳闻,实在是横渠四句太响亮,殷灵毓的经历又太戏剧性,花楼,女童,圣人言,种种特性叠加起来,在长安人民的茶余饭后传的沸沸扬扬的。
不过再之后的事情,李渊只知道李世民把人带进了宫,就没有特意打听过了。
“儿臣觉着殷小娘子甚是有趣儿,耶耶见了一定喜欢。”李世民固执的叫着亲昵的称呼,而非父皇,好像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他是那个得大人疼爱的太原公子。
“所以?”李渊眼皮子都不抬,还想着,难不成是处置了自己那么多宫女,二郎良心发现,打算送那个小娘子来大安宫给自己解闷儿?
李世民躬身:“儿臣请耶耶收殷灵毓为义女。”
李渊指尖一顿,随即将茶盏撂回一旁,发出一声脆响,殿内陡然静极,唯有铜漏滴答。
一声,一声。
李渊忽地低笑一声,指节重重叩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中涟漪骤起:“收义女?二郎,你怎的不收?还是,你当我这儿是什么给泥人镀金身的地儿?”
要说当下,其实也不鄙弃女子再嫁这一类事,甚至是支持和离改嫁的,可这和青楼出身终究不一样。
哪怕那个小娘子并非真的进了那楼。
在李渊看来,想给她改身份,也是不合适往高了给送的,哪家权贵不嫌弃?偏这逆子,还想叫自己认下那殷灵毓。
李世民直起身子,也没解释,他也憋着气。
他和耶耶,三年前一事后,当真是永远回不去了。
可他想活着,就得杀了大哥。
解不开的。
“好个孝子!”李渊猛地抓起案上鎏金错银的胡瓶往地下一砸,瓶中葡萄酒泼洒在织锦的地毯上,洇出大片猩红,若不是飘起了浓郁的香气,就像是滩血一样。
李世民垂眸看着脚边,想,耶耶还是顾及帝王颜面,不然这瓶子估计要砸在自己的脑瓜子上,那估计就真的要流血了。
李渊气的颤颤巍巍抬手点着李世民:“当年你要玄武门前手足兄弟一腔的血溅满了宫阶,今日又要我当这冤大头给你看上的人洗干净前尘往事?二郎啊二郎,你就不怕朕当真认了这义女,明日太极宫前跪满上谏的大臣?”
李世民怕给人气狠了,叹口气先退让一步,玄色皂靴踏过地上的酒渍,绕开银壶,走上前去给李渊拍背:“耶耶听儿臣解释,殷小娘子有大才,非是儿臣胡闹,大臣们他们知道个什么呀,儿臣可算是捡了珍珠……”
李渊没个好气儿,狠狠瞪了李世民好几眼,最后还是在权衡过利弊后点了头。
既然头都点了,李渊也不小气,顺手给殷灵毓划了食邑,给了琅琊,兰陵那一片。
等李世民要离开时,李渊也不知怎么想的,叫住他:“明天叫我这个义女来和我这个老头子见见。”
他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他家二郎这般费心,甚至和他低头。
李世民有些讶异,但还是应了下来。
等耶耶下了诏,殷小娘子就是他的义妹了,也算是个大手笔的初步绑定。
不过,只要殷灵毓一直能维持现如今的水准,他可不亏。
李世民退出大安宫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撞得胡乱的响,他喉咙里这才泛上些许苦涩。
他没有错,但耶耶不会这么觉得。
天已经黑透了,肚子里有点饿了,他想观音婢,想儿子女儿。
唔,突然也想见见新鲜出炉的义妹殷灵毓。
她如果处在这样的矛盾里,会怎么想?
李世民迈开步伐,他其实很少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为将者,为君者,在大部分时间都应该尽量摒弃这些软弱,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和选择才对。
但那到底是自己的耶耶。
太极宫偏殿,殷灵毓和青叶要了点心,一边费力的啃和咽,一边发呆。
身体不好,连美食都难以享受。
“阿愿啊。”
系统996冒出来:“怎么了宿主?”
“打个商量,下次挑个健康点的身体呗?”
“这个没得选啊。”996苦恼:“不过,宿主可以买一个感官屏蔽器,很便宜。”
殷灵毓逗它:“再便宜,我现在也买不起嘛,幸好这身体除了胸口有点闷,疼倒是不疼。”
“宿主不怕。”996计算几秒,信誓旦旦保证:“我可以用我的积分养你。”
殷灵毓拍了拍手上的点心碎渣:“阿愿真好,但我不能占阿愿便宜,而且,我本来也习惯了。”
她在病床上才更难熬,就算原身的身体真的会疼,也疼不过她那十几年那么难捱。
“宿主(T ^ T),宿主也好。”
系统996感动的在群聊里疯狂炸鱼,炸出不少潜水的统,群里很快变成花式炫宿主,996征得殷灵毓同意后,也给她拍了一张发群里去了。
李世民进来时看见的也是这一幕。
小姑娘瘦弱的不像话,月晖在身上发间流转,一片冰凉的银光,苍白脆弱如一捧冰雪,偏偏眼里毫无自怜自伤,是宛如淬火的剑光一样,坚定,锋锐,灼烫。
“殷小娘子?”
殷灵毓起身行礼:“民女见过陛下。”
李世民轻松把人拉起来,还得控制两分力气,不要把人带飞:“不必多礼,等太上皇下了诏书,殷小娘子便算作朕的妹妹了。”
啊?
殷灵毓疑惑的样子太明显,李世民笑着给她解释:“小娘子这几日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故而想给你找个好去处,这世上哪有比天家更好的去处?”
“陛下所言有理。”殷灵毓低下头。
李世民问她:“怎么?朕看你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殷灵毓摇头:“没有,陛下,只是民女觉得有些突然,实在……惶恐。”
就算她将活字印刷术也留在了桌子上,看起来也到了李世民手里,这个投资,也太大了。
该说不愧是顶级的皇帝的魄力吗?
李世民一顿,其实只是殷灵毓不自知罢了,她所展现的价值早已足够众人下注了。
她还是低估了她拿出来的东西。
不过,你这副样子,可看不出来惶恐,情绪稳定的很,可能是病的太久了,也或者……殷灵毓的思维就是不一样的。
“朕可以叫你灵毓吗?”李世民坐到椅子上,伸手取了块点心。
“民女的荣幸。”
李世民一哂:“错了,你该自称小妹才是。”
似是想起什么,半开玩笑:“不过叫朕二哥就行了,你的长兄那德行,朕和朕大哥担待不起。”
“那,您为什么不高兴?”殷灵毓看着李世民眼底的泪光,虽然有所猜测,但还是发问。
李世民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没办法,他情绪激动起来就是很容易掉眼泪,方才眼里已经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朕有想要的东西,但是朕想要的太多了,有些东西就得不到了。”
“一个都不想放弃吗?”
李世民想了想,点头。
那看来就是和李渊的问题了,殷灵毓想。
“那就争取呀,像陛下这样的人中龙凤,想要什么东西,基本都能得到吧?”
“哈,你倒是滑头。”李世民笑着摇头,干脆就顺势吐露了心声:“朕杀了大哥,朕要怎么再争取太上皇的欢心?”
殷灵毓选择直接剑走偏锋:“那有什么不可以的?继续让太上皇殿下没有选择不就好了吗?”
李世民一愣,然后想起自己那短暂的一段太子名头,大笑起来,笑的眼角都沁出泪花儿,最终伸手轻轻点了点殷灵毓的额头。
怕劲儿使大了再被讹上。
“灵毓言之有理,只是明日去拜见你我的好耶耶,可不能这样说!”
殷灵毓沉默:“……小妹不傻。”
李世民顿时笑的更开怀了。
这妹妹,当真是个妙人儿。
看来以后要过的很有意思了,不只是因为她能拿出来的那些东西,还有她这直指本源,毫不掩饰的思想。
李世民回去找长孙皇后,殷灵毓见四下无人,瘫回床榻上。
“阿愿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996哼哼唧唧:“怕宿主分心嘛,你瞧瞧,你一看到他们就认认真真的,我怎么敢说话。”
殷灵毓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这具身体气血两虚,所以总是有些冷:“阿愿也吃醋了?”
她也听到宫女八卦,说卢夫人宁肯喝了醋也不愿与他人分享夫君的事情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吃醋这一典故的出处呢。
996的程序微微冒烟:“才,才没有!我就是觉得宿主对他们太关注了!”
“啊,毕竟都是些青史留名的人,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想要获得相对平等的话语权,获得他们的重视,就得走好每一步呀。”
系统996的声音也低落下来:“是我不够厉害,不是那种很有用的逆袭系统或者开挂系统……”
“那要我是干什么的呀?”殷灵毓笑着,突然生出些豪情,调侃道:“阿愿乖乖被我带飞,好不好?”
“好!”996有点害羞,看殷灵毓昏昏欲睡,自觉而激动的又去其他统那里发癫,也就忽略了殷灵毓唇边那一抹浅浅的笑意。
没有资源,那就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这是她在病床上就学会的事情,她不怕难,她只怕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等死,那样的滋味才不好受。
翌日,李渊脸黑如墨。
都快下早朝的时辰了,他还特意早早起身,结果呢?在这儿等了半天,人影都没见一个!
李渊可不信一个平民百姓能有这个胆子,难不成李世民那个小兔崽子耍自己玩呢?
等李世民领着殷灵毓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一脸不爽的李渊,拍了两下手,捏着嗓子阴阳他:“好,好二郎,可真叫我好等呐!”
哦,怪不得一直感觉忘了什么,原来是忘了告诉耶耶具体时辰了,因为他打算亲自带着殷灵毓来见耶耶的,只能等下了早朝才行,李世民理亏并沉默。
殷灵毓见状上前见礼:“民女殷灵毓,拜见太上皇殿下。”
李渊本来还想卡一下,为难为难,看那跟雪似的小脸色儿,烦躁的挥手叫起:“叫什么太上皇,叫耶耶,来,过来坐。”
他还不至于跟这么个体弱多病的小丫头过不去,他只针对他这个好儿子而已。
“是,耶耶。”殷灵毓走过去,先给李渊亲手添了茶,李渊面上不动声色,心气儿却顺了不少,特别是拿起来一看李世民眼巴巴的那样儿,故意喝了两大口,叹道:“果然,还得是女儿家贴心。”
“耶耶,儿臣也给您倒茶。”李世民赶紧贴上去。
李渊嫌弃的把手一躲:“你凑什么热闹,一边儿去。”
李世民尴尬地站在一旁,回想起昨晚的话,一咬牙,拎着壶上了,硬要给倒茶,李渊当然不干,但李世民契而不舍。
李渊躲躲躲,李世民追追追,李渊忍无可忍,李渊一巴掌呼到李世民的手上。
“闹什么闹!当着你小妹的面儿,也不知羞!”
李世民赶紧把茶添上,然后放回一旁,揉着手就那么一直盯着李渊,李渊也禁不住这股子黏糊劲儿,只能又抿了一口,意思意思。
他这一让步,李世民喜笑颜开。
李渊看着更不顺眼了,故意斥他:“做什么小儿态!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没得叫人笑话!”
“那也是耶耶的儿子。”他们已经很少有这样打闹斥责里带着些温情和亲昵家常氛围了,就算观音婢尽力调和都不行,李世民鼻子一酸,笑着应和李渊。
有殷灵毓在,李渊也不好太不给李世民留面子,冷哼一声:“自己找地方坐,还要我请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