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柔沈亦之是小说《出逃当天,他一身红衣抢掳我》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墨梦知雪写的一款古代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出逃当天,他一身红衣抢掳我》的章节内容
定远侯府。
谢怀柔被抵在雕花的红木柜子上,避无可避。
她紧咬着下唇,皎月一般白皙的脸颊,酝出了一层淡淡的粉,眸中满是屈辱的雾气。
“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一会母亲派人来找我,看到你在这……不好说……”
“既然没有,为何要特意打扮?”
男人低低喘息,有力的手臂揽着谢怀柔不盈一握的腰,全身力量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仿佛是在惩罚她的不乖,骤然加重的力道,让谢怀柔轻哼出声。
“我……没有刻意,是爹……他让我穿件鲜艳点的衣衫。”
身体的疼痛,比不过心中的屈辱,谢怀柔很想哭,但是她不敢。
沈亦之最讨厌眼泪,她若哭了,定会激怒他,想到继兄的狠戾,谢怀柔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时,翠莺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
“小姐,老爷让你快点,要开席了。”
谢怀柔神情一紧,她强压住心底的慌张,低声哀求道:“我……这就换件别的,哥哥,求你……快点……”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见刘子修,实话告诉你,刘子修定亲的对象并不是你,是我的亲妹妹,沈雪嫣。”
沈亦之骤然停下了动作,像是等着欣赏她痛不欲生的表情。
谢怀柔用力的抓住了桌角,拼命的压住了心底的刺痛。
她早就知道沈亦之不可能让她逃出侯府,也知道自己这副残花败柳的身子,无法再嫁刘子修。
若非顾及母亲和年仅六岁的小妹,她于两年前便一死了之了,可她同样不敢,自己若死了,沈亦之怒火便会撒在母亲和小妹身上。
谢怀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熬到何时,却早早就清楚,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自从母亲嫁入侯府,逼死了大夫人,她就变成了沈亦之的报复对象。
这个认知,让谢怀柔身子发软,低垂的眼眸,掩藏住了刻入骨髓的绝望。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极轻的说道:“我知道。”
沈亦之睨着幽深的眸子,细细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兴味索然,抽身离开。
宽大的袍摆遮住了方才的旖旎,转眼又变回了那个相貌俊雅,气度不凡的小侯爷。
“你清楚怎么做,最好!”
沈亦之轻飘飘的抛下了一句,翻窗跃出曦兰轩。
听到窗子关闭的声音,谢怀柔隐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溃不成军。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咽回泪水,今天是继姐沈雪嫣和大学士之子刘子修定亲的大日子,她不能失了礼数。
“小姐,老爷又派人催了,奴婢服侍小姐更衣吧!”
翠莺急的直拍门,学士府的人都已经到了,大户人家最重礼数,即便是继女,也没有不露面的道理。
谢怀柔哪敢让她进来,清了清嗓子道:“就来了。”
她迅速擦掉了口脂,重新换了一套颜色极素的罗裙,又花了一点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推开了房门。
“咱们走吧。”
眼见谢怀柔连步摇簪花都没带一个,衣服也是素到了极致,比她这个丫鬟还像丫鬟,忍不住嘟囔道:“就算小姐害怕抢了大小姐的风头,也不必穿成这样吧,老爷和夫人定会不高兴的。”
“没事,这样挺好。”
他们不高兴,顶多骂几句,沈亦之若是不高兴,必然会把她往死里折腾。
谢怀柔脚步虚浮,迈出门槛显着摔倒,翠莺赶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刘公子的事……”
翠莺欲言又止,她知道小姐与刘子修相识在两年前的花灯节,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后来刘子修特意打听到侯府,本以为婚事水到渠成,不想,定亲的居然是大小姐沈雪嫣。
翠莺心里不平,但也无奈。
若非主母嫁入侯府,大夫人就不会死,因为这件事,谢怀柔在府中饱受兄妹俩的欺凌。
翠莺心疼小姐,却也无计可施,或许沈雪嫣嫁出去了,二小姐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谢怀柔挤出了一丝笑。
“不是,你别瞎想。”
她抓着翠莺的手臂,尽量让自己走稳点,却听翠莺问道:“小姐,你的脖颈怎么红了一块?”
谢怀柔吓了一跳。
“很红吗?”
翠莺诚实的点了点头。
“嗯。”
谢怀柔暗骂,沈亦之,你就是个混蛋。
大夏天的,她总不能围个护颈,只能将外衫往上拉了几分。
“许是被虫子咬了,不碍事。”
谢怀柔加快脚步,到了前院,却又慢了下来。
她怕见到刘子修,也怕见沈亦之。
她对刘子修虽然没到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却依然觉得,他温良仁厚,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如果真能逃出侯府,到也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可惜,没有如果!
她的一生,已经被沈亦之毁的渣都不剩。
“怀柔,快进来。”
谢母已等在了门口,身边还跟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
这个孩子是谢母与沈侯爷所生,是谢怀柔同母异父的妹妹。
“二姐姐,你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
沈冰月指着谢怀柔的衣服,皱着个小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
谢母这才注意女儿的打扮,连个口脂都没涂,显得气色相当不好。
不由低声斥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你如此打扮,岂不是存心让你姐姐和父亲难堪吗?”
谢怀柔用力的抿住了嘴唇,有口难言。
“我……没想那么多。”
“我到觉得这身衣服不错,不喧宾夺主,颜色也雅致,很衬怀柔。”
清朗的声音从厅中传出,一身湛蓝锦袍的沈亦之缓步走出。
正午的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分叠的光线,仿佛是谪仙与邪魔的分水岭,一方温润如玉,俊雅出尘,一方嚣狂狠戾,毒辣阴险。
“哥哥,抱抱。”
沈冰月立即伸出小手,沈亦之笑着弯下腰,将她抱在了怀中。
谢怀柔不由攥紧了手指,心里想的全都是自己天真无邪,叫他哥哥模样。
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将沈冰月夺了过来。
柔声说道:“哥哥还要陪刘大人一家说话,姐姐陪你玩吧。”
沈亦之的脸上依然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眉梢眼角皆是兄友妹恭。
“还是怀柔妹妹乖……巧懂事!”
“乖”这个字眼,让谢怀柔后背一紧,沈亦之动情的时候,常会在她耳边这般呢喃。
好在后边还有另外三个字,谢怀柔紧绷的身体舒缓了几分。
谢母倒没觉得什么,毕竟沈亦之比谢怀柔大六岁,十六七岁的谢怀柔与沈冰月同样,都是个小孩。
丫鬟们已经端来了饭菜,谢母便拉着谢怀柔进了厅。
侯爷正与刘大人一家寒暄,右侧下首,正是一身月白长袍的刘子修。
他端坐椅上,笑容明朗,犹如阳光一般耀眼绚烂,谢怀柔偷偷瞟了一眼,被黑暗笼罩的心,仿佛都绽出了一线光明。
再看坐在他身边的沈雪嫣,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心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她来做主。
沈雪嫣可真幸福啊,有沈亦之这个哥哥宠着,这是她永远都求不来的羡慕。
晃神间,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谢怀柔的面前,也彻底的隔绝了她的视线。
沈亦之俊面含笑。
“子修兄,别来无恙!”
刘子修急忙站起,欠身回礼。
“见过知行兄。”
沈亦之淡笑。
“用不了多久,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子修兄自在些便好,不必客气。”
刘夫人眼见沈亦之生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喜爱。
老侯爷百年之后,沈亦之必然要承袭侯爵之位,他与三皇子交好,亲姑姑又在宫中伴驾,种种关系加起来,侯府的地位当称稳如磐石,无人可以动摇。
结了这门亲事,儿子便可背靠大树,平步青云,刘夫人自然是满意的,对沈亦之更是无比顺眼。
正好自己有个待字闺中的外甥女,若能亲上加亲,这层关系无疑会更加的坚固。
想到这,刘夫人笑着说道:“听闻小侯爷比子修还要长上几岁,如今却尚未婚配,未知可有心仪的姑娘?”
沈亦之目光往远处游离。
“让伯母见笑了,还没有。”
侯爷听到这话就来气,闻言哼了一声。
“二十几岁的人了,整日沉迷声色犬马,向不把终身大事放在心上,还是子修孝顺,不成家,何来立业,当真不让人省心。”
刘夫人赶紧见缝插针。
“我有个外甥女,年方二八,也未婚配,却不知,小侯爷能否看得上眼?”
谢怀柔立即竖起了耳朵。
这些年,来给沈亦之说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没一个他顺眼的,若是刘夫人能说动他,自己便可脱离苦海了。
沈亦之浑不在意的说道:“伯母既然说了“能否”二字,那女子必然十分一般,既知我瞧不上,索性就免了,省得坏了你我两家的交情。”
刘夫人顿被噎住,不过是客气之语,竟被沈亦之一口堵死了。
谢怀柔心头一沉,他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总能想出各种各样搪塞的理由。
“知行!”
察觉气氛有些僵,侯爷低唤了一声。
沈亦之拱手一礼:“知行性情耿直,向来不会弯弯绕绕,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伯母见谅。”
谢怀柔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他若耿直,天下间恐怕就没有揣着花花肠子的人了。
沈亦之就是如此虚伪的人,外表光风霁月,内心狠如豺狼,吃了肉,还得生嚼了骨头,也未必罢休。
刘夫人心里发堵,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小侯爷性子直爽,委实难得,听闻小侯爷还有个异姓的妹妹,怎么没见过来?”
刘府既然能打探到定远侯府,自然早就摸清了底细,如此问,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少些尴尬而已。
谢母忙朝女儿的肩上轻轻地推了一下。
“怀柔,还不去给刘大人和夫人见礼。”
谢怀柔低着头,走到了沈亦之的身侧。
“怀柔见过刘大人,见过夫人。”
瞧她穿的灰扑扑的,头上连个发饰都没有,刘夫人心生轻视,继室之女,能有什么身份,必是个不受宠的,幸好儿子没娶她。
嘴上却道:“原来这位就是谢姑娘,端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听闻是谢姑娘先认识的子修,到是给你姐姐带了一段好姻缘。”
谢怀柔低眉垂眼的说道:“那是姐姐和刘公子的缘分,怀柔不敢居功,唯愿姐姐与公子良缘夙缔,佳偶天成。夫人远来是客,还请慢饮,怀柔笨嘴拙腮,不会说话,望夫人海涵。”
说完,弯腰福了福,便快步退到了母亲的身后。
谢怀柔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每每被人审视,都有一种被扒光了站在人前的感觉。
想起英年早逝的父亲,谢怀柔心头发苦,若他还活着,自己定然也会像块宝贝一样,被爹娘捧在手心。
坐在对面的沈雪嫣不悦的白了她一眼,身在侯府,却养了一身小家子气,当真见不得大天。
她起身给刘夫人倒了一杯茶,娇声说道:“我这妹妹没见过什么世面,也鲜少参加酒宴,若有不周之处,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刘子修眉头微皱,反驳道:“怀柔言辞得体,并无错处,她只是胆子小了些。”
谢怀柔咬住唇,鼻腔涌出了一股酸意,还是第一次有一个外人,愿意为她说话。
她忍不住偷偷看向了刘子修,刘子修也朝这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即便是短暂的相会,依然让谢怀柔倍感温暖。
却听沈亦之声音发凉。
“刘兄对家妹竟有这般了解,可这称呼未免亲昵了些,以后还是莫要再叫的好,免得让雪嫣误会,掰了她们的姐妹情分。”
刘母也觉不妥,低声道:“小侯爷说的没错,子修切不可再犯,雪嫣为嫡女,你当珍之重之,谢小姐只是个……”
一抬头,就见沈亦之挑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寒意横生。
“莫非侯府中人还要分个三六九等?若这般算下来,刘兄不如去做当朝驸马,定可光耀门楣,一飞冲天。”
谢怀柔躲在母亲的身后,听得真切,不由替刘家捏了一把汗。
刘子修为自己出头辩解,已经拂了沈雪嫣的面子,刘夫人的趋炎附势,又正好踩中了沈亦之的忌讳。
今日她嫌弃自己的身份,他日若遇到更好的,必然也会舍弃沈雪嫣。
瞧着刘夫人那张吞了苍蝇一般的面孔,谢怀柔喜忧参半。
刘大人打了个哈哈。
“小侯爷说笑了,雪嫣聪慧可人,爽朗大方,与子修正好取长补短,怀柔姑娘天生丽质,性情温婉,日后必然也能觅得良缘。”
沈亦之一展袍摆,在椅子上坐下,迫人的气势比侯爷还要强上几分。
“侯府的事自有侯府定夺,伯父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听闻皇上近日对内阁起草的诏令并不满意,切莫引火烧身,连累旁人。”
刘大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侯爷亦是眉头紧皱,侯府就沈亦之这一个独子,当真是惯坏了。
“知行,莫要口无遮拦!”
沈雪嫣也嗔怪的喊了一声。
“大哥!”
沈亦之立即拿起桌上的茶水,遥敬刘大人。
“知行失言了,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刘大人只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好在菜很快齐了,未免沈亦之那张毒嘴再出说什么不中听的,侯爷赶紧吩咐开宴。
话题很快就转到订亲的事宜上,之前的不快已经揭过。
谢怀柔坐在一边,直直的盯着碗里的饭,再也不敢乱看,更怕与刘子修对视,可刘子修正好就坐在她的对面,她能感觉到,刘子修总会有意无意,看向自己。
另一道目光,也同样让她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谢怀柔勉强吃下了小半碗饭,起身道:“父亲、母亲,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失陪了。”
侯爷见她脸色不好,点了点头。
“前几日连天下雨,定是着了凉,难得放晴,当多出来走动,晒晒太阳,莫要老闷在屋子里。”
“怀柔遵命。”
谢怀柔逃也似的回到了曦兰轩,脸色一点一点变白,心里已经开始条件反射的害怕了。
沈亦之一定会来找她,狠狠的践踏她,再揉碎她所有的骨气和尊严,他向来看不得沈雪嫣受半点委屈,今日刘子修那般称呼,必然会让他觉得,刘子修还没有忘情。
他费尽心机,为妹妹谋此亲事,自是不许别人破坏。
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早就将谢怀柔推到了悬崖边缘,就如一只被困在彼岸的荆棘鸟,被扎穿了,却依然要唱着歌,取悦别人。
唯一解脱的办法,便是沈亦之主动放手。
可是,他会吗?
谢怀柔不知道。
她心灰意冷的坐在窗边,瞧着院子里的飞鸟,如往常一般发起了呆。
相比于曦兰轩的宁静,前院依然热闹。
男人们聊着从家事聊到国事,两位夫人则坐在一处,谈论着京中的八卦趣闻。
刘子修陪在一边听着沈雪嫣说话,心不在焉。
他喝下了杯中的清茶,起身道:“水喝多了,这便出去净手,先失陪了。”
“我送子修哥过去。”
沈雪嫣也跟着站起,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浓情蜜意。
刘子修急忙拱手:“这于理不合,沈小姐千万不要如此,会让下人说闲话,让小厮引路便可。”
眼见他这般为自己着想,沈雪嫣的脸上升起了两片红云。
“我……等你回来!”
刘子修应了一声,快步走出房门。
他知道谢怀柔住在何处,想到她离席时苍白的脸色,刘子修实在难以放心。
让下人指了毛司的方向,便顺着小径绕到了后院,刚走到青石路面的尽头,一道湛蓝色的身影,便到背着双手,从旁边的花园中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刘兄?”
沈亦之一脸惊讶,复又讥讽。
“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乱走,可不是读书人该做之事,尤其是后院,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刘子修一改方才的温朗,眸子里怒火将燃。
“沈兄为何要对我父母说我喜欢沈雪嫣,你该清楚,我要的是怀柔,即便她不是你亲妹妹,好歹也是自小便入府中,难道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感情?”
“你喜欢谁重要吗?你又怎知我对她的感情不如你,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的废物罢了,再不愿,还不是乖乖来了。”
沈亦之已走到了刘子修的面前,唇角勾着毫不掩饰的戏谑,高出半头的身高差,顿让刘子修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他硬着头皮,迎上了沈亦之冷如寒潭的目光。
“为人子者,当以孝道为先,我自会选个合适的时机,与我父母说清楚,还请沈兄让开,我要去见怀柔。”
沈亦之轻嗤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想做孝子,就别提感情,你既要又要,却没半点争取的本事,宫中的无根货都比你有血性,你这份窝囊气,倒是随了你爹,如今婚事已经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你若给脸不要,休怪我翻脸无情!”
刘子修被他气的脸色铁青,咬牙问道:“翻脸又怎样?沈亦之,莫非你还敢杀人放火不成?”
沈亦之把玩着腰间的玉坠,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杀别人,我可能还需花些心思部署一番,但若灭你们刘家,不过是弹指之间。”
“你……”
刘子修气极,一拳挥了过去。
沈亦之鄙夷一笑,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他的手腕,刘子修使尽浑身力气,竟挣脱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
沈亦之手指一送,刘子修顿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还是莫要在这丢人现眼了,沈贵,送这姓刘的废物回去。”
沈亦之拿出帕子,一脸嫌弃的擦了擦手,便施施然然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刘子修眼中的愤恨几乎形成了实质。
沈亦之,这仇,我记下了!
眨眼,太阳便已西沉。
落日的余晖映入窗棂,谢怀柔白皙的脸颊被橙色的光辉所笼,圣洁而又孤寂。
“小姐,你已经在这坐了一个下午了。”
翠莺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犹豫了一下道:“侯爷一直对小姐视如己出,小姐若是真的喜欢刘公子,不如……与侯爷言明,侯爷没准会同意的。”
谢怀柔瞬间回神,怒斥道:“住口,这事切不可让侯爷知道。”
她怕的,从来都不是侯爷。
翠莺吓了一跳,谢怀柔待她如姐妹,很少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忙跪在地上。
“奴婢妄言了。”
谢怀柔觉得过意不去,语气缓下。
“婚事已成定局,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即便侯爷同意,刘家也未必能接纳我。”
谢怀柔自小寄人篱下,颇擅察言观色,刘夫人的神情,她已看在眼中,即便嫁过去,以她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也不可能成为正室,何必自讨没趣。
翠莺闭上了嘴,一时间也没了音。
谢怀柔从椅子上站起,这才惊觉天就要黑了。
“我歇一会,你不用在这伺候了。”
谢怀柔刚走到床边,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面罩寒霜的沈雪嫣已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谢怀柔,你和刘子修可有再联系过?”
谢怀柔慌忙弯腰,朝沈雪嫣福了福。
“回姐姐,怀柔已有半年未曾外出,什么人都没见过。”
沈雪嫣怒气冲冲的骂道:“不外出也能书信传情,今日刘子修几次看你,定是对你余情未了,你这个狐媚子,和你娘一样不要脸,专会抢别人的夫君!”
谢怀柔脸色瞬白,她入府的时候,只有五岁,娘是怎么嫁入的侯府,她并不清楚,也从不敢多问,只记得不到一年,大夫人就自尽了。
外人皆以为大夫人亡故于疾病,府内的人却清楚,大夫人死于砒霜。
这件事已成了谢怀柔难以驱散的阴影,她觉得自己该为母亲赎罪,所以,她什么都不敢争,却也不愿意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抿住失了血色的唇,小声说道:“我自知配不上刘公子,早已死了心,更不敢与他藕断丝连,坏了姐姐姻缘。”
“若没有,他为何突然离席,定是你与他定下暗号,跑出去偷偷私会。”
沈雪嫣目光转动,忽然看到了谢怀柔脖颈上的红痕,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
沈雪嫣虽是未出阁的姑娘,却也通过画本小书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一看就知是片吻痕,上边还留着浅淡的牙印。
想到谢怀柔背着自己与刘子修卿卿我我,不由怒上心头,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证据确凿,还敢嘴硬,给我跪下。”
翠莺看的心疼不已,瞧着大小姐没注意到自己,立即跑出去求援。
谢怀柔被打的脸颊发烫,耳朵嗡嗡直响,依然顺从的跪好。
“姐姐明鉴,我真没见过刘公子。”
沈雪嫣用力的捏住了谢怀柔的下颌,瞧着她这副软弱无能的模样,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那你到是给我说说,你脖颈上的吻痕,是怎么来的?”
“是被虫子……咬的。”
谢怀柔紧攥着手指,说的万分无力。
“虫子能有这么大的牙印,咬你的是驴吗?你这个贱婢,分明就在撒谎。”
沈雪嫣再度扬起手,这时,一道放荡不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亲的。”
沈亦之迈步走入,步态闲漫。
谢怀柔顿被吓傻,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扬着脸,呆怔的看向了沈亦之,冷汗已在不知不觉间冒了一身。
这种背德之事,即便是小门小户,也无法容忍,何况是定远侯府这种高门大户,这话若是传出去,她只能以死谢罪,保全侯府的威名。
沈亦之……是要逼她死吗?
“哥哥,你……莫要乱说……”
谢怀柔声音颤抖,惊恐的泪水已涌出了眼眶。
“大哥,你又胡说八道了。”
沈雪嫣白了他一眼,根本没信。
沈亦之瞧了一眼谢怀柔红肿的脸,声音微凉。
“我的话你不信,她说的你也不信,你要如何?”
沈雪嫣哼了一声。
“刘子修突然离开,不是见她又能见谁?”
沈亦之坐到了床对面的锦凳上,语气寡淡。
“刘子修见我了,你想求证,大可以去问他,翠莺,去拿块冰,给你们家小姐敷敷脸。”
沈雪嫣气哼哼的说道:“我这就让人去问,若没这回事,我定要她好看。”
沈亦之转过脸,狭长的眼眸微微压下。
“雪嫣,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沈雪嫣撅着嘴,满脸的不悦。
“大哥这话是何意,我怎么看着是你在纵容她,不过是打了一巴掌,大哥莫不是心疼了?”
谢怀柔后背一紧,凉气瞬间渗满全身。
即便她知道沈亦之不会对她有男女之情,可这话听在耳中,依然暧昧的很。
她张了张嘴,却被沈亦之清冽的声音盖了过去。
“你觉得呢?”
他侧过脸,挑眉反问。
沈雪嫣切了一声。
“在这府中,谁不知大哥最烦的就是谢怀柔,我才不信你会疼她,子修哥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我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大哥就莫要气我了。”
“抓不住是你自己没本事,把气撒在别人的身上,亦是你的无能,你若变成是非不分的疯婆子,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现眼的机会。”
沈亦之语气森然,即便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依然不留半点情面。
沈雪嫣气的双拳紧握,却又不敢和沈亦之真翻脸,小时候她恶意戳坏了谢怀柔的破布娃娃,被沈亦之知道了,硬是把她关在柴房饿了三天。
她爹亲自求情,沈亦之也没给面。
沈雪嫣不怕他爹,却很怕她大哥。
这人若是犯起混来,就算当今的皇帝,他也敢去论个黑白。
“问就问,我明日就去找刘子修,看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牙。”
沈雪嫣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沈雪嫣远去的背影,谢怀柔浑身发软,颓然跌坐在地上,雾气层层眸子中,透着一股源自骨髓的绝望。
她若真问了,刘子修必会以为她耐不住寂寞,不要脸的偷了人。
在谢怀柔的心中,刘子修就如旭日一般美好璀璨,即便与他有缘无分,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翠莺正好回来,见谢怀柔面如死灰,不由看向了沈亦之。
沈亦之接下冰块,朝她摆了摆手,翠莺只得躬身退出,将门带好。
他拿出一条崭新帕子,将冰块仔细的裹住,蹲在了谢怀柔的面前,动作轻柔的贴在她微红的脸上。
凉气刺骨,谢怀柔不禁打了寒战。
她猛地推开了沈亦之的手,冰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激起了千层巨浪,两年的隐忍,犹如洪水决堤,瞬间爆发。
“沈亦之,你既然想让我死,何必假惺惺,你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谢怀柔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她居然敢直呼沈亦之的大名,又用如此语气质问他。
沈亦之瞳孔微缩,仿佛也被惊到,片刻,又沉了下来。
“我不会让你死!”
他语调平淡地说。
谢怀柔扬着脸,目光里早已没了曾经的活泼灵动,一双眸子犹如死水,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她扯起唇角,笑容透着几分癫狂,既然已经得罪了他,索性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确实不会让我死,我若死了,你便没了报复的对象,你这种阴狠毒辣的性子,如何能让我死的便宜干脆,必然要把你日夜想出来的龌龊手段全部用在我身上,将我折磨的不人不鬼,终日遭受千人戳脊,万人唾骂,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沈亦之仍然保持着半蹲姿势,眼神深邃幽远,不见半点情绪的涟漪,让人难以揣测他真正的心思。
“哦?那就说说,我如此做的原因?”
“你恨我娘,也恨我,我娘有侯爷爱护,冰月与你有血缘,你能动的,只有我!”
谢怀柔豁出去了,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像是裹挟着冰碴与利刃,带着蚀骨的怨愤。
沈亦之唇角扬起,笑容却毫无暖意。
“既然你如此清楚,就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敢死,你娘便是下一个,即便我父亲在,我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求死无能,求生不得。她若死了,冰月也正好长大,到了你那时的年岁……”
谢怀柔愣怔了一瞬,忽如炸了毛的猫,猛地挺直了身体,眼中怒火喷薄。
“沈亦之,你就是个畜牲,沈冰月是你的亲妹妹!”
沈亦之轻笑。
“那是你娘生的,与我何干?”
谢怀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她高估了沈亦之,即便他有着光鲜俊俏的外表,骨子里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一瞬间,她生出了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只有沈亦之这个祸害死了,母亲和妹妹才能有好日子过。
她看向了桌子上的精铁烛台,眼中杀机忽闪。
沈亦之已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到怀中,微凉的唇从她耳畔划过,低沉的声音腐骨噬魂。
“谢怀柔,你今天太不乖了,激怒我的下场,你莫非全都忘了?”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翠莺的声音随即传来。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三小姐。”
是娘!
谢怀柔慌忙从沈亦之的怀抱中逃离,擦掉了泪痕,将冰踢到床下,顺便吹灭了两盏油灯,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与沈亦之荒唐的两年里,有过无数次差点被发现的惊险,谢怀柔早已练成了临危不乱的本事。
门正好在此时开了,沈冰月蹦蹦跳跳的从外边跑了进来。
“二姐姐,哥哥,你也在!”
沈冰月很喜欢沈亦之,看到他就高兴的扑了上去。
沈亦之微微欠身,依然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见过姨娘。小冰月,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睡?”
沈冰月抱着他的腿,撒娇道:“睡不着,除非哥哥给我讲故事。”
沈亦之拉住了沈冰月的小手,神色温和。
“好啊,你想听什么?”
似曾相识的一幕,看得谢怀柔毛骨悚然,她伸手扯住沈冰月,拉到了自己身前。
“冰月乖,哥哥还有事情要做,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沈冰月被吓了一跳,皱起了淡淡的小眉头:“姐姐又不出门,哪里知道好玩的事,不要,我要找哥哥。”
谢母嗔道:“冰月,莫要使小性子,若你哥哥讨厌你了,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了。”
沈冰月立马收回了小手,紧张的看向了沈亦之。
房中光线昏暗,母女俩都没有注意谢怀柔的脸。
沈亦之扫了一眼床下的冰,剑锋般的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那就改日,今天算哥哥欠你的。”
“好吧。”
沈冰月不情不愿的答了一声。
沈亦之又道:“得知怀柔受了凉,特意过来看看,如今小妹无事,我也心安,这就回了。”
他如往常一样,踏出房门,从容离开。
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怀柔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目光似有火焰燃烧,仿佛要将沈亦之彻底焚尽。
谢母已吩咐翠莺把沈冰月带出去玩,等人都走干净了,才急声问道:“怀柔,雪嫣有没有为难你?”
谢母也是刚听说,服侍侯爷喝了解酒汤,就匆匆的来了。
谢怀柔早已垂下眼眸,藏住了内中恨意,她乖顺一笑。
“没有,雪嫣姐姐的脾气虽然火爆,却不至于对我动手。”
这么多年,沈雪嫣确实是第一次打她。
对她,谢怀柔谈不上恨。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亦之。
他明知道刘大人今天过府,还特意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不知怎么,她竟想起了沈雪嫣那句驴咬的,心里莫名畅快,甚至有些想笑。
这个想法,让谢怀柔感到恐慌。
莫不是脑子真的出了毛病,要得失心疯了?
面对沈亦之这样的妖魔鬼怪,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胡思乱想之际,谢母已把她拥到了怀中,轻抚着她消瘦的后背。
“子修的事,娘知道你委屈,娘也想为你争取,可是仔细想来,你与他并不合适,刘子修是独子,成亲后定会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刘夫人势利,你若为妻,必然不得善待。”
“娘不必多说,我都明白。”
谢怀柔麻木的靠在了谢母的肩头,她也未必非刘子修不可,她只是想离开侯府,仅此而已。
谢母爱怜的叹息了一声。
“你的婚事侯爷会为你做主,若对方因你的身份而轻视,就算是皇亲国戚,咱们也不嫁,侯爷一直视你为亲女,必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谢怀柔没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论设想的如何美好,最终都是梦幻泡影,镜花水月。
沈亦之眦睚必报,如何能放下杀母之仇!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谢怀柔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娘,大夫人……真是你害死的吗?”
顷刻间,谢母双眸陡然转红,瞳孔里有泪光闪烁。
她仿佛被定住一般,怅然惊愕的瞪着谢怀柔,红唇转而苍白,剧烈颤抖起来。
谢怀柔心头一紧,知晓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往回兜,谢母猛然起身。
“怀柔,旁人如何误会我,我都不在乎。可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连你也不相信娘么?”
她太生气了,以至于声音发颤,唇角抽搐,泪珠大颗砸下,一滴接一滴。
“娘,是我不好,娘别往心里去……”
“你教我如何不往心里去?在你眼里,娘就是这么不折手段的么!”
“自然不是……”
谢怀柔语塞,想解释,却又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都很苍白。
怀疑的是她,反悔的也是她。
从她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说明答案了。
谢母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是伤心。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也同外人一般来怀疑她,揣测她,甚至宣之于口,百般试探。
谢母的心,凉了。
“娘,对不起。”
谢怀柔赶忙跪下,“是女儿不好,误听他人谗言误会您,娘打我吧,至少您心里会好受一点。”
“可我也想了,外人都以为大夫人的死是娘所为,三人成虎,若哪日侯爷信了,只怕会对娘不利。”
谢母闭上双眸,眉心紧锁,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难以言喻。
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许久,谢母长叹口气,将众多心绪压下,扶起谢怀柔。
“怀柔,外人如何议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
“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想来近日定有人时时念你耳根。”
“可我的儿啊,你如何能怀疑娘?你我母女相依为命多年,这偌大的侯府,娘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侯爷虽对娘很好,但终究是半路夫妻,哪比得你是我的亲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儿啊,谁都可以不相信娘,唯独你不可以,因为我是你亲娘!”
“你且记着,以后莫要再提先夫人一事,她的死与娘没有任何关系。”
“娘今日只说这一次,若来日你又被旁人诓了去,那娘……就彻底对你失望了。”
“是,娘,女儿记住了。”谢怀柔重重点头,心里懊悔莫及。
她不该说那话伤母亲的心。
都说知子莫若母,其实反过来也一样。
在这深海般的侯府里,若她娘俩不可互相依靠,彼此扶持,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
转眼,七日过去了。
日子很平静,谢怀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仿佛与世隔绝般沈亦之没来过他也没出去过自然没机会见到刘子修可关于他的消息确实是听在耳边如猫儿抓心般难受。
这样的日子,烦闷透了。
方寸天地间,谢怀柔只觉得呼吸不畅。
她想出去走走,并不只是为了见到刘子修,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这几日功夫里,沈亦之虽未来,谢怀柔却觉得他时时都有可能来。
即便他不在自己身边,却如幽灵鬼影一般常伴左右,片刻不离。
再想到二人的床笫之事,想到自己每每被他折磨的痛不欲生,下不来床,还要编无数理由来圆谎,谢怀柔心中就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而现在,她脱身的机会来了。
刘子修与沈雪嫣定亲时,刘夫人曾说过,她有个外甥女叫宋青荷,容貌端正,品学兼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甚是仰慕沈亦之。
虽然沈亦之拒绝了,但刘夫人却借机让宋青荷跟沈亦之见了面。
二人聊的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宋青荷当真看上沈亦之了,这几日一直想方设法的制造偶遇机会,甚至不惜与沈雪嫣交好,就为了探知沈亦之的行程。
自打谢怀柔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人虽待在家里并未出去,暗地里却派翠莺时时出去溜达,打听情况。
今天中午,宋青荷会出现在顺兴酒楼。
谢怀柔早早的赶过去,给了店谢怀柔一两碎银子,他便说了房间号。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女子,宋青荷将谢怀柔从头到脚打量数遍,眼里划过一抹了然。
“你就是沈家的继女,谢怀柔?”
继女二字,摆明了宋青荷看不上她的态度。
若常人听得此话早就恼了,谢怀柔却不然,甚至面露笑意,温和如玉,浅浅一笑。
“宋小姐,我今日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助我一臂之力?”宋青荷听不懂,“我从不求人,也无需求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谢怀柔不请自来,让宋青荷并不爽快。
且她听说谢怀柔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因而没几分好脸色。
谢怀柔唇角微勾,眉眼舒展开来。
“我知道宋小姐喜欢我哥哥沈亦之,可他性子古怪,虽已过弱冠之年,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也甚少多看其他女子一眼,想来宋小姐在我哥哥身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怀柔这话戳中了宋青荷的痛处,瞬间跳脚。
她虽是贵家之女,但此刻二人关起门来说话,倒也没那么多礼仪束缚。
“二小姐若是来看笑话的,那让你失望了。”
“我这几日和沈少爷见了三次面,他对我印象不错,我相信我总是那个例外。”
“假以时日,沈少爷不会无动于衷的。”
谢怀柔唇角笑意越发扩大,不见嘲讽,只有啼笑皆非,和一抹难以察觉的无奈。
“宋小姐如此自信吗?你这番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只有宋小姐自己知道。”
谢怀柔也不再拐弯抹角,立刻将重点奉上。
“我那哥哥喜欢素色衣裳。”
此言一出,宋青荷笑容微僵,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这七日时间里她的确见了沈亦之三次,但每次都是匆匆而别,加在一起也没说上几句话。
宋青荷正为此事苦恼呢,没想到谢怀柔会突然来找自己。
方才她当真以为谢怀柔是来看笑话的,所以才如此言辞激烈的回击。
没想到……
她真是来帮自己的么?
为什么呢?
还是说,谢怀柔看上自己做她嫂子了?
女为悦己者容,宋青荷每次去见沈亦之时总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恨不得将所有首饰一并戴在头上。
她所挑选的衣服自然灿烂夺目,不是金线就是银线,甚至还有掺了银丝的月白丝线,放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夺人眼球。
可遗憾的是,沈亦之并未正眼看她一眼。
宋青荷一直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此刻她听了谢怀柔的话,似乎有点明白了。
偏她面上却一副不屑模样。
“小侯爷出身侯府,自然越贵重越奢华越好,怎会喜欢素色衣裳?你这分明是在给我挖坑!当真好恶毒的心思!”
谢怀柔无所谓一笑,“信不信全在你,但我还没说完。”
她略微停顿,继续道:“我那哥哥早年刻苦习武,常常天不亮就起床,不至大汗淋漓绝不散去。”
“长此以往,他得了胃病,每逢天冷之时胃病便会发作。”
“偏他又是个不爱吃药的,若宋小姐下次见面时能为他端一碗五金汤,定会博得我哥哥好感。”
为了让自己尽快脱身,谢怀柔彻底豁出去了,把所有压箱底的法宝尽数搬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字字金言。
“我哥哥最喜欢月牙白,不爱金银首饰,喜欢茉莉花香。”
“若宋小姐只着一根素银簪子与他见面,我哥哥定会多看你两眼。”
“还有,我哥哥喜欢会骑马的姑娘,肆意驰骋,畅快淋漓。英气飒爽,是他心头最爱。”
这都是谢怀柔在和沈亦之的相处过程中所获得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自然希望宋青荷能够马到成功。
可她絮絮的说了许多,却换来宋青荷一声嗤笑。
“我以为你当真如此好心想给我指个明路,不曾想你竟将我往弯路上指!”
“茉莉花香?素银簪子?呵呵,这种小门小户女子才用的东西如何能配得上我的身份,又如何能配得上小侯爷的身份?”
“你这女子当真恶毒,竟如此害我,真是过分!”
宋青荷重重拍桌,“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小姐,你为何就是不相信我呢?”
谢怀柔收起笑容,眼中露出一抹心酸。
“我帮你沈亦之也是在帮我自己。”
“即便我会坑害你,我又如何能害我自己呢?宋小姐只需试验一下,便可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少骗我了,真当我傻不成?”
宋青荷重重一哼,柳眉倒竖,“我若试了,只怕小侯爷便再也不会见我了,他对我心生反感,你便高兴了是不是?到时又哪来第二次机会?”
“也罢,看在你是小侯爷妹妹的份上,我不同你一般计较,你马上走,不然我便叫人了!”
为保证安全,宋青荷带了两个打手来,就在门外候着。
只听她一声令下,那打手便会进来。
即便谢怀柔现在是侯府的人,宋青荷不能拿她怎样,但也少不了一顿责骂。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谢怀柔还在念叨,“我与哥哥朝夕相处十余年,他是何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
“且我与宋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又如何会害你呢?”
“宋小姐当真不妨一试,待有结果后,自然会来感激我。”
“我言尽于此,告辞。”
谢怀柔朝她点点头,如来时一般,不曾言语,悄然离开。
只留下宋青荷一人对着面前空荡荡的走廊发呆。
难道谢怀柔说的是真的?
那沈亦之的口味也太特殊了。
素白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自然要花团锦簇才漂亮。
还有那素银簪子,撑死了也就二三两银子。
可她身上的首饰就没有低于二十两的,区区一根素银簪子,如何能体现出她的美?
谢怀柔人是走了,宋青荷却始终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翠莺在酒楼外等着,见谢怀柔出来了赶忙迎上去。
“小姐都跟宋小姐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只是给她指一条明路罢了。”
坐在马车里,谢怀柔长叹口气,闭目养神。
她是真希望宋青荷能成功。
只要能转移沈亦之的注意力,他就不会只盯着自己一个人。
那她也能解脱了啊!
可此时的谢怀柔并没发现,马车前脚刚走,后脚街上就出现了沈亦之。
他盯着谢怀柔离开的方向,再看看面前的酒楼,眼底掠过一抹深思,和骇人的冷芒。
搬救兵?
祸水东引?
天真!
从前他总夸谢怀柔很乖,可今天却这般!
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谢怀柔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无人察觉,却不曾想,一场风雨正朝她汹涌而来。
天色慢慢黑透,谢怀柔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后,只着一袭白衣坐在床头看书。
谢母说读书能知礼,从谢怀柔会认字开始,几乎每日都得读书。
就算她不是谢家侯府名正言顺的女儿,但谢母也没放松对谢怀柔的教育。
夜渐渐深了,外面也没了喧闹。
谢怀柔正准备熄灯睡觉,忽听窗户传来咔嚓声。
她赶忙抬头去看,就见床头不远处的烛火轻颤两下,熄灭了。
同时,窗子被人打开,一个人影利落地翻了进来。
谢怀柔吓了一跳,正要张嘴朝门外的翠莺呼救,下一秒,红唇被一双大手堵上。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
“是我。”
沈亦之。
谢怀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
他深夜前来,必然是为了发泄欲望。
可她今日身子不痛快,只想早些歇息。
这可如何是好?
“哥哥……”
谢怀柔弱弱出声,却忘了沈亦之的鼻息就在耳畔。
一阵酥麻感传来,谢怀柔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呻吟。
她身子一颤,如同受惊的小鹿,想捂嘴却来不及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亦之牢牢压在身下。
白衣滑落,露出香肩,和一小块淡到几乎看不出痕迹的吻痕。
那是七日前沈亦之留下的。
明明已经淡的快看不出来了,可沈亦之突然俯身,红唇精准的覆盖住那浅淡的红印,再次加深。
“别……”
谢怀柔无力阻止,身软如泥,素手抬起,却又慢慢放下,使不出一丝力气。
沈亦之的吻带着侵略性,像是故意惩罚她。
可谢怀柔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一场酣畅结束,沈亦之怒火稍歇,却仍不愿意放过她。
“你今日去哪了?”
谢怀柔心头一颤。
得亏她是伏在沈亦之膝上的,脸部朝下,因而沈亦之瞧不见她的表情。
谢怀柔心中微乱,声音却很冷静。
“我今日并未出门,哥哥为何这样问?”
“是吗?”
一阵冷意从头顶传来,谢怀柔手心紧张的出了汗。
她微微抬头,勇敢的迎上沈亦之冷冽的目光,神色的无辜又茫然。
“哥哥,我今日真的没出门。”
“莫不是哥哥在外面瞧见和我容貌相似的人,因此认错了?”
她这理由倒找得很好,可在沈亦之耳中却十分拙劣。
既然她不愿意承认,沈亦之也没戳穿她。
他修长的手指挑起谢怀柔的下巴,俊脸突然靠近。
“翠莺是你的丫鬟,你可要好好管教她。”
“若她在外闯了什么祸,旁人可是要怪在你头上的。”
“哥哥教训的是,怀柔记下了。”
谢怀柔瞳孔微缩,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她心脏紧张到几乎爆炸。
看样子沈亦之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说不定是今日她出门时,被他瞧见了。
可她既然已经撒谎了,那就得装到底。
好在沈亦之手上没有证据,否则早就拿出来跟她对峙了。
刚才一个时辰,谢怀柔累得不轻,沈亦之却精神抖擞,很快便潇洒离去。
谢怀柔拖着疲惫的身子,沉沉入睡。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宋青荷身上,只盼着她能尽快拿下沈亦之。
若真有那一日,也不枉费她这些时日来所受的苦了。
但此时的谢怀柔并没有意识到,若宋青荷真能入沈亦之的眼,又何需她帮忙出谋划策呢?
三日后是沈雪嫣生辰,因与刘家联姻的缘故,人家特地邀请刘家众人来观礼。
这三日里沈亦之不再来过,就像这天晚上的事儿只是谢怀柔做的一个梦一样。
他不来谢怀柔也乐得清闲,养身子的同时心情也越发好了。
但她始终记得沈亦之的叮嘱,管好翠英,别随意出去走动。
如此说来,她让翠英出去打探消息的事儿,肯定被沈亦之察觉到了。
因此这三日里,翠英也不再出门。
主仆二人就如同销声匿迹一般,降低所有存在感。
三日过去,沈雪嫣的生辰到了。
天还未亮时,人家就热闹起来,所有仆人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沈雪嫣就更不用说了,东方天空刚放出一抹晨光,她便起来梳洗打扮了。
虽然谢怀柔并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但这么重要的日子,她要适当也得出席。
“小姐今日怎的穿这身衣裳?”
翠英从外面打水回来,一进屋便见谢怀柔已换好衣裳了,是一件浅绿色的缕金兰花襦裙。
“这件就挺好的。”
谢怀柔对着铜镜打量半晌,满意点头。
今日是沈雪嫣过生辰,又不是她,自然不必打扮的太过花哨,抢人风头。
说到底她终归不是定远侯的亲生女儿。
白白占了个二小姐的名头,也该懂事些,免得落人口舌。
翠莺却为谢怀柔打抱不平。
“这些年来,侯爷对小姐很好,一直当成亲生女儿般对待,并无两样。”
“小姐也该适当的放松些,不必时时刻刻小心,反倒落了刻意。”
“你不懂。”
谢怀柔轻轻摇头,目光暗淡些许。
是啊,翠莺丫鬟哪里能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呢?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深门别院虽比不上皇宫那般勾心斗角,诡谲莫辨但也不多逞让。
若非谢怀柔时时刻刻小心一些,仔细一些,还不知被人骂了多少回呢。
她的身份始终名不正言不顺,又何必在这方面多多饶舌呢?
这身浅绿色衣裳正正好。
既不喧宾夺主,也不是她素日最爱的月白色,以免沈亦之在人群中再次盯上她。
“听说今日子休少爷也会来。”翠莺突然道。
谢怀柔正在梳头,闻言素手一顿,神色微凝。
她又可以见到刘子修了,却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刘夫人对沈雪嫣甚是满意,沈雪嫣更是深爱刘子修
只怕下次见面时,就是在二人的婚宴上了。
谢怀柔心头一阵苦涩翻江倒海般涌来,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半个时辰后,前院放过一挂鞭炮,谢怀柔起身出门。
前院已经在唱礼了。
定远侯府虽不比当年,也被皇帝忌惮,但威名还在,因而巴结侯府之人不在少数。
今日沈雪嫣过生辰,这些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斩头露角,希望能入了定远侯青睐,他日得份好差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定远侯府门外大排长队,管家拉长嗓子唱礼,好一派热闹景象。
谢怀柔过来时,瞧的清清楚楚,她并未多看两眼,径直朝大堂方向过去。
刘家众人已经来了,正和她母亲热络地聊着天。
侯爷也在一旁坐着,沈雪嫣更不用说。
虽然谢母并非她的亲生母亲,素日里沈雪嫣也瞧不上她。
但今日众人皆在,沈雪嫣也不会让谢母没脸,哪怕装也得装出个样子来。
瞧见谢怀柔来了,谢母目光微微一亮,朝她招手。
“怀柔,快到娘亲这来!”
“见过刘夫人。”
谢怀柔乖巧走过来,俯身行礼。
刘夫人笑容依旧。
相比上次见面时,此刻的她春风满面,甚是得意,眼角眉梢尽是喜悦。
她只匆匆瞧了谢怀柔一眼,立刻去看沈雪嫣,言语间全是对她的夸赞。
诸如此类的事经常发生,谢怀柔早已习惯了。
虽然定远侯是她名义上的继父,对她也的确不错。
可她终究不是亲生的,哪比得上沈雪嫣是定远侯名正言顺的血脉。
客套话说个不停,谢怀柔坐在一旁沉默寡言。
她时而点头微笑,做足了大家闺秀的脸面,没给谢母丢脸。
她用余光扫视全场,却未曾瞧见沈亦之。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一向对沈雪嫣也很好,不知这会儿跑哪去了。
莫不是他不打算来参加了?
刚转过这个念头,有人从外面进来。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来晚了,还请谢夫人和雪嫣见谅,子修在此赔礼了。”
来人正是刘子修。
他和刘夫人一样春风满面,看起来心情不错。
谢怀柔心跳突然快了几拍,目光瞬间亮起,嘴角不可控的扬起一抹弧度。
她终于见到刘子修了。
虽然他现在已是别人的未婚夫君,可能见到他,依然让谢怀柔心安。
但她并未多瞧两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怀柔妹妹,你也来了?”
刘子修主动和谢怀柔打招呼,笑眯眯的走过来。
他着一身青色长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大堂内人虽多,可他眼中却只有谢怀柔一人,眼底的笑意如满江春水倾斜而出,遮掩不住。
谢怀柔赶忙起身向他行礼。
“子修哥哥,今日是雪嫣姐姐生辰,不知子修哥哥要给雪嫣姐姐送何礼物呢?”
谢怀柔深知今日的主角是沈雪嫣,话题自然也要围着她而来,绝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别管刘子修如何,她必得做足礼数。
这话引起了沈雪嫣的注意,只见她小嘴一撅,故作嗔怪道。
“还说呢,我昨日去见子修哥哥,他却说并未给我准备礼物。”
“这可是他陪我过的第一个生辰,竟这般不重视,当真让我失望。”
“子修哥哥,你说你该不该罚?”
她这副娇憨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免心中发痒。
刘子修眼中却并未有太多波澜,嘴角的笑仿佛凝固一般,没有加深也没消失。
谢母赶忙打圆场,“雪嫣这话就不对了。”
“子修如此喜欢你,又怎会不给你准备礼物呢?”
“只怕他是故意逗你呢,想看你着急作乐,你切莫将这话当真。”
刘夫人也在一旁道:“瞧我这儿子,到了成家的年纪,却改不了贪玩的毛病。”
“子修啊,你也真是的,跟旁人玩笑也便罢了,怎能跟你雪嫣妹妹这般玩笑?”
“瞧瞧,你都把雪嫣吓到了。”
“也罢,你快些将礼物拿出来吧,只当哄你雪嫣妹妹高兴也便是了。”
谢母和刘夫人一唱一和,原本略微僵硬的气氛瞬间被冲散,继续活跃起来。
谢怀柔也在笑。
这种场合她不得不笑。
她心中的苦涩却迅速蔓延,传遍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枯水浸泡过似的,苦不堪言。
她爱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定亲。
今日又要在她眼前亲手送出礼物,接受众人的祝福。
旁人认为他二人天造地设,是少有的佳话,谁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楚?
更何况沈亦之还没出现,不知他躲在哪里瞧好戏呢。
谢怀柔不敢有太多表情,生怕被沈亦之抓住端倪继续折磨自己。
“对了,宋青荷呢?”
谢怀柔冷不丁想起此人来,连忙踮脚朝外看去。
宋家和刘家是亲家,关系匪浅。
再加上宋青荷喜欢沈亦之。
刘子修和沈雪嫣即将成亲,宋青荷跟着来蹭顿饭也不是说不过去。
她如此喜欢沈亦之,肯定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那为何没见到她人呢?
谢怀柔思忖片刻功夫,刘子修已经将礼物掏出来了。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面放着非常精致的臂钏。
沈雪嫣只看一眼便心生欢喜,顾作娇嗔的瞪他一眼。
“子修哥哥,原来当真与我开玩笑呢,倒真将我吓得不轻。”
“这对臂钏我很喜欢,我便原谅子修哥哥了。”
大堂内气氛其乐融融,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倒显得谢怀柔格格不入了。
不经意间谢怀柔一抬头,恰好和刘子修对视。
那是怎样的眼神?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还带着一种谢怀柔读不懂的倾诉。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谢怀柔根本招架不住,面色一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怀柔,你怎么了?”
谢母察觉到谢怀柔的异样,忙关切的问她。
“我瞧你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谢怀柔连忙起身,神色歉疚。
“让母亲担心了,我只是心口略微烦闷,想出去转转。”
“好,那你便着去吧。”
谢母拍拍谢怀柔的手,“宴席快开了,你要早些回来,可别耽误了吉时。”
整个定远和府都对沈雪嫣的生辰相当重视,且看今日前来的宾客数量便知一二。
谢怀柔进来都这老长时间了,外面唱礼还在继续,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谢怀柔匆匆点头,转身出去了。
沈雪嫣忽然收了笑容,冲着谢怀柔的背影翻了个很不优雅的白眼。
今日她生辰,谢怀柔的话也太多了些。
这会儿又身子不舒服,借口外出,她究竟想干什么?
来到几乎没人的后院,谢怀柔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感觉心中好受些。
“怀柔。”
一道清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将她吓了一跳。
谢怀柔赶忙转身,便见刘子修不知何时也跟着她出来了。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羊肠小路上,迎着和煦的风,伴着头顶并不似眼的阳光。
再配上刘子修那恰到好处的醉人微笑,这画面仿佛定格一般,美的让谢怀柔沉醉。
“子修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喊出声,脚步一动,想朝他过去。
却突然想到沈亦之,硬生生停下了。
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被沈亦之霸占多年,又有何颜面和刘子修私下相见?
他已是沈雪嫣的未婚夫婿,在这见面,若传出谣言来,必会损伤定远侯府的颜面。
她不能这么自私。
思及此,谢怀柔定了定心神。
眼瞅着刘子修朝这边过来,她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子修哥哥不在大堂陪雪嫣姐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今日雪嫣姐姐生辰,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到前院做事去了,这后院连个鬼影都没有。”
“子修哥哥出现在这,怕是不合理数。”
谢怀柔说的很委婉,但她相信刘子修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实在不想再受沈亦之的折磨了。
为此,她宁愿疏远刘子修。
见刘子修不为所动,甚至还朝自己过来。
谢怀柔心中一紧,警铃大作,赶忙离开。
可她刚走两步,就被刘子修抓住胳膊,拉到自己跟前来。
“怀柔,你当真要与我生分了吗?”
“子修哥哥……”
谢怀柔欲言又止,眼神慌乱地撇着四周,生怕沈亦之会突然出现。
她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刘子修不知谢怀柔心中所想,眼神中带着无限眷恋。
“怀柔,我知你怨我,恨我,怪我,可我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可以,我的确想和你在一起。”
“奈何我母亲不这样想……”
“子修哥哥,你别再说了!”
谢怀柔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异常滚烫,听得她心惊肉跳,生怕落在旁人耳中去。
就算沈亦之此刻不在这,但隔墙有耳。
定远侯府里有那么多下人,倘若有人此刻从这里路过,必会传到沈亦之耳中去。
到时她一样受罚。
刘子修依然抓着谢怀柔的胳膊,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得。
谢怀柔轻咬下唇,“子修哥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你既然和雪嫣姐姐在一起了,就应当好生待她,切不可做出让她伤心之事。”
“方才那些话我只当没听到,还请子修哥哥自重。”
“怀柔,你说这话就是在怪我了?”
刘子修好似听不懂谢怀柔的暗语似的,一根筋的解释道。
“我母亲知道我心悦你,从前她对你也好生喜欢。”
“奈何你不是定远后的亲生女儿,我母亲又执意要攀上定远侯这棵大树。”
“因而我才选择了雪嫣,怀柔,你可懂我心中的无奈?”
“自我与雪嫣定亲之后,我和你最近虽见过几次,却遥遥相望,连句话都说不上,你可知我心中有多难受?”
“今日我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你言语两句,你却处处拒绝我于千里之外,话语间一片生疏。”
“难道你我二人,以后便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是的,子修哥哥。”
谢怀柔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之后趁刘子修愣神之际,赶忙把手抽回来。
“子修哥哥,从前之事莫要再提,往前看便是了。”
“你说这些话,只会害人终害己,不要再挂在嘴边了。”
天知道谢怀柔说这些话时,心中有多难受。
可她也没办法,为了保全自己和母亲,这一世她和刘子修只能沦为路人了。
好在沈雪嫣足够优秀,大家闺秀所会的东西她全都会。
她又自小熟读《女则》,《女训》,《女记》,以后一定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想到这,谢怀柔心中也能得到稍许安慰。
“子修哥哥,我出来太久了,先回去了。”
谢怀柔根本不敢和刘子修对视,生怕自己控制不住。
就怕到时二人互诉衷肠,被人抓住把柄,只得匆匆离去。
可刘子修却不愿意放过她。
“怀柔,我今日悄悄溜出来找你,只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并未怪我,仅此而已。”
谢怀柔猛然停下脚步,心中有苦涩荡漾开来。
她怎会不怪刘子修呢?
刚才他说出那个理由后,谢怀柔心中越发难受了。
可她能怪得了谁?
这真是刘子修的错吗?
若他说的是事实,那她和刘子修都只是利益下的牺牲品罢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与其怪他还不如孤影自怜。
“子修哥哥,我不怪你。”
谢怀柔深吸一口气,放平声音。
“但前事已经铸就,你我都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从前对我心生好感,但那已经是从前了。”
“以后你的妻子是我雪嫣姐姐,你一定要好生待她,千万别辜负她。”
说到最后谢怀柔声音逐渐低沉下去,眼神越发苦涩。
亲已经定了,成亲吉日也说下了,刘子修还来与她说这些事儿有什么用呢?
人活一世,不能只为自己考虑,那太自私了。
父母兄弟,亲足门眉,无一不是牵挂和拖累。
刘子修有他的不得已,谢怀柔何尝不是一样?
“哟~好生上道啊。”
一道不阴不阳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
谢怀柔心头一颤,赶忙转身寻声望去。
来人正是沈雪嫣。
她面带冷笑,脚步极快,迅速过来。
匆匆瞥了刘子修一眼后,她便盯住谢怀柔。
那恶毒的目光,仿佛在毒药中淬过似的,恨不得把谢怀柔生生挖下二两肉来。
“雪嫣姐姐,你误会了……”
谢怀柔想解释,却被沈雪嫣堵住。
“误会什么?”
“你二人避开别人在此处相谈甚欢,乃我亲眼所见,何来误会一说?”
“雪嫣,你的确误会了。”
刘子修不想让谢怀柔蒙受不白之冤,主动道:“我与怀柔不过是偶然遇见罢了。”
“刚才交谈几句,即便你不来,她也要回去了,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我说的那样,那是哪样?”
沈雪嫣身为定远侯的亲生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她自然是不愿将脾气藏着掖着的。
“子修,你才与我定亲,为何要在此处勾搭别人?”
“你有了我难道还不够吗?”
“还有你!谢怀柔,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竟敢勾引我的未婚夫婿!”
“雪雁姐姐,你真的误会了。”
谢怀柔慌忙摇头,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最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原想着到此处透透气,不曾想刘子修跟了过来。
也未曾想到,他二人聊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话,引人误会。
更没想到沈雪嫣会突然出现。
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过来的,更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她听去多少。
但谢怀柔知道这个误会,若是解释不清楚,只怕以后她在定远侯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管是沈亦之还是沈雪嫣,都打心眼里不服谢母。
本来她娘俩就举步维艰,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谢怀柔快步跑过去想解释清楚,没想到——
“啪!”
她才刚走到沈雪嫣面前,迎面就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贱人,竟敢跟我抢男人!你算什么东西?”
“雪嫣,你怎能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