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月徐婉柔是小说《恶女快穿!男主男配都是掌中之物》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阿离不吃葱写的一款快穿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恶女快穿!男主男配都是掌中之物》的章节内容
一阵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徐婉月感觉自己腹部一轻。
她盼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快,快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她强撑起身子虚弱说道。
然而满室宫人,却无一人应她。
此时,帘幔突然被人粗暴掀开,冬日寒风立马灌了进来,冻得徐婉月打了个冷战。
脚步声响起。
徐婉月抬头望去。
"嫡姐。"
徐婉柔一身繁复贵妃服制,满头珠翠装点,端的仪态万千之姿。
"男孩女孩?"
她没给徐婉月一个眼神,目光落在襁褓之上,急切追问。
接生嬷嬷抱起还在不停啼哭的孩子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回道:“娘……娘娘,是……是个女孩。”
徐婉柔闻言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躁怒。
“不中用的东西!”
宫人们吓得纷纷跪地。
徐婉月眸中含泪:“嫡姐,对不起,是我不中用,您若不喜欢,就让我自己养着她吧。”
因为刚刚生产,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恳求。
徐婉柔却是冷哼一声,戴着精致护甲的手从接生嬷嬷怀里,把孩子抱了过去。
她走到徐婉月床边,掀开襁褓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眼底厌恶,冷声道:“这丫头片子长得可真是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那么让人讨厌。”
徐婉月知道嫡姐厌恶自己,如今连带着不喜欢她生的女儿。
担心她会伤害女儿,徐婉月很是乖顺。
“嫡姐,您放心,以后我带着她闭门不出,绝不会再出去碍您的眼。”
她说话时目光紧紧黏在襁褓上。
也许是徐婉柔的护甲戳到了婴儿细嫩的皮肤,此刻她的女儿正凄厉地哭着。
徐婉月心疼的很,大着胆子道:“嫡姐,您累了吧,不如把孩子给我吧。”
“怎么?心疼了?”
徐婉柔眉目如画,语调轻柔慵懒,仿若神仙妃子,可她戴着护甲的手,却缓缓摩挲起婴儿脆弱纤细的脖颈!
徐婉月眼眸紧缩,拖着还在流血的身体,抬手抓住徐婉柔的袖摆。
“嫡姐,嫡姐我求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张脸,我……我立刻就毁了它。”
她从发间拔下银簪,对着自己的脸就是狠狠一划!
千娇百媚的一张脸,霎时被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汩汩鲜血不断流出,看起来可怖极了。
“嫡姐,您看,我的脸已经毁了,以后我再无可能得宠,您大可心安了。”
徐婉柔缓缓勾起一抹笑,说出的话却犹如恶鬼之音。
“徐婉月,有本事,你就把她的脸,一起划了。”
徐婉月泪水肆意,抓着徐婉柔衣袖的手无力滑落。
那是她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徐婉月,你知道吗,你和你娘一样,都天真的要死。”
徐婉月猛的抬头望向她:“我娘?你们把我娘怎么了!”
徐婉柔盈盈一笑:“你娘?哦,忘记告诉你了,你进宫没多久,你娘就死了。”
“算算时间,她这会儿估计就剩骨头渣子了吧。”
徐婉月自始至终都对着苏婉柔卑微祈求,做足了摇尾乞怜的做派。
可此刻骤闻娘亲已死去多时,她终于克制不住。
"你们答应过我!会好好对待我娘的!"
“你们都是一群骗子!”
“徐婉柔!是你害死我娘的是不是!"
"我杀了你,杀了你!”
她愤怒的要扑过去抓徐婉柔。
宫人却立刻将徐婉柔护在身后,并厉声呵斥:“大胆!竟敢对贵妃娘娘不敬!”
她扑了个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又破了个口子,整个人状如恶鬼,狼狈凄惨。
“想杀我?”徐婉柔示意宫人让开,再次走到她的面前,“那你可没有那个本事。”
孩子仍在哭泣,声音愈来愈大,听得徐婉月心都要碎了。
她把满腔恨意压了下去,再次哭求:“嫡姐,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不该对您不敬。”
“求求您,把孩子给我吧,左右她也帮不了您啊。”
徐婉柔:“你要孩子啊?”
“那给你好了。”
她微微弯腰,竟真是要把孩子递给她。
徐婉月终于露出笑容,她忍着疼痛起身,迫不及待伸出手,准备把孩子接过来。
谁知徐婉柔的手却突然扬起,把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给抛了出去!
“不要!”
徐婉月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冲了过去,想接住她。
可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襁褓砸在墙上,掉落在地,一道猩红溅出,将墙面染红。
原本响亮的哭声,突然就停了,再没有动静。
“孩子!我的孩子啊!”
徐婉月恸哭着扑上去,将襁褓紧紧抱在怀里,她想看看孩子的脸,可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再辨不出模样。
“哎呀!我的好妹妹,我都把孩子给你了,你怎么就没接住呢?”
“真是……可惜了。”
徐婉柔遗憾摇头,声音一贯好听又带着慵懒。
徐婉月猩红的双眼恨恨瞪着她:“徐婉柔!你怎么敢!"
"她可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
徐婉柔漫不经心欣赏自己指甲上的蔻丹。
"公主?哪有什么公主?"
"她难道不是徐美人你秽乱宫闱生下的孽种吗?"
徐婉月哭声骤然停住,眼泪仍在不断落下,她呆呆望着徐婉柔,仿佛傻了一般。
反应过来后,徐婉月状如疯魔。
"徐婉柔!我杀了你!"
她一手抱着已经冰凉的婴孩,一手举起那划烂自己脸的银簪,带着满腔恨意朝徐婉柔冲了过去!
然而,徐婉柔身边的宫人早有准备,一脚重重踢在她的腹部,直接把她踢飞了出去!
潺潺的血从徐婉月身下流出,她却仿佛感受不到,只紧紧抱着孩子,不停安慰:“别怕,别怕,娘亲在呢。”
徐婉柔扶了扶发髻,有些埋怨:“妹妹,你看看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徐婉月此刻已经被无尽的绝望和恨意淹没。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徐婉柔大卸八块,一刀一刀把她的肉剁碎了喂狗!
可现实是,她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娘娘,您要奴婢找的人,奴婢都带来了。”
外面进来一个宫女,对着徐婉柔躬身说道。
徐婉柔勾起一抹狠辣的笑:“带进来。”
很快,一连十几个浑身脏污不堪的乞丐被秘密带了进来。
徐婉月本心如死灰,看见这些人,意识到徐婉柔要做什么,那死寂的眸子里再次浮现惊惧怒意。
她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跑。
“抓住她。”
轻飘飘的三个字,立马就有宫人从后面狠狠抓住徐婉月披散的长发,而后狠狠一拽,拽得她重重摔在地上!
徐婉月仿佛已经不知道痛,她满含恨意的眸子紧紧盯着徐婉柔。
“徐婉柔!”
“我死后,必将化作厉鬼来向你索命!把你带下去给我和我女儿陪葬!”
“若有来生,我一定将你大卸八块,把你剁碎了喂狗!”
徐婉柔浑不在意她的厉声咒骂。
“那你就祈求下辈子吧。”而后抬脚就往外走。
宫殿外,红墙白雪,梅花开满枝头,煞是好看。
“等皇上围猎回来就告诉他,徐美人秽乱宫闱,本宫已将她连同孽种一同诛杀。”
徐婉月闭眼之前,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徐婉月以为自己没有下辈子了。
可是她滔天的恨意和怨气,竟吸引到了女配逆袭系统!
"检测到女配恨意值爆表,怨气值爆表,符合逆袭指标,请问宿主是否愿意绑定女配逆袭系统?"
徐婉月听不懂什么指标什么系统。
她也不在意绑定有什么好处,只问:"你能让我重来一世,给我机会报仇雪恨吗?"
"能。"那道冷漠的机械声响起。
"我能让宿主重生逆袭,但是作为交换,宿主要将灵魂给我,以后都要和我一起去不同的世界,完成不同女配的逆袭。"
"好,我愿意。"
徐婉月几乎不做思考,果断答应。
"好,经宿主同意,现在开始绑定……"
"绑定成功。"
"宿主重生后的世界为第一个世界,因为宿主就是该世界女配本人,所以系统不发布任务,全看宿主自由发挥。"
"但若无法达成相对圆满的结局,则视为失败,失败则抹杀灵魂,所以宿主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请慎重。"
"现在,时光回溯,开始重生!"
*
"小姐,小姐醒醒。"
徐婉月悠悠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贴身丫鬟站在自己面前。
"青栀?"徐婉月眼眸突然就红了。
前世,她被嫡姐召进宫,没多久青栀就突感风寒,病重而亡。
之后嫡姐就顺理成章在她身边安排了伺候的人。
名为伺候,实为监视。
青栀目露担心:"小姐是做了噩梦吓着了吗?"
徐婉月抬手抹去眼泪:"是啊,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青栀闻言抬手轻抚她的背:"小姐别怕,那只是梦,别怕。"
徐婉月敛去伤心站起身来,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曾经生长的别庄。
她幼时出生,就被嫡母冠以克父之命格,被远远送到别庄养大。
整整十八年,乾国上下都没人知道丞相府还有个二小姐。
后来,因为嫡姐小产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那对母女才想起她。
"青栀,今天是哪年哪月?"
青栀以为小姐是睡懵了,立马回答:"小姐,今天是顺安五年六月十八。"
前世她是十一月初五被召进宫的,进宫当天和她死时一样,也是一个大雪天。
如今还是蝉鸣盛夏,距离那天到来还有五个月。
时间虽然充足,但是她等不了那么久。
前世她被动入宫,失了先机。
徐婉柔给她和皇上下药,使得她承了恩宠。
但皇上醒后以为是她主动下药爬床,由此对她心生厌恶。
那之后,皇上再也没有临幸她。
但是她却又很幸运,只是一次就有了身孕。
想到那个被嫡姐摔死的女儿,徐婉月袖中的手狠狠紧握,眸中恨意惊心。
徐婉柔,我回来了!
这一次,权势,恩宠,只要是你在乎的,我都会全部夺走!
这一次,该换你跪在我脚边摇尾乞怜了!
我说过的,我会将你大卸八块,把你的肉剁碎了喂狗!
徐婉月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那躁动的心抚平。
"青栀,我累了,先回屋睡会儿。"
徐婉月说完就抬脚进屋。
青栀忍不住望了眼树荫底下的躺椅,挠头不解。
这不刚醒吗?
徐婉月进了屋就开始呼唤系统。
"系统,你在吗?"
"我在。"
一道的冷漠机械音响起。
徐婉月没看见它在哪里,但是她能感觉到,那声音来自自己脑海深处。
"你既然是辅助我的,那么,你能帮助我什么?"
"我可以给予宿主倾国倾城的美貌。"
"也可以给予宿主艳冠天下的才情。"
"但是前提是,宿主要有足够的积分打开商城才能换取,现在你没有积分,所以这些你都获得不了。"
"而且这个世界,宿主需要靠自己自由发挥,本系统不能过多插手。"
"我最多告诉你,三天后谢云琛会在附近皇觉寺上香,结果遇刺重伤。"
徐婉月听系统这么说才想起来,前世谢云琛好像在宫外的确遇刺受伤过。
而且还被一个农家女宋宁儿救了。
谢云琛最终还把宋宁儿带进了宫,一直放在御前当贴身宫女,在她死之前,谢云琛都未曾封那宋宁儿为妃。
但是后宫人都知道,封不封都是迟早的事。
徐婉月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既然知道了这事,断没有再让别人救谢云琛的道理。
宋宁儿,不好意思了。
*
时间一晃而逝来到了三天后。
一大早徐婉月便背上了背篓,带着青栀出了别庄。
皇觉寺就在别庄附近,但是她并没有直接往皇觉寺走去。
而是漫无目的的和青栀一起在附近找野菜。
在别庄的日子很是清苦,伺候她的婆子并不尽心。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亲力亲为,挖野菜这事她也是经常做的。
徐婉月沿着山间小路往前走,一路看见鲜嫩的野菜都会挖了放进背篓里。
直到看见一簇野菜上滴落的鲜血时,她指尖一顿,瞬间缩了回去。
目光装作不经意扫了眼。
果真见一路过去的草丛中,都有滴落的血迹,一直到不远处的山坡。
徐婉月站起身指向山坡处,对青栀语调轻快说道:
"青栀,你看那边绿油油一片,肯定有不少野菜,我们去看看吧,要是有荠菜,我们就多挖一些,回去包荠菜饺子。"
"好的小姐。"
徐婉月和青栀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山坡上。
青栀对一切浑然不觉,发现了一处野菜后就兴冲冲蹲下去挖了起来。
徐婉月不动声色走到血迹尽头,往下瞥了一眼。
山坡有被人踩滑的痕迹,下方不远处能明显看见有一个人躺着。
徐婉月吓得脸色一白,急忙对青栀招手:"青栀,你快来,你看下面是不是有个人?"
青栀赶忙走了过来,探头望去。
"哎呀,还真有个人。"
"小姐,快,我们快回去。"青栀急声催促。
徐婉月没动:"回去?可那个人好像受了伤,我们若不管他,他死在这里怎么办?"
"小姐,那明显是个男人,若他是坏人怎么办?到时候我们跑都跑不掉。"
青栀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徐婉月自然不可能听。
她二话不说就往下走。
青栀急得不得了:"小姐……小姐!你……你好歹等等我嘛。"
青栀连忙跟上。
徐婉月走到受伤的谢云琛旁边,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又有点害怕。
她大着胆子踢了踢他。
"喂……你……你还好吗?"
谢云琛浑身是血,一张脸也沾满了泥土,看不出模样。
他伤的很重,并没有反应。
徐婉月想到前世他对自己的厌恶,脚上力道骤然加重。
"喂,你还活着吗?"
谢云琛痛的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
他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惑人心魄的脸。
她肌肤白皙胜雪,眉似远山芙蓉。
挺翘玲珑琼鼻,不点而朱红唇。
一双狭长妩媚的狐狸眼,使得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她生的一副祸世妖妃长相,可那双眸子却清澈的如一汪清泉,不染一丝杂质。
就像……
就像这荒郊野外化成人形的精魅,初入凡尘,尚不知事。
谢云琛的惊艳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眼底便飞速闪过一抹杀意!
这荒郊野外,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女人?
徐婉月被他那狠厉杀意吓了一跳,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眼眸惊惧交加,宛若受惊小鹿。
"你……你既然活着,那我……那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准备匆匆离开。
谢云琛知道,他伤的很重,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撑不了多久。
即便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很是可疑,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抬手,一把扯住女人欲离开之时翻飞的裙摆。
"啊!"徐婉月又吓了一跳,清澈的眸子染上了红晕,怯生生看他,"你做什么啊?"
"救……救……"
徐婉月疑惑懵懂歪头:"舅舅?你找你舅舅?"
谢云琛好险没有一口血喷出来。
这女人真是白瞎了这样的长相,竟单纯到如此地步,傻里傻气的。
这样的脑子,应当不是别人派来勾引他的细作。
谢云琛调整呼吸,再次忍着伤口的剧烈疼痛开口:"救……命……"
徐婉月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犹豫。
青栀不动声色拉了拉她的衣袖,微微摇头。
将青栀小动作看在眼里的谢云琛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道:"若……姑娘救我……我……我可以满足姑娘……一个愿望。"
徐婉月眸子一亮:"真的?什么愿望都可以?"
谢云琛:"是。"
徐婉月听后,原本的那点犹豫也烟消云散,还自以为占到了便宜似的扯了扯青栀的衣袖。
小声说:"青栀,他说能满足我们任意一个愿望耶,看他穿的这么好,应该不缺钱,到时候我们问他要许多许多的钱怎么样?"
青栀:"……"
谢云琛:"……"好吧,还是个贪财的家伙。
罢了,不过一些银子,只要救了他,便是再多银子他也给得起。
徐婉月立刻小跑到谢云琛身边,忍着害怕,伸手扶他。
谢云琛就着她的手被一点点扶起来。
徐婉月使出吃奶的力气,俏脸涨得通红,眼看谢云琛就要被扶着坐起来了,她却突然卸了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本就身受重伤的谢云琛被这么一摔,顿时眼冒金星,险些当场享年。
他缓了一会儿,颇有些咬牙切齿开口:"你……做什么!"
徐婉月小脸一白,忙站起身来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太重了,我没扶住。"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明明是她把自己摔了,结果却整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有求于人,谢云琛不好生气,只得耐着性子伸出手:"再、扶。"
这回徐婉月学聪明了,立刻叫站在旁边不大愿意的青栀。
"青栀,快,帮我一起。"
青栀欲言又止,可是当着人家的面,她也不好说难听的话。
只得不情不愿走过来,帮着徐婉月一起,把谢云琛扶了起来。
两人一边架一个肩膀,即便如此,谢云琛依然压的她们走路蹒跚费力。
徐婉月:"这位……大哥,你怎么……怎么这么重。"
谢云琛见她累成这样,之前被她摔那一下的怒气消了不少,在她们没看见的角度,勾起不明显的笑容。
"累,就少说话。"
徐婉月:"……"
徐婉月和青栀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谢云琛扶到别庄,所幸别庄没有多远,不然徐婉月觉得自己可能还得再把谢云琛摔一次。
徐婉月未嫁,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把谢云琛带回去。
便退而求其次,把谢云琛扶到了后门柴房。
柴房杂乱不堪,墙角更是蜘蛛网交叠,门一打开就是扑面而来厚重的灰尘味,呛得谢云琛忍不住咳了几声。
咳嗽的动作刺激的伤口的血流的更快了。
即便痛的都快晕了,谢云琛那脚也不往里面抬。
他脸色苍白,很是难看。
"你就让我……住这里?"话里夹杂浓浓的嫌弃。
徐婉月还未说话,满肚子怨气的青栀就不满开口道:"那你还想怎样?难不成要扶你到我们小姐的闺房去不成?"
"能活命就不错了,还嫌弃这嫌弃那。"
谢云琛目光不经意扫过青栀,那一瞬间,青栀感觉到了无尽的凉意,就像被猛虎盯住似的,令人惊骇欲绝。
徐婉月有些为难:"虽然是脏了些,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我若把你带回去,我怕是……怕是会嫁不出去了……"
迎上谢云琛的目光,徐婉月声音渐渐低下去,显得有些弱势可怜。
谢云琛手紧握成拳,压抑内心的躁动。
人家姑娘说的对,她救他已经很仁至义尽了,素不相识,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他连清誉都没了。
但是!
"那……能否打扫一下?"
这样的环境,也不利于养伤吧。
徐婉月立马反应过来:"哦,好,我马上就去打扫。"
"对了,青栀,你去请个大夫来吧。"
青栀这会儿怵得很,不敢再看谢云琛,道了句"好。"
就立马匆匆走了。
谢云琛不愿意进去,硬是忍着疼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就那么静静看着徐婉月。
徐婉月只得松手,从后门进去拿了扫帚出来,进了柴房一点点清扫。
等她扫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一回头,谢云琛已经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徐婉月看着他一时手足无措。
幸好青栀带着大夫及时回来了。
大夫见人伤的这么重,也是一点不磨叽,立马搭脉看诊。
"他失血过多,不能再轻易挪动了,我得先给他包扎止血,你们谁帮我扶一下他?"
包扎止血,就得脱衣服。
扶着他,就免不了看见不该看的。
大夫看着她们两个女子也是犯难:"要不,你们找个男人来帮忙也行。"
徐婉月摇头:"不用找了,我来帮忙扶吧。"
她们救人本就是偷偷摸摸瞒着庄上下人的,若叫人来,不就都知道了?
青栀立马阻止:"小姐不可,还是我来吧。"
小姐尚未婚配,若失了清誉可如何是好?
她没事,她只是个丫鬟,即便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婉月却显得很坚定。
"不,我来。"
青栀拗不过徐婉月,最终还是徐婉月帮着大夫扶着谢云琛,为他一点点上了药包扎好。
"这是他之后每日都要换的药,换上一个月左右,这伤就差不多好了。"
大夫把药递给徐婉月。
徐婉月立马接过:"谢谢大夫。"
大夫伸出手:"不用谢,看诊费和药费一共是十两银子。"
"十两!这么贵!"青栀惊的瞪大眼睛。
"没办法,这人伤的太重,我给他用了名贵的金疮药,金疮药你们也知道吧,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了。"
青栀有些不大情愿:"那你也没说啊,你要是说了……"
要是说了的话,她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小姐再救这个人了。
徐婉月叹了口气:"青栀,你把银子给他吧。"
青栀不想给,但是又不能不听徐婉月的话,只得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仔仔细细数了数。
不多不少,她们所有的银子刚刚好只有十两。
"小姐……"
"给他吧。"
青栀慢慢吞吞把银子递给大夫,大夫生怕她不乐意又收回去,立马接了过去。
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记得,要每天给他换药。"
大夫走后,徐婉月又叫青栀进屋拿了两床被子出来,一床垫在干草上,另外一床给谢云琛盖着。
两人扶着谢云琛躺在被子上,待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
"小姐,怎么办,我们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治伤了。"
徐婉月给自己扇了扇风,不在意道:"没事,等他醒了,让他还给咱们就是了。"
谢云琛鸦羽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已然苏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就听见徐婉月说:"到时候咱们就跟他说,给他看病治伤抓药总共花了足足二十两!"
青栀眼睛一亮,很是兴奋:"小姐好聪明啊!这样一来,我们不光本金回来了,还多赚了十两呢!"
徐婉月被夸的有些得意忘形,抬了抬洁白的下巴。
"那可不。"
谢云琛:"……"
这女人,不过多要了十两银子就这么沾沾自喜,贪财都不敢往大了贪,真是没啥出息。
不过他却放心了许多。
这女人明显是住在这别庄的,会出现在附近救了他也纯属巧合,并非蓄意而为。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担心太多,暂时可以安心养伤。
想到刺杀自己的人,他眸中就克制不住翻涌沸腾的杀意。
徐善成那个老匹夫!
他都已经官居一品丞相,自己还封了他女儿为贵妃!
他竟还不满足!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了……
夜渐渐深了。
徐婉月端着一碗粥进了柴房。
"这位公子?"
"醒醒,吃饭了。"
谢云琛睁开眼,就着柴房内微弱的烛火看向徐婉月。
徐婉月眨了眨眼睛:"公子,吃饭了。"
谢云琛还是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他不说话,徐婉月也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谢云琛败下阵来,喉结滚动,吐出四个字:"我……起不来。"
徐婉月好似反射弧有点长,愣了愣,才笑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想吃呢。"
她手忙脚乱把粥放下,倾身用力扶起谢云琛。
"好了,可以吃……"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回头去端碗,可谁知步子没控制好方向。
"砰——"
"了……"
话未说完,碗先碎了。
空气诡异的静了三秒。
谢云琛再次体会到了,眼前女人到底有多蠢笨。
徐婉月也觉得尴尬,细腻的脸庞透出微微的粉红,似熟透了的蜜桃。
"不……不好意思,那个,我去重新给你做。"
"你别急,我很快就好。"
她飞也似地出了柴房,宛若一只干了坏事迫切逃离现场的猫儿。
柴房无人,谢云琛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
蠢是蠢了点。
但是貌似,还挺可爱的。
只是谢云琛认为的这点优点,在徐婉月再次端来一碗粥时,成功破碎。
"这是……什么?"
谢云琛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望着碗里黑乎乎烧糊了的粥,话都差点说不出来。
徐婉月:"粥啊。"
"你告诉我,这是粥?"
徐婉月垂眸看着碗里黑乎乎的粥,忍不住咬了咬唇瓣,眸光突然又映出点点水光。
谢云琛头疼:"你又哭什么?"
"对不起,之前那碗粥是青栀做的,我已经让她睡了,所以这碗是我做的。"
"我……不大会做饭。"
这哪里是不大会,这是一点都不会啊。
谢云琛都怀疑自己吃了这碗粥,会不会立马就去见先皇。
见谢云琛不愿意吃,徐婉月立马殷勤的用勺子盛了一点递到他嘴边。
"你放心,虽然不好看,但是能吃的。"
"你多少吃点吧,不然饿久了肚子很难受的。"
谢云琛不敢张嘴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这女人会立马趁机喂进他嘴里。
他只能把头偏到一边,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不吃!
"真的能吃的,不信……不信我吃给你看。"
谢云琛立马就把头转了回来:"你吃,我看着。"
徐婉月:"……"
她也不大想吃,可话都说出去了,不吃也的确打脸。
徐婉月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调转勺子,一口就把那粥给吃了。
顶着谢云琛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徐婉月表情近乎扭曲的把粥吞了下去。
忍着作呕的冲动,徐婉月稍稍缓了一会儿,脸色好些了,才终于不嘴硬了,承认道:"好像是不大能吃。"
"要不……我去让庄子上的婆子们给你做一份?"
谢云琛丝毫不客气,点头:"也好。"
徐婉月却没走,犹犹豫豫看向他:"那些婆子们没有好处的话,是不会给我做吃的的。"
谢云琛瞬间明白,这是问他要钱的意思了,但是他就是不说,反而一脸不解。
"你不是他们小姐吗?竟连个丫鬟婆子都使唤不动?"
徐婉月一脸难为情:"我……我不大受宠……"
原来如此。
谢云琛长在深宫,那是最能看人下菜碟的地方。
幼时他不受宠的时候,即便贵为皇子都免不了饿肚子。
更何况她?
谢云琛的心无端软了一下,些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他自衣兜里掏出一块银元宝递给她。
徐婉月望着那整整五十两的银元宝,看呆了,立马摆手:"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
谢云琛:"听说,你们为了治我的伤花光了积蓄,多余的便算我还了自己的医药费。"
徐婉月听后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积蓄已经被掏空了。
没再客气,一只手迅速拿走了他手里的银元宝。
她的动作太快,快的他都没反应过来。
"那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干了坏事的小猫再次跑了出去,独留下一阵隐隐香风。
谢云琛从来没有觉得一碗普通的白粥竟如此美味。
当然,也许是他饿了太久的缘故。
连喝了三碗粥,谢云琛才停了下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徐婉月却摇头:"闺阁女儿的名字,怎么能随意告诉外男。"
"我答应过你,会满足你一个愿望,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如何为你达成愿望?"
这是平生第一次,谢云琛如此有耐心去询问一个人的名字。
徐婉月将地上最后一点残渣收拾干净,站起身来。
她语调轻快雀跃。
"没事,不着急,你这伤怎么也得养一个月,一个月后再说也不迟。"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再来给你送吃的。"
"你放心,到时候我让青栀做,她做饭好吃。"
徐婉月对着他笑了笑,拿着碗离开了。
烛火彻底暗了下去,折腾了许久的谢云琛终于得以安然入睡。
另外一边,徐婉月正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这几天她分析了许久,依照她前世对谢云琛的了解来看。
他是一个疑心深重的帝王,最讨厌别人算计他。
前世他以为自己下药爬床,才会对她那般厌恶,要不是看在徐婉柔的面子上,根本不会把她纳入后宫。
后来知道她有孕,谢云琛也并未给她任何的赏赐,至于晋位赐封更是没有。
这样的人,若要走进他的心里,占据一定地位,很难,却也不难。
谢云琛把后宫当做他消除疲累,暂时享乐的地方,他希望后宫的人和事,都是简单的。
但是后宫那么多女人,有谁是简单的?
她们天天为了他的宠爱勾心斗角,后宫自然也安宁不了。
但是,他既然要一个单纯,简单,没有心机的女人。
那她,就扮演好一个空有美貌,却没有脑子的笨蛋美人就好。
但是难就难在扮演,一旦露馅那将万劫不复,欺骗帝王的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所以从她打算扮演的那一刻起,她就连自己都要骗过去。
只有连自己都相信了,别人才会信。
但是她仍旧很怕,她怕等她见到徐婉柔的那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
所以时间紧迫,她必须在这一个月内,让谢云琛牢牢记住她!
不,他在自己这里怕是待不了一个月。
算算时间,徐婉柔也快落胎了。
谢云琛对她腹中的孩子很是看重,得知她的孩子没了,怕是会马不停蹄负伤赶回去……
*
烈日炎炎,狭小逼仄的柴房闷热无比,柴房外的树林中一道胜过一道的蝉鸣声更是吵的人心烦意乱。
谢云琛强撑着坐了起来,谁知动作太大,伤口又崩出了血迹。
"哎呀!你动什么呀,快躺下。"
徐婉月端着饭菜进来,见他手腕又红了一片渗透了绷带,立马惊叫着过来扶着他躺下。
"你这伤口都涂的金疮药,可贵了,你乱动一次,就浪费一次知道吗?"
谢云琛张嘴提醒她:"我出了钱的。"
"哦,对哦。"徐婉月忍不住露齿一笑,妩媚灵动。
饶是见多了美人的谢云琛,也差点迷失在她的笑容里。
"你肚子饿了吧,我扶你起来吃饭。"
谢云琛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直跳,从来没有这么头疼过。
"那你刚刚让我躺下做什么?"
他又在咬牙切齿了。
徐婉月:"……"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
最终,徐婉月还是把谢云琛又扶了起来。
谢云琛觉得短短两天,都快把他一辈子的耐心都耗尽了。
可这姑娘虽笨了些,却到底是救命恩人,而且也是为了他好。
算了,再忍忍吧。
左不过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徐婉月把碗递给他,又把筷子拿给他,态度可谓尽心极了。
可她却忘了,谢云琛的右手受了刀伤,暂时拿不起筷子。
昨晚的粥他勉强能喝,今天这饭他怎么都没办法喂进嘴。
谢云琛见她显然又忘了,只得把那只受了伤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吃不了。"
真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徐婉月眨了眨眼,很是聪明的把托盘拿了起来,把盛饭的碗放在托盘里,又把筷子放在了他的左手上。
"好了,可以吃了。"
她双手奉上托盘,给谢云琛当人形桌子。
谢云琛无奈,只得用左手执筷,去夹碗中的菜。
他用左手也能吃,但是到底不如右手顺手,吃的极慢。
刚开始徐婉月还不觉得,慢慢的双手就撑不住了。
看出她的乏力,谢云琛眸中染上淡淡笑意,故作风轻云淡开口:"要不,你喂我。"
他本是逗逗她,谁知徐婉月却立马把托盘放了下去,揉了揉酸胀手腕。
"我喂你也行,但是,你不能说出去哦。"
小姑娘一脸严肃对他说道。
谢云琛便也故作严肃点头:"那是自然。"
徐婉月拿起碗和筷子,一口一口喂到谢云琛嘴边。
等谢云琛吃完看向她时,她已经脸颊布满红霞,俏生生害羞动人。
徐婉月收了碗,一句话都不说,匆匆就走了。
谢云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颗心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满脑子都是她含羞带怯的娇媚模样。
终于,他晃了晃脑袋,阻止了自己胡思乱想。
中午徐婉月再次来送饭,这次她全程不发一言,喂完谢云琛就走。
一直到晚上。
见她拿起托盘立马又要走,谢云琛当即唤住了她。
"姑娘。"
徐婉月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这回换谢云琛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了。
"我……我还未换药。"
徐婉月脸轰的一红:"你让我给你换药?"
谢云琛:"若有别人的话,也行……"
徐婉月有些手足无措,留下一句:"我出去叫人。"
就又跑了。
谢云琛叹气。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养的姑娘,怎么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正想着呢,徐婉月又折返回来了。
她扭扭捏捏,轻若蚊蝇开口:"若被别人知道我带外男回来,怕是不好。"
"还是我给你上药吧。"
谢云琛微微一笑,很是识趣的开口保证:"姑娘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徐婉月满意点头。
烛火轻曳,带着丝丝凉意的柔软指尖,轻划过他的皮肤,徐婉月指腹轻揉,将金疮药一点点涂抹到他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上。
"你不害怕吗?"
这个害怕,指的应当是伤口。
"怕。"小姑娘脆生生点头。
她倒是无比实诚。
"你是江湖杀手吗?"她突然仰起头看他,清澈的眼眸里竟暗藏兴奋。
她在兴奋些什么?
谢云琛懒洋洋且敷衍地吐出一个字:"嗯。"
"难怪,我看话本子里写的,你们这行是高危职业,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原来干这行竟真的这么危险。"
谢云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只能点头附和:"是啊。"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徐婉月就不再说话了,认真埋头给他上药。
气氛骤然安静,五感就更加清晰。
谢云琛能感觉到,徐婉月细腻柔软的指腹一点点从他的伤口处划过,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片冰凉的膏药。
温热与冰凉交替,令他全身仿佛似电流划过一般,起了一阵颤栗。
头一次,他觉得上药的过程是如此的漫长煎熬。
然而当那手的主人撤去,道了一句"药上好了。"的时候。
他却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以后一日三餐我都给你送来,然后晚上给你上药,一直到你伤好全。"
徐婉月抬头站起来时,谢云琛再次看见了她那映照在烛火下,比那晚霞还要艳三分的脸颊。
谢云琛点头应道:"好,多谢姑娘。"
徐婉月都不敢看他,离开之时手忙脚乱,仿若受惊的兔子。
谢云琛无奈,看来即便他不在意,人家姑娘却未必不在意。
罢了,看着也不讨厌,等伤好了带进宫便是。
又不是养不起。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谢云琛再看徐婉月时,那目光就忍不住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像在看注定会属于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徐婉月察觉到谢云琛那异样的目光时,已经是三天后。
这日吃罢晚饭,谢云琛叫住了她:"姑娘,我想沐浴。"
他本就洁癖,这次因为受伤将近六天没有沐浴,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徐婉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然月沉星落,这个时候她去哪里给他弄水沐浴?
"姑娘晚上不沐浴吗?"
徐婉月脸一红:"你不会要……用我的水吧?"
"姑娘今晚可以先不洗。"
徐婉月:"……"意思就是把洗澡水单独留给他呗。
"可是天色太晚了。"
"正因为晚,才不引人注意。"
不,她的意思是,天色已晚,你一个大男人进她的闺房洗澡,是不是不大妥当?
若谢云琛没有那个念头,倒的确会认为不妥当。
但是现在他浑然不觉,总归到时候都是他的人。
徐婉月气鼓鼓看着他,最终败下阵来,弱势道:"那你悄悄地进来,别让人看见。"
谢云琛点头:"好。"
徐婉月转身从后门进去,谢云琛光明正大跟在她的后面,一路直达她的闺房。
卧房屏风后,青栀早就放好了热水,此刻正冒着氤氲热气。
徐婉月打发了青栀去休息,屋里没有人了,谢云琛才进了屋。
他一点没有"悄悄地"觉悟,那大摇大摆的样子,不像来借洗澡水,倒像回自己家睡觉。
徐婉月引着他来到浴桶边。
"那你洗,洗好了再叫我。"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谢云琛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袖。
徐婉月疑惑回头望他:"还有什么事吗?"
"我手受伤,后背的地方洗不了。"
饶是徐婉月有心攻略他,此刻都不免有些生气了。
她眸子里明显浮现一丝气恼,甩开了谢云琛的手。
谢云琛明显错愕。
似是很不理解徐婉月为什么甩开他。
后宫的女子都渴求他的恩宠,从没有一个女人竟会像她一样,毫不客气甩开他。
他本该生气,可出口却是一句:"你为什么生气?"
徐婉月眉头颦蹙,声线也因为怒气拔高了些许。
"这位公子,你是否太过分了,喂你吃饭给你上药便罢了,你如今竟还让我给你洗澡!"
说着说着,徐婉月晶莹的眼眸就蓄上了水润的泪珠,说掉就掉。
"你这样做,我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她一哭,狭长的狐狸眼尾便显现红晕,眼波流转之时的怒气似都带了几分娇嗔。
楚楚可怜的样子,没有男人招架得住。
谢云琛有些无措,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啊。
后宫那些女人在他面前,无时无刻不是展现最美的笑容,可没有一个敢在他面前落泪的。
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当即出口就是一句:"我娶你便是。"
徐婉月哭声一顿,不可置信看向他,抽抽噎噎道:"你真的要……娶我为妻?"
谢云琛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的妻子可是皇后,皇后的人选应当慎重,家世品性都要上乘,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就能当的。
徐婉月泪珠还挂在长睫上,欲落不落。
"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谢云琛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生硬开口:"我可以娶你做一个贵妾。"
眼前女子虽蠢笨了些,但生的却是实在美丽,且心思简单,好哄。
若进了宫,可以先让她从美人做起,待日后生下子嗣,再封个妃位也无不可。
可出乎意料的,眼前女子并未浮现欢喜之色,反倒如同受了什么屈辱一般,愤愤盯着他。
谢云琛皱眉:"我让你做个贵妾已是极大的恩赐,你为何还不高兴?"
"呵!"
却听徐婉月冷哼一声,清澈的眸子瞪着他,刚刚哭过的眼尾残红未褪,更添万种风情。
"你以为你是谁?"
"你是尊贵的皇上还是王爷?"
"亦或者皇家宗亲富家公子?"
"我好歹是个官家小姐,便是再不受宠,也没有嫁给你一个杀手做妾的道理!"
她精致的眉眼满是愠怒之色,平日说话娇言软语的她,头一次如此疾言厉色。
谢云琛这才想起来她之前问过他:"你是杀手吗?"
他好像回答的是:"嗯。"
他突然反应过来,如今的他在人家小姑娘眼里,可不是什么尊贵的皇上,而是一个刀尖舔血,上不了台面的杀手。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
英俊的脸上表情缓和,再次伸手拉住徐婉月的手,正准备张嘴解释。
徐婉月却气呼呼再次甩开他的手,自以为冷酷无情地说:"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本小姐不稀罕!"
"等你伤养好了,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她话说的狠,可眼眸不经意露出的一抹情意,却恰好入了谢云琛的眼。
这次谢云琛并不气她甩开自己,反而放软了语气轻哄:"好了,别生气了。"
他这副模样若被朝堂和后宫的人看见,怕是会惊掉大牙。
便是他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他竟有一天会如此耐心的哄一个小姑娘。
然而他的哄,小姑娘并不买账,扭头就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
谢云琛微怔。
这是,真生气了啊。
谢云琛半夜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徐婉月生气时扭头就走的画面。
"叩叩——"
夜深人静时分,门扉被人叩响,谢云琛却好似知道来人是谁,淡淡吐出一个字:"进。"
一黑衣蒙面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对着谢云琛重重双膝跪地。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主子恕罪!"
谢云琛躺在草垛被子上,黑白分明的瞳孔望着头顶房梁。
"迟峰,那些人都处理了吗?"
"回主子,他们招供之后,属下便将他们全部斩杀。"
"好,朕记得徐善成的生辰好像要到了,到时你就把那些人的头颅送去,就当是朕送他的生辰礼吧。"
谢云琛冷漠的声音中毫不掩饰骇人的杀意。
迟峰微微一愣,犹豫道:"可这样一来,徐善成不就知道了吗?"
谢云琛翻身坐起,明灭烛火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这么久了,也该把他的心思捅破了,不然他怕是还以为,他自己的计划有多天衣无缝。"
迟峰恭敬拱手:"是,属下明白了。"
他顿了一会儿又道:"那主子您什么时候回去?"
若是之前,谢云琛今晚就会跟他回宫。
他身体金贵,在这等环境养伤实在不利于身体恢复,宫里御医医术高明,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不像现在,他连沐浴洗澡都困难。
可是……
想到徐婉月还在生气,他就忍不住摇头:"先不回去,让徐善成先高兴一段时间再说。"
"对了,徐贵妃近日可还安好?"
迟峰:"回主子,贵妃娘娘闭门不出,就连后妃每日请安都免了,朝阳宫更是犹如铁桶,任何腌臜东西都混不进去。"
徐贵妃怀孕已经四个月,御医诊脉说,她怀的是个男孩。
徐善成近日动作愈来愈频繁,估计也是得知徐贵妃怀的是个男孩,所以等不及了。
谢云琛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徐婉柔进宫侍寝后,他每日都会让人送去避子汤,可她还是怀孕了。
他后宫子嗣凋零,原本,徐婉柔的这个孩子生与不生,他觉得都行。
只要她能躲过后宫那些明枪暗箭,护着孩子平安出生,那也算她有本事。
但是现在,他们仗着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为所欲为,行事无所顾忌,那不好意思,他不允许!
"既然他们把宝都押在它身上,那就处理了吧。"
没有感情的一句话,为徐婉柔腹中的孩子宣判了死刑。
他是帝王,他想让谁生,谁就能生!
迟峰并不觉得谢云琛绝情,恭敬应了一声"是!"
于是就准备离开。
然而却又被谢云琛叫住。
"主子,您还有何吩咐?"
谢云琛眸光微眯,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解疑惑。
他询问迟峰:"若你的朋友将一个姑娘惹生气了,该当如何?"
迟峰被谢云琛问蒙了,他挠头,满脑子问号:"我朋友把人家姑娘惹生气了,关我什么事?"
谢云琛:"……"
感受到主子眼神中透露出的凉意,迟峰立马正色,绞尽脑汁了一番再次开口。
"那得看我这朋友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了。"
谢云琛:"怎么说?"
"他把人家姑娘惹生气后能如此忧心,那说明他定然对那个姑娘有好感,对不对?"
谢云琛表情严肃,眸中露出深思。
小姑娘模样生的好看,虽有点笨,但是无伤大雅。
若说有好感,那倒的确是,不然他也不可能想着把人带回宫。
遂,他点头:"对。"
"那他同这姑娘可戳破过这层窗户纸?就是说,表明心迹?"
谢云琛:"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迟峰刚刚还不大想说,这会儿倒是愈说愈来劲了。
"若是没有表明心迹,那就同这姑娘直说,若这姑娘对他也有意,通常情况下一个拥抱就能哄好。"
"若是曾表明过心迹,而这姑娘也对他有意,一般来说,一个亲吻也能哄好。"
"当然,这两种方法都适用于这姑娘也对他有好感的情况下,若不然容易……"
谢云琛:"容易什么?"
"容易被打。"
谢云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总觉得迟峰的话极其不靠谱。
而且,他哪里来的这些经验?
"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得知的?"
迟峰嘿嘿笑了笑:"回主子,我也是话本子上看来的,还没有实践过呢。"
又是话本子。
谢云琛顿时觉得好似有一口气横亘在胸口不上不下,憋的他很是难受。
他脸色明显微沉,声音凉嗖嗖的:"以后少看话本子,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迟峰被训的立马老老实实点头:"是,主子!"
"行了,回去吧,待解决了徐贵妃这事儿,再来接朕。"
"是!"
待迟峰离开,谢云琛才又躺了下去,他忍不住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小姑娘对他,是否有情意?
应当是有的吧,今晚她的眼神中,明明就压抑着翻涌的情意。
既然有,那迟峰说的方法是否可行?
想到这里谢云琛立马摇头,不行,那方法也太不靠谱了。
而且他可是九五之尊,向来只有女人讨好他的份,哪有他屈尊降贵哄别人的?
可是……
可是若不哄,小姑娘一直生气怎么办?
他还想带她进宫的,她若一直这样气着,到时候会不会不愿意跟他走?
不对啊,他可是皇上,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小姑娘若知道了他的身份,没有道理不跟着他走啊。
这世间,没有女人是不爱荣华富贵的,小姑娘那么爱财,定然也是不能免俗。
想到这里,谢云琛便决定不哄了。
反正一个月后等他亮明身份,小姑娘没准儿自己就会贴上来,所以何必费那些心思?
她迟早都得来讨好他,他若如今放低身段去哄她,来日她必然恃宠生娇。
先晾她一段时间再说。
谢云琛就这样顺理成章给了自己不哄徐婉月的理由,并想当然预料到了来日的场景。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的就是,徐婉月竟然不生气了!
望着神色如常给他换药,连脸都没红的徐婉月,谢云琛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原本以为徐婉月会气上好几天,可谁知今天徐婉月却照常给他送饭,喂饭,甚至不需要他说,就主动给他宽衣换药。
眼看药换好,徐婉月收拾了染血的绷带就要走,谢云琛忙叫住了她。
"姑娘……"
"请问有什么事?"徐婉月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略微勾起一抹笑来。
她的态度客气又透着疏离。
谢云琛本能不喜欢这种莫名的距离感。
"昨夜是我考虑不周,你别生气了。"
徐婉月眉眼一弯:"我为什么要生气?"
"你又不娶我,又不是我的谁,哪里值得我气,我若气坏了身体连个心疼的人都没有,我干嘛要气?"
谢云琛唇瓣紧绷,心里突然有些慌。
可是理智占据上风,他始终弯不下腰去说软话。
徐婉月就那么定定望着他,眸中似有期待。
渐渐的,期待消失,被一抹失望代替,失望委屈一涌而出,眼眶迅速积蓄泪水。
"哼!"
她跺脚离去。
谢云琛这才明白过来,她刚刚是故意在说反话,是在等着自己哄她。
这会儿,才是真的气了。
鼻间充斥着一股好闻的幽香,幽香渐渐淡去,昭示着徐婉月已经走远。
谢云琛赶忙追了出去。
夜色已深,唯有盈盈月光照亮前路,隐隐约约,他看见徐婉月只身一人往山上去了。
谢云琛脸色一变。
这么晚了,她不回屋跑出去做什么?
不做思考,谢云琛赶忙追了过去。
追的过程中,他好几次想呼唤徐婉月,叫停她的步伐。
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又开始懊恼,昨晚迟峰来的时候,自己怎么就忘了让他去查查,这姑娘叫什么,是哪家的小姐?
不远处,徐婉月望着黑漆漆的山林,边走,身子边发抖。
她不是不怕,但是这点害怕跟她前世遭受的苦难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知道,谢云琛已经对她动了心思。
只是感情还不深罢了。
不愿意低头哄她是吗?
今天她还非得让他低头!
只要今日他哄了她,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么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男人对于还没得到且有好感的女人,总是会多一些耐心的。
趁现在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大可不顾尊卑作精一些。
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对自己倾心的男子撒撒娇发发脾气,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谢云琛是习武之人,在夜晚攀爬山林并不费力,本该轻易就能追上徐婉月。
可他前两天才受了重伤,伤口还未愈合,因此这速度不免就慢了。
等他终于追到山顶时,看见的就是徐婉月坐在悬崖边,望月垂泪的绝美画面。
头顶弦月当空,在徐婉月身上披洒银辉。
她面庞如玉,妩媚动人,清澈的双眸噙满了泪水,长睫颤动,泪水似颗颗珍珠般坠落下来。
她周身布满忧伤与绝望,好似被整个世界抛弃。
谢云琛的心仿若被重锤砸了一下,生疼。
他无声叹气。罢了,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娇气的很,哄哄也无妨。
下不为例就是。
他抬脚走过去,在徐婉月身旁站定。
"这里不安全,你若想看月亮,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他放柔了语气说道。
徐婉月没看他,而是抬手指向悬崖下方。
"你看,那里是不是很热闹?"
谢云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就是一片灯火通明的皇城。
如今还未过亥时,皇城还没到宵禁的时刻,站在高处望去,原本庞大的皇城都尽收眼底,烟火气息正浓。
谢云琛正要点头回她一句,徐婉月就自顾自一个人说了起来。
"那么热闹的地方,为什么却容不下我呢?"
谢云琛皱眉,容不下?什么意思?
"自懂事起,我就被爹送到这个别庄了,他说,即便我在这里,也会衣食无忧。"
"可是他走了之后,再也没来看过我。"
"丫鬟婆子见没人在意我,渐渐的对我也就不尽心了。"
"幼时我还做不了活,为了活下去,只能他们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残羹冷炙,馊饭馊菜,日子过得还不如庄子上养的猪。"
谢云琛眸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她过的日子,竟同他幼时相差无几!
转而眸中便浮现出心疼之色。
他过过那样的日子,因此他清楚的知道那日子有多苦。
他一个大男人尚且觉得苦,更何况一个小姑娘呢?
"有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我就会到这里来坐坐。"
"看看山脚下热闹繁华的皇城,只要想着我爹我娘他们也在那里,我就慢慢又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气。"
"十八年来,我总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爹娘他们一定会来接我回家的。"
"可是……"
"他们却一直都没有来。"
徐婉月泪水仿若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她的鼻音里夹杂浓浓的委屈。
她安安静静,并没有哭出声来,可却比哭出声更让人心疼。
"渐渐的,我才意识到,我被他们抛弃了,早在十八年前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抛弃了。"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爱我。"
"他们是,你也是。"
谢云琛实在不喜欢她这伤春悲秋的样子,立马摇头否定:"不,我不是。"
徐婉月偏头瞧他。
即便隔着她浸满水雾的眸子,他依然看清楚了她眼底的情意。
谢云琛无奈叹气。
他抬手,将那白皙柔软的手握住,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耐心。
"姑娘,我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
"不知姑娘,可愿?"
小姑娘的手冰凉,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说完这话后,她的脉搏跳动如鼓。
谢云琛浓墨般的眼眸中,带着一股子暖意,和一抹淡淡的情愫。
诚然,他的确心悦她。
只是这份心悦,还远远达不到爱的地步。
他这话,的的确确是说出来哄她的。
但是徐婉月却很受用,她小鹿般水润的眸子里浮现出巨大的惊喜,嘴角倏地轻扬,两边酒窝清浅,好似能醉人一般。
"你真的要……娶我为妻?"
徐婉月小心翼翼询问,似乎生怕谢云琛是在框她。
她就像一个极度缺爱的人,在努力渴求一个能给予她爱和安全感的人。
谢云琛身随心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徐婉月只听见一道低沉性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的,姑娘,我要娶你为妻。"
月色中,徐婉月望着远处山峦阴影,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谢云琛能感觉到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只听小姑娘声音娇软,喜极而泣道:"好,我愿。"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徐婉月同谢云琛的相处就明显不一样了。
青栀见自家小姐只是看谢云琛一眼就脸红,有些担心地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徐婉月一脸莫名:"你怎么了?"
青栀疑惑看着她:"小姐,你也没发烧啊,怎么脸红彤彤的?"
徐婉月闻言极为羞涩地看了眼谢云琛,微微咬了咬唇瓣,没有说话。
她那少女怀春的模样,饶是青栀再不懂,也看出猫腻来了。
她脸色一白,立马拉着徐婉月到了一旁。
急切低声说:"小姐,你可万万不能糊涂啊,这个男人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底细了,他若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办?"
徐婉月眸子清澈,态度极其认真,笃定道:"他不是坏人。至少对我来说,他不是坏人。"
见小姐这模样明显是动了真心,青栀急的都快哭了。
"小姐,你忘记你的身份了吗?老爷到时候知道,绝对不会同意您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的。"
不远处的谢云琛默默竖起耳朵,耳力惊人的他能够清楚地听到这主仆俩的所有对话。
只听徐婉月道:"我爹他们怕是早就忘记我这个人了。"
"我今年都十八了,当初却连及笄礼都没有一个,这几年也没见爹他们上心我的终身大事。"
"他们想不起来,我总不可能就这么等着吧,他们不管我,还不允许我自己追求所爱吗?"
青栀听后一时间欲言又止。
在她看来,小姐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又总觉得,小姐这条路不会那么顺利。
老爷是还不知道小姐的模样,若是他见了,必定不会允许小姐随便嫁了的。
到时候,小姐和这位公子该怎么办?
她有心想要提醒,可是看着小姐那满心欢喜的样子,她又不忍心了。
算了,小姐过得太苦了,能够短暂的开心一下,也挺好。何必为了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忧心呢?
"小姐,那你总要问清楚他的姓名以及家世吧?"
这话倒没错。
徐婉月扫了眼不远处的谢云琛,微微点头:"好,我会问的。"
说完徐婉月便神色如常来到谢云琛身边,声音温软开口询问:"我和青栀要去挖野菜,你要去吗?"
"挖野菜?"谢云琛想到这几天都在吃野菜,便是再能控制情绪,他脸上也不免浮现菜色。
"你们天天吃野菜,不腻吗?"
他这张嘴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连着吃几天野菜已经是极限了,他迫切想要吃肉。
青栀叹气:"我们也不想天天吃野菜啊,可是若不吃,就只能饿肚子了。"
"本来我们是打算这两天买点肉,包荠菜饺子吃的,可是我们那点银子,全都拿去给你买药治伤了。"
徐婉月听到这里忍不住咳了咳。
她立马从兜里掏出银子递给青栀:"青栀,这位公子前两天已经把银子给我了,是我忘记和你说。"
青栀望着银子,愣了愣,看了眼谢云琛。
谢云琛神色淡淡看着她,问:"那今日吃荠菜饺子,如何?"
青栀的埋怨立马褪去,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似的从徐婉月手中接过银子,忙不迭点头:"行,今天吃荠菜饺子!"
晚上,徐婉月偷偷摸摸拿着食盒进了柴房。
她从食盒中果真端出了一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浓郁的麦子甜香勾起了谢云琛的食欲。
"饿了吧,快尝尝,青栀包的饺子味道非常不错的。"
总共两盘饺子,一盘饺子包的精致好看,另外一盘就一言难尽了,奇形怪状的,捏的很是不规整。
谢云琛抽了抽嘴角,这盘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眼前姑娘的杰作。
她还真是干啥啥不行,要不是还有个忠心的丫鬟在身边,她怕是能把自己饿死也说不定。
虽然嫌弃,但他动作却很实诚,最先夹起那盘里面最丑的一个,缓缓喂进嘴里。
顶着徐婉月期待的目光,他细嚼慢咽地吞了。
"怎么样?"徐婉月迫不及待问道。
谢云琛点头:"味道尚可。"
对比御膳房做的,还是差了许多。
徐婉月却是摇头:"不是,我是问你包的怎么样?"
她双眼发亮,语调轻快且满含期待,问完后还不自觉咬紧了唇瓣,可见还有些紧张。
谢云琛微怔。
他若说实话,她必然不爱听。
可若夸赞太过,也违心。
一番搜肠刮肚,他颇有些慎重开口:"包的也……尚可。"
徐婉月眼眸瞬间一弯,仿若浸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真的啊,那我下次还包饺子给你吃,好不好?"
这个"包",真的只是"包"。
谢云琛忍俊不禁点头:"好。"
亲手包可以,只要别亲手做就行。
"那你快吃,吃完了……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谢云琛听后表情未变,只吃饺子的速度不经意放慢了。
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他的真实姓名。
他的本名若是说出来,这小姑娘必然会认出他,毕竟他的名字举国皆知。
可一旦她认出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必然不会再如此自然。
他喜欢的就是她单纯不谙世事,又有点笨笨的模样,一旦捅破身份,她怕是不敢在他面前袒露本性了吧。
思量过后,他说道:"我叫谢云。"
虽然最终她都会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此刻他却只希望,就这么和她自然的相处。
徐婉月忍不住轻声呢喃了一遍:"谢、云。"
她上下唇瓣轻启,温温软软吐出的两个字,仿若情人之间亲昵的情话。
谢云琛突然很想听她叫自己的全名,一定也会很好听。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便被他立马压了下去。
他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便是太后都不能对他直呼其名,更何况其他人?
敛下思绪,谢云琛主动问道:"那么,敢问姑娘芳名?"
徐婉月诚实回答:"我叫徐婉月,温婉的婉,月亮的月。"
"云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谢云琛被她脱口而出的称呼给弄得一阵心痒痒。
他深深望进那双毫无心计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正满心忐忑等待他的回应。
眼前女子的美丽,便是明艳端方的徐贵妃都远远不及。
他从没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那样渴求拥有这份美丽。
"好,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的克制,徐婉月从中听出了一丝欲念。
但是她只做不知,仍旧露出欣喜的表情追问:"那云哥哥,你该如何称呼我?"
云哥哥……
这个称呼真的仿佛有毒,从她嘴里叫出来,总觉得带着一丝蛊惑的力量。
谢云琛竭尽全力保持定力。
他勾起一抹微笑:"不如就叫……月儿,如何?"
徐婉月并未上妆,红润的脸颊却似涂抹了胭脂色,她点头:"好。"
*
时间一晃而逝,来到了七月初一。
谢云琛伤已经好了大半,这几天也有闲心跟着徐婉月主仆俩去附近挖野菜了。
野菜挖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骤起乌云,眼看就要下雨。
徐婉月便让青栀回去拿伞回来接他们。
谢云琛很想提醒她,有这个时间,大可以跟着青栀一起回去的。
可是见徐婉月明显没想到这点,他就闭嘴了。
下山的路略显崎岖,徐婉月走得艰难,眼见谢云琛自顾自走自己的,她气的停了下来,不走了。
谢云琛察觉徐婉月没跟上来,回头望去。
"月儿?怎么了?"
徐婉月脸上浮现委屈之色,眼含控诉望着他:"我走不动了。"
谢云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忽的笑了。
他鲜少露出笑容,眼眸时刻似黝黑深渊看不透彻,此刻却仿若褪去所有阴霾,绽放晴空,笑意温柔清浅,无端撩人。
活了两辈子,这是徐婉月第一次看见他笑的如此鲜活。
她的心毫不防备漏了一拍。
将徐婉月那看呆的模样尽收眼底,谢云琛心情极好。
他蹲身弯腰道:"上来吧,我背你。"
徐婉月眼睛一弯,一点没客气,立马扑了上去。
谢云琛只觉背上一重,一处柔软就毫无征兆压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甜腻气息突然在他耳边喷薄而出,勾的人浑身一酥。
徐婉月附在他的耳边,柔柔开口:"云哥哥,我们走吧。"
谢云琛呼吸猝不及防加重,身形无端一僵。
他缓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拖住徐婉月,而后站起身来,把她往上颠了颠,才抬脚继续走。
当晚,徐婉月给谢云琛送来晚饭。
即便知道谢云琛的伤已经好了,已经能够自己吃饭,但两人却心照不宣,谁都没提这个话题。
照旧是一个喂,一个吃。
等谢云琛吃完,徐婉月并没有离开,而是自脖颈处取下一块翡翠玉佩,满含羞怯之意放进谢云琛的手里。
"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戴了十八年,从未离身。"
"如今,我将它送给你。"
"只希望,你我之间,能如此玉,朝夕相见。"
玉佩温润通透,入手之时还带着徐婉月身体的余温,谢云琛心头一热。
他紧紧握住玉佩,望着面前妩媚妖娆的女子,只觉心口沉甸甸的。
他不知该如何回她。
他是帝王,身上的责任重如千斤,便是以后徐婉月真的成为他的女人,他亦做不到和她朝夕相见。
但是,他也想给她一个承诺。
谢云琛解下腰间的龙纹玉佩,赠予徐婉月。
"这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我把它赠你,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凭借这枚玉佩,向我提一个要求,我会无条件满足你。"
徐婉月欣喜接过,宛若捧着无上至宝般小心翼翼。
她忍不住歪了歪头,俏皮道:"那算上之前那个愿望,你是不是得满足我两件事?"
谢云琛笑了,微微点头:"没错。"
徐婉月闻言立马攥紧玉佩:"那我可得把它收好,免得你日后抵赖。"
谢云琛被她这仿佛占了多大便宜的窃喜模样逗得嘴角扬起。
"你放心,我定是抵赖不得的。"
天子一言九鼎,既已说出口,便不可能收回。
徐婉月把玉佩小心收好,再次看向他,扭扭捏捏娇娇羞羞道:"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下山逛逛?"
七夕乞巧这天,皇城没有宵禁,天下有情人皆会于皇觉寺外的三生树下,许下来生的誓言。
谢云琛略微估算了一下,到了那天,他也差不多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也是时候该回皇宫了。
在这天同月儿坦白,带她回宫,也无不可。
想着他便点头:"好。"
徐婉月见他答应,一时喜不自胜,忍不住倾身上前,趁谢云琛不备,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冰冰凉凉的吻,触之即离。
徐婉月俏脸通红,她立马提裙起身,飞速离开了。
独留谢云琛仿佛傻了一般呆坐原地。
许久他才长出一口气,将所有冲动压了下去。
他躺下去,瞳孔幽深盯着房梁,再无一丝困意。
没多久,门扉再次被叩响。
是迟峰来了。
"主子,朝阳宫那边已经乱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成了。
谢云琛翻身坐起,眸中骤起惊涛骇浪,扑面而来的都是肃杀之气。
"回宫。"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徐善成失望的嘴脸。
至于徐婉月……
"你去查查,住在这别庄的徐婉月是哪家的小姐,查到之后立马来回朕。"
"是!"
回到房间的徐婉月临窗而坐,谢云琛送的玉佩被她随意勾住锦绳,在手中轻轻晃动。
那双往日装满深情的眸子,此刻却毫无波动,唯有满心算计。
她打量着手中玉佩,心里却在谋划,如何利用这块玉,彻底勾住谢云琛的心。
"算算时间,这两天徐婉柔腹中的孩子,就该没了吧……"
前世谢云琛爱重徐婉柔,对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更是寄予厚望,十分上心。
骤闻此噩耗,谢云琛便是伤重未愈,也一定会匆匆赶回去。
依照自己如今在他心里的地位,定是比不过徐婉柔的,怕是也等不到他来告别。
心上人不告而别的话……那么接下来,她该如何扮演,才能让谢云琛事后知道的时候,心疼呢?
她偏头瞧向窗外骤起的狂风,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来。
*
第二日,聒噪了许久的蝉鸣消失了,一场暴雨倒灌而下。
徐婉月撑着伞来给谢云琛送饭,却见柴房竟已经人去楼空。
油纸伞自手中无声滑落,没了遮挡,徐婉月全身很快就被打湿。
她眼中布满惊慌之色,冒着大雨,一遍遍在附近寻找谢云琛的身影。
整整半个时辰,她都没有再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此刻,徐婉月才意识到,谢云琛是真的不告而别了。
"谢云!你这个骗子!"
"你说了要娶我为妻,却又不告而别,骗了我的心就跑,你这个混蛋!"
"谢云,你这混蛋!"
她在雨中泣不成声,整个人大受打击,很是悲伤绝望,后来哭的更是硬生生昏了过去。
青栀来寻时吓了一跳,立马叫了几个婆子将她抱回卧房。
"还不快去请大夫!"青栀又急又气,对着两个婆子催促道。
然而她们却没动。
请大夫可得要银钱呢。
青栀眼中盛满怒气:"别跟我说你们没钱,小姐每月月例你们克扣了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小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不成!"
"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两个婆子虽然对她不满,可是她说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
再怎么样也是丞相千金,若因为她们照顾不周出了事,怕是谁都难逃干系。
"是,我们这就去。"
其中一个婆子不情不愿开口说道,说完就拉着另外一个婆子匆匆出去请大夫了。
徐婉月这一病,硬是断断续续病了半个月才见好。
堪堪能下床走动,丞相府就来人了。
"二小姐,老爷寿辰将至,夫人说您离家太久,此次也该回去给老爷祝寿,聊表孝心了。"
徐婉月怯生生看着面前一众陌生的丫鬟婆子,整个人紧紧拉着青栀的手,显得很是胆小。
刘婆子看见徐婉月那张脸时,也是狠狠被惊艳了一把。
然而此刻见她如此畏畏缩缩,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那刻薄眼中就涌出不喜来。
"二小姐,你可听见我说话?"
徐婉月强自镇定问道:"是我爹……让你们来接我回去的吗?"
刘婆子眉毛一竖,凶巴巴道:"二小姐难不成没听老奴说话?老奴说,是夫人让我们来接你的。"
"至于老爷,他平常日理万机的,哪有空想起你啊?"
徐婉月听后脸上浮现失望之色,不过想到终于能回去了,她还是将失望敛去,笑道:"那我先收拾收拾东西。"
"二小姐不用收拾,丞相府什么都有,二小姐还是别耽误时间了,夫人还着急等着见你呢。"
"若是误了夫人午休就不好了。"
徐婉月略有犹豫,对上刘婆子明显不耐的眼神后,才赶忙点头:"好,我这就跟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