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是小说《管道里的神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衍不会敷衍写的一款科幻末世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管道里的神明》的章节内容
陆烬的第七根肋骨在奔跑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这是去年冬天被净化队打断的骨头，如今每当酸雾浓度超过安全值，断裂处就会泛起青灰色的锈斑。十四岁的少年蜷缩在废弃冷却塔的缝隙里，用生锈的钢片将最后半管凝血剂注入静脉。五米外的排污管正滴落墨绿色液体，在混凝土上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阿烬！十二点钟方向！"瘸腿的老猫突然在通讯器里尖叫，"是新鲜的面包屑！"
陆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在铁锈城底层，没有比食物信号更危险的诱饵。他透过防毒面具的裂纹，看见某栋坍塌的厂房二楼闪过一抹金黄——那是真正的小麦色，不是用工业染料涂在藻饼上的赝品。
喉结上下滚动三次，少年把磁吸索扣在腰带上。老猫的电子义眼正在三百米外为他警戒，这是他们合作三个月来最奢侈的收获。当他的手掌触到潮湿的墙体时，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警报声在千分之一秒后撕裂浓雾。
"B-7区发现未登记呼吸体！"机械合成音裹着电流杂音，"开始执行净化程序。"
陆烬的膝盖重重磕在钢架上。他看见老猫的藏身处爆开紫色烟雾，那只镶着铜牙的义肢飞过他的头顶，指缝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望远镜。防毒面具的滤芯发出哀鸣，视野开始浮现血色网格——这是黑市改装面具的过载警告。
"跑..."老猫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个气音，接着整个人像融化的蜡像般坍缩。紫色毒雾中伸出六条金属节肢，那是清剿队的蜘蛛型净化器，复眼镜头正在扫描少年的虹膜。
陆烬撞碎玻璃跃入厂房，腐臭的空气瞬间灌满肺叶。他扑向那抹金色光芒，却在抓住面包的瞬间摸到冰冷的金属——是个涂着诱食剂的捕兽夹。锯齿咬穿小腿的刹那，少年用磁吸索缠住横梁，整个人倒吊着撞向通风管道。
剧痛让视网膜出现重影。陆烬在恍惚间看到管道内侧的反光，那是用指甲刻出来的逃生标记，最新的一道划痕还带着血渍。当蜘蛛型净化器的毒针擦过后颈时，他拧开偷藏的工业酒精泼向追击者。
爆炸气浪将他掀进管道深处。陆烬在翻滚中撕开肋间的绷带，让锈蚀的骨头摩擦管壁减速。黑暗尽头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那是通往C区的蒸汽管道，也是清剿队不敢靠近的禁区。
血滴在金属表面烫出青烟。陆烬用牙齿撕开急救包，却发现凝血剂早被震碎。当他摸索着想要堵住伤口时，突然触到一片细腻的织物——是天空花园才有的丝绸手帕，边缘绣着鸢尾花图案。
"找到你了。"女人的轻笑从头顶传来。
陆烬抬头看见管道裂口处的白色裙裾。穿防护服的女子正在调试某种仪器，镜片后的瞳孔泛着不自然的金芒。她的高跟鞋底伸出探针，精准地刺入少年锁骨处的芯片槽。
"呼吸负债者陆烬，工龄零，血氧纯度92%。"女子舔了舔嘴唇，"真是令人惊喜的样本。"
少年猛地后仰，任由身体坠向下方沸腾的蒸汽池。失重感撕扯着伤口，却在即将触及滚烫水面的瞬间被机械臂钳住。布满裂痕的金属手指扣住他的咽喉，将他拖进某个隐藏的检修室。
"想死也别污染蒸汽阀。"沙哑的男声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陈九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起红光。老人用牙齿扯开急救包，将纳米凝胶拍在少年狰狞的伤口上。陆烬看见他左手的机械义肢正在渗血，齿轮间卡着半截蜘蛛型净化器的毒针。
"为什么..."少年刚开口就被捂住嘴。
陈九的瞳孔突然收缩。检修室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某种高频声波正在扫描管壁。老人扯开胸前的工牌按在陆烬额头，B-7432的荧光编码映出少年惊恐的表情。
"呼吸同步。"陈九把某种装置塞进他嘴里，"三十秒，做不到我们就变烤老鼠。"
陈九的板房悬浮在D区排污管上方。
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各种机械零件，生锈的通风管在天花板盘结成蛇形。陆烬躺在一张磁悬浮担架上，看着老人用激光焊枪修补自己的小腿。纳米凝胶在伤口表面形成蜂窝状结构，每次呼吸都会泛起涟漪。
"这是第三代军用治疗仪。"少年盯着陈九的机械臂，"去年清剿队突袭黑市时..."
"吃。"老人把烤焦的藻饼拍在他胸口，"吃完背《呼吸守则》。"
陆烬咀嚼着发苦的食物，目光扫过墙上的电子日历。2167年4月17日，这个日期被红圈标记，旁边贴着天空花园的宴会邀请函。他的瞳孔突然放大——邀请函落款处印着鸢尾花纹章，和管道里那个女人手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窗外的警报声打断了思绪。十架运输无人机正掠过酸雾层，货舱里装满墨绿色的氧气罐。陆烬的拳头猛地攥紧，他认得那些罐体上的骷髅标志，上周就是这种罐子释放的毒气杀死了阿飞。
"那是B区的呼吸税。"陈九往反应堆里添了块燃料棒，"每罐浓缩氧抵得上底层半年的配额。"
蓝光映亮老人后背的伤疤，那些狰狞的痕迹组成某种电路图。陆烬注意到他修补机械臂时的手法，焊接枪的轨迹分明是在绘制分子式——正是黑市流传的抗毒剂配方。
午夜时分，陆烬被金属摩擦声惊醒。
陈九正在拆卸通风口的过滤网，机械手指灵活地避开警报线路。老人后背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荧光，那些看似杂乱的疤痕，实则是铁锈城地下管道的立体地图。
"跟着。"陈九扔给他一套防护服，"要是掉队，你的尸体都不够赔呼吸税。"
他们沿着蒸汽管道爬向城市深处。陆烬的伤口在纳米凝胶作用下发烫，眼前不断闪过血色噪点。在经过某个三岔路口时，陈九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机械义眼对准下方某个闪烁的绿点。
那是具尚未冷却的尸体。
陆烬看见死者手里攥着半张电路板，焦黑的胸腔里插着鸢尾花胸针。陈九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扯开死者的头皮——隐藏在血肉下的金属接口还在冒火花。
"记忆芯片被烧毁了。"老人声音发涩，"这是本周第三个。"
少年俯身时突然僵住。死者后颈的皮肤下凸起细小的颗粒，那是纳米机器人正在分解尸体。他想起管道里遭遇的白裙女人，她高跟鞋上的探针也曾试图刺入自己的芯片槽。
陈九突然拽着他扑向侧壁。一道激光擦着防护服掠过，在管壁上熔出拳头大的孔洞。六只机械蜘蛛从阴影中浮现，复眼镜头锁定了老人胸前的工牌。
"带这个去七号阀！"陈九扯下项链塞给他，"密码是你今天的呼吸次数！"
机械蜘蛛的毒针暴雨般袭来。老人转身迎向追击者，左手义肢弹出激光刃。陆烬在狂奔中回头，看见陈九的后背被酸液腐蚀出白骨，却依然用身体堵住通道。
七号阀门的控制台布满苔藓。陆烬颤抖着输入数字"274"，闸门开启的瞬间，酸雾中伸出布满吸盘的手将他拽入黑暗。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陈九的机械臂在爆炸中飞向高空，指间还夹着半支未点燃的香烟。
陆烬在坠落中咬碎了陈九的项链。
玻璃管在齿间爆开，苦涩的液体顺着喉管烧灼而下。他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泛起蓝光，像无数条发光的寄生虫在皮下游走。酸雾在距离眼球三厘米处突然凝固，形成无数悬浮的晶状体，每颗晶体内都映出他扭曲的脸。
"活体防护膜已激活。"机械音从喉骨处传来，"剩余持续时间：4分37秒。"
陆烬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酸雾腐蚀的钢筋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他甚至能看见三百米外清剿队运输车上的编码。当靴底触到粘稠的污水时，纳米机器人正在他皮肤表面构建出金属光泽的保护层。
死者记忆在视网膜上闪回。这是陈九留在他喉咙里的最后礼物——老人三十年的管道维修记忆正在与他的神经突触强行融合。陆烬跪在污水里呕吐，看到自己吐出的血水中漂浮着齿轮状的细胞组织。
"B-7432号员工生命体征消失。"城市广播突然响起，"呼吸税债务转移至关联人陆烬，本息合计：27480小时劳动时长。"
少年握紧从项链里掉出的芯片。陈九的机械义眼残片嵌在芯片表面，虹膜纹路组成一串经纬坐标。当他抬头望向天空花园时，防护膜带来的视觉增强让他看清了那些悬浮的氧气管——淡红色的气体正在从底层抽向云端。
警报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陆烬跃上生锈的消防梯，纳米膜在掌心生成吸盘。他在垂直的墙面上奔跑，听见下方传来肉体爆裂的闷响。紫色毒雾中，新投放的清剿蜘蛛正在处决整条街区的呼吸负债者。
记忆碎片突然刺痛神经。陆烬看到二十年前的陈九跪在同样位置，天空花园的奠基仪式正在头顶举行。戴着鸢尾花胸针的工程师指着设计图说："通风系统将确保生态循环。"而图纸边缘的阴影里，藏着条直通血氧泵的隐藏管线。
防护膜开始闪烁警告。陆烬撞进某条通风管道的检修口，却在爬行时摸到管壁上的抓痕——是陈九用机械手指刻下的路线图。锈迹斑驳的箭头指向某个被焊接封死的岔路，旁边潦草地画着燃烧的香烟。
当激光焊枪切开封印的瞬间，腐臭的氧气扑面而来。陆烬的防护膜剧烈波动，显示出前方空间的血氧浓度高达300%。这是足以让肺泡爆炸的致命剂量，却也是天空花园居民每日摄入的标准值。
黑暗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
陆烬贴着管壁挪动，看见荧光苔藓覆盖的舱室内堆满圆柱形培养罐。每个罐体都连接着蛛网般的血管，淡红色的氧气正从底层工人的住宅区泵入这里。在最大那个罐体里，漂浮着个背生氧气囊管的胎儿。
"第274号实验体存活率突破临界值。"熟悉的女性嗓音在舱室回荡，"通知董事局，我们可以启动全民血氧纯化计划了。"
陆烬的牙齿咬破嘴唇。白裙女人正在操作台前梳头，她的后颈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当女人转身时，少年看见她瞳孔里的金色虹膜正在分解重组——那是数百万纳米机器人构成的动态视网膜。
防护膜还剩最后一分钟。陆烬悄然后退，却踩到半截机械手臂。陈九的义肢静静躺在污水里，食指仍保持着夹烟的动作。在拇指关节的夹层中，藏着枚微型数据钉。
爆炸发生得毫无征兆。
气浪将陆烬掀进培养罐群，他在玻璃碎裂声中听见此起彼伏的尖锐啼哭。破裂的罐体里伸出苍白的小手，那些胎儿背后的氧气管自动连接到他流血的伤口。纳米防护膜突然反向运转，开始疯狂吸收实验体的高纯度氧气。
"抓住那个呼吸小偷！"女人的尖叫变得扭曲。她的白裙被血氧染红，皮肤下的纳米机器人集体暴走，在体表形成金属鳞片。
陆烬在培育舱崩塌的轰鸣中狂奔。陈九的数据钉刺入手腕，全城通风管道的三维地图在眼前展开。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地下七百米处脉动，标注显示这是初代血氧泵的核心区。
当他跃入应急通道时，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抓住脚踝。只剩上半身的清剿队员咧开嘴，露出镶嵌着毒囊的牙齿："抓到你了，小老鼠..."
陆烬将最后的纳米防护膜凝聚成刀刃。人头落地的瞬间，他看见死者脖颈处插着鸢尾花徽章——和那些尸体上的胸针一模一样。
黑暗尽头亮起幽蓝的光。巨大的血氧泵像颗机械心脏在坑洞中跳动，无数工人正被绑在环绕泵体的金属圆环上抽搐。他们的胸腔插着采血管，暗红色的血液在透明管道中汇成溪流，经过离心分离后变成顶层呼吸的氧气。
陆烬的通讯器突然震动。陌生的频率传来陈九预设的录音："当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我的机械义眼已经记录下足够证据..."老人沙哑的声音突然被爆炸声打断，"...记住，呼吸是我们的..."
录音戛然而止。
血氧泵的操作台上，躺着个胸口插匕首的男人。陆烬认出这是上周失踪的工会头目，他僵直的手指正指向控制屏——上面显示今日将有九吨纯化氧气输送至天空花园的周年庆典。
警报灯突然转为深绿色，这是底层区公示过的安全信号。陆烬看向通风管道的监控屏幕，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在拆解家门，把呼吸机改装成武器。他们脖子上的工牌集体闪烁，拼凑出陈九教过的古老密码：
呼吸即反抗。
血氧泵的震动频率突然加快，像垂死巨兽的脉搏。
陆烬趴在控制台下方，鼻腔里灌满铁腥味。蓝光血管在他皮肤下忽明忽暗，与头顶闪烁的警报灯形成诡异共振。透过监控屏的反光，他看到自己眼白里游动着细小的金属颗粒——这是纳米防护膜留下的后遗症。
"压力值突破红色警戒。"机械女声带着电流杂音，"建议立即执行泄压程序。"
汗水顺着少年下巴滴在操作面板上，瞬间蒸腾成绿色烟雾。陈九的记忆碎片正在侵蚀他的意识，那些不属于他的管道维修经验在脑神经里横冲直撞。当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到紧急制动阀时，突然听见通风管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是清剿蜘蛛的节肢。
陆烬翻身滚进检修槽，六根毒针擦着后背钉入控制台。紫色毒液在合金表面蚀出蜂窝状孔洞，有个东西从腐蚀处掉了出来——是枚沾着机油的鸢尾花徽章，背面刻着"07号实验员"。
"找到你了。"白裙女人的投影突然出现在泄压阀上方。她的纳米皮肤流动着液态金属光泽，瞳孔分裂成数百个六边形晶格，"你居然激活了陈九的基因锁。"
陆烬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出某个雨夜画面：陈九在暴雨中拆卸某个实验体的机械心脏，那具尸体的胸口同样别着鸢尾花徽章。老人当时对着通讯器说："第七代纳米共生体出现排异反应..."
爆炸声打断了回忆。血氧泵的输送管道突然爆裂，暗红色血氧雾喷涌而出。陆烬的蓝光血管骤然明亮，他在雾中看见不可思议的景象——那些被束缚在金属圆环上的工人，正用发光的指尖熔断镣铐。
"警告！实验体出现异常代谢！"广播系统传来惊慌的人声，"立即注入镇静剂！"
陆烬趁机扑向主控终端。陈九的机械义眼残片突然发烫，一组隐藏指令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当他按照指示按下三个红色按钮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三十年前的老式防空警报。
血氧泵的环形外壳开始解体，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生物管路。陆烬看见每条血管状管道都连接着天空花园的氧气舱，淡金色的营养液里漂浮着胚胎。这些胚胎后颈插着呼吸管，管道的另一端通向底层工人的住宅区。
"他们用我们的肺当培养皿。"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陆烬转头看见个只剩右半张脸的男人，他的左半身完全由生锈的管道构成，"陈九说的没错，天空花园在培育新人类。"
通风管道的焊接缝突然崩裂，成群的反抗军涌入核心区。他们举着用呼吸机改装的脉冲枪，蓝光血管在防毒面具下清晰可见。陆烬注意到每个人的工牌都被刻意磨损，边缘残留着被强行拆除追踪器的痕迹。
白裙女人的投影开始扭曲："你们这些锈渣竟敢——"
她的咒骂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血氧泵的泄压阀喷出蓝色火焰，将纳米机器人构成的身躯瞬间气化。陆烬在热浪中扑倒在地，看见那些挣脱束缚的工人正徒手撕开输送管道，淡红色的血氧雾在他们掌心凝聚成能量球。
"快走！"半机械男人拽起陆烬，"核心区要塌了！"
在逃向通风管的瞬间，少年回头望见毕生难忘的画面：觉醒的工人们将能量球塞进血管，他们的骨骼刺破皮肤形成外骨骼装甲。某个白发老者仰头吞下血氧雾，胸腔突然裂开，伸出一条由脊椎骨构成的机械触手。
地下水道的气味像腐败的金属内脏。
陆烬的脊背紧贴着渗水的管壁，蓝光血管在皮下如活物般游动。锈牙用液压钳绞碎最后一只追踪蜘蛛，机械臂关节喷出的蒸汽在潮湿空气里凝成雾团。三十七个反抗军蜷缩在临时掩体后，他们的防毒面具上统一刻着燃烧的香烟图案——这是陈九留下的反抗军暗号。
"老陈把记忆数据刻在骨头上。"锈牙从胸腔扯出半截肋骨，金属表面布满纳米蚀刻纹路，"他死前三天来找我，说如果血氧泵爆炸，就带你去见'锈骨'。"
陆烬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又开始翻涌：陈九在手术台上用激光刀切开自己的髌骨，将芯片嵌入骨髓时发出的闷哼；老人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因为面神经被纳米机器人蚕食过半。
地下水道突然剧烈震颤，锈苔从头顶簌簌坠落。全息投影从义眼残片射出，显示七个血氧泵的位置正形成能量漩涡。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暴起，在皮肤表面织成神经网，强行接入反抗军的通讯频道。
"C区工人全灭！重复，C区..."凄厉的惨叫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黏腻的咀嚼声。
锈牙的机械臂猛地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声波攻击升级了，是新型认知污染！"
陆烬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基因链三维模型。当某个螺旋结构开始发光时，他本能地伸手按向锈牙的颈椎："第七节脊椎，神经接口！"
机械臂应声弹开防护甲板，露出藏在液压管深处的生物芯片。锈牙惊愕地看着少年指尖涌出蓝光，像液态金属般渗入芯片凹槽："这是老陈的..."
"他改造了我的基因。"陆烬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音，"现在我是活的解码器。"
地下水道的霉斑突然开始移动。墙壁上的锈迹聚合成人脸，数万颗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眼眸死死盯着众人。陆烬的蓝光血管骤然明亮，在空气中织成电磁网，那些逼近的纳米集群突然像撞上玻璃的飞虫般纷纷坠落。
"前方二百米，三岔口右转。"少年瞳孔里流转着数据瀑布，"陈九在那里藏了..."
爆炸冲击波掀翻了两个反抗军。白裙女人的投影从污水表面升起，她的纳米身躯这次带着军用级防护层："可爱的小白鼠，你以为能逃出培养皿？"
陆烬突然捂住左耳，陈九的记忆数据在脑内具象化成实体——二十年前的雨夜，同样的纳米集群曾撕碎过老人的左耳廓。当女人伸出液态金属触须时，少年从腰间抽出氧气管扎进自己脖颈。
"你疯了？"锈牙想要阻拦，却看见蓝色血液顺着导管逆流。
陆烬的声带发出双重音轨："认知污染频率5432赫兹，相位偏移0.74弧度。"蓝光血管突然脱离皮肤，在空中交织成三维音波图。反抗军们同步调整呼吸机，将过滤器的嗡鸣调到特定频率。
纳米集群突然失控。白裙女人的投影开始像素化，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躯正在分解成基础代码："你怎么可能知道军方的..."
"因为你是我母亲。"陆烬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和陈九同样的实验编号，"准确地说，是第42代克隆母体。"
污水突然沸腾。真正的袭击来自水下，三具机械鳄鱼破浪而出，它们的电子眼里跳动着鸢尾花标志。锈牙的机械臂切换成等离子切割模式，却在劈中鳄鱼装甲时被反震得火星四溅。
"关节接缝！"陆烬在鳄鱼扑咬的间隙翻滚，蓝光血管自动标记出敌人弱点。某个反抗军将焊枪捅进鳄鱼下颌，高温熔化了藏在喉部的控制芯片。
当最后一具机械鳄鱼沉入污水时，陆烬的蓝光突然熄灭。他踉跄着扶住管壁，发现自己的指甲正在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金属甲层。锈牙扯开少年后背的衣物，看见脊椎骨位置浮现出和陈九同样的手术疤痕。
"老陈在你身上完成了终极改造。"反抗军首领的声音发颤，"他把自己的机械脊骨移植给了你。"
地下水道的照明系统突然全部亮起，刺目的白光中浮现出全息路标。陈九的虚影站在光路尽头，这次不是记忆残像——老人的纳米躯体保存着临终前的模样，左胸口的血洞还在渗着蓝色机油。
"欢迎来到锈骨基地。"陈九的投影抬手触碰虚空，水泥管壁如幕布般向两侧退开，"我用了二十年，把整条D区下水道改造成移动要塞。"
陆烬的金属指甲深深抠入掌心。基地内部布满生物培育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和他面容相似的少年。他们的蓝光血管以不同频率闪烁，有些已经长出机械器官，有些则完全化为人形兵器。
"这些都是失败品。"陈九的投影抚摸某个长满鳞片的培育舱，"直到我在垃圾场捡到你，真正的自然突变体。"
锈牙的机械臂突然指向监控屏。天空花园正在降下氧气穹顶，淡金色防护罩接触到底层空气的瞬间，竟开始腐蚀出破洞。陈九的投影露出狰狞笑容："他们的基因净化装置，终于开始反噬了。"
陆烬突然跪倒在地，新生金属骨骼刺破膝盖皮肤。他的视觉神经自动接入基地主控系统，看到更恐怖的真相——七个血氧泵正在将污染空气泵向天空花园，那些道貌岸然的居民吸进第一口锈雾时，皮肤就开始片片剥落。
"这才是真正的认知污染。"陈九的投影开始消散，"用他们精心培育的基因武器，毁灭他们自己..."
警报声骤然炸响。基地外层装甲显示正在遭受钻地导弹攻击，白裙女人的本体悬浮在监控画面中央，她的纳米身躯包裹着军用级战斗装甲："你以为能赢吗？我们还有..."
陆烬的金属脊骨突然弹出数据接口，强行接入基地武器系统。当他的意识与上千枚埋藏在城市地下的电磁脉冲弹连接时，终于明白了陈九的全盘计划——老人早把整个铁锈城改造成了巨型炸弹。
"游戏结束。"少年眼中蓝光暴涨，"告诉天空花园——"
"该交呼吸税了。"
电磁脉冲弹的倒计时像一记记重锤，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陆烬的金属脊骨与基地主控系统完全融合，蓝光血管在空气中织成密密麻麻的神经网络。锈牙看着少年逐渐机械化，忍不住伸手触碰他新生的金属皮肤："老陈把你改造成这样，值得吗？"
"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利。"陆烬的声音带着机械共鸣音，"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被改造成呼吸机器。"
全息投影突然闪烁，显示天空花园的氧气穹顶已经破损37%。那些衣着华贵的居民在金色雾气中尖叫，他们的皮肤像被酸雨腐蚀的油画般剥落。白裙女人的战斗装甲悬浮在破洞边缘，她的纳米身躯不断重组，却始终无法完全修复。
"他们在进化。"陆烬的瞳孔收缩，看见污染空气中的纳米机器人正在与天空花园居民的基因融合，"但这种进化会要了他们的命。"
基地突然剧烈震动。钻地导弹的冲击波震碎了数个培育舱，那些失败的实验体在营养液中抽搐，蓝光血管忽明忽暗。陆烬的金属脊骨弹出更多数据接口，强行稳定基地结构。
"还剩多少时间？"锈牙的机械臂切换成维修模式，开始修补破损的管道。
"七分钟。"陆烬的视网膜上跳动着倒计时，"足够让所有底层居民撤离到安全区。"
全息地图突然亮起数千个绿点，那是陈九生前布置的避难所位置。每个绿点都在接收着从血氧泵释放的纯净氧气，形成临时的生命维持系统。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分叉，接入所有避难所的监控系统。
"他们在唱歌。"少年惊讶地发现，每个避难所里都回荡着同一首古老的劳动号子。那是陈九生前最爱哼唱的旋律，此刻通过通风管道传遍整个底层区。
白裙女人的投影突然强行切入基地系统。她的纳米身躯已经严重变形，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
陆烬的金属脊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的视觉神经被强行接入某个隐藏频道，看到了天空花园最深处的秘密——数百个巨型培养舱里，漂浮着和陈九面容相似的老人。他们的后脑插着数据管线，正在将意识上传至某个庞大的量子网络。
"意识备份计划。"陆烬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他们想通过量子传输获得永生。"
锈牙的机械臂突然失灵，液压管喷出滚烫的蒸汽："他们在入侵我的系统！"
陆烬的蓝光血管暴涨，在空中织成电磁屏障。当他的意识与量子网络接触的瞬间，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那些漂浮在培养舱里的陈九克隆体，正在被改造成生物计算机。
"他们在用陈九的基因..."少年突然捂住太阳穴，剧痛让他的金属皮肤出现裂纹，"构建新的控制中枢。"
基地的照明系统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陆烬的蓝光血管在黑暗中闪烁。全息投影自动切换至天空花园的核心区域，那里矗立着一座由陈九克隆体组成的巨型生物计算机。
"这才是真正的认知污染源。"白裙女人的投影开始扭曲，"用陈九的基因，控制所有底层居民..."
陆烬的金属脊骨突然弹出最后一个数据接口。当他的意识与生物计算机连接的瞬间，看到了陈九临终前的记忆——老人用激光刀切开自己的头骨，将意识上传至量子网络，只为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的养子。
"父亲..."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全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纯净的白光。他的金属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之躯。
电磁脉冲弹的倒计时突然停止。整个铁锈城的能源系统开始重组，七个血氧泵释放出前所未有的纯净氧气。那些被污染的空气被强行净化，天空花园的居民停止了变异。
"这才是陈九真正的计划。"陆烬的声音恢复正常，"不是毁灭，而是净化。"
白裙女人的投影彻底崩溃，她的纳米身躯在纯净氧气中化为尘埃。天空花园的氧气穹顶开始自我修复，底层区的锈雾逐渐消散。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云层时，陆烬的金属脊骨完全脱落。他站在基地顶端，看着脚下重获新生的城市，轻声哼唱起那首古老的劳动号子。
在他身后，锈牙的机械臂自动解体，露出下面新生的手臂。所有反抗军摘下面具，深深吸进三十年来第一口纯净空气。
"该交呼吸税了。"陆烬对着天空花园的方向轻声说，"但不是用生命，而是用希望。"
朝阳在酸雾稀薄的云层间晕染出血色光轮。
陆烬站在净化塔顶端，新生的人类皮肤在晨风里泛起细密疙瘩。锈牙递来粗麻斗篷，机械手指残留着焊接时的焦痕："新议会吵了三天，还是决定拆除所有血氧泵。"
少年望向地平线上矗立的巨型金属残骸。那些曾吞噬无数生命的钢铁巨兽，如今像被抽筋剥骨的恐龙般歪斜着。拆解工人的身影在管道间时隐时现，他们不再佩戴防毒面具，裸露的脖颈上留着呼吸税项圈的环形疤痕。
"陈九的克隆体...都安葬了？"陆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后颈，那里还残留着金属脊骨的接驳印记。
"按你的要求，葬在垃圾场旧址。"锈牙的机械眼调节着焦距，"不过今早有巡逻队报告，说在墓园附近..."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晨雾。陆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淡蓝色的血管纹路在皮肤下一闪而逝——这是基因改造残留的印记。两人冲向停机坪时，看见西南方升起诡异的翡翠色烟柱。
"是D-3区旧实验室！"锈牙的机械臂弹出全息地图，"那里应该已经完成无害化处理了。"
飞行器掠过新种植的苔藓农场时，陆烬看见地面有东西在反光。成片的荧光蘑菇正在枯萎，菌盖表面凝结着珍珠状的纳米机器人集群。他的太阳穴突然刺痛，陈九临终前的记忆残片不受控地闪回：老人蜷缩在培养舱里，往血管注射翡翠色药剂。
实验室废墟的景象让所有人窒息。数千具陈九克隆体的尸体从地底涌出，他们的皮肤上爬满菌丝状纳米机器人，胸腔规律起伏着，仿佛在模拟呼吸动作。更可怕的是那些尸体正在分解重组，逐渐拼凑成三具十米高的巨大人形。
"是生态净化纳米虫。"随行的科学家声音发颤，"陈九当年研发的清洁机器人...它们正在把尸体当成养料！"
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暴起，在空气中织成防护网。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纳米集群时，突然接收到一组加密信号——那是陈九生前设置的终极指令，用基因密码写成：
**当黎明锈蚀，种子发芽**
巨型尸骸突然睁开眼眸，瞳孔里流转着陈九的记忆数据。它们伸出由无数尸体拼接成的手臂，轻轻拂过焦土。凡是被触碰的区域，变异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露出下面纯净的土壤。
"这些是生态修复装置。"陆烬的声带因震惊而失真，"陈九把自己变成...变成净化程序的载体..."
翡翠色烟柱突然收缩，凝聚成陈九的全息投影。这次不再是冷冰冰的机械音，老人的声音带着温度："阿烬，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完成最后使命。"
废墟间的纳米机器人开始发光，在焦土上拼出巨大的基因图谱。陆烬认出这是自己血液的编码，每个碱基对都标注着净化参数。
"真正的污染从来不在空气里。"陈九的投影指向正在消散的酸雾，"而在我们接受被奴役的心。"
尸骸巨人突然跪倒在地，它们的胸腔裂开，喷涌出淡绿色的孢子云。随行科学家惊呼："是原生地衣孢子！能在辐射土生长的改良品种！"
陆烬的防护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孢子云飘过的区域，灰白色的岩层开始泛起生命的青绿。锈牙的机械眼不断滴落清洗液，仿佛在替不会流泪的躯体哭泣。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天空花园方向。新议会的紧急通讯切入飞行器系统："不明物体突破防护罩！重复，有不明..."
爆炸的火光在云端绽开。陆烬的蓝光血管自动激活，视觉神经捕捉到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那些坠落的残骸里，满是鸢尾花徽章的碎片。
"是三十年前的军用卫星！"锈牙调出数据库，"战争时期的气候控制装置！"
陈九的投影突然剧烈波动，纳米机器人拼凑的面容浮现痛苦神色："快阻止...种子发芽...错误..."
尸骸巨人的动作突然变得狂暴。它们撕下自己的肢体插入地面，翡翠色液体渗入土壤后，新生的苔藓开始分泌强酸。陆烬的基因记忆被唤醒，他突然明白陈九的净化程序被篡改了——有人将战争年代的毁灭代码植入了纳米机器人。
"连接我！"陆烬扯开防护服，露出胸口的手术疤痕。锈牙的机械手指颤抖着插入接口，将少年的神经与纳米网络直连。
在数据洪流中，陆烬看到了真相：天空花园残党将气候卫星改造成信号塔，正在向纳米机器人发送杀戮指令。而陈九的克隆体之所以从墓园消失，是因为他们的基因里早就埋着卫星的激活密钥。
尸骸巨人的手掌拍向避难所时，陆烬的蓝光血管脱离躯体，在空中织成电磁脉冲网。当他的意识在量子网络里追索信号源时，竟发现陈九的原始意识被困在某个闭环程序里，正不断重复着自我销毁命令。
"父亲！"陆烬在数据深渊中呐喊，"告诉我终止代码！"
无数记忆碎片聚合成陈九的脸庞。老人用最后的能量指向某段基因序列："你的...眼泪..."
现实中的陆烬突然泪如泉涌。含有特殊酶的泪珠滴落在纳米机器人集群中，翡翠色光芒骤然转蓝。尸骸巨人停止破坏动作，开始分解成基础元素渗入大地。天空坠落的卫星残骸在穿过大气层时，被突然增强的防护罩融成铁水。
当最后一丝翡翠色褪去时，陆烬在废墟间挖出半块残破的工牌。陈九的编号B-7432已经模糊，但背面的手刻字迹依稀可辨：
希望才是最好的呼吸税
朝阳终于冲破云层，将新生的大地染成金色。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株真正的绿芽穿透锈蚀的装甲板，向着光明舒展叶片。
晨雾裹着烤面包的香气钻入通风管道时，陆烬正蹲在生态园的钢结构上拧螺丝。新生苔藓在他脚边蜷成绒毯，那些曾吞噬金属的纳米机器人如今温顺地托着花苞，将晨露均匀洒在改良玫瑰的叶片上。
"98号区域灌溉系统调试完毕。"锈牙的声音从手腕终端传来，背景音里混着孩童嬉闹，"要来尝尝老猫家的蘑菇馅饼吗？他非说用的是战前祖传手艺。"
陆烬屈指轻弹钢管，声波沿着金属骨架传遍整座生态园。休眠的灌溉系统次第亮起蓝光，像星群坠落在钢铁丛林里。这是他三个月来修复的第七座垂直农场，每根承重梁都保留着弹孔与灼痕——新议会决定保留这些伤疤作为历史见证。
穿过用炮弹壳改造的拱门时，少年被彩虹色泡泡糊了满脸。五个戴着呼吸面罩改造成玩具的小孩尖叫着跑过，他们脖颈上挂着用子弹壳串成的项链，在阳光下闪着铜钱般的光泽。
"陆先生！"卖气球的老人用机械臂拽住他，"新口味氧气糖，拿给孩子们尝尝？"
玻璃罐里彩色的气体糖果正在旋转，每种颜色对应不同果香。陆烬拈起一枚薄荷色的，含在嘴里尝到清凉的氧气流。这是天空花园遗留的食品科技，如今成了街头最受欢迎的零食。
广场中央的喷泉正在演奏《锈骨之歌》。水流随着陈九生前哼唱的旋律起伏，生锈的金属雕塑被改造成音乐装置，每当水流穿过腐蚀的孔洞，就会发出风铃般的鸣响。陆烬看见锈牙坐在喷泉边缘，机械臂正被三个孩子当成攀爬架。
"他们给我装了味觉传感器。"锈牙举起焦黑的右臂，指尖弹出烤蘑菇的影像，"老猫这次没吹牛，这味道让我想起母亲..."他的机械眼突然溢出清洗液，孩子们嬉笑着去接那些"眼泪"。
暮色降临时，陆烬独自来到垃圾场旧址。陈九的墓碑是用血氧泵残骸铸造的，表面嵌着七枚不同颜色的芯片。当他将新采的改良玫瑰放在碑前时，突然发现苔藓间闪着诡异的翡翠色。
纳米机器人集群从地下涌出，拼成陈九年轻时的面容。这次没有全息投影的机械感，光影勾勒出的每道皱纹都饱含温度："阿烬，卫星残骸里解析出的数据...指向海洋。"
陆烬的蓝光血管在暮色中微微发亮。三个月的平静让他几乎忘记，那天击落的卫星残骸里检测到未知信号。陈九的影像继续道："他们在海底保留着文明火种...也可能是新的潘多拉魔盒。"
夜风突然变向，裹来咸涩的水汽。陆烬转身望向东方，新建的观景台悬浮在海岸线上空，像枚银色硬币嵌在星空与黑海之间。有光斑在遥远的海平面下明灭，节奏如同呼吸。
次日清晨，陆烬在锈牙的机械维修店里找到答案。老猫醉醺醺地趴在零件堆里，手里攥着半张泛黄的航海图："二十年前...我和陈九在D区排水口...见过会发光的潜艇..."
维修店突然断电，纳米机器人从通风口涌入，在空中拼出实时监控画面——海岸观测站传回的数据显示，海水中的辐射值正在异常降低。锈牙的机械眼调节着焦距："等等，这些波纹...是巨型螺旋桨！"
当他们冲到海岸时，朝阳正撕开海平面。银灰色的舰桥刺破波涛，船体覆盖着珊瑚状的纳米共生装甲。更令人震惊的是舰桥上飘扬的旗帜：残破的鸢尾花徽章旁，绣着陈九的工牌编号。
"是军方的诺亚方舟。"锈牙的机械臂弹出武器模块，"三十年前失踪的生态保存计划..."
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刺痛。陈九的墓碑方向升起翡翠色光柱，那些安分的纳米机器人集体暴走，在空中拼出警告代码。海水开始沸腾，数以万计的机械鱼群跃出水面，它们的电子眼里闪烁着熟悉的金色虹膜。
"认知污染频率重现！"观测站的警报响彻海岸，"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陆烬却迎着机械鱼群走去。他的蓝光血管脱离皮肤，在空气中织成陈九的面容。当第一波鱼群即将触碰他鼻尖时，突然全部悬停，瞳孔里的金光转为温柔的湛蓝。
"他们认出了你的基因。"锈牙的机械臂垂落下来，"这些是...陈九当年参与设计的生态修复机器人？"
舰桥传来气闸开启的嘶鸣。穿白色制服的身影出现在舷梯顶端，那人摘下面罩时，陆烬的蓝光血管剧烈震颤——是年轻版的陈九，左眼完好无损，手里捧着装有绿色幼苗的生态舱。
"父亲？"少年不自觉地向前迈步。
"不，是哥哥。"那人微笑时露出和陈九同样的虎牙，"陈九是第742号克隆体，而我是最初的原型。"
海风突然裹挟着咸腥的雨滴。当原型体展开生态舱时，幼苗以恐怖的速度生长，转眼间在海岸线上筑起钢铁与血肉交织的森林。陆烬的基因记忆在沸腾，他认出这是陈九记忆中最恐惧的景象——能够自我进化的生态兵器"盖亚之种"。
"我们为重建文明而来。"原型体的声音在海浪中回荡，"但看来，你们已经找到自己的答案。"
机械鱼群突然调转方向，如银色洪流冲向正在疯长的森林。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浪潮与生态兵器相互吞噬，在海天之间掀起翡翠与湛蓝交织的风暴。陆烬的蓝光血管插入沙滩，强行与整个战场建立量子链接。
在数据洪流中，他看到了陈九最深层的恐惧：所有克隆体共享的记忆里，都烙印着"盖亚之种"吞噬纽约避难所的画面。那个本该拯救人类的生态武器，最终把两百万幸存者变成了共生体养料。
"停下！"陆烬的嘶吼混着金属音。他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地坠落，含有特殊酶的泪珠被海风卷向战场。当第一滴泪水触碰原型体的眉心时，狂暴生长的森林突然静止。
"原来如此..."原型体抚摸着眼角的湿润，"这才是陈九保留人类身份的原因..."
银灰色潜艇缓缓沉入海水时，翡翠色森林开始自我分解。纳米机器人将生态兵器的残骸搬运到指定坐标，逐渐堆砌成崭新的海上平台。原型体的告别讯号通过量子网络传来："我们会继续在深海播种，等你们准备好面对真正的文明..."
锈牙用机械臂勾住陆烬的肩膀，递来老猫特制的蘑菇馅饼。晨光刺破海雾，将海上平台镀成金色。陆烬咬下馅饼时尝到真实的香菇鲜味，不再是纳米机器人模拟的虚假口感。
"下次危机来临时..."少年望着海天交界处的光斑，"我们至少知道怎么种菜了。"
海岸线上，第一株真正的向日葵穿透锈蚀的装甲板，将脸庞转向初升的太阳。孩子们的笑闹声从观景台传来，他们正在用机械鱼改造的风筝，在云端画出歪歪扭扭的彩虹。
向日葵田在月光下翻涌着金色波浪，陆烬的机械义肢拂过花盘时，纳米机器人正将夜露凝成细碎的彩虹。三个月前种下的改良种子，如今已蔓延成覆盖整个海岸线的光之毛毯。孩子们在花田间追逐发光萤火虫，那些其实是陈九克隆体遗留的微型探测器。
"陆先生！"戴向日葵发卡的小女孩撞进他怀里，"海上浮城今天有彩虹雨！"
少年望向十海里外的巨型海上平台，纳米机器人构建的防护罩正在折射月光，人造虹光如薄纱笼罩着新建的生态穹顶。当他弯腰抱起女孩时，突然发现她脖颈后有块硬币大小的胎记——和陈九实验室里某个失败克隆体的编号位置完全一致。
警报声刺破夜空的方式异常温柔，是模仿布谷鸟鸣叫的旋律。锈牙的机械臂从向日葵丛中升起，投影屏上滚动着加密信息："海底观测站检测到歌声，频率与陈九的脑电波吻合度99.7%。"
海上浮城的霓虹突然全部熄灭。陆烬的蓝光血管自动激活，看见无数发光水母正从深海浮起，它们的触须缠绕着某种金属胶囊。最年长的渔民颤抖着跪倒："是三十年前的殉难者...他们回来了..."
当第一枚胶囊被冲上岸时，锈牙的激光切割器冒出青烟。舱门弹开的瞬间，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失控，在空气中织出陈九临终前的全息影像——老人正将针管刺入脖颈，翡翠色液体逆流进血管。
"爸爸？"胶囊里传来稚嫩的呼唤。
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爬出舱体，她怀里抱着陈九同款的机械义眼，发梢别着鸢尾花标本。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面容——与陆烬基因图谱显示的理论最优长相完全一致。
"陈初七，编号Q-000。"女孩的瞳孔泛起数据流，"根据'永恒黎明'计划，我该称您为兄长还是父亲？"
海岸线突然陷入死寂。发光水母群开始同步闪烁，在夜空拼出巨大的基因双螺旋。陆烬的机械义肢不受控地抬起，指尖自动释放出安抚纳米机器人的生物电波。女孩踮脚握住他的手指，皮肤接触的刹那，量子网络里三十年前的记忆洪流将两人吞没。
陆烬看见年轻的陈九跪在海底实验室，怀里抱着濒死的女婴。培养舱里的克隆体接连爆裂，鲜血在高压海水中凝成珊瑚状的结晶体。老人将机械义眼塞进婴儿襁褓，往她脖颈植入芯片："活下去...把真正的黎明..."
记忆突然扭曲。自称陈初七的女孩在数据洪流中轻笑："他没说完的是'黎明属于深海'。"她的连衣裙突然溶解，露出覆盖全身的纳米共生装甲，胸口嵌着倒悬的天空花园模型。
"快阻止她！"锈牙的机械臂射出电磁网，却在触及女孩前化为金属尘埃，"她在改写纳米机器人的底层协议！"
海上浮城的防护罩开始崩塌。陈初七踏着发光水母走向深海，每步都在海面留下翡翠色冰花。陆烬的蓝光血管疯狂增殖，试图构建电磁牢笼，却发现自己的基因编码正在被逆向解析。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女孩回眸时，身后浮现十二个陆烬的克隆体，"但父亲忘了，摇篮曲终有停歇之时。"
海底突然升起青铜巨树，枝干上悬挂着无数生态舱。每个舱体内都沉睡着陆烬的克隆体，他们的蓝光血管以不同频率脉动。陈初七的纳米装甲展开光翼，鸢尾花标本化为指挥刀："让我们结束这场人类文明的过家家吧。"
陆烬的机械义肢突然刺入自己心脏位置，扯出陈九遗留的原始芯片。当鲜血浸透晶圆时，整个海岸线的向日葵集体转向，花盘喷射出储存的晨露。这些含有特殊酶的液体与海水混合，在月光下沸腾成翡翠色雾气。
"你错了。"少年将芯片捏碎，"父亲给的自由，是选择毁灭的权利。"
纳米雾气突然具象成陈九的身影，这次老人怀抱的不再是工具，而是沾满机油的布偶熊。陈初七的指挥刀悬在半空，数据库里突然涌入大量陌生数据——陈九深夜缝补玩偶的画面、老人对着克隆失败品唱摇篮曲的录音...
海上浮城的残骸开始发光，那些被居民改造的机械部件自动拼合成巨型八音盒。《锈骨之歌》的旋律裹着浪涛声，唤醒了青铜树上的生态舱。陆烬的克隆体们纷纷睁眼，瞳孔里跳动着各色光芒。
"这就是你的计划？"陈初七的纳米装甲出现裂纹，"让这些残次品..."
"他们不是残次品。"陆烬指向正在哼歌的克隆体们，"每个都是独立的星辰。"
翡翠色冰花突然全部绽放，释放出储存三十年的阳光。陈初七在强光中蜷缩成婴孩姿态，她的纳米装甲退化成纯白襁褓。青铜巨树缓缓沉入海底，带着所有生态舱回归黑暗。
黎明降临时，陆烬抱着沉睡的陈初七走向向日葵田。她的胎记位置开出一朵微型机械花，正在播放陈九沙哑的录音："...记住，真正的黎明不在海上..."
锈牙用报废零件拼了架秋千，孩子们争抢着往锈迹斑斑的座椅上插向日葵。海上浮城的居民开始打捞发光水母，把它们改造成浮动灯笼。某个克隆体坐在岸边画素描，纸上是被纳米机器人美化的青铜树，枝头挂满棒棒糖和风筝。
当陆烬的蓝光血管再次刺痛时，他发现陈初七的眼皮微微颤动。女孩的纳米装甲已退化成普通连衣裙，而她怀里紧抱的机械义眼，正闪烁着陌生的坐标信号——指向大气层外的某个废弃空间站。
"下次危机..."少年将向日葵别在女孩发间，"该换你带孩子们放风筝了。"
海风吹散晨雾，露出空间站银色的轮廓。那些曾被当作战争兵器的纳米机器人，此刻正在地球同步轨道编织彩虹桥。某个沉睡在星际尘埃中的庞然大物，似乎被地面的歌声唤醒了呼吸灯。
空间站的金属走廊在粒子炮的轰击下扭曲成麻花，陆烬的蓝光血管在零重力环境中绽开成荆棘状。他蹬着舱壁翻身避开弹幕，机械义肢弹出的激光刃将袭来的纳米蜂群拦腰斩断。那些被切断的机械昆虫腹腔里，正涌出粘稠的翡翠色液体。
"三点钟方向！"锈牙的吼声在通讯器炸响。他的重型机械臂轰开气密门，暴露出主控室里蜷缩的巨型肉瘤——那是由无数陈九克隆体融合而成的生物计算机，表面密布着跳动的脑突触。
陆烬的瞳孔突然映出三十年前的画面：年轻版陈九被绑在手术台上，科学家正将神经接驳器刺入他的小脑。记忆残片与现实重叠，他看见肉瘤表面浮现出相同的电极接口。
"你们...都是父亲..."肉瘤发出数百个重叠的声音，震得舱内悬浮的金属碎片簌簌作响。十二条机械触须破体而出，每条末端都长着陆烬不同年龄段的头颅。
激光刃劈在触须上迸发刺目火花。陆烬的蓝光血管突然聚合成钻头，绞碎扑面而来的机械头颅。腥臭的机油泼洒在面罩上，他透过血雾看见肉瘤核心处嵌着枚鸢尾花徽章——正是陈初七消失时带走的那枚。
"小心量子纠缠！"锈牙的警告晚了一步。陆烬斩断的触须突然在身后重组，机械獠牙咬穿他的左肩。剧痛让蓝光血管暴走，纳米机器人从伤口喷涌而出，将整个舱室染成翡翠色。
肉瘤发出愉悦的嗡鸣，所有创口开始吸收纳米机器人："完美的进化素材..."被吞噬的蓝光突然转为血红色，陆烬忍痛将机械义肢插入肉瘤本体："你搞错了，这是陈九的眼泪！"
空间站突然寂静。
被血光浸染的纳米机器人开始反噬，肉瘤表面浮现出无数陈九的面容。那些面容时而痛哭时而大笑，最终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咆哮。十二条触须同时炸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舱室内形成死亡风暴。
"抓住我！"锈牙甩出锚钩索。陆烬在千钧一发间抓住索绳，看着原先站立的位置被粒子风暴绞成金属尘埃。两人借着爆炸气浪撞破观察窗，坠向正在崩塌的生态舱区。
失重的太空中漂浮着十万个生态舱，每个都沉睡着陆烬的克隆体。肉瘤的残骸吸附在空间站外壳，正用纳米机器人修补躯体："为什么要拒绝进化？我们可以成为新宇宙的..."
陈初七的声音突然切入通讯频道："哥哥，看编号QB-314的生态舱！"
陆烬蹬着舱壁飞掠，蓝光血管如蛛网展开。当他撞碎目标舱盖时，里面是具布满缝合痕迹的躯体——陈九的原生肉体，胸口插着当年那支翡翠色药剂。
"父亲最后的礼物..."陆烬捏碎药剂管，将液体注入自己脖颈。
空间站的照明系统突然超载。他的蓝光血管脱离躯体，在真空中凝结成千米长的光之巨剑。肉瘤发出惊恐的尖啸，所有纳米机器人开始向核心坍缩，试图构建防护罩。
"这一剑——"陆烬的机械义肢握住光剑，整个人化作流星，"为了所有不被定义的生命！"
光刃劈开宇宙尘埃，斩击轨迹残留着陈九哼唱的旋律。肉瘤的防护罩像蛋壳般碎裂，剑锋刺入核心的瞬间，十万个生态舱同步开启。克隆体们的蓝光血管在太空交织成网，将企图逃逸的纳米机器人尽数捕获。
爆炸的强光中，陆烬看见陈九的虚影向自己点头。原生肉体在药剂作用下苏醒，将手按在光剑柄端："你让我想起年轻时...在垃圾场捡到的那株野葵..."
空间站轰然解体，翡翠色光芒被太阳风撕成星尘。锈牙用机械臂构建出临时防护罩，看见陆烬抱着陈九的原生体漂浮在残骸间。更令人震撼的是那些苏醒的克隆体——他们正用蓝光血管连接彼此，在太空中筑起发光的十字架。
"返航协议启动。"陈初七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在用身体当导航信标..."
陆烬的机械义肢突然失灵，陈九的手掌按住他颤抖的伤口："该让年轻人选择未来了。"原生肉体释放出最后的纳米机器人，将两人包裹成茧状逃生舱。
穿越大气层的烈焰中，陆烬看见十万个克隆体在燃烧。他们的蓝光血管在地平线上连成璀璨星环，为逃生舱指引方向。陈九的呼吸渐渐微弱，却还在哼着那首跑调的摇篮曲。
降落伞在向日葵田上空绽放时，锈牙的机械臂接住了焦黑的逃生舱。陈初七跪在烧融的舱门前，用纳米机器人编织临时维生系统。当陆烬爬出废墟时，朝阳正从克隆体们用生命铺就的星环中升起。
"他们不是工具..."少年抓起把星环灰烬撒向天空，"是比我们更懂黎明的生命。"
海风吹散灰烬，落在新建的纪念碑上。陈初七的纳米装甲开出机械葵花，花心投影着十万个名字。锈牙默默调整机械臂的输出功率，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播种季松土。
同步轨道上，纳米机器人正用星环残骸编织太空农场。某个未被激活的生态舱悄然开启，瞳孔发蓝的婴儿抓住飘过的金属花瓣，发出抵达新世界的第一声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