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柚许祈是小说《给他一颗糖》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爱吃奶油泡芙的兔子写的一款青春甜宠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给他一颗糖》的章节内容
【柚子的糊涂日记】
我遇到了一个变态，可我不知道他是谁。
……
季柚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快步穿过那条被阴影吞没的小路。
那条小路的路灯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忽明忽暗地抽搐着。她盯着脚下被拉长的影子，一步，两步……
有人在她心跳加速时停住了呼吸。
季柚猛地回头，巷口飘荡的塑料袋在路灯下泛着惨白的光。她按亮手机屏幕，23:07，高三晚自习结束后的第七分钟。
她又一次不幸的死里逃生。
……
季柚放学回家的路上，总要经过一条幽暗的小路，那条路上黑黢黢的，只有一个破败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感觉有人在跟着她。
有人悄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身后。可每当她回头看的时候，看到的都只是自己的影子。就好像她在和自己的影子玩捉迷藏……可她清楚的知道有人在跟着她。
这种感觉随着高三晚自习延长之后，变得越来越强烈。那灼热的目光好像要将她的后背穿透，烫出一个大窟窿来。
她似乎遇到变态了。
……
1月15日，黛京。
冬日的暖阳和煦舒适。阳光越过一幢幢高楼，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橘色的大楼里。光芒汇聚在一起，懒洋洋的洒落到了一个淡蓝色的床上。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房间，屋内的主色调是浅粉色和淡蓝色，准确的说是粉蓝色的拼接。
小屋铺着木地板，实木的地板上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在金色的阳光下泛着暖意。
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团。
柚子把她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连软枕都被胡乱的扔到了一旁。
已经过了下午一点，但被子里的人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就好像，梦里有她想象的未来。
“嗡——”
“嗡——嗡——”
终于，一声又一声的手机震动将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柚子不情愿的睁开自己的双眼，有光打在眼睛上，让她一时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午后的暖阳，热烈的像极了她身后的目光。
柚子很快回过神来，这里是她的家，不是那条漆黑的小路。
终于还是选择翻出手机，还没等她点进去，就看见了一个名为【收买神的喜欢】的ID正在疯狂的刷屏：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你起床了吗？？？姐姐你起床了吗？？？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快起来，有大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讲！姐姐？姐姐？！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你醒了吗？
……
消息堆满了99+。
柚子：“……”
人在很想笑的时候，就是会无语一下。
是这样的，没错。
柚子揉了揉自己蓬松的长发，满脸黑线的看着疯狂弹出的消息，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昨夜，某只柚浏览网页的时候，好像手残了一下，一不小心戳进去了一个同城交友软件的广告。
进去之后就是和一个ID叫【收买神的喜欢】的女孩子的匹配聊天。
不得不说的是，网站做的还蛮正式的，界面最上面不仅显示了性别，还有对方的年龄段以及兴趣爱好等等。
但这都建立在盗窃他人信息的基础上……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就更正式了………
【收买神的喜欢】：来这里聊天的都是坏人。
柚子顿时失笑，哑然。
连续几天紧绷的心情莫名的缓了下来，她突然被勾起了聊天的兴致。
【社会屠杀青年】：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
柚子看着自己的ID，社会屠杀青年。
“额……”
是中二了一点点。
那边没了消息。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中二病晚期患者，竟然会用这种ID和别人讨论“好人坏人”的问题，怎么看都像是非主流犯病了，还病的不轻。
柚子有些哭笑不得。
没等她自嘲完，就收到了回复。
【收买神的喜欢】：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是好人。
？？？
啊咧？
她只是回了一句消息，就……就变成好人了？
柚子看到回复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头雾水。
“嗡——”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我15岁啦，可以加你的企鹅吗？
柚子想了一下还是回了一句：“好。”
……
凌乱的思绪重新回到了轨道，柚子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敲打着屏幕。
她回道：“怎么了？”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社会屠杀青年】：没有……
【收买神的喜欢】：那姐姐你想谈恋爱吗？
【收买神的喜欢】：我有一个超棒的人选！
谈恋爱？
柚子伸了个懒腰，慢慢挺直身子坐了起来，呆呆的模样好像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她想了想，这么多年来，直到高三，自己好像（自信点，把好像去掉）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她的性子冷淡，对谁也没有感觉。
任江沅说，她有些迟钝，不是讨喜的类型。
即使学校里有很多情侣，但她总是很克制的活着，从不轻易的暴露自己哪怕是一点点的喜好。
即使学校里也并没有她的喜好。
但会有麻烦。
她一直安静的活着。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躺在一个寂静的水面，水面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安静的可怕。又好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呆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只能慢慢落灰。
水底空无一物，木偶丢失灵魂。
但最近情况好像出现了转机。
想到这里，柚子的眸子亮了起来。
指尖慢慢在屏幕上滑动，回了一句：“想啊。”
想啊，很想很想。
【社会屠杀青年】：想啊。
【收买神的喜欢】：那姐姐你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吗？
【社会屠杀青年】：对呀，一直没有恋爱过。
她莫名觉得自己好惨啊，耳边突然回响起江沅铿锵的话语：
“高中！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枉过高中三年！”
“我们可以平庸，但不可以不疯狂！”
噗。
很应景。
手机又响了起来。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个男孩子，是我邻居哥哥的好朋友，人超级超级超级靠谱，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说完还发了一个搓搓手的表情。
心底莫名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邻居…哥哥…的好朋友？
其实妹妹是红娘？
可她怎么感觉妹妹……不怀好意？
柚子满脸问号的看着妹妹把一个男孩的企鹅推了过来。
她的眸光暗了暗，盯着屏幕上的头像慢慢出了神……
放大，再放大。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突出，手指修长，只是腕处有一小片刺青。
看不真切。
……
心脏先一步给出了反应，叫嚣着要跳出胸膛，紧接着连手指也不听大脑的指示，微微颤抖起来。
柚子呆呆的点开了他的个性名片，不禁笑出了声。
噗。
只见上面显示着他的ID：
【不拽怎么赢世界】
柚子瞬间笑了起来，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小男孩儿，他站在那里，不可一世，而且很嚣张的样子。
柚子顿了顿，在暖阳下双眸慢慢的恢复了神彩，亮晶晶的像融化的积雪，透着温柔。
【社会屠杀青年】：好的。
【社会屠杀青年】：我想先认识一下他。
认识一下……这个拽拽的小朋友。
【收买神的喜欢】：姐姐你的头像是你自己的照片吗？
某只柚傻乎乎的慌乱了起来。
【社会屠杀青年】：不，不好看吗？
【收买神的喜欢】：超级超级超级好看！
手机对面的小姑娘抱着手机在床上滚来滚去，像痴汉一样笑了起来。
简直和邻居哥哥的好朋友绝配！
很快验证就通过了，不知道为什么柚子还是有些紧张，匆忙的打开度娘一顿搜索。
“第一次和刚加联系方式的异性聊天要说什么？”
度娘敬业的给出了答案：
第一步，简单的打一下招呼。
打招呼，对，打招呼。
柚子深呼吸了一下，简短的向对方发了几个字。
呼……
兵荒马乱。
她莫名感觉自己的脸好烫，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没什么变化，但好像……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社会屠杀青年】：你好呀。
很快便有了回信。
【不拽怎么赢世界】：好
柚子盯着那个简短的“好”字，心虚的问：
【社会屠杀青年】：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不礼貌，请问你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吗？
脸颊更烫了，终究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打出“手”这个字。
那边停顿了一下，但回的还是很快。
【不拽怎么赢世界】：是
咚咚……
咚咚咚……
心脏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柚子忍不住开心的跳起！
很好，第一步顺利完成！
第二步，真诚的表明自己的来意。
表达来意？
柚子的下颚轻轻抵住抱枕，双颊酡红，整个人懵懵的。
但不太灵光的大脑一瞬之间便想好了一切。
豁，豁出去了。
没有几秒钟，她就噼里啪啦在手机上打好一排字。
手指颤巍巍的，点击，发送。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飞速的将手机连带着枕头都扔到了床下。
像一个烫手的山芋。
【社会屠杀青年】：请问……您想不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呀？
某只柚将头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喘不过气来。
她，她为什么要和刚认识的人说这个？会吓到对方吧！！！是一定会吓到对方叭！！！
柚子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可还是忍不住想，不会被当成神经病了吧？
不过正常人应该不会这样做吧……
柚子蹭了蹭膝盖，偏过头来，脸上出现了两片可疑的红云，不太聪明的大脑忍不住胡思乱想：“管，管它呢，应该没有事吧，应该会被当成神经病删掉的。”
可是手机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提示的震动，不会真的被删掉了吧！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也不急，双手环抱着膝盖慢慢的等待，脑海里充斥了无数个念头。
她刚刚……是不是吓到他了？
开始的时候他明明回消息了。
三十秒，十分钟，四个小时。
柚子伸了个懒腰，歪头看向窗外散落的细碎的阳光，再向上看，清澈的天空是少见的温柔。
柚子轻声道：“已经这么久了啊。”
终于，手机震动了一下。
心脏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胡乱的跳动了起来，那感觉像是要将她震碎。
怦。
怦怦怦。
柚子慢慢的捞起被遗弃到地毯上的手机，点开了屏幕。
上面清晰的传来一个字。
【不拽怎么赢世界】：好
她手指轻颤，难以置信的回复。
【社会屠杀青年】：请问，您不是自动回复吧？
下一秒，她便收到了对方的答复。
【不拽怎么赢世界】：好
床上的小人立马鼓起了一张哭脸。
【不拽怎么赢世界】：骗你的
柚子：“……”
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恶劣！
【社会屠杀青年】：真，真的吗？
【不拽怎么赢世界】：真的
透过屏幕，柚子抿了抿唇想，他可能明白了她的小心翼翼。
礼貌又冲动，胆怯却又勇敢。
伴随着楼上突然传来的篮球拍打地板的声音，柚子下了床，光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小跑进厨房。
打开冰箱，柚子的嘴巴微微张开，很小声的自言自语：“鸡蛋、蛋糕粉、牛奶……”
她有个习惯，开心的时候就会做蛋糕，比如说现在。
她的心情很好。
柚子刚用搅拌器搅拌完蛋清，就小声哼唱着一个轻快的调子接着和他聊天。
【社会屠杀青年】：那个，我是妹妹介绍来的。
【不拽怎么赢世界】：我知道
柚子呆了呆，发了一句话就接着处理蛋黄。
【社会屠杀青年】：你，你怎么一直就回几个字呀？
过了几分钟，对方好像认真想了一下，才回了消息。
【不拽怎么赢世界】：怕聊崩了
噗。
她刚想和他说：“没关系呀，怎么样都可以的。”但又想到，其实，她现在和他有同样的感受。
害怕某一句话引起对方的反感，但又忍不住靠近，认真又笨拙。
柚子给自己系好了米黄色的围裙，简单的扎起了长发，挽了挽袖口，沉浸在了做蛋糕之中。
柚子把搅拌器插进打发过度的蛋白霜里。烤箱预热时发出的嗡鸣盖过了心跳，聊天框里那句“怕聊崩了”正在发酵。
手机从料理台边缘滑落的瞬间，柚子伸手去够，后腰撞开了未关严的窗。夜风灌进来，卷走了案板上的一片柠檬糖霜。
不经意间柚子抬起了头，对着窗外粉色的晚霞弯起杏眸，眼底尽是温柔与笑意。
很开心。
过了一会儿，柚子背靠在岛台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社会屠杀青年】：那个，没关系的，柚子也不太会讲话。
她好像第二次心动了。
她想，她应该勇敢一些。
……
晚上，站在客厅消食的柚子骤然想起背后的目光，猛地激起了一身冷汗。
她开始大口的喘着气。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意图？他想做什么？是要钱吗？为什么只跟着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没来得及想太多，柚子就在网上浏览起了智能报警器、防身武器。
直接无脑下单。
之后她还不放心的又买了一根棒球棒。
【打断包换】
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就你了。
手机响起。
【不拽怎么赢世界】：晚饭
【不拽怎么赢世界】：？
柚子松了口气，笑吟吟的打着字。
【社会屠杀青年】：柚子在看防狼喷雾。
“……”
那边没了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回复：
【不拽怎么赢世界】：，防我？
【不拽怎么赢世界】：……
噗。
她笑傻了。
……
听说，每个人一生要经历什么，其实你早就看过了。你之所以选择过这样的人生，是因为你觉得这一生有你认为值得的东西。
愿你……是我的值得吧。
就这样，就这样相爱吧，我的先生。
……
【柚子的胡写乱画】
变态没抓到，
被当成变态了。
……
黛京第二实验中学。
请了三天假的季柚又重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之前踏进了这片校园。
晨雾还未散尽，教学楼轮廓隐在灰白色雾气中，像浸在水中的墨迹。
黛京第二实验中学，是继黛京一中、黛京二中、黛京实验中学、黛京六中之后排名第五的学校，不算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差。
柚子数着台阶向上走。
“大柚子……呼……你终于来啦，听说咱们这次高三补课得补到除夕前一天呢。”
江沅抱着保温杯从走廊尽头跑来，围巾在身后飘成橘色的尾巴。
柚子呆呆的看着风风火火跑到自己面前的江沅，抬起头木木的歪了一下。
江沅其实长得没有很出众，有些微胖，双颊带着婴儿肥，圆圆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但江沅笑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让她莫名觉得很美。
就像橘子汽水一样，晴朗明媚。
柚子习惯性的伸出双手捏了捏江沅的脸颊，以动作的熟练程度来看绝对是个惯犯。
柚子小声问：“汤圆，我请了三天假，老班看到我会杀了我吗？”
江沅淡然的拍掉柚子的手，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你死定了，高三还敢天天请假。”
“你们老班说你再请假就要请家长了。”江沅故意板起脸，镜片后却闪着狡黠的光。
“可是……”
柚子义正言辞的反驳道：“可是我也是害怕我人直接没了。”
柚子的手停在半空，恍惚间又闻到巷子里潮湿的霉味，身后似有目光***的后颈。
江沅：“……”
江沅：“就是你太mg了柚子，都好几个月了，那人要是想要你的命，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柚子悻悻的开口：“钱我也没有呀。”
小命和钱，我都给不起啊。
江沅推了推眼镜，笑得阴险：“可是大柚子你有美色呀！”
某只柚：“……”。
这绝不是认怂，有时候闭嘴是很好的选择。
……
幸运的是，今天突袭数学考试，老班没机会来找她的茬。
不幸的是，柚子是个数学废柴，很废物的那种，她宁愿吃一百个苦瓜也不想做数学题。
柚子无精打采的揉着眼睛，头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数学试卷。
为什么一大早要考数学？
柚子又把目光停留到试卷的最上方，一排清晰的黑字——黛京第二实验中学“旗开得胜”数学测试。
这排字令柚子哭笑不得，光凭这个卷名就给人一种考不好的感觉，何况是对于她这个数学面包渣来说。
旗开得胜……得哪门子胜……
“旗开得胜”四个字在晨光里张牙舞爪，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括号像咧开的嘴，嘲笑着她空白的答题区。
思绪逐渐飘远，她突然好想告诉许先生，告诉先生这个蠢蠢的卷名。
莫的想起了几天前的对话。
【社会屠杀青年】：我叫季柚。
【不拽怎么赢世界】：许祈
许祈，许祈。
原来小朋友叫许祈呀，柚子眼睛亮了亮，不禁笑出声。
【不拽怎么赢世界】：。你，认真的？
柚子盯着屏幕出了神，缓缓的回了消息，一字一句，满是小心。
【社会屠杀青年】：我很认真的。
为表决心，她还发了一个敬礼的表情包。
Salute！
不过她的这番举动，在许祈的眼里，还不如那份叫“旗开得胜”的试卷。
【不拽怎么赢世界】：闹？
柚子一下子着急了。
她的小朋友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但任谁能想到一段感情是这样草率的开始呢？不知道有关对方的信息，不知道对方的一切。
甚至是最容易翻车的网恋。
【不拽怎么赢世界】：骗爷？
【不拽怎么赢世界】：我当真了
柚子忍不住笑了。
什么都不知道。
但，那又怎样。
一阵铃声响起。
“考试结束，请各位考生立即停笔。”
柚子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空白的试卷，满脸黑线，完蛋了。
江沅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考场的时候，看见柚子一如既往的坐在座位上发呆。
仔细回想，好像从认识柚子的第一天起，柚子就很喜欢发呆，而且总是低着头走路。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经常被遮掩住。
柚子长的很好看，眉眼圆润上扬，下颌角伶俐清晰，有一种古典美的韵味。皮肤很白，身上总是会有很好闻的花香，是那种会让人惊艳的美。
晨光漫过窗棂，在柚子睫毛上碎成金粉。江沅望着好友被光影雕琢的侧脸，垂着的眼睫，只觉像珠被雨打湿的晚香玉。
即使是经常看到，但仍会被吸引出神。
是江沅见过最美的人。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却被埋藏在凌乱的不修边幅的长发下，变成了无人发觉的宝藏。
只是柚子眼神说不出的空洞，无论言语里表达出的情绪如何，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化，更像是……与世隔绝的蒙尘的宝藏。
江沅觉得她与柚子有次元壁。
江沅回过神，喊了一句：“大柚子，咱们要回教室上课了。”
柚子的眼睛这才慢慢从呆滞的状态变回正常，她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柚子弱弱的开口：“汤圆，我好像……只胡乱填了选择题。”
江沅：“……”
柚子呆呆的看着江沅把眼睛瞪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一边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边对着她唠叨。
“大柚子，别告诉我你两个小时都用来发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没几个会做的题……”
“可能，可能，是时候让老班知道她教得有多差了！”柚子小声嘟囔个不停。
江沅无奈道：“你还有时间开玩笑。”
柚子看着一惊一乍的江沅，有些好笑，好像只写了选择的不是自己而是江沅一样。
黛京第二实验中学高三年级共有11个班级，每个班级有45名学生。前6个班是理科班，后5个班是文科班，而高三（一）班是理科班中的佼佼班，高三（十一）班则是文科班中的佼佼班。
江沅就是高三（十一）班的精英，目标是冲刺重点大学。而柚子是高三（九）班的废柴，目标是……保本。
柚子的座位在九班靠窗那列的最后一个，她坐下后并没有着急着对答案，反正对了也……也没什么用，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我今天上午考数学时只写完了选择……
随后她又发送了有一个小人蹲在墙角的表情包。
没过不久，就收到了许祈的消息。
【不拽怎么赢世界】：？
柚子叹了口气，接着码字。
【社会屠杀青年】：现在要上课了。
【不拽怎么赢世界】：好
【不拽怎么赢世界】：晚上语音，爷打会儿游戏
语音？！
柚子呆呆的看着屏幕，许祈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呢？
“铃－－－－－－”
来不及多想，柚子赶忙回了一句，好，柚子先上课啦先生。
依旧是非常平淡的一天，周而复始的生活让她对很多东西都产生不了多大的兴趣。生活平静的激不起一丝波澜，空气中充斥着名为烦躁与不耐的因子。
“咔哒咔哒咔哒————”
在高高挂起的时钟下，她们只能埋头，连一丝想抬头看看窗外的想法都变得奢侈。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高三。
因为高三，每天都变得一样单调，一样的写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必刷题，听老师讲着那些明明已经讲了很多遍却依旧不会的试题。
或许，不是因为高三。
她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单调下去。
下午的课间，沉闷的教室传来一阵小小的抽泣声，慢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一个叫赵妍的女生。
立刻有人围了上去。
“妍妍，怎么哭了？”
“妍妍，不要哭了，你这个样子我们好心疼，到底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赵妍，没事的，我这次也考得很差。”
女生们围成的屏障后传来抽噎：“我明明刷完了五本题册……”
……
柚子坐在后排，双手托着脸静静的看着赵妍的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赵妍的动静越来越大，任凭周围的人怎么安慰都没用，最后直接崩溃大哭，顿时让周围的人更加手足无措。
“怎么连张纸巾都没有？”
“季柚，借用一下你的纸巾。”
柚子伸出一只有些酸痛的手，往前推了推桌上的青木纸抽。
柚子安静地看着那团颤抖的背影。阳光穿过她指缝，在桌子上投下细长的影，像把未出鞘的刀。
直到快用完一盒纸抽，赵妍才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哭诉：“我……我刚刚找了数学老师对了卷子……”
“12个……12个选择题我错了一半……”说完赵妍便又哭了起来。
众人又开始手忙脚乱起来，一个高个子的女生跑到柚子的桌边，着急的问：“同学，还有纸巾吗？”
柚子低头塞了塞快要掉出来的书包，低声道：“没有了。”
这个动作不做不要紧，一做让人以为她的书包里还有，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罢了。
高个子女生鄙视的一把抽出柚子的书包，正想着往里掏的时候，被柚子冷脸夺了回去。
女生抱胸睥睨道：“不想给就不给，直说就好！”
“几张破纸罢了，有什么好藏的？”
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赵妍的哭声都小了许多，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两人。
细碎的阳光下柚子长发微卷，额前的刘海将她的左眼稍稍掩住，微微露出的脖颈洁白光滑，极富美感。
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古怪的女生天天像贞子一样飘来飘去，从来没有抬过头看人。
至少在他们的记忆中没有。
柚子双手紧紧的抱住书包，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愤怒，她抬头死死的盯着那个高个子的女生，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
她对自己的东西有很强的精神洁癖。
除了她，谁都碰不得。
高个子女生也愣住了，她们这帮人从来没找过柚子的麻烦，没想到柚子这么不好惹。
恼羞成怒的女生瞬间选择动手，推搡之间书包摔到了地上，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嘶——”
那是刀具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把菜刀滑了出来。
“……”
“啊！”
教室里传来一声尖叫。
“刀……是刀！”
尖叫响起时，柚子正盯着刀身上的倒影。混乱中她看到无数张惊惧的脸，像被石子惊散的鱼群。
教室里鸦雀无声，安静的就算是一根针掉落到地面上，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局面，甚至有胆小的女生已经开始往外跑了。
在所有人颤栗的目光下，柚子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了掉落在地面上的菜刀，还顺手左右挥舞了两下。
这个动作一出，高个子女生直接双腿yr，瘫倒在地。
变态。
所有人都这么想。
然而柚子的内心os却是：我的宝贝菜刀没有摔坏吧，晚上还要拿来做饭呢。
柚子旁若无人的又检查了一遍，还用指尖摸了摸冰冷的刀锋，确认无误之后才把它放回书包里。
柚子：“……”
场面混乱了很久。
令人意外的是，高个子女生没有晕倒，赵妍先晕了。赵妍晕倒时碰翻了水杯，水流在地上蜿蜒成扭曲的河。
不出所料的是，某只柚又被带出去训话了，训话结果是回家反省一周。
柚子欣然接受。
从一开始，她就不懂赵妍的痛苦，也理解不了赵妍的绝望。她试着像一个普通人分析这一切：
原因可能是赵妍觉得自己都这么努力了，成绩却仍旧没有任何起色。
不甘、沮丧、崩溃。
毕竟自己为了高考都付出12年的汗水与努力了，她挣扎了12年，结果却是只有自己离大学渐行渐远。
12年。
可是，考上了一个好的大学然后呢？
然后，
依旧会有关山，
仍旧要越蜀道。
柚子低下头，漠然的想着这一切，背起书包离开了，眼底没有一丝怜悯与同情。
天空渐渐变暗，跌入黑夜。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空，却有无数的车流与霓虹。星河璀璨，生而不息。
实验二中的高三生晚自习要上到23:00，柚子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游荡了许久。
在等到江沅出来，和江沅当面表明自己随身携带着菜刀只是因为她买的防狼工具还没到而已，才放心的回了家。
她不想江沅也把她看作变态。
回家的路上，夜风钻进领口，那道炙热的目光又出现了，柚子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即使这样，回到家中也已经接近23：50了。
柚子急匆匆的挂好衣服，忙乱的打开了手机。
许祈……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柚子回来啦。
柚子的消息刚刚发送过去，语音通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她回过神，慌忙点了同意。
“许……先生？”柚子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手机背面。
又开始了，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怦怦的跳个不停，好奇怪。心脏好像要跳出身体，让许祈看见她的炽热。
沉默像融化的太妃糖，在呼吸间拉出甜腻的丝。
那边的声音很杂乱，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也有音乐的声音……没过一会儿，许祈好像到了一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和她讲话。
当许祈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时，柚子突然想起那个许祈不知道的夜晚——少年腕间的刺青，比月光更灼人。
“柚子。”
他念她名字时，像含着一颗即将融化的薄荷糖。
咚……
咚咚咚……
什么都没关系了……
【柚子的胡写乱画】
变态还是没有抓到。
我却实锤了。
……
“柚子。”
许祈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像冬夜里突然覆上后颈的围巾绒毛，惊得柚子的耳垂泛起粉红色。
一瞬之间，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动漫里很喜欢的角色：【一方通行】。
“柚子？”
耳机里传来许祈独特的声线，有些困倦又有些清冷，但咬字格外的清晰。
柚子直接脸红：“先生，你的声音真的……真的好好听。”
脸开始慢慢升温变得发烫，她不禁有些嫌弃自己，只得欲盖弥彰的捂脸冷静一下。
真没出息，听了个声音就脸红成这样。
耳机里传来许祈的低笑，震得耳膜发痒。电流杂音中，她仿佛看到男孩儿翘起唇角的模样。
打火机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混着他含混的低语：“在网吧呢，吵不吵你？”
“不会吵。”
柚子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手机壳上，突然发现“Ignite Me On Fire”的旋律正从背景杂音里渗出，就像奶茶里的黑糖珍珠突然浮出杯沿。
那边打火机响了一下，接着就传来许祈叼着烟含糊的声音。
“来过网吧？”
“……额。”
柚子突然回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江沅拉去上网的经历，红着脸小声回答：“之前好像去过一次。”
许祈调侃道：“玩的什么？”
柚子迟疑了一下才说：“植物……大战僵尸？”
许祈低笑：“小孩子？”
柚子想了想，软软的说：“柚子就是个孩子呀。”
耳机里传来一声轻笑，肆意又张扬。
“对，柚子还是个……”许祈顿了一下，故意拉出声调转折道：“18岁的小孩子。”
噗。
这个家伙。
背景音乐的声音更大了。
许祈叼着烟含糊道：“要来当我的共犯吗？”
“啊？”
打火机开合的声响中，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要来网吧吗？以后。”
她听见自己说：“当然，先生。”
带着笑意的尾音突然贴过来，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明明灭灭，映出她泛红的脸。
等柚子洗漱完窝在被子里时，语音还没有被挂断。
深夜的被窝像刚出炉的舒芙蕾，柚子把自己蜷成溏心蛋的形态。枕边手机传来断断续续的键盘声，像落在玻璃糖纸上的雨滴。
其实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安静的，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说上一两句话，但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很舒服，不用很紧张。
过了几分钟，柚子小声的朝许祈说了一句:“先生，柚子要睡觉了。”
对面敲击键盘的节奏停顿半拍：“晚安。”
柚子把手机放在枕边，然后将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缩进被子里，膝盖慢慢的被手臂环住。
晚安，我亲爱的许先生。
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感觉，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小了许多……
“晚安。”
梦里好像有人和她说了晚安哎。
……
“喂，听说了吗？实验二中有个变态。”
“拿菜刀的那个吗？”
“对对对，就是她。”
“啊？好恶心。”
……
黛京第二实验中学。
在家深刻反省了一周的柚子，拿着800字的检讨与一根棒球棒重新踏进了校园。
所过之处一片骚动。
“神经病吧！”
“变态！”
“这人真是疯了！”
走廊里的柚子停下脚步，疑惑的想：变态？哪里有变态？
刚走进教室，她就看到江沅趴在她的桌子上，像块正在融化的草莓大福。
江沅无精打采的喊着：“大柚子，咱们今天体育课要体测哦。”
柚子歪头问：“汤圆，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
江沅摆了摆手：“这有那么重要吗？”
柚子低头沉思，好像是没有。
有了上次的教训，班里的人直接对她退避三舍，她的课桌也被单独拎到了一排，与其他人隔的更远了一些。
如果说之前她的座位就是最后一排，那么现在原本的最后一排美美升咖，她自己一个人变成了最后一排。
今天棒球棒的闹剧一出，所有人躲得更远了。
只有江沅还是老样子。
不过……
江沅的脑回路也是颇为清奇，看到柚子身后的棒球棒，第一反应竟然是“红色”的太丑了，应该换成“黑色”的。
柚子：“……”
汤圆刚刚说什么？
体测。
今天要体测啊，柚子靠在江沅身上漫不经心的想着。
柚子猛地瞪大眼睛，一扫之前的轻松。
体测？!
某只柚慌慌张张的问：“汤圆，今天上午体测？要测什么？”
江沅抬起头，看到柚子一张惊恐的脸，心情大好，坏笑道：“今天上午是50m和跳远。”
某汤圆抱拳：“保重！”
说罢便脚步轻快的回了教室，还不忘拍拍柚子的肩膀，眨了眨眼睛，一副祝你好运的表情。
江沅很喜欢逗柚子，一看到那么好看的小脸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就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愉悦感，果然她们两个脑子里都缺根弦儿。
要不说海绵宝宝会和派大星做朋友呢，脑子都缺弦儿的才能成为好朋友。
柚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没有再想体测的事，只是盯着莫名其妙一片黑渍的课桌发呆。
本来干净的桌面一团乌黑，像被恶作剧的小孩涂鸦了一般。除此之外，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被小刀划过的痕迹，没有擦干净的边缘处，依稀可以看出有字。
【恶心】
她没有在意，淡漠的将课本摊开。
无聊。
上午的天气并不好，天空惨白的有些吓人，一个塑料袋像鬼脸一样在天空中飘来飘去。
回想起这几天晚上都和许祈语音通话到她再次醒来，柚子的表情就重新变得柔和了起来。
许先生。
好像，好像，都习惯听着先生敲打键盘的声音入睡了。
但一想到每次语音挂到早晨，许祈就打着哈欠，声音有些沙哑的说：“你醒了，爷去睡觉了。”
像一个忠诚的守卫者。
可她每次都忍不住想笑。
后来每个深夜，枕边的手机都会亮起微光，键盘敲击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耳机里的声线裹着薄荷糖的凉意。
许祈总在深夜的网吧唤她名字，像拆开一颗融了金箔的酒心巧克力。
“嘶————”
前方传来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柚子的前面坐着一个女生，名叫林晚禾，刚刚转学过来没几天。
柚子还记得那天早晨，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她趴在课桌上，迷糊之间听见了一个怯懦的声音，像一只兔子。
“大家好，我……我叫林晚禾。”
微微睁开双眼，一抹亮丽的白色映入眼帘。
不是校服，是很漂亮的白色绑带裙。
柚子想了想，记忆中林晚禾从未与班上的任何一个人讲过话。
也是个奇怪的人。
对了，她为什么要用“也”？
她才不奇怪，昨晚她还和许祈说她要去天上偷月亮呢。
“同学们都准备一下。”
老班进来了，柚子的班主任有一头干练的短发，很瘦，戴眼镜，不到一米六的个头却给人一种很强势的感觉。
“等会儿排好队去操场体测，这是你们高中三年以来最后一次体测，成绩要被记录在档案里，还是要稍微重视一下。”
柚子频频点头，拖着棒球棒下楼了。
斗志昂扬！
“季柚，跳远一米五二。”
冷水浇下。
操场上传来体育老师冰冷的声音，顿时周围的很多人都笑了起来。但看到不远处红色的凶器，她们又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柚子向下压了压帽檐，站在操场中有些凌乱。没人懂一个运动废柴的绝望，她忍不住蹲在墙角，偷偷打开手机找许祈寻求安慰。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你知道跳远成绩一米五二代表着什么吗？
明明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但她仍然觉得很丢脸，明明身高都有168cm呢！
【不拽怎么赢世界】：？
【不拽怎么赢世界】：棒呆
啊咧？
柚子哭笑不得。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你是在嘲讽我吗？
许祈秒回。
【不拽怎么赢世界】：没有
可她怎么感觉手机对面的许祈正一脸调侃的表情呢？
好呀，你竟然也笑我。
【社会屠杀青年】：被操场上很多同学笑话了……
【不拽怎么赢世界】：别想太多
【不拽怎么赢世界】：表情包
看到屏幕上许祈发来的一个小人摸头的表情包，柚子立马浑身充满干劲，站起身来动了动酸痛的双腿。
她揉了揉眼，苦恼了半天还是多问了一句。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你可以跳多远呀？
很快手机就传来了许祈的消息，惊的她差点想用棒球棒把手机击飞出去，来一个漂亮的全垒打！
【不拽怎么赢世界】：2米8
【不拽怎么赢世界】：不止
柚子愣愣的盯着屏幕，一下子又蹲了下来，她傻乎乎的回了一句：
【社会屠杀青年】：棒呆。
突然感觉好像更凌乱了。
许祈，好厉害。
但是一想到自己那惨烈的成绩，还是……默默的蹲在墙角吧，丢人。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嚣，很快就传到了柚子的耳边。
“哇！这个女生也太厉害了吧！”
“很少见到高中还有女生能跳2米5的。”
“这也太强了吧。”
“这比丁乐萱还跳得远吧，丁乐萱才跳了2米2而已。”
……
操场上变得热闹起来，柚子想了想，丁乐萱，好像……是汤圆的班长吧。
柚子没有注意过，但听江沅说丁乐萱是实验二中公认的校花。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一直在学校里排名第一，还会弹钢琴，运动也很擅长，一直很受欢迎。
妥妥的小说女主角。
是个很完美的人。
当然也有很多丑小鸭嫉妒丁乐萱，嫉妒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受到男生的关注，用嘴衔起稗子拐弯抹角的给她下绊子。
却没想到白天鹅其实很享受这种行为。
但这些都与柚子无关。
“这个叫林晚禾的女生好厉害。”
柚子呆了呆，原来她的前桌也这么厉害呀。
某只柚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挥舞起了棒球棒开始练习。
彼时天空布满浊云，在冬天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
中午陪江沅吃食堂的时候，江沅果然和她说起了操场上的事情。
“大柚子，你都不知道丁乐萱知道这件事后笑得有多假。”说完江沅还笑着拍了拍冷硬的餐桌。
柚子吃着鸡腿，抬眼看她，口齿不清的说：“汤圆，好幼稚。”
不止是江沅，周围有很多人都在说这件事情，就像聊娱乐八卦一样。
笑声不停。
柚子有些懵，又有些不懂了，不懂大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柚子问：“汤圆，你不喜欢丁乐萱吗？”
江沅迟钝了一下，愤愤道：“她是程嘉承的前女友！”
“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好感？”
柚子了然的又啃了一口脆皮鸡腿，满意的眯起了眼睛。果然，一涉及到程嘉承，江沅就会变得不理智。
渣男。
在柚子眼里，程嘉承就是绝对的渣男。
那家伙仗着自己的皮囊，经常换女朋友，光是她碰见的站在程嘉承身旁的女生，就每次都不一样。
但江沅讨厌丁乐萱的原因，柚子鼓着腮帮仔细回想了一下。
应该是程嘉承和丁乐萱分手的时候，丁乐萱甩了程嘉承一巴掌吧。
江沅不会容忍有人伤害程嘉承的，一点也不行。
……
天空更阴沉了，愈加吓人。
吃过饭后柚子没有着急回家，而是想起来了教室里刚喝了一半的奶茶忘带了。
柚子迷迷糊糊的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桌边围了几个女生在那里吵吵闹闹。
她皱了皱眉，一个女生转过头，表情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女生趾高气扬道：“你的奶茶把妍妍的两个笔记本弄湿了，里面记了很多笔记的，你想一下怎么处理？”
另一个女生紧接着开口：“笔记就算了，不需要你重写，但至少要赔一下笔记本钱。”
像是蓄谋已久。
柚子没说话。
怎么又是赵妍？
“喂！”
“和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
柚子的视线下移，满地都是奶茶的痕迹，珍珠洒满了靠窗的后半个过道，地上还有两个本子凄惨的躺在那里。本子的边缘被打湿了一圈，一片狼藉。
柚子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盯着气焰正盛的几人，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谁洒了我的奶茶？”
漂亮的脸散发出不容小觑的气势。
那个女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咒骂了一句，随后大声说：“我怎么知道是谁洒的，现在是你的奶茶把妍妍的本子弄湿了！”
“做错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别以为我们真的怕你！”
柚子抬眼不耐烦的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受害者，赵妍。
赵妍站在那个女生的身后，双手握着女生的手，眼泪马上就要掉落下来，一副可怜的样子。
“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别生气……”
教室里响起了赵妍小声的呜咽。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什么意思，你是不想赔钱吗？”
“这是你的过错。”女生不耐烦的扣了扣桌子。
后退的赵妍碰翻了窗台的仙人掌。
柚子望着滚落的陶瓷花盆，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多肉植物会在受到惊吓时假装枯萎。”
就像她此刻攥紧的手，布满潮湿的月光。
阳光从窗外漫进来，给少女倔强的侧脸镀上毛玻璃般的柔光。棒球棒静静倚在墙角，金属表面倒映着地面上蜿蜒的水渍，像条沉默的银河。
柚子的拳头握了握，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柚子的小本本】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所有人都在催促着你变好，把你扭得端正，却无视对你的伤害。
自以为是。
还好，有人只希望我快乐。
……
这场无聊的闹剧，究竟怎样才能快点结束。
“我知道了。”
“会赔偿你的损失的。”
柚子蹲在地上，如同被揉皱的糖纸。她面无表情的默默收拾好这一片狼藉，接受着上方正义的目光。
但审视的目光仍在继续。
转身走出教室的那一刻，那一瞬间，她好像有点理解天空了。
你也觉得很压抑吧。
走在路上的柚子慢慢掏出手机，啪哒啪哒的给许祈发消息，告状。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
【社会屠杀青年】：柚子被欺负了。
她突然感觉好委屈，本以为已经很难有人能引起自己的情绪变化了，她明明是个大铁壳的不是吗？
在有许祈之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干不了的。
但有了许祈之后，干啥啥不行，委屈第一名。
柚子委屈的买了两个最厚的本子，不紧不慢的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手机响了，是许祈。
【不拽怎么赢世界】：？
【不拽怎么赢世界】：谁
【不拽怎么赢世界】：爷收拾
噗。
她顿时不郁闷了。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要给柚子撑腰吗？
【不拽怎么赢世界】：嗯
柚子脚步轻快的回到教室，慢慢站定在坐在第二排正整理试卷的赵妍的位置上。
“给你，但我就不和你道歉了，因为我没有弄湿你的笔记本。”
“但我赔偿你的损失。”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柚子忍不住低头讥讽的笑道：“毕竟，做错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从她唇间滚落时，她忽然想起许祈的头像——那截苍白手腕上的刺青，或许此刻正在手机屏幕里吐出信子。
没有去看赵妍的反应，她本就不擅长与别人交流，但，两清了。
转身的时候柚子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但眼睛仍忍不住布满阴霾。
没有人在乎真相，她们根本就不在乎是谁洒了那杯奶茶，她们只在乎谁对那杯奶茶有所有权，谁，可以赔偿她们的损失。
或者说，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相。
可能是某个同学放学后走的太急碰到了她的奶茶和正好走到她座位旁边的赵妍。
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个叫赵妍的女生不小心把笔记本掉到了地上，弯腰想要捡起的时候碰到了桌子上的奶茶。
几人稍加商量便决定同仇敌忾。
这就是真相。
其实从一开始当她看到赵妍躲躲闪闪的目光之时就已经明白了，但她却懒得争论。
谁知道后面会不会还有“谁让这是你的奶茶？”“谁让你要把奶茶放在这里？”等类似无理取闹的话语。
没人在乎你受到的伤害，她们只在乎自己的损失。
无聊。
柚子刚准备拿出手机回许祈消息，却先看见了许祈新发来的消息。
【不拽怎么赢世界】：地址
某只柚子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柚子已经顺利解决了。
没等她求夸奖，对方的消息就已经又发送了过来。
【不拽怎么赢世界】：委屈？
委屈？
她以为许祈会夸自己，没想到他问自己委屈吗？
柚子明白了许祈的意思，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大抵也摸清了许祈的脾气。
许祈像小孩子一样顽劣，话里话外总透着痞气，却又意外的叫人安心。安心到她也总像小孩子一样和他闹。
只要她觉得委屈，这个事情在他的眼里就不算完。
柚子固执的这么认为。
【社会屠杀青年】：不委屈。
柚子笑了笑，
已经没关系了。
心脏突然跳得好快，她好喜欢许祈怎么办，这个男孩儿总是可以一眼看出你为什么难过。
他不会因为这是女生之间的小事而感到不耐烦，他会无条件的护着你，他很简单。
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喂……”
“您好，你的外卖到了。”
外卖？
我没有点外卖啊。
柚子迷茫的问：“我能先问一下是什么东西吗？”
“应该是满杯红柚奶柠。”
“大杯的。”
……
晚上拎着棒球棒和一杯空奶茶回家的柚子，边向前走边闭着眼睛转圈圈，连身后那明显的脚步声都被她忽视了。
她的心情极好，
就算是变态都拦不住。
路灯下柚子看了看手边大红的棒球棒，撇嘴嘀咕道：“果然红色的不太好看啊。”
……
三天后。
“喂，听说了吗？实验二中的变态最近几天换棒球棒了。”
“啊？”
“她到底买了多少啊？”
“为什么这种人还能呆在学校里啊？”
“咱们还是躲远点吧。”
……
黛京下雪了，一片片雪花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古老的城墙仿佛失去了往日的严肃苍凉，变得安静柔和了起来。城墙的青砖配上茫茫的白雪，温柔得好像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62座门楼、角楼、望楼素裹银装，96座窝铺古朴朦胧。
距城墙外约40米处的地方，护城河安安静静的守着这所有的美好。四门外有瓮城，瓮城外又筑有月城，北方锁玥，岁月安好。
岁月安好。
可柚子回家的路上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谁能告诉我这根粉色的棒球棒是什么鬼？
……
今天是周末，不用去上课。
江沅补完课，走在回家的路上，没一会儿天空就开始飘雪。
江沅抬头看了看天，放慢了脚步。
走到家门的时候，大雪已经把地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犹豫了一下，江沅还是轻轻敲了敲家门，顺便还跺了跺脚边的雪。
“沅丫头回来啦！”防盗门打开的瞬间，炖肉的香气裹着七嘴八舌的方言涌来。
江沅扶了一下已经满是水汽的眼镜，模糊的视线里意外的出现了好多人的身影。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你这孩子，不是节日大家就不能在一块聚一聚吗？”江母的红色毛衣袖口沾着酱油渍，指甲掐进她羽绒服，“杵着当门神呢？”
玄关地毯上横七竖八摆着沾泥的皮鞋。客厅水晶吊灯投下炫目光斑，江沅摘下起雾的眼镜，恍惚看见沙发上浮动的面孔像泡发的木耳——大姑新烫的羊毛卷泛着油光，二姑父金表在电视屏幕蓝光里闪烁。
“沅沅。”江父也从沙发上坐起，走到江沅面前皱着粗眉，刻意压低声线叮嘱：“今天爷爷奶奶、大姑二姑两家，还有一位从永安回来的叔叔都在，给我好好表现。”
江沅：“好……”
江沅的母亲叫李萍，还没读到高中就辍学了，现在是一位家庭主妇，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很传统的女人；江沅的父亲叫江诚林，只上到了初二，现在做着布艺生意赚钱养家。
四周乱糟糟的声音让江沅脑子一片混沌，她使劲捏了捏手指，想逃。
“这么长时间不见，最近在忙什么呢？”
“害，最近准备在永安再买一套稍微小一点的房子……”
……
“你家孩子大学上的什么专业呀？”
“就是个什么计算机专业。”
“这个专业可是个热门专业，以后好找工作啊。”
“都是孩子争气。”
“诚林，是沅沅回来了吗？”
……
江沅有些迟钝的走到客厅，不大的沙发已经坐满了人，最中间坐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长辈，看起来很气派，头发油腻，有着不小的啤酒肚。
李琳用手指用力的顶了顶江沅的后背，声音有些尖锐的怒斥：“死丫头，快和大家打招呼！”
“过来坐。”陌生男人拍打沙发空位，啤酒肚从皮带上方溢出来。江父横插进来，廉价古龙香水混着烟草味：“叫叔。”
还没等江沅张口说话，那个陌生男人便问：“还没见过这孩子，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江沅被李琳拧的脸部有些扭曲，一时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
江沅盯着陌生男人西裤膝盖处的褶皱，那里沾着瓜子壳。记忆突然闪回十几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场景，某个远房表叔的手掌在她大腿内侧留下湿热的触感。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重重的落在了江沅的右脸上。
很响的一声。
“哑巴了？”李琳的巴掌掠过耳际，“怎么不说话，你叔问你话呢，平时怎么教你的？死丫头你懂不懂礼貌？”
江沅单手捂着自己被打得生疼的侧脸，神色冷淡的扫过江诚林毫无改变的表情和周围亲戚的笑脸，然后看向正在破口大骂的李琳。
她又被打了。
大姑从沙发上坐起，一脸笑容的拽着江沅，骂道：“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沅沅，回你房间去吧，别在这碍你爸妈的眼了。”
江沅的一大半脸都被头发遮住，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甩开被大姑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拽着的手，斜了斜嘴角，语气有些讥讽的说：“多谢提醒，大姑。”
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说罢，江沅便打开了那扇漆黑的房门。
一进房间，她就反锁了房门。江沅背靠在门上，慢慢滑落下去，最终抵着门坐下了。
她的家没有很大，只有90多平米。卧室装修很简单，只有一张床，旁边就是很大的衣柜，还有一张书桌，都是最朴素的颜色。
卧室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童年记忆如潮水漫过脚背。
她想起上周心理课那个词：习得性无助。心理老师说被困在笼子里的狗最终会放弃挣扎，哪怕笼门早已打开。
有一种很强烈的无力感，但她知道，只要她呆在这里，这种无力感会一直在。
最终习以为常。
多可怕的字眼。
江沅蜷缩在门后数自己的心跳。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墙皮剥落处露出一张被撕毁的全家福，五岁的她穿着表姐的旧棉袄，嘴角淤青被拙劣的P图软件抹成红晕。
此刻窗外北风卷起雪粒，在玻璃上绘出冰裂纹，像极了她正在无声龟裂的人生。
……
傍晚的天空已被晚霞铺满，美得妖娆。
柚子整个人还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但梦里出现了她最厌恶的数学老师，还有那刻薄的声音。
“像你们这样的学生，出去社会了也只是社会的垃圾。”
“不像我的女儿，非常自律，985毕业，你们能和她比吗？”
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令人恶心。
柚子将眉毛都皱在了一起，最终还是悠悠转醒。
柚子坐起来用被子将自己围成了一个团子。温暖总是令人沉醉，冬日的温暖更是如此。
突然想许祈了。
想先生了。
许先生。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
柚子慢慢放下手机，盯着窗外出神。
有时候她喜欢把她看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全发给许祈，和许祈分享她的生活，即便她的生活单调又乏味。
但她也不会一直死盯着屏幕等着许祈的回复，因为她知道他总会看到的。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与你共享悲欢，想想就会不甚欣喜。
慢慢的，红色褪去，夜深了，雪下得更大了。
“睡醒了？”耳机里传来许祈有些沙哑但依旧好听的声音，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一样。
柚子小声说：“刚刚醒来。”
良久无话。
突然许祈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颜色？”
啊咧？
柚子脑瓜子一愣：“先生，问这个干嘛呀？”
许祈轻咳了两下，接着说：“就……简单的问一下。”
——“不愿意说就算了。”
话虽如此，但许祈的语气带着威胁，尤其是“不愿意”那三个字，颇有一种你不说我就弄死你的感觉。
柚子只觉浑身一冷。
他不耐烦的发出气音：“嗯？”
柚子赶忙回答：“粉色！”
——“派大星粉！！！！”
许祈：“……”
许祈好像想起了什么，嗓音微哑的说：“柚子糖。”
？
柚子糖？
那不是上个星期她给许祈推荐的水果糖吗？
柚子疑惑的眨眨眼，回道：“先生，不好吃吗？”
许祈慢悠悠的回答，“好吃。”
他强忍着笑意，舔了舔后牙，“你知道包装袋上写了什么吗？"
柚子：“什么呀？”
柚子挽了挽头发，有些碎发轻轻扫过她发烫的脸，有些痒……然后就听到了许祈的低笑。
他一字一句的念：“来自非洲的非常柚惑。”
许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粉色的诱惑。”
噗。
柚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糯糯的说：“这，这位先生，欢迎来到非洲小店。”
——“我是非洲小柚惑。”
许祈不满：“爷要大柚惑。”
她在被子里实在憋不住了，笑得眼睛里盈满了泪花。
耳机里传来许祈恶劣的笑声：“最粉的那个。”
柚子反驳：“没有最粉的，只有最圆的。”
许祈假装很勉强的回答：“也可以吧。”
柚子拖着长调：“什么叫‘也’可以？”故意在“也”字下面标了重音。
“先生只喜欢柚子，不喜欢胖柚子。”
许祈：“……”
柚子假装委屈巴巴的低语：“对不对？”
许祈：“……”
突然，蜷缩在被子里的柚子听到许祈好像结巴了一样说：“胖胖胖胖胖……”
柚子：“？”
“胖胖柚子也很好。”
他像小孩子学字一样每个“胖”字都慢慢的读出来，语气认真又朴拙，但偏偏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与他的声音完全不匹配。
他说：“爷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
柚子将脸埋进枕头，听见胸腔里蝴蝶振翅的声音盖过了风雪。
【柚子的胡写乱画】
先生，真遗憾啊，可惜自己文笔不好没办法将对你的爱写得淋漓尽致。
……
黛京的冬夜裹着糖霜般的雪粒，柚子蜷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傻笑。
这就是幼稚园里的小霸王吗？宝宝巴士的带头人！！！
过了一会儿，许祈说：“想看点什么？”
柚子脱口而出：“海绵宝宝。”
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SpongeBob SquarePants！
手机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咔嗒声，许祈的烟味仿佛能透过屏幕染上她的鼻尖。
许祈点了支烟假装嫌弃：“你是小孩子吗？”
他清冷的嗓音裹着电流，柚子蜷起脚趾去够床尾的玩偶：“报告许老师，春田花花的优秀毕业生申请观看教学视频！”
许祈：“……”
柚子笑嘻嘻的坐好，她也是宝宝巴士的，就读于春田花花幼稚园。
但许祈还是给柚子传来了共享屏幕，用那金灿灿的黄金VIP账号点开了海绵宝宝。
口嫌体正！
许祈口嫌体正！
柚子乖乖靠着床头坐好，双手托着腮，笑意满满的看着那块发着亮光的小屏幕。
虽然许祈不说，
但他还是很宠她的。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通过两块不同的手机，看着同一部大电影。
只是柚子没想到，许祈直接看嗨了。
许祈：“这黄方块怎么总傻乐？”
柚子振振有词道：“先生，人家叫海绵宝宝。”
许祈挑眉咬碎薄荷糖，喉结滚动出含混的笑：“像你一样。”
柚子不服，只是一味不语。
“为什么会有一个穿着沙滩裤的笨蛋？”
“先生，人家叫派大星好吗？”
“为什么那只章鱼不穿裤子？”
“可能因为……他的腿太多了？”
许祈不解：“为什么海底可以生火？”
柚子耐心的笑着解释：“可能因为这是卡通片吧。”
许祈是幼稚鬼。
但幼稚鬼没有看过海绵宝宝。
电影稍后面的地方，出现了这么一幕：
派大星的眼睛逐渐放大，充满了亮闪闪的星星，仿佛一条流动的星河，然后整颗海星都扑进了粉红色的草莓冰激凌里。
“呵，傻样。”
噗。
她憋笑：“先生，我怀疑你是在针对派大星。”
他没讲话，似乎是默认了。
过了一会儿，许祈冷不丁说了一句：“爷也想吃。”
这点她双手双脚赞同。
又大又甜的冰激凌，谁看了不心动？
“先生”，柚子咽了咽口水，柔声说：“咱们去买个低配版的冰激凌吃吧。”
许祈：“低配？”
柚子：“就是雪糕。”
许祈：“……”
柚子笑着问：“去不去嘛？”
过了几分钟，许祈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一样：“去。”
她就说许祈是口嫌体正叭！
很久很久以后，柚子都很难忘记那天晚上，已经半夜2点多钟，他们两个傻子（许祈并不认同）随便披了个外套，兴冲冲的穿上棉拖，冲下楼去买了一根2块钱的雪糕。
在最冷的冬天，吃着最凉的雪糕，并且不亦乐乎。
总会有人会陪你幼稚。
等电梯的时候，不经意之间余光透过窗户，柚子的眼睛慢慢变得有神。她看到了外面的天空，看到了雪夜的古城，不知道许祈现在的窗外，是否也是同样的风景？
“许祈，下雪了……”
茫茫的夜色，茫茫的白雪，刚出门没多久，柚子的肩头就堆满了雪花，温柔得不像样子。
手机里传来许祈清冷的声音：“有点冷，扣好扣子。”
柚子：“Yes sir！”
许祈：“正常一点，小孩儿。”
柚子：“Yes sir！”
许祈：“……”
柚子想着许祈无语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当古城飞雪染橙夜空时，许祈听见衣料摩挲声、雪糕包装纸脆响、以及她温柔的哼唱。鬼面刺青突然开始发烫——少女呼吸间的白雾穿透屏幕，融化了纹身师留在獠牙尖的蓝黑色墨迹。
“许老师。” 柚子突然对着月亮哈气，“你说海底的雪是什么味道的？”
少年捏扁空掉的雪糕袋，在自助贩卖机旁张开手掌。
六角形冰晶正巧落在鬼怪猩红的舌尖。
……
先生，听说只有在古城里我们才能相爱，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爱才能永垂不朽。
在漫天纷飞的雪中，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记得那天的夜空，好像是橙色的。
……
柚子边舔着草莓味的雪糕，边蹦蹦跳跳的往家里走。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手机响了，有电话。
——江沅的电话。
“喂，汤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呀？”柚子接起电话，疑惑的询问。
一片嘈杂声中，她努力的听着江沅的声音。
“柚……柚子，我们家窗户，刚刚……好像……人……”
“人……男的……”
“嘟——”
……
晚饭的时候，江沅仍一个人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叫她出来吃饭。
“不用管她，她都胖成那样了，不用叫她吃饭……”李琳笑着打趣：“饿几顿就瘦了。”
江沅慢慢起身，满眼冷漠的走向书桌。书桌正对着窗户，她没有开灯，疲惫的趴在已经斑驳了的桌子上。
今天……好安静。
平时她的楼上总是充斥着哭喊的声音，夜晚也常常会传来嘶吼，那种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更像是野兽。
野兽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也只是剩下嘶吼。
有时候她其实很钦佩楼上的那个人，那么用力的反抗，挣扎。
她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凉风吹来，寒意有些刺骨。
江沅起身将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用另一只手去关大开着的窗户。
“砰！”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
一瞬间，江沅的瞳孔猛地放大，心脏也不受控制的肆意跳动，很快，她的眼睛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布，什么都看不到了……
彻底陷入黑暗。
……
“滴呜……滴呜……滴呜……”
刺耳的警笛声在夜半的黛京城区街道处响起，令人不安又恐惧。
等柚子赶到江沅的小区时，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只穿着单薄的衣服，披散着凌乱的头发瘫坐在地上的江沅。
“汤圆……”
柚子立即跑了过去，脱下自己白色的羽绒服给江沅披上，然后蹲下身子握住了江沅冰冷的双手。
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小区楼下却站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一片混乱。
“听说是那个冯家的孩子跳楼了？”
“是他……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害，冯家的那个孩子本来就有病。”
……
“啊？啥病？”
“这孩子喜欢男的……”
“TXL啊，好恶心。”
……
柚子面无表情的听着周围不断传来的尖锐的话语，放低声音轻唤了一声：“汤圆，我们先起来好吗，地上凉……”
江沅的脸被冻的紫红，无神的瞳孔动了一下，只是傻傻的盯着柚子，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柚子……”
柚子轻叹了一口气，单腿屈膝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张开双手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的江沅。
“我在，别怕。”
江沅瞪大双眼。
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过这话，她从未听过，一次也没有。
有人在和她说，江沅，别害怕，我在。
江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是抑制不住的崩溃，哭到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哭到耳朵撕裂一样的疼，听不清任何声音，哭到天昏地暗，只有她一个人。
她知道，她好不了了。
……
凌晨的黛京，起了很大的雾，小区，街道，马路都变得雾蒙蒙的。大雾包裹着屋檐上一个又一个的红灯笼，有一种幻境的感觉，什么都看不真切。
出门的那一刻，有一股很强烈的寒凉，与街上的红色所带来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人在祭奠，有人在狂欢。
柚子褪去了脖子上的针织围巾，盯着一个个大红的灯笼，呼出了一口白气。
她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黛京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
马上就是小年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快要过年的喜悦之中。
但高三年级的学生根本来不及享受这过年的洋洋喜气，因为期末考试要来了。考完试后，就是为期15天的寒假假期。
早晨7点，整个楼道就已经响起了紧张的背书声，嘈杂、忙乱、哗啦啦的翻书声。每个人都在为今天的考试做最后的准备，或者说，每个人都在为能过一个好年做最后的努力。
江沅整个人趴在柚子的身上，无视周围一切的喧嚣，耷拉着眼皮懒懒的说：“柚子，我昨天晚上复习道法，光看哲学部分就看了半天。”
江沅：“虽说很好背，但我其实完全搞不懂。”
经过了那件事后，江沅反常的立刻恢复了状态，就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柚子注意到江沅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明显了。
柚子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马克思先生可能在说，一些黛京学子竟然试图用一晚上弄懂我深邃的思想。”
柚子：“可笑可笑。”
？？？
江沅猛地起身，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江沅哭笑不得看着柚子，半天才接话：“大柚子，你是不是没复习才这么说的。”
柚子大义凛然的挺直腰板，“考试期间请不要叫我的真名，请叫我过儿。”
江沅：“我还独孤求败呢。”
噗。
江沅突然眼神温柔的看着柚子笑了起来，唇边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大柚子，为了让我有精神一点，你可真是努力啊。”
柚子眨眨眼睛没有讲话。
因为要考试，三楼楼道里被堵的满满当当。靠着墙边堆满了一摞摞的书本，有的甚至堆到了半面墙那么高。
江沅笑着打趣：“大柚子你看，这个书的高度肯定是要考上泠大学。”
柚子指指那个不远处砌的更高的书墙，“那那个呢？”
“这是哪个神人？都堆这么高了，这绝对是永安大学！”
柚子跟在后面笑个不停，忍不住偷偷分享给了许祈。
【不拽怎么赢世界】：要考试了？
【社会屠杀青年】：要进考场了。
【不拽怎么赢世界】：加柚
噗。
柚子忍不住问：“先生在做什么呀？”
【不拽怎么赢世界】：一晚上没睡
【不拽怎么赢世界】：困
气泡框弹出时，她似乎嗅到了网咖特有的的泡面与键盘胶垫混合的气味。
柚子躲在厕所里，想了想，反正许祈是住在网咖里了，无奈的回道：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趴在电脑桌上睡一会儿吧。
【社会屠杀青年】：小猫蹭脸.GIF
新消息传来：
【不拽怎么赢世界】：打呼噜？
这是在问她要是打呼噜怎么办吗？透过屏幕她仿佛看到了许祈的纠结，噗。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怎么突然这么问？
【社会屠杀青年】：探头.GIF
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闪烁了许久，最终弹出两节断断续续的气泡：
【不拽怎么赢世界】：隔壁在
【不拽怎么赢世界】：打呼噜
她几乎能看见他蹙着眉敲字的模样。少年清瘦的指节应当正悬在回车键上方迟疑，冷白肤色被显示器的蓝光浸没，发尾银丝随着转椅轻微摇晃。
柚子轻咬住下唇，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微微颤抖。厕所白炽灯管在她睫毛上切割出细碎光斑，映得对话框里未发送的句子忽明忽暗：
【社会屠杀青年】：要不先生轻轻戳醒隔壁？
【社会屠杀青年】：小猫举牌.GIF
她终究删了后半句“柚子考试时会担心你睡不好”，将泛着凉意的手摸向泛红的脸。
【社会屠杀青年】：而且……
【不拽怎么赢世界】：嗯？
【社会屠杀青年】：放心啦先生。
【社会屠杀青年】：揉揉头.GIF
考试铃声响起，她将最后半句藏在校服袖口的阴影里发送：
【社会屠杀青年】：你睡觉很乖的，柚子从来没有听到过你打呼噜。
网咖角落的转椅突然停止晃动。许祈盯着屏幕上蹦跳的猫咪表情包，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
一个蹭脸一个摸头。
许祈无意识摩挲着刺青凸起的轮廓。鬼面獠牙恰好抵在脉搏跳动处，随心跳频率硌着皮肤。
隔壁的鼾声在此刻转为悠长的哨音，他抓起还剩半罐的冰可乐贴住脸颊，空着的手却诚实地打出回应：
【不拽怎么赢世界】：好
沾着水雾的易拉罐在桌面洇开小片深色时，少年已枕着臂弯蜷进电竞椅。散落的银发间，睫毛在青黑眼圈下投下细小阴翳，嘴角还噙着未退的笑意。
……
“铃——”
“考试即将开始，请各位考生注意考场秩序，除必须的考试用品外，其他任何物品不准带入考场，严禁携带各种通讯工具……”
为了让高三学生适应高考的时间安排，学校特意把考试时间调整到与高考那天一模一样，9点钟准时开考语文。
柚子扎了一个马尾，在背后松松垮垮的晃来晃去，额前的碎发也随着马尾晃来晃去。
她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
柚子专注的盯着试卷，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她的数学成绩极差，但她很擅长文史类的科目，比如语文、道法、历史。
嘀嗒、嘀嗒、嘀嗒。
雾散了，柚子慢慢的伸了个懒腰，把试卷翻到了最后作文的部分。
考场暖气嗡嗡作响，柚子笔尖在作文格子上洇出墨花。
她定定的看着作文要求，晃了晃神，好老土的题目啊，是找不到出题人了吗，怎么高三还会有这么老土的题目？
没有人看到，女孩的的嘴角勾出一抹很轻的笑意。
极美。
很少会有人看到她笑，江沅也没有见过。虽然柚子长的很好看，却一直都像一个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木偶怎么会有表情呢？
……
“为什么我们感受不到幸福了？”
“你幸福吗？”
“我姓曾。”
……
央视推出的“幸福是什么”系列采访曾因这段神回复爆红网络。
请以“幸福”为话题写一篇文章。
要求：结合材料，选好角度，确定立意，明确文体，自拟标题；不要套作，不得抄袭；不得泄露个人信息；不少于800字。
柚子把笔反过来用笔帽在作文的格子上慢慢的点了一下又一下，随着最后一次轻点的停滞，流畅清晰的笔墨整整齐齐的留在了试卷之上。
柚子的字很好看，横写平、竖写直、撇如横、捺如竖、折宜方、钩宜直、点如捺，是标准的正楷字，干干净净，棱角分明。
11点的阳光透过窗户铺满了柚子的整个侧脸，也洒满了整个试卷。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窗边，但脚尖却轻快的点来点去。很快整个试卷上都留下了笔墨的痕迹，动人心扉。
她慢慢的收了尾，满意的盖上了中性笔的笔帽。
柚子侧过脸，看了看窗外，此刻，阳光正好。
……
幸福是爱丽丝对疯帽子说:“乌鸦像写字台。”
幸福是最后崔斯坦对迪伦说:“我在这里。”
……
幸福是有人愿意相信你；
幸福是不因为谁而改变自己；
幸福是从“我”变成“我们”。
……
此刻我化身江郎，写不出幸福，也写不尽你。
【柚子的悄悄话】
我是柚老板，今天也没有偷到美味蟹皇堡的秘方，但见到许老板很开心。
愿神明偏爱你，长安常安，百岁无忧。
许祈，我是季柚。
我喜欢你。
……
试后江沅问柚子考的怎么样时，柚子杏眸弯了弯，眉眼温柔的说：“考得很差，但很开心。”
江沅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结成冰丝。
江沅看着柚子，一瞬间感到很惊艳，那是一种很难言的感觉。
柚子：“汤圆，你知道冬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吗？”
江沅回了回神，问道：“什么？”
柚子冻得缩了缩手，把手缩进了肥大的校服里，声音有些颤抖的说：“北陆。”
黛京第二实验中学的校服是红白相间的，布料有些粗糙，也很厚重，非常肥大，但与冬天十分相配。
“《晋书》说‘日行北陆谓之冬’，就像……”柚子笨拙地比划着，“像太阳在黄道留下的冻疮。”
“噗，怎么想起说这个了？”江沅好笑的边走边问。
柚子迟钝的大脑转了转，不太确定的回答：“因为它既然这么好听，我也就能接受它给我带来的伤害了。”
江沅：“你宣判它无罪了吗？”
柚子：“……嗯。”
江沅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柚子的头说：“大柚子，我真想知道你的脑子是什么组成的，思维这么跳跃。”
日循黄道东行，一日一夜行一度，三百六十五日有奇而周天。
行北陆谓之冬。
柚子乖乖的被江沅拍着头。
冬天实在是太过寒冷，尤其是对她这种体寒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那股刺骨的寒意让人无处遁形，有一种身处荒原的凄凉。即使穿得再厚实，把自己包裹的像企鹅一样，也无法阻挡寒气的入侵。
有时候会感觉小腿以下的部分不属于自己，冰凉得让人沮丧。
但再讨厌的冬天，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想了想，还是原谅它吧。
“汤圆，今日风向西北。”
天倾西北，冬天不是人，它不会觉得不周不详。
“当北陆撞上不周风。”
……
黛京十七路公交车。
柚子缩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冻得直往手心哈气。手机屏幕在晃悠悠的车厢里亮着，她盯着和许祈的聊天框看了三秒，想了想还是戳出消息：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你在干嘛呀，有没有干坏事？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了，柚子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大柚子，怎么脸这么红。”隔壁座的江沅忍不住拽了拽柚子软嫩的脸。
这可是少见的景象。
某只柚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不拽怎么赢世界】：别担心
【不拽怎么赢世界】：爷每天除了干饭就是想你
柚子整张脸腾地烧起来。
江沅：“大柚子，你脸比关公还红！”
柚子手忙脚乱的拍掉闺蜜的爪子，糖炒栗子似的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太，太冷了。”
江沅笑得东倒西歪：“得了吧，自从认识了你的网恋对象，你每天抱着手机就跟孵蛋一样。”
柚子把通红的脸埋进围巾，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心脏咚咚跳。
好像自从认识了许祈之后，她就成了许祈的小迷妹，越来越傻了。
柚子紧了紧衣服，好像……
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公交车行驶过黛京一中的时候，几个鲜红的大字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们面前。
“还我儿子。”
……
“汤圆……”
柚子偏头看向江沅，江沅紧了紧手，说：“柚子，我看到了。”
江沅：“下一站，我们下车。”
柚子点头：“好。”
……
“唉，这都好几天了，这些人还坐在这里。”
“他们的儿子没了。”
“啊？”
“听说他们的儿子是因为被一中开除，受不了打击才跳楼ZS的。”
……
“怪不得呢，可是一中不是已经赔了钱吗？”
“没谈拢呗。”
……
江沅拉着柚子跑到学校门口，人群中央是一个跪倒在地，不断哭嚎的中年女人。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拿着“还我儿子”的纸牌子不断在女人身边慢慢的转圈，地上还有一个扩音器在持续的放着“还我儿子”的音频。
是江沅楼上的冯家人。
突然，柚子睁大了双眼，她手上的热源消失了……
江沅穿过人群，跑了过去，一把夺过那个男人手上的牌子。
江沅眼神凶狠，死死盯着那个牌子，然后，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中，狠狠的把它摔到了地上。
“明明是你们害死了冯渊，你们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江沅好像失去了控制，猛地推着那个男人，崩溃的大喊：“如果不是你们把冯渊送去那个鬼地方，他怎么会死，你们现在又假惺惺的在干嘛？”
“你们告诉我，你们在做给谁看，你们在干嘛？”
……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江沅有些意外，她被驻足在周围的旁观者推倒在地，好像手掌下有颗锋利的石子，摔得有些疼，让她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江沅的肚子被冯父狠狠的踹了一脚，肚子很疼，很想吐……
江沅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喊声，是冯渊的母亲。
“我们的儿子没了……我们都这么惨了，你还砸我们的牌子……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四周传来的声音更大了，站不起来的身体让江沅有些无助。
“小姑娘，你干嘛，人家一家已经这么可怜了。”
“现在的人啊……”
“快拍下来传到网上！”
“你这人讲不讲理啊！”
“报警，赶快报警，把这人抓进去。”
没有人听她说话……
此起彼伏的指点声中，柚子拼命扒开人群，想努力挤进去扶江沅一把，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无论她怎么冲撞都没有用，还险些将自己撞倒在地。
她看见江沅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冯父的皮鞋正踹向江沅的脊背。
正当柚子绝望的时候，透过缝隙间她看到了几个男孩正骑着单车从马路对面路过。
是他。
汤圆有救了。
柚子立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尽全部的力量大喊：“程嘉承——”
“程嘉承——”
马路对面骑单车的少年猛然刹车，车筐里的篮球砸在地上。
……
江沅得救了。
江沅说，她楼上的男孩叫冯渊。
冯渊才18岁，和她们一样大的年纪。
故事很简单。
冯渊因为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男生，才发现自己是TXL。
爱意太过汹涌，谁都无关对错。
他选择了勇敢的向那个人表达自己的爱意，可后来他的告白短信，被对方的妈妈看到了。
男孩儿的母亲来学校找冯渊大闹了一场，之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他是一个TXL。
劈天盖地的谩骂接踵而来。
学校怕把事情闹大，被迫让冯渊转学。
后来冯渊被他的父母毫不留情的送到了戒T所。
出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父母下跪，可他仍旧没有停止嘶吼。
冯渊一直勇敢，却跪于世俗。
一个月后，他ZS了。
……
寒假第一天，江沅推了一篇实验二中贴吧的热帖过来。
柚子好奇的点开，标题是：
【#实验二中女变态#】
下面还附着某只柚的照片。
……
朱光驰北陆，浮景忽西沉。
傍晚的黛京，在一片流动的霞光中，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橘色的天空，装得下人们所有的温柔。
鼓楼西街依旧人声鼎沸，十分繁荣。这里的灯火彻夜不熄，是独属于黛京不夜城的魅力。
因为今天是除夕，所以每一个小小的摊位上都不约而同的挂上了红色的灯笼，一个又一个灯牌闪烁着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喂，那里有一个瓷娃娃哎！”
“真的哎，也太漂亮了吧！”
“好想和她合照！！！”
听此言论，那个瓷娃娃紧张的挪着步子。
“她跑了！”
柚子今天穿了一身红衣，肩膀处披了一件红白相间的格子小香风披肩，有金色的丝线连接着毛茸茸的边缘。
她扎了双丸子头，蓬松的发顶上，紧挨着两个丸子的地方还夹着红色的发夹，十分喜人。黑色的小皮靴侧边也有红色的蝴蝶结装饰。
这身装扮不出所料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柚子漫不经心的想着，如果你们知道你们眼中的瓷娃娃是个女变态，不知会作何感想。
柚子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刚刚买来的糖葫芦，和普通的山楂糖葫芦不一样，这种糖葫芦中间夹着糯米，别有风味。
今天下午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又花了好大一番力气从床上爬起，这才迷迷糊糊的出了门。
江沅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回乡下探望爷爷奶奶了，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出来逛街。
一个人站在茫茫的人海中，她好像明白了【东京梦华录】中记载的东京夜市：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
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
如要闹去处，通晓不觉。
已经戌时了，晚霞早已散去。
鼓楼夜市小吃的摊点上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柚子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随波逐流的结果就是糊里糊涂的，一片迷茫。
瓷娃娃最终停在了一个卖关东煮的摊位上。摊位上有一只胖乎乎的招财猫在不停的晃动着自己肉肉的爪子，推车上面挂满了风铃，声音很清脆。
让柚子停下的，还是那只在大雪弥漫之中，系在红绳上的晴天娃娃。
她有些走不动了，买了好多关东煮坐在小凳子上。雪还在不停的下，但这根本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也阻挡不了人们洋溢的笑脸。
柚子从自己斜挎的一个古风的包包里拿出了手机，坐在凳子上给许祈发消息。
【社会屠杀青年】：先生，鼓楼西街的关东煮好好吃！！！！
【社会屠杀青年】：冰糖葫芦也好好吃！！！！
她想了想，顺手点了一个肥猫流口水的表情包发送过去。
不知道许祈在干嘛，在打游戏还是在吃晚饭？
柚子想着想着就出了神，意识又飘到了空中，连风铃声中混着少年们的口哨声都没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二十分钟，也可能过去了好久好久……雪，好像小了一些。
人依旧很多，鼓楼西街依旧热闹，声音依旧嘈杂，似乎还隐隐约约混着……惨叫声？
旁边一桌的小朋友因为吃不到自己想吃的糖果而哭喊着，让她忍不住去看。
小朋友脸哭得红扑扑的，皱成了一个小包子。
“妈妈，要糖！”
柚子看着看着就又放空了。
……
暮色里的关东煮摊腾起白雾，柚子数着竹签上的鱼丸发呆。
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她第13次点开与许祈的聊天框。雪花落进糯米糖葫芦的夹心，她舔掉指尖糖霜时，突然听见风铃串炸开清响。
“在看什么？”
少年踩着积雪走近的脚步声很特别，像猎豹踱步时肉垫压碎枯枝。柚子抬头那瞬，关东煮的热气正模糊了视线，只看见银白发梢挑着雪粒晃过眼角。
？？？
短暂的失神之后，柚子的眼睛骤得睁大。
梦里的声音？
不会有错的。
她僵硬的抬头，果然，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子。
“你……”柚子手里的糖葫芦簌簌掉糖渣，少年脖颈后的青鬼刺青若隐若现。
那人很高，目测有一米八几的样子。
她仰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男孩儿那一头狼尾，是银色的，熠熠生辉的银白色。
他像从雪雾里撕出来的剪影，银发梢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的肤色冷白，脸长得相当帅气，眼尾有些上挑，卧蚕很深，脖颈后侧隐匿着一个纹身，可惜被衣服挡住了看不真切。
少年带着冷冽的气息，有一股子没有被驯化的野性。
柚子抬头，对上了他漆黑清亮的眸。
他就像梦里那样站在她的面前，唇角上扬，手里还漫不经心的拎着两杯奶茶。
她是还在……做梦吗？
许祈穿着黑色的外套，明明是大雪天，却没有拉拉链，随意的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内搭。外套上有红色与黄色的拼接，袖口还有一圈红色的刺绣，骄矜肆意。
柚子一下子就红了脸。
情……情侣装。
柚子呆呆地看着男孩坐下，动作十分散漫的拉开凳子。
许祈的唇边漾着笑，但声音依旧清冷：“柚子，回神。”
柚子傻乎乎的看着男孩放大的帅脸，一时根本回不过神来。他笑得放肆又张狂，胜过她曾经看过的所有风景。
怎么……会有这么野的人？
“许……许先生？”柚子不确定的问，脸可疑的红了。时间好像一瞬间停了下来，安静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仿佛即将喷涌而出的心脏都在等他的回答。
“是我。”
……
柚子一片混乱，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她心虚的把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许先生，好……好……”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柚子语无伦次的样子，恶劣的说：“嗯？”
许祈故意拖着长音，眼尾都勾起了笑意。
“好，好好看……”柚子越说声音越小，心虚得咽了咽口水。
好，好丢脸。
她怎么能怂成这样，没出息的家伙！自我唾弃自己！
柚子那生锈的大脑终于开始了运转，咔哒咔哒转了半天才问：“许……许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是柚子的？”
明明今天她化了妆，而且她的头像不过只是个侧脸罢了，与现在完全不同。
许祈坐在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小凳子上想了想，好像很纠结一样紧锁着眉头。
随后摸了摸后脖颈。
终于他烦躁的将吸管狠狠的捅进奶茶里。
啊咧？
一团乱麻的柚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快要发火的少年，可怜兮兮的乖乖坐好。
看到这一幕的许祈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柚子呆呆的看他。
许祈：“……”
许祈突然俯身逼近，青柠味混着雪松香笼罩过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柚子，你这么笨，爷当然一眼就能认出你。”
许祈指尖绕着柚子发间的红丝带，突然揪了下她晃悠悠的丸子头，莫名觉得很好玩。
柚子“呀”的惊呼，糖葫芦的冰糖碎落在雪地里，溅起细小的星光。
少年得逞般勾起唇角，把温热的奶茶塞进她掌心：“再发呆就把你丸子拆了。”
柚子捧着奶茶缩成团，她看着许祈把焦糖奶茶递给自己，心软得都快化掉了。
咕嘟咕嘟的冒气泡。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与许祈的相遇，她想，她和先生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画一个美美的妆，一定要穿上最好看的裙子，一定要悄悄牵住许祈的袖子，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是先生啊，这可是她的许先生。
“带你去玩。”
许祈眸光暗了暗，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乖巧的抱着奶茶。
小姑娘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好看。肤色白皙，五官很精致，脸颊不知为何泛起微微的红晕，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有流光闪过，熠熠生辉。
美的惊心动魄。
某只柚用手凉了凉自己没出息的脸，看向许祈：“好。”
许祈却突然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骂了句脏话。
她顺着少年发红的耳尖望去，橱窗倒影里自己绯红的脸颊竟比灯笼还艳。
柚子红着脸站起，一边缓着自己酸痛的双腿，一边暗叹许祈的身高。
她悄悄的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乖乖跟在许祈的旁边。
又忍不住悄悄往过靠了靠。
许祈带着她左拐右拐，拐到了一个卖冰激凌的小摊上。
老板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叔，秃秃的头顶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还留着一撮儿小胡子。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手机响了，柚子看见许祈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手机，还不忘对老板摆摆手，指着各种口味的冰激凌。
他接电话时眉峰蹙起凌厉的弧度，却在转头点冰淇淋的瞬间柔和下来。
“要草莓混海盐的，多糖霜。”
摊主大叔冲柚子挤眼睛，胡子上的雪粒簌簌掉落。
柚子歪头：“？”
许祈接通了电话，随意的回了一句：“喂，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柚子就从老板手上接过了一支粉蓝色的冰激凌，是草莓味和海盐味的混合双拼。
柚子的眼睛亮了亮，乖乖的站在许祈的旁边等他打完电话。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只能听见一个男孩子模糊的声音。
“祈哥，干嘛呢你，游戏打到一半跑哪去了你？”
柚子看着许祈发呆。
这是先生的朋友吗？
哎？我怎么悬空了？
“祈哥你TM……”电话里的吼声被许祈无视。他拎着柚子往后一拽，躲开醉汉摇晃的酒瓶。
柚子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薄荷混着焦糖的气息扑面而来。许祈的手掌隔着毛呢披肩贴上她后背，热度烫得惊人。
许祈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悦，连带着语气都烦躁了起来。
他不耐的冲着手机喊：“老子陪女朋友呢，别烦我。”
说完就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
柚子懵懵的站稳，左手拿着冰激凌，右手不受控制的拽了拽许祈的袖口。
女朋友……
心脏软趴趴的。
她下意识的开口：“先生，想，想牵手……”
女朋友，想牵手。
许祈一下子愣住了。
啊嘞？
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柚子，慌张的把自己红透了的脸又缩到了围巾里。
许祈放手机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别扭的偏过头，但是耳根却可疑的红了。
他顾不了太多，反手就握住了柚子的手。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有些凉。
柚子的手被许祈温热的大手包了起来。许祈的手骨节分明，很修长，手指处有一层薄薄的茧。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心脏里的小鹿在胡乱冲撞。
“冰激凌……尝尝？”
柚子迟钝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舔了舔冰激凌。
雪花下的冰激凌，是让人难忘的味道。
和那夜一样。
另一支冰激凌也做好了，就这样，在老板吃瓜的表情中，许祈牵着她离开了这家奇怪的店，冬天的冰激凌店。
柚子步伐轻快的和许祈一起离开，还不忘抬头问：“先生不用给钱吗？”
许祈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一脸满足的咬着那支巧克力味的冰激凌。
柚子抬头看了许祈一眼，赶忙低下头去偷笑。
噗。
现在的许祈好像一只二哈。
她好像看到了许祈的大尾巴，正在不停的摇来摇去。
雪还在不停得下着，许祈和柚子的肩头早已落满了雪花。
许祈：“那家店的老板叫赵喆瑜，是爷的朋友。”
柚子：“啊？”
许祈不紧不慢的说：“今天你和他见了面，他已经认识你了。以后你去那吃东西，账都算到我头上。”
柚子温柔的看着许祈，眼睛弯了弯，糯糯的说：“好。”
刚见面就收到了男朋友的投喂条约呀。
“先生，咱们现在去哪里呀？”
“带你随便逛逛。”许祈下意识的放慢脚步。
柚子眨眨眼，一回生二回熟的小声询问：“那，那可以一直牵手吗？”
许祈：“……”
少年突然驻足。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不许说。”尾音却泄露出轻颤，像被融化的雪水浸透。
柚子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祈腕骨上的刺青缠着她，在雪光里明明灭灭。
她突然觉得许祈的手腕上缺一条银色的手链，而她的手腕上缺一条红绳。
她想要许祈的银色手链缠着她的红绳。
“先生是在紧张吗？”
“没有。”许祈嗓音哑的不像话。
柚子：“是吗？”
她坏心眼的挠了挠许祈的手心。
被柚子一直盯着的脸，终于撑不住慢慢的变红了。从清晰的下颌线一直往上，都染上了可疑的红色。
死鸭子嘴硬！
远处糖炒栗子的叫卖声忽远忽近，许祈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衣服下剧烈震颤的心跳顺着掌心直窜天灵盖。
“满意了？”许祈咬牙切齿地捏着她丸子头，指尖却温柔地卷着她散落的发丝。
柚子将脸埋进围巾，闷声笑着点头。
“那，那你呢？”许祈一副战败的模样，俯身看她。
清冷的眸子里都是她。
他在问她？
怦怦怦……
又开始了。
止不住的狂跳。
柚子左顾右盼了一下，忍不住踮起脚尖凑近他沁汗的鼻尖，轻声说：“柚子超紧张的。”
许祈弯了弯嘴角。
“我也一样。”
少年突然弯腰将她冻红的耳垂含进口腔，温热触感激得她攥紧他后腰衣料。
冰激凌“啪嗒”掉在雪地里。
“这是惩罚。”许祈哑着声退开半步，拇指抹掉她眼角惊出的泪花。
……
黛京，鼓楼西街。
“先生，柚子吃不下了！”柚子举着烤鱿鱼无力的挥了挥手。
许祈挑眉，边吃烤面筋边调侃道：“多吃点。”
某狼轻笑：“珠圆玉润最好。”
噗，这个家伙。
猪……圆玉润。
柚子不悦的嘟囔：“才不要。”
许祈：“嗯？”
柚子嘀咕道：“就算我是猪，那我也是小菲菲！”
许祈笑着调侃：“爷的掌上明珠。”
……
已经子夜了，鼓楼西街依旧热闹。
现在，从任意门走出来的许祈正牵着她四处吃喝，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排骨年糕、灌汤包、铁板豆腐、炸牛奶、烤冷面……
最令柚子哭笑不得的是，许祈一边吃着烤串，一边还能用道具球砸娃娃。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随手就砸下来了一只圆嘟嘟的大熊猫玩偶，大概60厘米的样子，然后反手扔给柚子抱着。
柚子只看见了许祈好看的手颠了一下道具球，憨厚的胖熊猫就掉落了下来。
少年扬手间又砸落只粉色兔子。
最终柚子在两个玩偶之间挑选了那只胖熊猫。
路人甲：“WC，这也行？”
路人乙：“少侠好身手！”
许祈听着人们的议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显然是不适应这种环境。
“先生好厉害！”柚子从熊猫背后探出头来，腾出手给许祈点了个赞。
她好像看到许祈的呆毛慢慢立了起来，背后有一根粗壮的狼尾巴晃来晃去。
许祈：“一般。”
他弯弯嘴角，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烤串。
许祈脸上带着傲娇的表情，后面的狼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噗。
一切都如她所料。
许祈好幼稚，是个小孩子。
她也是个18 岁的小孩子，他俩绝配！
配一脸！
“先生是超人吗？”柚子放下玩偶，踮脚给他擦嘴角的辣椒面。
许祈弯腰叼走她手里的鱿鱼须，银发扫过她冻红的鼻尖：“是专逮小猪的狼。”
不出所料的某只柚：脸红ing。
没过多久，许祈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完全吃不下东西的柚子抱着胖熊猫消食。
远处忽然传来奶声奶气的哭喊，双马尾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攥着钞票直往柚子怀里塞，“漂亮姐姐，给你。”
柚子：“？”
见柚子没有收，小女孩固执的往她手里继续塞着红色的钞票。
柚子低头：“？？？”
脸上的问号越来越明显。
小女孩希翼的看着她：“我想要熊猫。”
小女孩：“可不可以卖给我？”
站在小女孩身后的女人歉意的朝柚子笑了笑，显然是默许了自己孩子的行为。
柚子把胖熊猫轻轻的放在了小凳子上，然后蹲下身子认真的说：“姐姐也是小朋友。”
“所以不能卖给你。”
她的语气真诚，小女孩一下子就被唬住了。
小女孩纠结的绞着手指：“漂亮姐姐，那可以把刚刚的帅哥哥卖给我吗？”
？？？
卖？
卖谁？？
许祈？？？
柚子的内心os：震惊jpg+绝对不可能jpg！
柚子：“……”
“不行。”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了许祈的声音。
柚子歪了歪头，看见许祈仿佛不知冷一样，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正垂眸看她。
许祈严肃的说：“不能卖给你。”
“妈妈！”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转身扑到了女人怀里，“我要买哥哥，我就要买哥哥！”
女人安抚的拍着小朋友的背，憋笑着说：“可是哥哥选了姐姐哎。”
“我不管！我要哥哥！”
柚子也委屈的扑到许祈怀里，小声嘟囔：“不卖不卖柚子不卖。”
“先生是柚子的！”
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情敌竟然是一个小朋友！！！
一个正宗的小朋友！
许祈僵硬的抱住怀里的人，耳根不自然的红了。
小女孩：“妈妈给我生一个哥哥！”
女人：“这个……有点难度啊。”
小女孩大声哭喊：“要哥哥，只有哥哥才能砸下来大熊猫！”
许祈：“……”
逻辑为：小女孩要买胖熊猫——买不到胖熊猫所以要买许祈——因为许祈可以砸下来胖熊猫。
终于听懂了前因后果的许祈，本来抱住柚子的手转为单手环住她的细腰，利落的拿起面前的道具球，颠了一下直接扔了出去。
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大熊猫应声倒地。
“WC，这人开挂了吧？”
“谁说不是呢？”
“我要是有这技术这个摊主得破产！”
许祈将其留给女人。
还没等女人感谢，他就单手托起她膝弯，柚子惊呼着攀住他肩膀。
少年咬开棒棒糖纸，把橙子味的糖果塞进哭包嘴里。趁众人愣神，他抱着柚子走了，还不忘拎起凳子上的熊猫。
月光在青石板上淌成银河，许祈将她抵在挂满冰棱的屋檐下。
柚子数着他睫毛上的雪粒，听见自己心跳震落瓦片积雪：“先……先生……”
“柚子？”许祈的鼻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垂，掌心贴着她后腰被雪浸湿的衣料。
柚子红着脸埋在他怀里，被许祈摸过的侧腰隐隐发烫。
柚子：“……嗯。”
许祈拽着熊猫的耳朵拎到柚子的面前晃了晃，声音清朗：“还在。”
柚子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胖熊猫，软趴趴的说：“要抱抱。”
许祈只觉脑子被轰炸了：“……”
“你……”他单手撑住墙壁，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雪花在两人呼吸间悬停成星屑。
柚子红着脸，眼睛湿漉漉的，低仿的小朋友要抱抱。
熊猫玩偶歪倒在雪地上。
胖熊猫也是没有想到，身为国宝的它被揪完耳朵揪尾巴，现在还要被冷落到一边。
古街有风轻轻吹拂，吹来了欢喜，吹来了顺遂，吹来了安宁，也吹来了新年。
大家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在一阵所有人忙着互道“春节快乐”的喧嚣中，柚子踮起脚尖，凑到许祈耳边，笑意盈盈的说：“先生，新年快乐！”
心软得一塌糊涂。
“新年快乐。”许祈俯身，捏了捏柚子的丸子头。
柚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忙拿出手机，拉了拉许祈的袖口。
“先生，合照合照！”
咔嚓。
最终照片定格在了喧嚣中柚子暖暖的笑意和许祈生硬的表情中。许祈站在柚子的身后，低头看她，柚子也抬头看他。
只有胖熊猫被扔到地上傻乎乎的只留了一个屁股看向镜头。
……
先生，我想对你说好多好多情话，我想把我装的满满的心脏捧出来送给你。
可我终将落俗，也只能对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先生，我喜欢你。
……
许祈又带着柚子四处玩了一会儿，突然皱了皱眉，表情古怪的看向柚子。
某只狼的内心才反应过来，一个乖小孩现在应该呆在家里才对。
许祈突然驻足时，柚子正踩着路灯投下的光斑数数。少年银发被夜风吹乱：“送你回去？”
柚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已经很晚了，走得好累。
“先生，柚子今天一晚上的运动量已经抵得上平时半年的运动量了。”她好笑的打趣，以自己的身体素质，能走这么久也是很厉害了。
柚子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围巾下传来闷笑：“先生今天带我走了两万三千步。”她竖起三根手指，“够绕操场三十圈呢。”
许祈：“一米五二？”
柚子挥爪：“先生你还记得呀？”
他拍了拍柚子那不太聪明的脑袋瓜：“该锻炼了。”
“不锻炼可以吗？”
许祈忍不住勾起唇角：“当然可以。”
怎样都可以。
许祈不知道的是，上次她体测测800米的时候，跑了整整5分21秒！除了数字很感人，就是数字很感人！
当时她甚至想把这个成绩发给许祈表个白。
柚子停止了胡思乱想，问：“先生送完柚子之后要回家吗？”
“不回。”
许祈嗤笑着用围巾把她裹成粽子，却在瞥见便利店时骤然沉默。玻璃窗映出他阴郁的侧脸，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脏话。
他轻笑道：“爷去网吧打会儿游戏。”
柚子追问：“不回家吗？”
许祈想了许久，才回道：“钥匙不知道扔哪了。”
柚子：“没有备用钥匙吗？”
许祈又想了一阵，假模假样的装凶道：“老子怎么知道扔哪了！”
她看着许祈烦躁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么，安抚的捏了捏许祈的手。
她的小孩儿，好像……被人丢下了。
她的心脏有些抑制不住的疼痛，好像那里有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柚子伸出另一只手也牵住许祈，抬头温柔的笑着：“许祈，和柚子回去吧。”
已经走出鼓楼西街很远了，街中有小贩千千，忙忙碌碌；街外有万家灯火，祥和安宁。
许祈怔了一下，看着柚子眼底的温柔，一瞬间有些恍惚。他不自觉的收起了吊儿郎当，说：“好。”
柚子的家离鼓楼很远，驾车需要半个多小时。
路上柚子还在不停念叨：“家里洗漱用品都有，也有另外的房间，东西也够吃，换洗的衣服怎么办？好像有之前爸爸留下的衣服，可是已经过了很久了……”
少女絮絮叨叨的尾音混着车载广播的电流声，他半阖着眼数她睫毛颤动的频率——每说到“爸爸的衣服”就会多颤两下。
许祈半敛着眼，懒懒散散的听了一路，倒也没觉得不耐烦。
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到了地，某只狼自然的付钱，拉着小姑娘下车。
“几楼？”许祈一手拽着胖熊猫的耳朵，一手牵着柚子问。
“4号楼18层。”
入户门打开的刹那，暖光倾泻而出。
柚子的家不算特别大，只有90多平米，两室一厅。
她弯腰给许祈拿了一双天蓝色的毛茸茸的兔子棉拖。
许祈盯着那双天蓝色兔耳棉拖，喉结滚动着咽下到嘴边的脏话，但瞥了一眼小姑娘脚下的粉色兔子棉拖……
妈的，还挺配。
柚子牵着许祈的手，兴致勃勃地带他参观。
阳台很大，设计了榻榻米，上面还放了一个兔子玩偶。
她将胖熊猫和兔子摆在了一起。
小姑娘推开客厅旁边的一扇门说：“先生，你就睡这里吧，柚子等一下帮你铺床。”
柚子让许祈自己先看一看，然后脚步轻快的去卫生间给许祈准备洗漱用品了。
小窝很暖和，许祈脱了外套，随意的倚在门边，伸了个懒腰，眼底是难藏的倦意。
房间整个色系是橘色系的，和柚子的房间一样，也铺满了白色的毛茸茸的地毯，地毯边缘是金色的，有一种难言的温柔。
就像是落日弥漫的橘，又像是黄昏撒下的糖。
柚子给许祈整理好洗漱用品后开始收拾床铺，从房间的柜子里抱出了被子和枕头。
小姑娘有些吃力的抱着一床被子和一个软枕。柚子刚开始往外走，就听到了许祈懒散的声音。
“妞，你就这么惯着爷？”
柚子回头看向许祈，许祈无奈得指了指她怀里抱着的被子和枕头。
柚子顿时了然，学了学许祈的口吻说：“本姑娘就是乐意惯着你。”
“先生你不乐意也不行。”
然后柚子就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进房间去了。
先生是小孩子，她要惯着他。
橘色壁灯在白色绒毛地毯上融成琥珀，柚子正踮着脚整理云朵般的羽绒被，让他后颈刺青隐隐发烫。
收拾好一切后，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身的那一刻，她清晰的看到了许祈后颈的那一小片纹身，是一个鬼怪的图案。
她的眼眸随之滑向他左臂露出的纹身，很大一片，看起来很是张狂。
许祈倚在门框上，视线粘着她。
柚子什么都没有问，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他。
不需要问什么，那可是她的许先生啊。
许祈懒懒的说：“爷渴了。”
柚子牵过许祈的手，轻声回应：“先生，等柚子一下，柚子去给你倒一杯水。”
片刻之后，她返回房间，许祈正盘腿坐在床上，眼神清亮的看着她。
她红了红脸，坐到许祈旁边小心翼翼的把水递过去。
柚子磕巴的说：“许……许先生，水有些烫……”她提醒道。
许祈勾了勾唇角，没有接她的水，而是倦怠的闭上双眼，仿佛全身力量都被抽离，只剩下疲倦。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沉沉的说：“累了。”
柚子的身体僵了僵，她微微的挺直了腰板，让他可以靠得更舒服一些。
她轻轻地吹拂着杯中的热气，确保温度适宜后，小心翼翼地送到许祈唇边。
柚子看着许祈眼底浓郁的乌青，柔声哄着他：“许祈，水不烫了，可以喝了。”
许祈眯了眯眼，被喂了整整一杯水。
温水濡湿许祈喉结时，柚子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在颤抖。
等柚子刚放下水杯，许祈就箍住了小姑娘的细腰，好像蓄谋已久一样，轻咬着柚子白嫩娇软的脸颊。
犬齿落下，咬下的力度却轻得像雪落，唯余齿痕在暖光灯下泛着珊瑚色微光。
没过多久，漂亮的杏眸潋着水意，柚子全身簌簌的开始发抖。
羞得全身泛着红。
以为是拒绝，但他的衣角被捏得越来越紧，柚子乖巧的躺在他的怀里，被动的承受着一切。
许祈埋头在她的颈窝处，张嘴咬了下去。
柚子感到后颈一阵微微的疼痛，下意识的想逃。
“不准！”许祈轻轻的捏了捏小姑娘的后颈以示警告，声音冷淡又不耐烦。
“先生……”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掌微微沁出细小的汗珠。
“许祈……”
许祈闭了闭眼，压抑着眼底的疯狂，使劲啃吻着柚子白皙的脖颈。
“先生，不，不行了呜……”
许祈狠狠地吸吮着那细嫩的软肉，满脸的不满足。
“柚子，乖一点……”
嗓音阴郁：“……忍一下。”
像一匹野狼……
她的眼里噙着泪。
被标记了……
……
下过雪的天空澄澈通明，很亮很亮。
已经过了午时，某只柚才昏昏沉沉的从梦里醒来。
阳光在云朵地毯上淌成蜜糖。
柚子像往常一样光脚下了床，因为有地暖和地毯的缘故，倒也不用担心踩上去会很冷。
迷迷糊糊的走到客厅之后才发现对面的房门紧锁，许祈好像还没有睡醒。
她呆呆的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嘴里小声的嘟囔着什么。
“直线大概7步左右的距离，走过去有且只需要3秒钟，门后就是目标人物许祈。”
目标人物：许祈。
目标位置：一门之隔。
任务难度：极低。
打开门就能看到先生的睡颜呀……
轻松的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某只柚红着脸跑走了。
柚子轻手轻脚的跑去卫生间洗漱，蓬松微卷的长发被她简单的用雪青色的发带扎到了脑后，柔顺的垂至腰间。
蹦跳着去厨房打开冰箱思索中午可以做什么给许祈吃，想想心就软的稀巴烂。
嗯，她是恋爱脑。
但许祈不会让她去挖野菜的。
过了一会儿，正当柚子系好米黄色的围裙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许祈醒了。
许祈顶着细碎的乱发，不耐的撩起眼皮，黑润的双眸被蒙上了一层白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明显是还没有睡醒。
柚子忍不住笑了一下，转身把刚刚热好的牛奶放在藕荷色的桌布上，对着起床气深重的许祈糯糯的开口：“早呀，先生。”
顺毛顺毛。
许祈坐到椅子上，懒洋洋的喝了口牛奶，表情依旧凶狠，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这不禁让人想象昨天的小女孩，其实是被吓哭的。
不过这副模样在某花痴柚的眼里就自动转换为了奶凶奶凶的模样，许祈好可爱！
要是江沅在这里绝对要狠敲一下柚子的头，大骂：“恋爱脑没救了！”
他哑着嗓子回应：“早。”
许祈用他半睁开的眼睛看了眼他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得太甜，像奶油泡芙一样的云朵，软趴趴的。
想吃。
想当禽兽。
他得多缺德才能朝这张脸生气。
想到这里许祈直接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带着满身戾气走进卫生间。
我和我自己生气。
柚子背着手回了厨房，满脸笑意。
“先生，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做了糖醋小排、可乐鸡翅还有水煮肉片。”柚子一边炸着丸子一边问许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许祈洗完漱之后戾气好像消散了一些。
许祈有些倦怠的趴到有淡淡柠檬香味的餐桌上，满眼阴暗的盯着她。只是语气还似平常一样，懒懒的说了一句：“已经可以了”。
他又补了一句：“辛苦了，柚子。”
外面不停的有鞭炮声响起，弄得某只狼十分烦躁的双手插入头发中一顿蹂躏。
厨房里正忙碌的柚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立马探出头。
探出头的一瞬间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经快要炸毛的许祈，她赶忙端出来一个月白色的小盘子，轻轻的放在了许祈的面前。
盘子上放了两个被切了三分之一的橙子，里面充盈着软软的鸡蛋羹。
许祈一抬头，就看到了柚子亮亮的眼睛，像是被雪洗过的天空。
她给许祈递了一个勺子，和他解释：“先生你先尝尝这个，这个是橙子蒸蛋，很好吃的！”
许祈听着柚子充满笑意的声音，懒洋洋的坐起来接过勺子吃了起来。
因为是用橙子蒸的蛋，所以蛋羹有一股清新的橙香，又软又滑。
她伸手捂住他的耳朵，眉眼染笑。
“很好吃。”许祈好像有被取悦到，恢复了一些精神抬头看她。
柚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许祈，忍不住揉了揉某狼的乱发，连带着自己背后的卷发都愉悦的翘了翘，这才又回到了厨房。
被安抚的许祈眸光微暗，偏过头啧了一声。
许祈吃好后在客厅里懒散的走着，之前没注意到，墙上贴了很多照片，彩虹、云朵、雨幕、玫瑰……
小姑娘都是喜欢这些的吗？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偷偷在小本本上记好），许祈看了看厨房中正在忙碌的柚子，眼神暗了暗，弯唇笑着走进厨房里，盯着小姑娘。
柚子正在厨房里切着火腿，一脸迷茫的看着突然站在身旁的许祈。
“怎么了，先生？”
许祈：“没什么。”
说完许祈直接搬了一个凳子，十分无赖的跨坐在上面，两眼放光的盯着柚子，就像是一匹盯着肥羊的狼。
很野。
她忍不住偷笑。
她想，她的许先生饿了。
别急，我的先生，我很快就弄好了。
……
柚子的厨艺出奇的好。吃饱后的许祈一脸餍足的后仰在椅子上，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些什么。
“妞，喜欢出去玩？”
柚子歪头：“嗯？”
柚子正准备进厨房洗碗，不明所以的看向许祈，表情有些呆滞。
许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单手又把柚子按回了椅子上。
她随着先生修长的指尖看向了墙上的照片。
柚子瞬间了然，有些害羞的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很好看。”
许祈没有说话，只是走进了厨房。
某只柚呆呆的：“先生？”
许祈：“嗯。”
许祈困倦的挽起袖子，开始刷碗，浑身透露着疏懒随意的气息。
水流冲刷碗碟的声音里，许祈腕间刺青随肌肉起伏游动。
他手腕处的阴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沾染了水渍的刺青，愈发鲜亮。虽然这么形容不太好，显得她格外不正经，又或许是她本身真的不太正经，但，真的很性感。
她想吻……
她想吻许祈的刺青。
被自己想法吓到的某只柚连忙问：“先生需要柚子帮忙吗？”
许祈撩起眼皮，依旧懒洋洋的：“你休息。”
……
坐在地毯上安心当小米虫的柚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坏心眼的看向了厨房里正忙碌的许祈。
他的身上还穿着她父亲之前的睡衣，竟意外的合身。简单干净的白色套装，衬得许祈本就出色的面容愈发清冷。
“先生叫柚子‘妞’，是因为柚子不好看吗？”
许祈抬头：“？”
柚子纠结的蹙眉：“丑+女，不就是妞吗？”
许祈：“……”
很好，成功把先生搞无语了！
……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外面又放了多少轮鞭炮，许祈收拾好了一切。
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看起了星际宝贝，还很应景的拉上了窗帘，把世界隔绝在外。
柚子的头发松散开来，她有些累了，忍不住往许祈的方向挪了挪。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小心翼翼的往过挪了挪。
明明是大年初一，学校的贴吧却不甘寂寞的又钻了出来，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狠狠地火了一把。
当然，主角全是她。
【#女变态似有心理疾病#】
【#家境优越就可以肆意妄为#】
【#女变态还曾霸凌同班同学#】
……
柚子头疼的刷着这些帖子。越说越离谱了，她怎么从女变态升级为家境优渥、有心理问题还霸凌同学的女变态了？
许祈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姑娘，低声问：“怎么了？”
柚子举起手机给他看。
照片上柚子拖着一根粉色的棒球棒吃力的往外走。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顶端那六个大字以外。
【女变态行凶后】
柚子晃动的手机屏幕映出许祈骤然紧缩的瞳孔。
少女举着棒球棒的剪影被恶意字幕撕扯成碎片，鲜红的“女变态行凶后”六个字像卡在喉管的鱼刺，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刺进许祈胸膛。
柚子张牙舞爪道：“先生，其实柚子是变态。”
空气突然凝结成锋利的冰棱。
他晦暗的盯着那些标着红字的照片，表情阴郁，没有理会一旁正在恶搞的柚子。
那些像是血渍一样鲜红的字扎了他的眼。
“怎么回事？”
许祈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门轴，每个字都碾过喉咙里的血痂。
气压一瞬间低了起来。
柚子攥紧手指局促的解释：“就是因为我总是拿着危险的物品进入校园，所以，所以被误会了……”
她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弱。
许祈的声音极冷：“所以这么难听？”
他看过了，那些照片的角度不止是偷拍，还有很多是监控的视角。如果没有人刻意组织煽动的话，那些肮脏的字眼又怎么会出现？
“其实是因为柚子最近回家的路上……总感觉有人跟踪，所以，所以我才带了许多危险的东西……”
柚子轻轻靠在许祈的肩头，小声说：“许是吓到她们了吧。”
“但其实我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柚子在自己吓自己……”
……
她曾经问过江沅，如果有人一直跟在你的身后，却什么都不做，是为了什么？
江沅问她：“你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
她没有见过。
薛定谔的跟踪者。
昏暗的光线下，只有电视亮着刺眼的光。
许祈僵硬的挺直腰板，嗓音发颤：“不会了。”
柚子：“什么不会了？”
许祈垂眸，“不会了。”
她不明白许祈在说什么，只是依赖的蹭了蹭他的肩头。
她不在乎外面的声音，只要先生不嫌弃她就好。毕竟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她已经分不清生病的是谁了。
她可能病了。
才会想象有个人跟着她。
可那根粉色的棒球棒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她一直觉得病的不是她。
许祈低头：“……”
可是她没想到许祈的反应会这么大。
许祈难忍的抱头，像是很痛苦一样浑身颤抖，整个人缩成一团。
“先生？先生？”
他听得真切。
可他说不出话来。
柚子不知道，在她焦急的呼喊声中，少年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煎熬。
还有深不见底的愧疚。
如影随形。
……
不知过了多久，云淡风轻。
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起刚才。
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柚子只觉许祈是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自责。
电视屏里的夏威夷小姑娘哭得伤心，柚子揉了揉眼睛，小声问许祈：“先生，你也会让我哭的这么惨吗？”
少女的声音像被海水泡发的棉絮。
悲伤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她也忍不住变得矫情了起来。
其实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心疼，她心疼许祈。她的先生，刚刚如此难过，她也忍不住难过。
许祈看着旁边乖乖坐着的小姑娘，眼底晦涩不明，指节深深陷入地毯里。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伸手一把将柚子抱到自己面前，圈在了自己怀里。
许祈缓缓低头。
明明被圈起来的是柚子，可像困兽的却是许祈。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明明电视机的声音依旧吵闹，明明窗外的喧嚣仍在继续，可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柚子不敢乱动。许祈从后面抱着她，像一只小兽一样将头靠在她的一侧肩膀上，蹭来蹭去，很痒。
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柚子清晰的感觉到了颈边许祈温热的呼吸。
突然爆发的喘息让柚子浑身紧绷。许祈凑到柚子耳边，犬齿恶劣的碾过她脆弱的耳垂，舔了舔，轻笑道：“会的。”
“在床上。”
明明许祈是笑着的，还肆意的说着不着调的粗话，柚子却感觉到了莫名的悲伤。
为什么会如此悲伤呢？
她不想许祈不开心，
一点也不想。
在昏暗的光线下，许祈的嘴角勾起一抹痛苦的笑意，仿佛是下定了某种不堪的决心。
仿佛……真的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漫不经心的低头咬住了小姑娘的发带。
又色又欲。
有些湿漉漉的双眸却挣扎又绝望。
会被讨厌吧。
一瞬间柚子微卷的长发散开，占满了许祈黯淡的毫无生气的视线。
讨厌我吧。
眼底越发阴郁了起来，眼尾扬起，在叫嚣着什么，却虚张声势的有些可悲。
他松开了柚子的发带，散漫的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
柚子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得更厉害了。
许祈将他微凉的的手伸进了柚子的衣服里，掐着她的软腰将她抱到了自己的的左腿上。
柚子看不到的背后，许祈的自我厌恶糟糕的就快要藏不住了。翻涌而上的情绪暗流，像是在悲鸣，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哀嚎。
讨厌我吧。
他像个溺水者，缓缓下落。
柚子终于看清了许祈，男孩一边的嘴角勾起，笑得肆意，发尾的银色亮得令她浑身发烫。
漆黑的眸中是遮不住的压抑。
停不下来的酸雨，浇灌着他的暗河，咕嘟咕嘟的泛着涩意。
柚子定定的看着许祈。
先生……真的在哭。
她忍不住伸手抚上许祈的脸。明明自己已经泪水涟涟，却仍然温柔的朝许祈笑着，带着安抚。
不要哭，许祈。
许祈只是僵硬了一瞬，又换了一副表情。
“吓着了？”
他微眯着眼看着自己腿上不停颤抖的小姑娘，唇角翘起，恶劣的轻轻抚摸着那一手就能握住的纤腰，连手指都兴奋的染上了情欲。
和昨晚的轻咬不同，许祈的所有动作都透着轻佻，就好像他笃定这种行为会受到她的厌弃。
在故意做着不受人喜欢的事情。
许祈，
别哭……
柚子不敢乱动，软软的呜咽：“没……没有。”
许祈笑了，用一只手挡住了小姑娘的双眼。
柚子最后的视线，是许祈手腕处露出的那一片张狂的刺青。
“柚子，别抖。”
柚子委屈道：“许……许先生，别……乱动，好痒。”
许祈暗骂。
他疯的彻底。
他不敢让柚子看他，他现在满眼欲望，丑陋又不堪。
许祈舔了舔嘴角，收起了可怕的想法，慢慢放下了挡在柚子眼睛上的右手。
结束了。
无力的放下，像是等待终审的囚徒。
许久没有动静……
难以置信的睁眼。
“不……推开吗？”
许祈的声音克制又嘶哑，带着自厌的苦味。
柚子忍不住抱住他，眼底湿湿的，明显是哭过。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但她看见了许祈布满哀伤的眸，听见了许祈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
许祈苦涩的笑了。
他等不到柚子推开他了。
他进行不下去了。
根本无法再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他做不到。
许祈松开了她，轻轻的将怀里的小姑娘抱回到地毯上。
“柚子，别哭，我错了。”许祈用袖口胡乱擦拭她的脸。
内心根本不想让柚子厌弃，本来想好的令人唾弃的台词最终也变成了软弱的自贬，连他亲手递出去的尖刃被小姑娘红着眼固执的扔掉。
“别哭……”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
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所以，别哭了。
不值得。
所以现在，可以扔下我了吗？
像是陷入了愧疚的漩涡，许祈的眼神变得空洞，只能无助的低喃。
柚子看出来了，她的先生，一直都没好。
许祈不知道，
她的悲伤，
源自心脏抑制不住的抽痛。
……
而她的眼泪，
是对爱人绝对的心疼。
……
像是被撕裂了所有伪装，没有再坚持，许祈笑的勉强。周身的负能量顷刻溢了出来，海啸一般蔓延。
柚子急忙上前，伸出自己的双手抱住了许祈，虔诚的吻上了他脖颈上的鬼怪。
晶莹的泪水落到了许祈的脖子上，让他不能动弹。
许祈宛如被钉在了原地。
那片鬼怪之上，是她的神明。
许祈听见他的小姑娘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解释：“对……对不起，先生，柚子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太紧张了……忍不住……我没有……没有想哭……你别自责，我不是故意的……”
“是第一次……因为是第一次…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才对……我喜……喜欢你……你怎样我都喜欢的……不用道歉的……我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不会这样了……”
她哭着说：“你不要不开心。”
许祈愣住了。
我喜欢你，
你怎样我都喜欢。
柚子掉着眼泪，着急的看着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的许祈，哭得更凶了。
她根本不难过，一点都不想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好像被打开了什么阀门，不要命一样往外流。
她根本就不难过，可她见不得许祈难过。
手足无措的柚子混乱的说着这一切，想要笨拙的解释，可身体却怎么也跟不上她的意识。
我这么没用，
先生不会讨厌我吧。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大声了。
许祈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小姑娘，心里闷闷的，密密麻麻的酸胀的痛。他的小姑娘太乖了。
喉咙中溢出自嘲的轻笑：“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受此偏爱。
许祈轻叹了口气，单手勾住她的细腰轻轻一提，小姑娘稳稳的落入他的怀抱里。
她跨坐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搭着他的肩。
“柚子，别哭。”
抽泣声慢慢变小了，柚子的小脸在他的肩膀上蹭着，眼里雾气腾腾，但却满是纵容。
“……好。”
……
先生，你知道吗？
我想与你去看苏州的文藤，金陵城的梧桐，苏格兰的晚霞和西伯利亚的明眸；
我想与你去看银色的沙滩，洁白的冰川，红色的杉树林还有粉色的花岗岩山；
我想去云海处荡一次秋千，我想去森林看青鸟飞过天空；
但我最想的，
是与先生你。
……
昏暗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隔断了绝大部分光，只有窗外隐隐绰绰的暖光晕染到窗帘上，给周遭增添了一抹亮色。
不知是什么时间，地毯上的两人还在安稳的睡着。
没有枕头，柚子侧脸躺在许祈胳膊上的刺青上，呼吸清浅，面容恬净，睡得香甜。
浅灰色的薄毯之下，她整个人被许祈从背后抱着。许祈虽然看着清冷瘦削，但没有人会觉得他羸弱，相反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少年清爽的白衣之下，身材修长，体型匀称，腰身紧实有力，薄肌线条流畅，极富侵略感。
而他怀里的女孩儿纤柔窈窕，凹凸有致，腰细，身软，贴在自己温热的胸膛里。两人的体型差明显，却无比的契合，安全感将他怀中的女孩儿整个笼罩起来。
两人身上只盖着一层薄毯。
其实中途柚子醒来过一次，腰间仍是许祈的大手，只不过隔了一层毛毯。她像毛毛虫一样被裹在了毯子里，整个人动弹不得。
整个屋子很暗，没有光线渗进来，黑漆漆的像是浓墨。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在意识到背后的许祈什么都没盖之后，某只柚不老实的咕蛹着，但在臀上传来轻微的痛感之后瞬间停下了动作！
羞耻感让她瞬间半醒！
“呜……”
“乖一点。”困倦的声音响起。
她被迷蒙状态下的许祈打了。
不疼，
却无比……羞耻。
柚子红着脸想转身，但许祈温热的手搭在软腰处，带着禁锢，动弹不得。
“先生……一起盖。”
还没睡醒的许祈阖着眼，鸦羽般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将头埋在小姑娘的颈窝里，嗅着独属于柚子的气息，眉眼舒展，缱绻温柔。
虽然还没清醒，但许祈还是下意识的听从小姑娘的话，解开毛毯整个身子钻了进去。
好软。
眼皮轻颤，下意识的环住那纤软的腰肢往后撞，直到紧紧贴合，许祈才收紧了动作。
还没来得及羞涩，安全感便再次席卷全身。困意上涌，她乖巧的合上眼，只是手掌尝试着向上探去。
白皙的小手刚一触碰到骨节分明的大手，就被强势的扣下，泛着热意的指尖，缠绵的穿过指缝，最终十指紧扣。
屋外灯火通明，烟火流银，满城喧嚣。
屋内两人仿佛与世隔绝，完全贴合在一起，呼吸交融，安然睡去。
【柚子的小本本】
春天和爱情一起来了。
……
当晨光穿透云层时，许祈在柚子熟睡的脸颊上落下轻吻。地毯上的手机亮起新消息提醒，贴吧论坛上的污言秽语已被系统清理。
他小心地将少女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拂过她颈侧未愈的咬痕，那里正跳动着与他相同的脉搏。
再次安然入睡。
……
不知什么时间。
“是的我看见到处是阳光……”
“……”
手机响了。
还没等柚子反应，那吵闹的源头就被许祈扔到了一边。
“先生，电话……”
被禁锢的柚子揉了揉眼，软软的开口。
“不管它。”
“是汤圆的电话。”
少女的声线带着晨雾般的朦胧。
这个铃声，是她给许祈和江沅设置的专属铃声。
如若不是听出来了是江沅，她根本不想睁眼。只想赖在先生怀里怎么破！天知道许祈的怀抱有多舒服！舒服的她只想吐泡泡啊啊啊啊！
许祈用虎口卡住她下颌，迫使她仰头承接自己尚未清醒的凝视。这个动作曾让无数人颤栗，此刻却只激起柚子杏眸的笑意。
她伸出舌尖舔他腕骨间的刺青。
被轻易安抚好的少年乖乖捞起地毯上的手机送到小姑娘的耳边。
柚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眼温柔，“先生，放柚子去接电话啦。”
腰间的禁锢蓦的被加重。
“会吵到先生的。”
“不会。”好像被成功顺毛了一样，禁锢缓缓放松。
柚子这才接通了电话。
“大柚子，新年快乐。”
江沅的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哑哑的。
柚子抿嘴，轻声问：“汤圆，新年快乐，你还在老家过年吗？”
“没有……”
“我在城区……”
……
等柚子挂了电话，许祈已经醒了，懒懒的把玩着她的头发，全然没有起床气的样子。
“怎么了？”嗓音低沉又慵懒。
柚子呆呆的转过身看向许祈，“先生，你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叫冯渊的男孩吗？”
“嗯。”
“汤圆说……”
“汤圆说，她现在在冯渊的墓前……”
……
黛京云中树葬公墓。
许祈牵着柚子顺着江沅发的定位赶到时，江沅正望着一棵柏树发呆。
那棵柏树在寒风中萧瑟，枝干上未化的残雪像凝固的泪痕。
柚子刚一从许祈身后探出头，就看见了站在江沅旁边的程嘉承。
程嘉承很高，身材修长，长得很好看，一笑起来就会有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出来。
清异秀出，美好而不俗。
“汤圆……”柚子唤了江沅一句，走过去握住了江沅的手。
程嘉承看着漫不经心走来的许祈，斜飞的眉毛下，眼睛瞬间变得锐利。
“是你。”
许祈半敛着眼，混不在意的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视线毫不掩饰的又移到了柚子身上。
“大柚子，你来了。”
江沅的眼神还是有些涣散，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汤圆……冯渊被……生态葬了？”
江沅低头：“……嗯，这棵柏树就是。”
“他们用树葬申请了贫困补助。”江沅的指甲陷入掌心：“冯渊的骨灰盒甚至没有描金，殡仪馆用马克笔在塑料盒上写了编号——B-17。”
柚子：“……”
柚子的胃部止不住的翻涌，她想起生物书上写的分解者，原来人类的体面在利益面前，脆弱地不如一只蝉蜕。
江沅的眼神很悲伤，盛满了无限的悲情。她缓缓开口，有些哽咽的说：“我就是不明白……”
“冯渊到最后仍寄希望于他的父母，他明明都求过他的父母了，他都毫无尊严的乞求了，他们还要他怎么样？”
“直到最后，他的父母还只是想着拿他的死赚钱，明明是他们亲手害死了冯渊！”
江沅的情绪突然失控，跌坐在地上用双手无助的捂住了脸。
“冯渊的哥哥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让我动作干净点，别不要脸的插手他们的家事……”
柚子蹲在地上，紧抿唇角，像往常一样，伸出双手环抱住了江沅。
“汤圆，别怕。”
不远处的许祈伸出手指按压了一下眉心，暗骂了一声。
……
最后，江沅被程嘉承带走了。
柚子拽着许祈的袖口跟在他的后面，沿着他的脚印一步又一步，走得很慢。
许祈纵容着她的行为，步伐也随之放缓。
柚子垂下眼帘：“先生，我没有想到冯渊会被树葬……”
许祈含着烟，轻烟之下面容清冷，神色依旧冷淡。
“补贴1000块。”
“真TM的高尚。”
他的袖口被拽得更紧。
……
冯渊的父母选择树葬冯渊，根本不是为了让逝者回归自然，他们只是想要那额外的1000块。
向黛京一中持续要钱还不够，他们要榨干冯渊的最后一丝价值。
然后，一丝不挂。
在一中门口，画着精致的妆容，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的儿子没了，不断哭喊，却也没有见到眼泪流出。
而他的父亲，也只是会说：“我的儿子就值这么点钱吗？”
冯渊在戒T所所受的非人的虐待，出来后满身的伤痕，他们视若罔闻，用失望的眼神变本加厉。
不断积深，不断积深。
那不是病。
他明明说过很多次了，但从来都没有人听他讲话，可悲的是，对方，那个男生，也从来没有站出来过。
最后，他掉下了深渊。
和他的名字一样。
……
春节过后，很快高三的学生就重回了课堂。
在一阵鸡飞狗跳的借鉴作业、生抢作业、鬼画符作业、补不完表示忘带作业的混乱之后，终于开始了第一堂课。
第一堂是地理课，讲课的是隔壁10班的班主任钱泓辛老师。
钱老师大约40多岁的年龄，身材有些发福，戴着厚厚的眼镜片，他上课从来不带书，在学校有些地位，是出了名的严厉。
柚子无心听课，视野里她的前座空荡荡的。
将视线转向窗外，外面黑乎乎的令她出神，漆黑中亮起的惨白灯光，一点都不美。
“报……报告。”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在门外响起。
是林晚禾，她迟到了。
钱泓辛没有理会门外的声音，甚至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继续讲着他那枯燥乏味的课程。
空气中满是压抑，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柚子用笔尖戳着试卷，一下又一下，直到试卷千疮百孔。
钱泓辛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啸，林晚禾站在教室门口，像株被暴雨打湿的铃兰。
很快，门外又响起了林晚禾局促的声音，林晚禾声音颤抖着又喊了一句：“报……报告。”
讲台上的钱泓辛瞬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皱起的眉毛仿佛能够挤死蟑螂，喊了一句：“进来。”
门被推开了，吱呀吱呀破败的门后，是林晚禾垂下的头与苍白的脸。
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还没等林晚禾回座位上坐好，钱老师就又讽刺的说了一句：“上学期就是你经常迟到，学习差也就算了，还频频迟到！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像是没有听到钱泓辛的话一般，林晚禾只顾着低头往里走。
林晚禾默不作声的走过来时，柚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清晰的看到了女孩儿长发遮挡下的泪痕与乌青。
那截脖颈上留着完整的指印——成年人尺寸的，拇指压痕在喉结位置。
是如此明显，却无人在意。
……
“铃————”
“汤圆，你知道林晚禾吗？”柚子盯着坐在角落里默默吃午饭的林晚禾，好奇的问江沅。
江沅过完年后好像瘦了一些，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江沅抬起眼皮看了看柚子，想了想：“那个姑娘啊，从上学期开始好像就一直在被人欺负，也不知道为什么。”
柚子：“……”
恶心的校园暴力。
她说不出话来。
因为她现在处于舆论的中心，自顾不暇。
江沅推开餐盒，八卦的凑上去：“不说这个，大柚子，那天站在你旁边的帅哥是谁啊？”
帅哥？
许先生吗？
江沅惊叹出声：“长的也太帅了吧！”
柚子放下筷子，软绵绵的说：“是柚子的男朋友。”
她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超喜欢他的。”
男朋友。
这个认知让江沅彻底沸腾。
谁能想到那个平时像木头一样的人竟然也会开窍，还是在高三这种节骨眼上。
枯木会逢春，铁树也会开花。
江沅瞪大眼睛兴奋的喊：“大柚子你脱单了！你怎么突然想谈恋爱了？”
“我还以为你网恋是闹着玩的！”
柚子低下头轻声说：“不是我想谈恋爱。”
“啊？”
江沅愣在座位上。
柚子抬头的看向诧异的江沅，神色淡淡的，语气却前所未有的真诚。
她没有告诉江沅，昨天她看到有人在冬日里贩卖风筝。
柚子呢喃道：“是先生来了。”
遇到他之前，我从来没有恋爱的想法。
但许祈来了。
所以，春天和爱情一起来了。
江沅一时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
“汤圆，你是怎么知道林晚禾被欺负的？”
“程嘉承之前和我提过。”
说起程嘉承，江沅明显打起了精神，连眼睛都变得有神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叫做程嘉承的男孩究竟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让江沅这么念念不忘。
从初中开始江沅就喜欢程嘉承。
江沅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他们之间那份畸形的关系，江沅知道程嘉承的所有喜好，江沅也知道程嘉承只喜欢长相漂亮的女生。
而她从来不是那个长相漂亮的女生。
那种感觉就像你等了一年只是为了看那转瞬即逝的流星，可你不幸的眨眼了，只能呆愣的杵在原地，绝望又无可奈何。
江沅知道程嘉承的每一任女友，而柚子只知道程嘉承身边的女生换了又换而已。
食堂门口传来了一声骚动，柚子抬眸，不巧，是程嘉承和他的现任女友。
当程嘉承携着新任女友穿过食堂，江沅的瞳孔发生着奇异的坍塌。
那个一笑起来有虎牙，如晨曦一样美好的男生背地里换女朋友却像换衣服一样，令人难以想象。
江沅眼里的光明显黯淡了下去，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
“大柚子，今天程嘉承给这个女的送了一大束花，是我……最喜欢的桔梗。”
江沅有些哽咽：“他怎么能送别人桔梗呢？”
什么都可以，不能是桔梗。
“汤圆，你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呢？”
“我也不知道，就跟上瘾了一样。”
柚子看见江沅用一只手托着脸，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与深情，好看的不可思议。
江沅说，有些人是注定要遇到的。
江沅说，他的灵魂滚烫，她爱他。
可很明显这份爱，很难说出口。
……
天空慢慢变得昏暗，直到最后一道光芒消散，彻底沉入黑夜。
高三的学生总是在黑暗中慌忙的起床上学，在黑暗中收拾好一切匆忙的离校。
他们在熬，熬过黑暗，等待黎明。
晚自习上完后，柚子前面的座位依旧空荡荡的。回去的路上她看见有人神色奇怪，围在校门口不知在议论什么。
“知道吗，那个女的现在还在老师办公室里。”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下午亲眼看到的，那个女的进去了，就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没出来。”
“我的天，玩的这么大吗，她图什么呀她？”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个好东西。”
“活该她被打，这么不要脸呢怎么。”
“她还说她是自愿的。”
“真恶心。”
柚子冷漠的经过，如往常一样，眼底像一滩死水，看不见情绪。
背后的那些人依旧在那里张牙舞爪，以为自己有多正义。
可笑。
……
刚出校门，不好的情绪在看到靠在马路对面路灯下的身影之后，顷刻消融在风中。
人海茫茫，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就好像时间咻的一下静止，所有的背景全部虚化。
她的世界只容得下他。
少年慵懒的靠在路灯，正阖着眼，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脚边散落着几个零星的烟头。
想来已经站了许久。
柚子立刻轻快的跑了过去，眼含笑意的和他打招呼。
“先生！”
许祈懒散的抬了抬眼，不太清醒的揉了揉小姑娘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