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萧奕是小说《为奴三年,真当我没脾气?》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棒棒没有糖写的一款古代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为奴三年,真当我没脾气?》的章节内容
盛京,腊月二十七。
寒风如刀,冰雪满天,偌大的王府马厩内,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清理着马槽。
萧音将手中的刷子狠狠地按在结满冰霜的木槽上,骨节发白,冻得通红的手隐隐颤抖。可她却毫无察觉,直到听见管事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音,别磨蹭了!王府的人来接你了!”嬷嬷的嗓音尖锐,看着她被枯草划伤的手指,透着不耐烦的嘲弄。
萧音的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
“接我?王府的人?”她喃喃低语,眉宇间是掩不住的错愕和疑惑。
那座她曾经住了十五年的府邸,那些所谓的至亲,她早就以为再也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了。
王府,是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因作战有功,又因萧爷是第一位开国大将军,先帝特批下旨,将京城内最豪华的地界赠于萧家做府邸,萧家辉煌至极,可无奈子嗣欠佳,虽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萧母和老太太对这个女儿是百般爱护。
而萧音就曾是这王府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养在金丝笼里,连一场风雪都未曾挨过。那时,所有人都道她命好,不仅生得倾国倾城,更是被当今太子指婚,成为未来的太子妃。
可一切美好,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有道士横空而来,言她八字冲撞太子,乃是天煞孤星,若与太子成婚,恐会祸及社稷国运。、萧家战功赫赫,是护国功臣,若因婚配耽误。国运,只怕会遭人算计。
此言一出,王府上下顿时如临大敌。
为了保住王府地位,更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名声,萧爷甚至不曾有半分犹豫,立刻听从了道士的话,为太子另寻一位“良缘”。
他们找到一个女子,名为柳莺莺,八字天作之合,又娇巧伶俐,最擅长察言观色。不出三日,便哄得王府上下所有人笑逐颜开,连萧爷都对柳莺莺宠爱有加,称她“知书达理”“贤良淑德”。
萧音被彻底遗忘了,虽然他们始终称即使萧音为天煞孤星,但萧家不会放弃她,但萧音知道,一切终究不会回到原来。
不久后,王府发生了一桩贼案,所有的罪名不知怎么落在了萧音头上。
她一声辩解也未说出口,就被父亲当众杖责,随后发配到王府最下贱的地方——马厩。
在这儿,所有的尊严被碾作泥土,所有的骄傲被踩得粉碎。
三年时间,她从王府里的金枝玉叶顿时沦为一介卑贱的奴婢,就算是马厩里新来的小斯都敢拿她寻玩笑。
久而久之,萧音早已与过往断得干干净净,她知道,昔日的辉煌和宠爱,早已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可如今,他们却忽然想起了她。
“还愣着做什么?难不成真想叫人等急了?”嬷嬷尖声催促,脸上带着刻薄的笑:“王府终于想起你这个孤星来了,还特意安排了马车来接你,你倒好,像个死人一样杵在这儿!真是不识抬举。”
萧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默默站起身来。
转身望向马厩门口时,她的目光不禁一颤——
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迎风而立。
披着斗篷的男子眉眼如画,身姿如松,虽隔着风雪,却依旧俊逸非常。
是萧奕,她的兄长,曾经待她最好的人。
那一瞬间,萧音的心猛地抽紧,酸涩又复杂的情绪一齐涌了上来。
“哥哥。”她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即又咬住了嘴唇。
这称呼,她已三年未曾喊出口。
萧奕原本在沉思,见她缓缓走出马厩,不由一怔。
面前的人,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娇憨与灵气?她瘦得形销骨立,双手布满冻疮,整个人裹在粗布衣衫里,像风一吹就能倒下去。
“祖母想你了。”他皱眉,将目光移开,声音低沉却带着些许不耐,“回去吧。”
萧音垂眸行了一礼,刚想说什么,却又低头,语气恭敬又疏离:“多谢世子。”
哥哥这个称呼,对于被称为天煞孤星的她,是个奢求。
谁会希望有个扫把星是自己的妹妹呢。
“世子?”萧奕愣住,随后脸色微变,这个称呼,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生疏。
他冷哼一声,拳头在斗篷下握紧了又松,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叹了口气,缓缓地走向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连炭炉都烧得暖暖的,与车外寒风刺骨的天气形成天壤之别。
萧奕掀开帘子,露出好看的眉眼,正准备吩咐她上来,却发现萧音并未跟上。
她正站在车旁,犹豫片刻后竟自顾自地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
“你干什么?”萧奕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规矩使然,奴婢身份卑贱,又是天煞孤星,怎敢和世子爷同坐一辆马车。”萧音的声音淡淡,没有半点情绪。
萧奕盯着她,眼中浮现一丝怒意,却最终没有多说,只狠狠拉上了帘子。
车夫看了一眼萧音,冷笑道:“小姐果然是落魄久了,那么暖和的马车不坐偏要坐在这儿,也是,如今你可比我高贵不到哪里去。”
萧音没有理会,只将破旧的披风拉紧了些。
萧奕透过帘子看着外头的萧音,眉头越皱越紧。
雪越下越大,地面结了冰,萧音稳稳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萧奕猛地掀开车帘,怒声道:“进来!”
萧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低的:“多谢世子爷,不必了。”
萧奕被她的态度激得一阵火气,心底那份复杂的愧疚感也越发翻涌。最终,他狠狠甩上了帘子,恼怒地靠回座椅上:“也是,目前以你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和本世子爷同在一辆车上,以免脏了我的车。”
萧音只是低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双手,默不作声。
“阿音?是你吗?”
马车刚要行驶,萧音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萧音猛地转头,看到马车后走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萧音微微侧头,只见一匹墨黑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身后是漫长的随从队伍。
寒风猎猎作响,在这里,能有这么大阵势的人,就只有太子张恒了。
“停下!”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熟悉得令她一瞬间失了神。
马车随即停住,萧音抬眸,只见太子张恒策马而来,面容冷峻,眼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萧音。”
她的心猛地一震,三年过去了,他的声音还是如从前般清冽,却透着一丝遥不可及的冷漠。她缓缓起身行礼,低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张恒眉心微蹙,声音低沉:“无需多礼。”
他眼神向下看到萧音皲裂的双手,又看了看坐在马车里的男人,无奈叹了一口气:“随本王的马车回去吧。”
萧音怔住,眼前的张恒与记忆中的那位太子并无二致,依旧是那副不容拒绝的姿态。她开口推辞:“不劳烦太子殿下了,奴婢只是一介草民,怎敢坐太子的马车。”
张恒双手一摆,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打断:“别废话了,上车。”
她知道只要是太子下的命令就必须从,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
萧音坐在角落,尽量保持与张恒的距离,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他。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隐隐的压迫感,让她的心情复杂。
张恒冷笑一声:“你和三年前可真是不太一样啊,看来马厩确实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三年前的萧音,是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王府千金。
在她眼里,张恒虽然总是对她冷淡,但也是她倾慕了多年的太子殿下。
因为王府的权贵,在皇宫里,没人敢和她叫嚣,就算是平时让人闻风丧胆的太子殿下,她也不放在眼里。
她总爱缠着他,不管他是在书房处理政务,还是在御花园闲坐,总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
“张恒哥哥,御花园里有好多蝴蝶,那些公主们都抓了好几只了,就我没有,张恒哥哥,快陪我去抓蝴蝶嘛!”她曾经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
那时的张恒虽然不耐烦,却终究会放下手中的书,勉强起身陪她跑去花园。
那些回忆是她心底的一处温暖,也是她现在最不愿意触碰的伤疤。
因为三年前,当柳莺莺出现时,一切都变了。
她记得那一日,张恒第一次带着笑意望向柳莺莺,那眼神温柔得令她发怵。
她恍然明白,张恒并非是那个一心只为家国大事的冷漠太子,他并非对儿女情长无动于衷,只是她萧音从来不是那个能让他动情的人。
而柳莺莺,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张恒眼里只有她一人。
这是萧音努力了多年都无法做到的。
这份回忆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让车厢里的每一秒都变得难熬。
“这三年,你过得可好?”张恒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萧音垂眸,淡淡地回应:“殿下言重了,奴婢如今不过是王府的一介低贱奴仆,谈不上好坏。”
张恒闻言,目光微微一沉。他似乎有些不悦,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
浩浩荡荡的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萧音似乎松了一口气,好在张恒除了简单的问候之外,便再也没在说话。
张恒依旧如此,即使不喜欢,也会礼貌地问候。
萧音快步走下车,抬头便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府门前,正是她的母亲。
三年未见,母亲眼角的细纹又多了几分,但那双眼睛依旧温柔,只是此刻泛着泪光。
她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身着素雅的衣裙,低眉顺眼,仿佛小心翼翼地尽显端庄,那是柳莺莺。
萧音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缓缓上前,恭敬地屈膝行礼:“奴婢叩见老夫人。”
“音儿!”母亲听见她的称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你……怎么叫自己奴婢?”
那是自己日夜宠大的孩子啊,曾经的萧音是多么乐观活泼,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音抬头望向母亲,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依旧恭敬地说道:“母亲,萧音早已不是什么王府千金,只是一个卑贱之人。”
母亲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色,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够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沉寂。萧音抬头,看到萧奕不知何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她身旁。
“我大老远地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的,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求着你回来,若你依旧如此,大可继续滚回你的马厩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哥哥这么凶干什么啊。”柳莺莺适时开口,声音温柔如水,“萧姐姐刚回来,想必还没适应,您别生气。”
萧音看了柳莺莺一眼,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冷笑,但很快又垂下眼帘,不再多言。
母亲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虽然心疼萧音,但想到三年前那道士的话,还是咬了咬牙,挥手让柳莺莺带萧音回房休息。
柳莺莺的房间宽敞明亮,而萧音的房间却早已尘土飞扬,破败不堪。
看着三年前属于自己的院子如今却归于柳莺莺,萧音心里闪过一丝不快,却瞬间戛然而止,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她这个身份该想的。
柳莺莺亲自带她走到房门前,温声细语地说道:“萧姐姐,这房间许久没人住了,怕是得委屈你了,这往后的时间里,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柳莺莺似乎话里有话,但萧音已经无暇顾及了。
萧音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多谢柳小姐好意。”
柳莺莺嘴角微微一扬,转身离开。
萧音被安置在偏院后,刚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寒风夹杂着萧瑟的枯叶味。与三年前自己住的那座华丽院落截然不同,这里清冷简陋,院中栽种的梅树早已枯败,枝干嶙峋,偶有几片残叶随风打转。
屋内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对于在马厩中度过了三年的萧音来说,这样的环境已经足够令人宽慰了。
她站在院子中央,静静看着那片萧索的景象,眼中没有悲喜,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时,一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萧音认得她,三年前,她常去自己哥哥的院子玩耍,每次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是原本在哥哥房中伺候的丫鬟,名叫阿莲,灵动机敏,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
阿莲轻声道:“小姐,奴婢帮您梳妆吧,过会儿您要去见老太太,不能这样灰头土脸的。”
在这个府邸里,王日最疼她的,就属母亲和老太太了。
萧音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转身进了房间,阿莲紧随其后,将茶盘搁下后,拿出了一套素雅的衣裳。
阿莲笑着说:“这件衣服是夫人给您买的,裁得好极了,看上去应该特别适合您,奴婢这就替您梳洗打扮,给您换上。”
萧音接过衣裳,指尖触碰到那柔滑的织锦时,却感到格外陌生。
她小心地翻开衣衫看了看,是用极好的云锦做成的,只是可惜了她粗鄙不堪的双手,仿佛稍稍用力便要将云锦勾破了丝。
她沉默了一瞬,随后淡淡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梳洗。”
阿莲愣住了,脸上浮现出疑惑:“小姐,伺候主子是奴婢的职责,您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萧音微微一笑,语气平静却透着疏离:“如今,我算是什么小姐呢,我和你没什么两样。伺候自己就够了,你不用多费心。”
阿莲听到这话,眼中满是震惊:“您曾经可是王府的嫡小姐,怎么能说自己是奴婢呢?”
“事实如此,又何必遮掩。”萧音目光淡然地扫过阿莲,指了指门口,“出去吧。”
正如阿莲说的,是曾经的嫡小姐。
阿莲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违抗,退了出去。
萧音缓缓坐下,将新衣服放回一旁,依旧穿着那身旧衣衫。那套新衣服虽精致,可裁得并不合身,那套衣服,是按照三年前的尺寸定制的。
之前的尺寸如今却成了束缚,尤其是她满是伤疤的手臂,根本无法藏住。她不想让人看到,也不想引来更多的目光。
待到用膳时,萧音随着阿莲一道来到主厅,刚一踏入就感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注视。
母亲立在厅前,一眼瞧见她那身旧衣服,眉头皱了皱,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给你准备了新衣服吗?”
萧音微微行礼,低声回道:“奴婢不敢让衣服沾上灰尘,还是穿旧衣服好。”
母亲听后脸色复杂,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哥哥抢了先。
“萧音!你是什么意思?”萧奕沉着脸,声音低沉却带着怒意,“老太太思念你许久才将你接回府,你却穿成这副模样,是想让人心疼吗?还是想让老太太看着心生怜悯?”
萧音抬眸看向哥哥,平静如水的目光与他相对,轻声道:“不是,衣服太小了,穿不合适罢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需要再隐瞒着什么了。
“怎么可能!”萧奕冷哼一声,“这衣服可是母亲按照你的尺寸特意裁的,怎会不合适?”
话音未落,萧音微微抬起双手,露出了袖口下那道狰狞的疤痕。
那些伤疤密布在她的手臂上,早已褪去血色,却依旧触目惊心。
母亲看到后,捂住嘴巴,眼中满是心疼:“音儿,你这手……”
萧音垂下眼睑,语气淡然:“是马厩里喂马时落下的,也不碍事。”
如今他们才知道,萧音不愿穿那套衣服,是害怕露出自己的伤疤。
“怎么会不碍事!?”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转头狠狠瞪了阿莲一眼,“伺候小姐时怎么不仔细?竟让她穿成这副模样!”
阿莲急忙跪下,连连叩头:“夫人恕罪,奴婢也劝了小姐,可小姐不肯换衣裳……”
萧音听着她们的话,只觉得冷漠,这份“疼爱”来的太迟,迟到让人感到讽刺。
这时,站在母亲身旁的柳莺莺上前一步,轻轻拉住母亲的手,柔声说道:“阿娘,您别生气,姐姐许是这几年过得太苦,我们加倍弥补便好,慢慢来,姐姐会好起来的。”
母亲听后微微点头,脸上尽是无奈:“莺莺,你倒是个懂事的。”
柳莺莺转头看向萧音,眼中满是关切:“姐姐,既然回来,就该好好打扮一番,何必这般自苦呢?不若回头我们姐妹一起去挑些新衣裳,可好?”
萧音目光冷冷地扫过柳莺莺,语气淡漠:“柳小姐喜欢便好,我便不掺和了。”
柳莺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仍然维持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姐姐何必这般说?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不该生分。”
萧音低下头,沉默不语,心中冷笑。这副模样,当真是伪装得毫无破绽,可只有她知道,正是柳莺莺的挑拨,才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哥哥见她倔强不语,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母亲,您别再唠叨了,她既然这么倔,就随她去吧。”
母亲不忍,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柳莺莺见状,笑着挽住萧音的手:“姐姐,毕竟还是要去见老太太,这副样子怎能行啊,我带你去屋里先简单梳洗一下,以免老太太看了徒增伤心。”
萧音抽回手,淡淡道:“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好。”
萧奕看到柳莺莺吃瘪,心里满是不忿:“还是莺莺好,为老太太着想,知道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不如从前,不可再受惊吓了,不像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萧音知道这些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却也无可奈何,她实在累了,摆不出乖巧的样子。
树上的寒鸦发出一声哀鸣,惊飞而起,仿佛为她的命运叹息。
萧音低头站在厅堂中央,冷风从未关紧的窗棂中钻入,吹得她身上的旧衣裳更显单薄。她微微颤抖着。
萧奕的声音依旧冷硬,眉目间是压不住的愠怒:“你从小便缠着太子殿下练武,身体强健,平日里连病都不怎么生,怎到了马厩便这般不堪?”
他上下打量她,目光停留在她手腕上的一道道伤疤上,脸色复杂得难以形容,语气虽冷,情绪却在眼底泄露了几分。
萧音抬起头,眼中含着委屈又带着倔强的光:“三年了,若凭借我的功底,马厩那些人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但若是他们来阴的呢?”
萧音语气略微颤抖:“他们趁我睡觉的时候抢走我的被子,在喂马的草里掺杂树枝,刺得我满手是血。我找管事的来理论,换来的却是一顿又一顿的毒打。”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把压在心底多年的愤怒和委屈全都倾诉出来。
“他们从不当我是人看。我已经尽力坚持了,但人不是铁打的,总有撑不住的时候,我累了,也不想费力抵抗了。”
话音刚落,厅堂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萧奕的身影微微一僵,握紧的拳头轻颤着。
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像堵着什么,半晌吐出一句:“你何必这么倔,早说了我自然会去医馆给你拿药。”
“早说?”萧音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世子殿下,你觉得我没说过吗?只不过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在你们眼里,我进了马厩,就是自作自受,就是自轻自贱。”
回想起刚进马厩的时候,萧音三番五次地请求让自己离开,可换来的却是一个个的白眼和嘲笑。
萧奕哑口无言,心头的愧疚一寸寸蔓延,可他天生便不会轻易显露情绪,索性依旧冷着脸道:“若非你自己生性倔强,又何至于让人欺负到这地步?”
萧音的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但很快又掩了回去,语气里夹杂着嘲讽:“是啊,我生性倔强,是我活该。我想这王府上下都该庆幸,当初进马厩的是我,而不是柳莺莺吧?否则她如何能在这府里安安稳稳做她的‘大小姐’?”
柳莺莺站在一旁,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成一副温婉模样。
她走上前两步,故作关切地说:“姐姐何必这般话里带刺?当年之事,若非道士指明天煞孤星恐会冲撞国运,父亲也不忍心让你受这般委屈。”
柳莺莺眼神从夫人身旁闪过,乖巧地说道:“如今既然姐姐回来了,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以后自然会好好待你的。”
她语气里带着主子特有的骄傲,让萧音作呕。
萧奕看到柳莺莺这般可怜,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怒意:“萧音,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多亏了老太太,你才能从马厩里出来,如今却还这般酸言酸语的是为何。”
萧音猛地转头,冷冷地看着萧奕:“当初若不是世子爷误会,栽在墙角的牡丹花是我养死的,把我推进河里让我生病,又趁我大病未愈便将我送进马厩,我至于身体至今都差成这样?”
萧音不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马厩那些年,你当真不知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恐怕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吧。”
柳莺莺见状,脸色一白,眼中蓄满了泪水,委屈地低下头:“姐姐何出此言?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若知你在马厩受了苦,怎会袖手旁观……”
萧音冷笑一声,柳莺莺的演技,她算是见识到了:“大小姐嘴里那‘袖手旁观’四字,怎能说得心安理得。”
此话一出,柳莺莺的眼泪终于滑落,转身扑到萧奕怀里,楚楚可怜地抽泣道:“萧奕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何姐姐总是针对我?”
萧奕看着怀里的柳莺莺,又看向萧音。
她冷漠倔强的表情让他一阵恼怒,他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够了,萧音!你一回来便咄咄逼人,是想让全府上下都围着你转吗?”
“你如今不过是个被发配到马厩的奴婢,哪来的资格指责莺莺?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可不是什么太子的未婚妻了。”
萧音抬头看向萧奕,眼中没有了愤怒,只有深深的冷漠和失望。
是啊,如今张恒的未婚妻,是柳莺莺。
她轻轻一笑,语气中满是讽刺:“我早就认清身份了,倒是你,萧奕,你有没有认清?当初是谁为了替柳莺莺出气,把我揣进河里?又是谁,眼睁睁看着我被发配到马厩,连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萧奕被这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想要反驳,却发现竟无从开口。
柳莺莺见局势对自己不利,擦了擦眼泪,柔声劝道:“萧奕哥哥,别跟姐姐吵了。姐姐刚回来,身子虚弱,别气坏了她。毕竟,这些年她在马厩受了这么多苦……”
萧音轻轻叹了口气,她累了,不想再陪他们演戏了,冷冷道,“今日我身子不适,不便拜见祖母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步伐沉稳而缓慢。走到门口时,萧音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抬头望去,只见太子爷的马车依旧停在府门外,而太子本人,正负手站在马车旁,似乎在等什么。
萧音的心微微一震,但很快压下所有情绪,快步从一旁走过,连头都没回一下。
萧奕追随萧音的目光,也看到了太子,他思索片刻才上前行礼:“殿下为何还未离去?可是特意为了萧音而来?”
太子目光微冷,扫了他一眼:“这是皇上御赐的上好药材,听闻老太太近几日身子不适,我特意拿来的。”
腊月依旧寒风阵阵。
太子爷的马车停在王府外,萧奕站在马车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气氛僵冷得像冬日里的霜雪。
“殿下。”萧奕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您已经是莺莺的未婚夫了,不该再对她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太子抬眼扫了他一眼,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意:“萧奕,你这是在质问本宫吗?”
“属下不敢。”萧奕低头拱手,沉声道,“只是,若殿下今日对萧音还有任何怜悯之情,我萧奕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太子的目光变得冰冷,他慢慢站起身,走到萧奕面前,声音低沉却透着寒意:“当年把她逼进马厩的,还有你这个当哥哥的。”
萧奕一怔,脸色微变,但很快咬牙道:“那是因为……因为我不能违抗父亲的决定。我无能,但这不代表您可以用愧疚之情左右她的生活!”
太子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手上的草药:“这是从宫里带来的,该给谁,你心中有数。”
说罢,张恒便回到马车里。
他低垂着眼眸,手指缓缓抚上怀中那瓶药油。那是宫中特意为他准备的上好药材,专治跌打损伤。
他思考片刻,叫来了属下春山。
春山自幼便跟着张恒,是他的心腹,这事交给他,张恒放心。
“你把这个药油交给大小姐,注意别被旁人拿去了。”
“殿下,您为何不亲自将药给大小姐?”侍卫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她可是您的未婚妻,您——”
太子冷冷瞪了他一眼,侍卫立刻闭嘴,低头不再多言。他将药油递给侍卫,声音低沉:“去,交给萧音,只管去,不必多言。”
太子张恒的声音冷而短促,似乎不容置喙。
张恒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目光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萧音离去的背影,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回到以前。
那时候,她还是王府里天真烂漫的千金大小姐,喜欢追着太子叫“张恒哥哥”,甚至喜欢把抓到的蝴蝶放在他书案上,看他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时的她,是真的开心啊。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轻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回心底。
萧音回到自己的院子,望着清冷的庭院,呼出的白气迅速在寒风中消散。
她走到房间里,刚坐下,丫鬟阿莲捧着热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铜盆放到桌上,转身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小姐,您的手伤该擦药了。”丫鬟低声道。
她是哥哥房里的丫鬟,听说被特意派来伺候她,萧音心中不解,这丫鬟到底是真心,还是被派来盯着她,还未可知。
萧音微微皱眉,袖子下的手臂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被鞭打留下的痕迹。她摆摆手:“不用了,随便擦点就好。”
丫鬟没有多话,只是将热帕子拧干,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丫鬟的眼眶渐渐红了:“小姐,奴婢替您心疼得慌。”
“这些年,您吃了多少苦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那三年在马厩的苦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下的,大小姐您明明就是最尊贵的,当初肯定是他们陷害的您,如今却还要被他们耻笑侮辱,他们真是——”
“行了。”萧音冷冷地打断她,目光淡然,像一汪死水。
这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府的大小姐了,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如今王府的大小姐只有柳莺莺一人而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不过是个天煞孤星罢了,谁会真正心疼我呢?”
阿莲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继续擦药。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阿莲起身探头,看到一个宫中侍卫手里拿着一个瓷瓶,低声唤道:“大小姐,太子爷命我送些药油来,说对您的伤有用。”
虽然皇上已经下令萧音不再是王府的大小姐,但春山的直系上司太子都称呼她为大小姐,春山自然不敢怠慢了萧音。
萧音听到“太子爷”三个字,心中一颤,怔了一瞬,目光落在那瓶药油上,心底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复杂情绪。
那个侍卫她竟然认识,小时候她缠着张恒玩闹的时候,那个侍卫便在张恒身旁,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春山,是太子身边的带刀侍卫。
但很快,她的目光变得冷淡,站起身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侍卫手中的瓷瓶。
她看了一眼,只是伸手将药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而后毫不留情地直接拍落在地,瓷瓶摔得粉碎,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冷声道:“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不过是一介奴婢,不劳烦太子殿下做这些无用的事,还希望殿下能够多多费心在真正的大小姐身上才好。”
她声音清冷,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侍卫看着地上的碎片,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萧音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碎瓷片,心中苦涩万分。那些药油,那些所谓的怜悯,都是无用的,都是弥补不了她所经历的一切的。她缓缓闭上眼,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阿莲见此情景,连忙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却忍不住嘀咕:“小姐,这可是宫里的药油,可是最好的——”
萧音冷冷地打断她:“尽管太子殿下体恤下人,可我也不能这般收下,如此岂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样于我还是于柳莺莺都不好。”
丫鬟阿莲心中暗自敬佩萧音,她虽然三年未在府中,可心思还是如此细腻。
丫鬟小心地替她包扎好伤口,转身出门。萧音刚想站起身,却又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个家仆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另一个瓷瓶:“萧小姐,这是世子爷命我送来的药膏,治疗跌打损伤却是一绝。”
处理完了张恒,萧奕紧跟着过来凑热闹。
虽然王府里的东西比不上皇宫的,但萧奕能拿出来的药膏,必然是花了重金买过来的。
萧音冷笑一声,如今她回来了,各位开始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来了,可谁不知,这迟来的深情,萧音已经不稀罕了。
萧音在院子的第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本以为,离开了潮湿阴冷的马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可此刻的静谧却让她感到分外陌生,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心里的空洞与寒意却比这冬夜更冷几分。
未来到底是怎么个场景,萧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天蒙蒙亮时,奴婢轻轻推门进来,看到萧音倚在床头发呆,忍不住轻声道:“小姐,您一夜没睡好吗?马上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奴婢先帮您梳洗吧。”
昨天因为闹得不愉快,没和老太太请安,她便念叨了一晚上,说全府上下的人都对自己的宝贝孙女不好,自己心寒的要命。
今天要是再不去请安,恐怕老太太就要自己过来了。
萧音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涣散。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心底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奴婢阿莲仔细地替她梳理着略微凌乱的发丝,又将一身素雅却得体的衣裳递给她。
萧音接过衣裳,这衣裳虽然依旧不是很合身,但好在可以遮挡住自己手上的伤痕,不至于让老太太看了心寒。
阿莲似乎很不满意这身衣服:“怎么也是府里尊贵的人,怎么就只给这一身如此素雅的衣服,平日里柳莺莺穿金带银的可是招摇的很呢。”
萧音倒不是很在意这些,低声说了句:“不用太费心,简简单单就好。”
老太太的院子比萧音记忆中还要冷清了些,然而见到老太太的那一刻,她的鼻子一酸。
老太太看到萧音,激动地颤巍巍站起身,眼中闪着泪光:“音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萧音快步上前跪下,轻轻握住老太太的手:“祖母,音儿回来了。”
老太太抚摸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眼里满是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你吃了太多苦。”
昨天见到夫人时,萧音还能忍住一二,可如今见了日思夜想的老太太,萧音实在忍不住了眼泪,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说道:“音儿没事,能见到祖母,音儿往日受的什么苦都值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心疼地道:“当年祖母为了护你,亲自去求了皇上,可最终也只是让你离开王府,没能护你周全。”老太太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
萧音知道这件事,不仅如此,老太太没有见到皇上不说,竟还被公主羞辱。
她知道后实在忍不了,吵着闹着要见老太太,可是换来的只是一顿又一顿的拳打脚踢而已。
她老太太为了救她付出了许多,心中翻涌着愧疚与心酸,急忙跪下,哽咽道:“祖母,音儿不孝,让您受了这么多苦。祖母您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音儿才能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
老太太眼眶微红,赶紧扶起她:“傻孩子,快起来。祖母没事,你平安回来,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这番话让萧音心里更加酸涩,抬头看到老太太苍老的面容,她下定决心,哪怕被人排挤,她也要好好照顾老太太,哪怕为了老太太,自己也要平平安安地活着。
吃早饭时,萧音一直陪在老太太身旁,帮她布菜,悉心照料,老太太满脸慈爱,久未展露的笑容也挂在了脸上。
饭后,夫人和柳莺莺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看到萧音坐在老太太旁边,柳莺莺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恢复了往日那副乖巧的模样。她走到老太太面前,温声道:“莺莺见过祖母。”
夫人随即道:“老太太,您今日看起来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想来是因为萧音回来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音儿回来,我心里确实高兴了许多。多年的苦日子该过去了,她如今也该好好安稳地过日子了。”
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到萧音和老太太关系依旧如此紧密,似是顺势提起:“老太太,音儿既然回来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将咱们王府与太子爷的婚事定下来?”
这话让萧音微微一怔,她抬眼扫过夫人和柳莺莺,目光落在柳莺莺紧张地绞着手指的动作上。
夫人站在她身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护着柳莺莺。
萧音心里酸楚,明明当初最疼她的人是夫人,可现在却成了这样。
老太太听到这话,也侧头看向萧音,认真问道:“音儿,祖母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太子。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萧音的心猛然一缩。这些年来,她的喜欢早已藏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敢去触碰。可听到老太太的询问,她才发现,那份喜欢依然鲜活,依然在她的心口隐隐作痛。
她抬眼看了看夫人和柳莺莺的神情,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这一问是老太太想为她争取,只要自己说出“是”,老太太就算是违背皇命,也会让她如愿以偿。
然而她也清楚,夫人和柳莺莺过来就是怕她“争”这个婚事。
思绪翻涌间,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祖母,音儿不敢奢望什么婚事了。毕竟皇上已经下令,音儿不再是王府的大小姐,这婚事与我无关。”
“况且。”柳莺莺见老太太还有些迟疑,急忙过来添了把火:“姐姐可是天煞孤星,若是和张恒哥哥成婚,恐怕是要有损国运的。”
此话一出,老太太十分生气:“什么天煞孤星,我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命,若这大国因为女人便一蹶不振,想来必定是因为男人不顶事罢了。”
萧音不想开始无端的争吵:“祖母,是音儿心中已经没有太子殿下了,和其他无关。”
夫人和老太太听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而柳莺莺则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正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萧音转头一看,萧奕和太子爷张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太子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萧奕的脸上则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萧音没有理会两人的目光,语气冷静道:“祖母,不管是于情于理,音儿都不能违背皇命,萧家和太子的婚事,和我无关。”
她看向太子爷,目不斜视。太子目光追随着她纤瘦的身影,眼中流露出一抹无奈与疼惜。
京城的日光洒落在侯府的庭院,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丝丝寒意。
萧音身姿挺拔,面容平静,对着太子张恒说道:“太子殿下,如今我已不喜欢您了。过去种种,皆如过眼云烟。”
张恒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揪,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
曾经,萧音望向他的眼眸中满是倾慕与爱意,那些花前月下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可如今,她的眼神如此清冷,话语如此决绝。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想到与柳莺莺的婚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却又不得不极力掩饰,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萧音见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继续说道:“自我被皇上废了身份,我便与这王府再无半点瓜葛。此次能回来侍奉老太太,已是我莫大的福分。我不想再卷入这复杂的关系之中,只愿在老太太身边,安安静静度过余生。”
柳莺莺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附和道:“萧音姐姐所言极是。我与太子殿下的婚约乃是关乎朝廷与王府的大事,八字合婚极为重要。我与太子殿下命理契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姐姐天煞孤星的身份,若是嫁给太子,恐怕会影响我朝国运啊。”
这话正巧被路过的老太太听到,老太太顿时脸色一沉,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厉声说道:“什么天煞孤星,什么影响国运,都是无稽之谈!我活了大半辈子,从不信这些歪门邪说。”
然而,想到萧音天煞孤星的名头是皇上亲自做实的。
老太太即便满心不愿,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看向太子张恒,问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你和莺莺的婚期打算定在何时?”
张恒微微欠身,不慌不忙地说道:“老太太,此事不急。”
他顿了顿,看向萧奕:“王府中长子萧逸尚未成婚,按照长幼尊卑,理应先为兄长操办婚事,哪有弟弟妹妹先成婚的道理。我身为太子,更应遵循这规矩。”
一旁的夫人听了,连忙说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莺莺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等下去。而萧逸那孩子,至今还未遇到心仪之人,要等到他成婚,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张恒闻言,目光转向夫人。
他神色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说道:“夫人这话倒是有趣。按理说,萧音的年纪比莺莺还要大些,夫人为何只关心莺莺的婚事,却对萧音不闻不问呢?莫不是觉得萧音如今没了身份,便不值得夫人操心了?”
夫人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解释道:“太子殿下误会了,我只是……”
“好了,都别再说了。”老太太打断了众人的话,“既然太子殿下有此考量,那就先这样吧。婚期之事,日后再议。”
众人纷纷应下,各自散去。
萧逸满心疑惑与不安,回到宗祠。
他脚步匆匆,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爹爹不会那么狠心,萧音的名字一定还在家谱之中。
宗祠内,香烟袅袅,弥漫着一股陈旧而庄重的气息。
萧逸站在高大的书架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本厚重的家谱。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缓缓翻开那泛黄的书页,目光急切地在上面搜寻着萧音的名字。
一页又一页,他看得极为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直至将整本书翻完,他都没有找到萧音的名字。萧逸的双眼瞬间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手中的家谱险些掉落。
“怎么可能……爹爹怎么真的将萧音的名字从家谱中划去了……”
萧逸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他紧紧握着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回想起小时候,萧音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着“哥哥”。
他们一起在侯府的花园里玩耍,一起在书房里读书识字。
萧音是那么活泼可爱,对这个家充满了热爱。
可如今,却被如此无情地从家族中抹去。
“一定是因为萧音对王府没了感情,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萧逸心中想着,一股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萧逸越想越气,转身大步走出宗祠,他决定要去找萧音。
此时的萧音正陪着老太太散步,老太太知道,这个王府里,萧音举步维艰。
之前没有柳莺莺,萧音是何等的掌上明珠,可如今,物是人非,如果老太太还不帮她,萧音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音儿,你如今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可曾有喜欢的人?”
柳莺莺既然要结婚,老太太喜欢的萧音自然也要,不仅要比柳莺莺先结婚,还要比她的婚事更盛大。
“音儿,祖母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只是希望你今后能够平平安安的,可这个王府,祖母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若是能为你挑选一个合适的人,你这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着落了。”
萧音虽然口口声声说已经不喜欢太子张恒了,可心中的感受欺骗得了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她每次见到张恒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少女般的悸动。
尽管她知道自己和张恒是毫无可能的。
可她也不想就这样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别人。
萧音淡然一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祖母,没关系的。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些年,我经历了太多,也看淡了很多。家族的事,我已不想再去计较。”
老太太还是想为萧音争取一下:“我年事已高,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今年,祖母只是想趁着自己在的时候,给你撑腰而已。”
老太太的心意,萧音是知道的:“祖母,不要为我再惹事端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陪着您,过些平淡的日子。其他的,我真的不在乎了。”
若是能就这样平淡的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萧音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午后的侯府,静谧得如同被岁月尘封的画卷。
萧音在悉心陪伴老太太用完餐,并侍奉她安然睡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回到自己那略显简陋的院子。
一进院门,丫鬟阿莲便匆匆迎上前来。
阿莲神色间带着几分犹豫与不安,小声说道:“小姐,柳莺莺小姐求见,还特意说她独自一人前来,没带丫鬟。”
虽然阿莲不明白柳莺莺为什么特意说没有带丫鬟,但还是如实说了。
萧音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柳莺莺此举的深意。
三年前,正是柳莺莺的贴身丫鬟,诬陷她在王府中行巫蛊之术,致使她被众人唾弃,在马厩度过了暗无天日的三年时光。
而萧音心里清楚,那巫蛊之术分明是柳莺莺所为,只不过被发现后,便让丫鬟将罪名嫁祸到自己身上。
萧音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见。”
萧音只要一见到她,那些不堪回首的伤心事便如潮水般涌来。
“阿莲,你去帮我回绝了她。”阿莲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然而,不过片刻,阿莲便又折返回来。
阿莲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说道:“小姐,柳莺莺小姐说今日非要见您一面不可。她还扬言,如果您不见,她便跪在老太太门前。”
阿莲不知道自家主子与柳小姐之间有何过节,但心想柳莺莺毕竟是王府的小姐,这事儿若是闹到老太太那儿,恐怕对萧音不利啊。
萧音心中一紧,她最担心的便是影响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年事已高,本就需要安稳的环境调养身体,若是因为自己与柳莺莺的纠葛而让老太太操心,她实在于心不忍。
无奈之下,萧音只得轻叹一声,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柳莺莺袅袅婷婷地走进院子。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罗裙,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一见到萧音,她便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姐姐,我们一别数年,之前因为有旁人在,没能和你叙叙旧,如今就咱姐妹俩,妹妹实在想问,这几年你可安好?”
萧音并未理会她的寒暄,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药膏,擦拭着手上因劳作而留下的伤痕。
柳莺莺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帮忙,却被萧音冷冷地避开。
柳莺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装作委屈的模样。
他眼眶微红,说道:“姐姐,我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当初的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是我管教下人不严,才让那可恶的丫鬟害了您,让您受了那么多苦,我心里实在是愧疚万分。”
萧音闻言,不禁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
她做的坏事,又岂止这一件?
当年,夫人一直想要一个女婴,却始终未能如愿。
无奈之下,只好在外面捡回一个弃婴,也就是萧音。
这件事在王府中鲜有人知,可柳莺莺刚进府没几天,此事便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萧音心里明白,这背后定是柳莺莺在捣鬼。
萧音直视着柳莺莺的眼睛,冷冷地问道:“你做的事,真的仅仅只是管教下人不利这么简单吗?”
似乎是被萧音的眼神吓到了,柳莺莺不寒而栗。
“我且问你,当年夫人收养我的事,为何会被传出去?是不是你干的?你究竟为何要害我?”
柳莺莺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强装镇定地说道:“姐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定是有什么误会。”
萧音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说道:“柳莺莺,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自从你进了王府,我便厄运不断。先是被你诬陷行巫蛊之术,后又因你将夫人收养我的事宣扬出去,让我在府中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和欺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萧音知道自己是弃婴,能够被王府收留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自己依仗着王府潇洒自如的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快活日子,她没什么可挑的。
所以在知道了柳莺莺的身份后,萧音是打算和她长久地相处下去的。
她心想,这偌大的王府中,若是有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妹妹陪着自己,也不算是太冷清。
至于自己天煞孤星的身份,只要放弃自己的爱情就好了。
就算没有了爱情,萧音还能有疼爱自己的兄长和父母,还能陪伴在老太太身边,就这样清闲地过日子,也不是不好。
可柳莺莺偏偏不能和自己长久相处。
柳莺莺话头一转,露出委屈的样子:“我之前一直寄人篱下,心里没有安全感,所以才那样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不对,求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萧音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悲哀,说道:“就因为你的嫉妒,你便不择手段地伤害我,你可曾想过,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
柳莺莺微微蹙眉,道:“姐姐在马厩里面过的不好,我是知道的,我三番五次的想求爹爹放过你,可都是被教训了回来,姐姐,妹妹是有为了你努力的,只是事与愿违,你天煞孤星的身份,爹爹实在不敢赌上全家人的性命啊。”
柳莺莺看了萧音一眼,说道:“姐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为了弥补,我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的院子,父母,阿兄,真是张恒哥哥,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还给你的,我只求姐姐原谅我。”
萧音摆了摆手:“如今我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和你抢这些东西的,你放心,我已对太子殿下没有任何情分。”
说了那么多,萧音早就累了:“你回去了,该说的我都说,以后若没其他事,我们各自安好。”
柳莺莺的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她楚楚可怜地望着萧音,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姐姐,我这次是真心实意来向你道歉的。过去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我日夜都在愧疚中煎熬。”
萧音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心中满是不屑。
三年的苦难,岂是这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去的?
“柳莺莺,你觉得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三年前,当皇后和公主认定是我施行巫蛊之术时,你若真心愧疚,为何不当着她们的面说出真相?若你那时坦白,我何至于遭受这三年的折磨!”萧音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是被压抑许久的痛苦与愤怒。
柳莺莺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她咬着下唇,嗫嚅道:“姐姐,我……我当时太害怕了。”
“我怕一旦承认那些巫蛊之术是我所为,皇后和公主会对我失望透顶,我在她们心中的形象就会彻底崩塌。而且,我也害怕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一时糊涂,才让你替我背了黑锅。”
说着,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
“害怕?糊涂?”萧音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可知道这三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柴房,每日只有残羹冷炙,还要遭受下人的打骂。这些痛苦,你能体会吗?”
萧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今日的道歉,来得太迟了。”
柳莺莺见萧音如此坚决,心中有些慌乱。她连忙说道:“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音听到这里,心中豁然开朗,她终于明白了柳莺莺的真实意图。
她心中暗嘲,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笑道:“柳莺莺,你道歉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张恒吧。”
原来,柳莺莺来到这里,关心萧音是假,过来探口风却是真的。
虽然在餐桌上,萧音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说的很明确了,但是柳莺莺还是害怕。
她总觉得,太子张恒对自己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这不该是一个即将成为夫妻的人该有的态度。
如今萧音回来了,她和太子的情分比自己长,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萧音顿了顿,眼神坚定地说:“我如今只想好好照顾老太太,过平淡的日子,对张恒早已没有半分感情。你不必再费心思试探了。”
萧音不想再与柳莺莺纠缠下去,她挥了挥手,语气冷淡地说:“你走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柳莺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萧音决绝的眼神,知道再说无益,只能不甘地转身离开。她离开时,故意用手帕捂住脸,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待柳莺莺离去后,丫鬟阿莲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看到萧音脸色有些难看,又瞥见柳莺莺离去时带着泪痕的脸,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刚才柳姑娘和您说了什么?怎么她看起来如此伤心?”
萧音听到阿莲的话,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她看着阿莲,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敌意。
毕竟,阿莲是萧逸派来的,而萧逸这些年在府中的所作所为,让萧音不得不防。
她怀疑阿莲是萧逸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随时可能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汇报给萧逸。
“不关你的事。”萧音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
阿莲似乎察觉到了萧音的戒备,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她抬起头,目光真挚地看着萧音,说道:“小姐,我知道您对我有疑虑,毕竟我是大少爷派来的。但请您相信,我对您绝无二心。”
萧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莲,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阿莲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小姐,您在府中的遭遇,我都看在眼里。”
“那些年,您受尽了委屈,却从未放弃过希望。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也敬佩您的坚强。大少爷派我来,或许有他的目的,但自从我来到您身边,看到您的善良和坚韧,我便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您。”
阿莲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小姐,我父母早亡,是在这侯府中长大的。在这里,我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也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
“但您不一样,您即使身处困境,也从未失去过本心。我不想看到您再受到伤害,所以我会尽我所能保护您。”
萧音听着阿莲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她从阿莲的眼中看到了真诚,那是一种无法伪装的情感。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被人算计、被人背叛,突然听到这样一番真挚的话语,心中竟有些不知所措。
“阿莲……”萧音轻声唤道,声音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
此时,东宫。
太子张恒回到东宫,他刚刚平定西北的内乱,还没来得及向皇上禀报,就看到萧音从马厩里出来,狼狈不堪。
这些年,他一直在有意避免和萧音的接触,他知道,是自己对不住她。
可当看到萧音如此狼狈时,张恒还是会忍不住心想,她在马厩里过的好不好,还有没有人欺负她。
“殿下,如今你已经到了及笄之年,皇上已经三番五次的催您的婚事了,可今日王府的老太太问起这件事,您为何还要说等萧奕世子成亲之后再商讨呢。”
春山很是不解,如今国库亏损,皇上很是头疼,正想着太子的婚事可以为国冲喜,而且太子和柳莺莺的八字相合,若是结婚必定是有利于国运的,太子是为家国大事舍己为人的主子,春山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将婚期延到后面。
“你也信什么天煞孤星,什么八字相合的说法?”
当初因为道士的一句话,就解除了他和萧音自幼定下来的婚期,张恒已经是无语凝噎,他向来是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的。
他以为自己身边的侍卫自然也不会相信,可今天听到春山的话,他只觉得心中一阵寒冷。
“如果我需要一个八字和我相合的人结婚,而不是我心爱之人,那这婚,我宁愿不结。”
张恒不想讲究,他不喜欢柳莺莺。
萧音送走柳莺莺后,只觉身心俱疲,好似灵魂都被抽离了几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刚打算好好休息一番,驱散周身的疲惫,却陡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嘈杂声如潮水般涌来,声声叫嚷着柳莺莺落水了。
她神色一凛,与丫鬟阿莲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震惊与担忧,急忙朝着院子后面的小河奔去。
待赶到湖边,只见柳莺莺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扑腾着,面色苍白如纸,凄厉地呼喊着救命。
湖水冰冷,寒彻骨髓,微微结着冰,柳莺莺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每一声呼救都揪着人心。
可奇怪的是,身旁的仆人竟只是远远站着,无一人上前营救。
他们只是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小声议论着如何是好。
萧音心急如焚,怒目质问:“你们为何不救人?这可是王府的小姐。”
其中一个仆人嗫嚅着回道:“小姐,我们……我们不是不敢下去救人,只是我们害怕下水救小姐会毁了小姐的清誉啊。”
他们都是男仆,下去救人必定会有肌肤接触。
而柳莺莺已经和太子有了婚约,可是将来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他们这些仆人可是不敢和柳莺莺有什么肢体接触的,害怕将来,柳莺莺身体出了问题怪罪到自己头上。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想着什么清誉,若是人没了,要这清誉有何用啊。”
阿莲焦急又愤怒的说道:“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这几个看戏的就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吧。”
萧音此刻哪有心思理会这些荒谬的理由,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她不假思索,纵身一跃跳入水中,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包裹,如无数冰针刺入肌肤,但她咬着牙,奋力朝着柳莺莺游去。
终于,萧音抓住了柳莺莺,拼尽全身力气将她拖上了岸。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还没来得及检查柳莺莺身体有什么不适,萧逸和柳莺莺的丫鬟便从远处匆匆赶来。
萧音冷笑一声,这两人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来的时间也太巧了。
柳莺莺的丫鬟梅花一看到这场景,眼珠一转,竟反手指着萧音,大声叫嚷道:“就是你,你推了我家小姐下水!你好狠的心啊!”
萧音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三年前被诬陷的噩梦仿若再次降临。
那些被冤枉、被欺凌的痛苦回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家小姐因为你进了马厩,三番五次的和主君求情,求他放了你,你如今回来了,不感谢我家小姐的救命之恩不说,竟然还反过头来陷害她。”
梅花一边说一边流着泪:“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我家小姐因此落下了病根,耽误了和太子爷的婚期,你赔得起嘛。”
萧音刚要开口辩驳,身旁的阿莲却率先一步,破口大骂起来:“你这满嘴胡话的东西!你家主子还在生死边缘,你不赶紧想着救人,倒先污蔑起我家小姐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梅花平日里因为有柳莺莺护着,王府上下就没有能数落她的丫鬟,如今被阿莲教训了一番,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家主子都没发话呢,轮得找你在这儿逞威风。”
阿莲就是看不惯梅花目中无人的样子,竟然忍不住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梅花打蒙了,站在那里半天说出来一句话。
“你竟然打我?”似乎是在确认一般,这王府里,除了柳莺莺,还没人能打梅花呢。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日里你越俎代庖不知道从库房里收敛了多少油水,如今竟然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今天我非要教训一下你不可。”
阿莲平日里温顺乖巧,此刻却如一只护主的母狮,言辞犀利,句句直戳要害。
萧音被阿莲这突如其来的战斗力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中却莫名涌起一丝慰藉。
“够了,主子还没发话呢,轮得找你们两个下人在这儿吵闹吗。”
在一旁的萧奕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女人吵得他头疼,让他的思绪乱了好几分。
萧奕看着狼狈不堪的柳莺莺,满眼心疼。
柳莺莺似乎感觉到了萧奕的眼神,立马变得娇弱起来:“哥哥我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
萧奕一听,心中充满了不忿,转头便向着柳莺莺说话:“萧音,你向来不会水,今日却出现在这里,柳莺莺又是在你的院子附近落得水,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
柳莺莺过来找萧音,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萧音心中气愤不已,但她挺直脊梁,硬气地回道:“周围有这么多人看着,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一问便知。我不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更不会任由你们随意污蔑!”
柳莺莺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地上,听闻此言,竟装作委屈的样子,轻声说道:“阿莲姑娘,你怎能动手打人骂人呢,这成何体统。”
那柔弱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逸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刚想开口给阿莲定下惩罚,却被萧音伸手拦住。
萧音直视萧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阿莲是我的人,若要教训,也该由我来。何时轮到你越俎代庖?”
萧逸看着萧音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惨样,心中气愤与心疼交织在一起。
气愤的是她为何总是卷入这些风波,心疼的是她在这冰冷的湖水中受了多少苦。
萧音不再理会萧逸,带着阿莲转身离开。走之前,她停下脚步,冷冷地对萧逸说:“我之前确实不会水,可这三年,我被人在水里欺负惯了,求生的本能让我学会了游泳。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那些曾经欺负我的人。”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萧逸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