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萧唐果是小说《打造最强景区，神话照进现实》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懒猫不想动窝窝写的一款都市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打造最强景区，神话照进现实》的章节内容
【这本超好看超好看超好看！！加书架加书架加书架！！！】
栖凤山景区办公室。
逼仄的办公室里，烟灰缸塞满了烟头。
“小楚总，这是今天的催款单。”
“电力局说再不给钱，明天就拉闸。”
楚萧正捏着一截燃尽的烟头发呆。
听见这话，他抬起眼皮，手指在桌面上划拉两下，似乎想找个地方摁灭，最终还是扔进已经堆满了的烟灰缸里。
“知道了。”
他声音沙哑，头也没抬。
穿着干练的短发女人站在原地没动。
她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小楚总……景区账上真没钱了？”
“您倒是给句准话，我这儿也好跟催款的人回话。”
楚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赵姐，你先出去吧。”
女人嘴唇嗫喏几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转身时，她又停下脚步。
“小楚总，不是我说您，老楚总在的时候，景区多红火……”
“现在……”
女人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带上门走了。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沉寂。
只有老旧电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楚萧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靠在办公椅上。
一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地球上一个普通的传媒公司小老板，
结果一觉醒来就穿越到这个平行时空，成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四学生，
还接手了一个已经濒临破产的破烂景区，负债——一千万！
根据他这一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化发展跟地球很相似。
直播短视频高度普及，文旅产业也卷出了新高度。
各大景区争奇斗艳，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
栖凤山景区，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设施破旧，项目老套，早已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而隔壁市的文旅集团，早就对这块风水宝地虎视眈眈。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
要么，景区破产清算，他背上巨额债务。
要么，景区被隔壁市的四海文旅集团低价收购，他拿着一笔遣散费滚蛋。
无论哪条路，都让人感到无比憋屈。
楚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手滑开手机，屏幕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各大景区的宣传。
什么“云海仙境”，“星空露营”，“古风穿越”
……各种新奇的玩法，层出不穷。
再看看自己这儿。
除了几棵老树，几间破屋，连个像样的宣传片都拿不出来！
楚萧慢慢起身，走到窗边。
空荡荡的售票厅里，只有赵娜一个人。
她弯着腰，拿着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验票机。
那台机器，早已停用很久了。
女人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楚萧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佝偻的背影。
他能感觉到，赵娜心里，一定很难受。
她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
很快，到了晚上，夜幕低垂，栖凤山静得只剩虫鸣。
楚萧沿着蜿蜒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曳，像一只迷途的萤火虫。
路边的草丛里，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夜行动物在觅食。
他巡视着这片即将失去的景区，心里五味杂陈。
快走到文创店时，一缕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这么晚了，谁还在里面？
楚萧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
文创店的角落里，唐果正趴在展柜上，手里拿着笔，一下一下地涂画着什么。
她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和平日里笑嘻嘻的样子判若两人。
楚萧推门进去，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唐果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看清是楚萧，她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小楚总，您怎么来了？”
“睡不着，出来转转。”楚萧的目光落在唐果面前的纸上，“你在画什么？”
唐果有些慌乱地想把纸盖住，却被楚萧按住了手。
“别挡，我看看。”
楚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唐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纸上，是用铅笔勾勒出的各种图案，线条凌乱，却充满了一种奇特的想象力。
最显眼的地方，写着几个大字——“景区复活计划”。
旁边，还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形，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楚萧拿起一张草图，上面画着一条蜿蜒的灯带，旁边标注着“山海经主题”。
灯带的造型，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异兽，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纸上跃然而出。
“这是你设计的？”楚萧问。
唐果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瞎画的。”
“瞎画？”楚萧挑了挑眉，“我看挺好。”
“好什么呀，”唐果苦笑，“景区都要没了，这些东西，画出来也没用。”
楚萧没有接话，继续翻看那些草图。
这些图案寥寥几笔，虽然看着简单粗糙，但却很有灵气。
唐果看了楚萧一眼，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
“我从小就喜欢《山海经》，一直想把里面的那些神兽，都做成实物。”
“以前，老楚总在的时候，也跟我提过，说想把景区，打造成一个山海经主题乐园。”
“可是……”唐果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老楚总走了，这个想法，也就搁置了……”
楚萧点点头，他走到一旁的货架前，随手拿起一个落满灰尘的泥塑摆件。
“这东西多久没卖出去过了？”楚萧问。
唐果咬了咬嘴唇，声音更低了：“大概……两年了吧。”
“两年。”楚萧掂了掂手里的泥塑，“这种东西，别说游客，就是白送给我，我都嫌占地方。”
他把泥塑放回原处，转过身，看着唐果，“可你画的这些，不一样。”
唐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小楚总，您的意思是……”
……
第二天，晨曦微露，栖凤山景区破旧的广场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那是老旧的石板路被风吹起的气息。
楚萧站在人群前，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昨晚熬夜写下的计划书。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几辆崭新的越野车，蛮横地冲进景区，在广场上扬起一阵尘土。
车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头发梳得油光锃亮，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哟，这是在开员工大会呢？”
年轻人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楚萧身上。
“你就是小楚总吧？久仰久仰。”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轻蔑。
楚萧眉头微皱，将来人上下打量。
“你是哪位？”
“忘了自我介绍了，”年轻人摘下墨镜，用衣角擦了擦，“我叫陆子枭，四海文旅的。”
他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说。
“听说栖凤山景区要破产了，我特地过来看看。”
陆子枭身后，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各种专业的设备。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景区里走动，对着各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这地方也太破了吧，连个像样的景观都没有。”
“就这还想跟我们四海文旅竞争？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个戴着眼镜的助理凑到陆子枭身边，小声问道。
“陆总，您看这地方，还有收购的价值吗？
陆子枭冷笑一声。
“价值？当然有。”
“至少，这块地皮还值点钱。”
他走到楚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楚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年轻，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破景区，留着也是个累赘。不如干脆点，卖给我们四海，你呢，也落得个清闲，多好。”
陆子枭身后的助理，立刻堆起职业化的笑容，附和道：
“就是就是，我们陆总可是诚意满满。只要小楚总您开个口，价钱方面，绝对让您满意到家！”
楚萧看着陆子枭，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
“如果我说……我不卖呢？”
陆子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楚萧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检测到宿主强烈的守护意志！】
【山河振兴系统激活中……】
楚萧一怔，随即眼神涌出一阵激荡。
山河振兴？系统！！
已经整整一年了！他的穿越者必备金手指，终于要来了吗……
【进度99%……激活成功！】
【开始扫描栖凤山景区……】
【扫描完成！】
几乎是瞬间，楚萧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他的视野里，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淡蓝色的光幕。
光幕上，栖凤山景区的3D模型纤毫毕现。
原本破败的景象，在光幕中被数据化的线条勾勒，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冷峻。
各个区域，被红、黄、绿三种颜色标注。
红色，代表严重问题区域。
黄色，代表中等问题区域。
绿色，代表良好区域。
楚萧的目光，落在了栖凤台的位置。
一片刺目的红色，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旁边，跳出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据：
【栖凤台：破损率73%】
【游客满意度：12%】
【近三年客流量：13人/年（平均）】
【差评关键词：破、旧、坑、无聊、浪费时间……】
模型下方，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检测到地下存在大规模唐代遗迹，具体信息扫描中……】
楚萧瞳孔微缩。
唐代遗迹？
栖凤山下，竟然埋藏着千年前的古迹？
……
“不卖？”
另一边，陆子枭掏了掏耳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就非得跟这堆破石头较劲？”
忽然，他随意挥了下手上的墨镜，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头问助理：
“对了，上次那个什么……风水大师怎么说来着？”
助理赶紧翻开笔记本：
“陆总，大师说，这栖凤山，再过几年，就彻底没戏了！龙脉都得被吸走！”
“哦对，龙脉！”陆子枭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小楚总，你听见没？龙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凑近楚萧，压低声音：
“到时候，你这栖凤山，可就真成‘稀粪山’了！哈哈哈……”
想到这儿，陆子枭不禁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助理也跟着尬笑了几声。
几分钟后，陆子枭终于笑够了，他猛地一挥手。
“不卖？行，有种！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我们走！”
四海文旅的网红团队立刻扛着镜头掠过楚萧，一些闲言碎语飘过……
“哟，还挺硬气！”
“这破地方，再过几天，怕是连草都长不出来了！”
“到时候，跪着求我们陆总收，陆总都不一定稀罕！”
面对这些冷嘲热讽，楚萧只是静静地站着。
有系统在手，他无所畏惧。
陆子枭走到车门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楚萧，意味深长地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四海文旅，最近打算在栖凤山附近，开发一个新的景区。”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楚萧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
可惜，他失望了，楚萧的脸上，古井无波。
“我们的新景区，名字就叫……‘赛凤山’！”
陆子枭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我们的‘赛凤山’，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景观有景观，要服务有服务，全面超越你这破地方！”
“到时候，你这栖凤山，就等着变成一片荒山野岭吧！”
说完，陆子枭得意地钻进车里。
引擎轰鸣，越野车队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尘土。
“呸，什么玩意儿！”老员工周叔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恨恨地骂。
“一群强盗！”年轻的保安小李捏紧拳头，指节发白。
楚萧站在原地，胸口起伏。
【叮！恭喜宿主，成功守护栖凤山景区，初步任务达成！】
【奖励：万界抽奖次数x1！】
系统清脆的提示音，让楚萧从激荡中抽离。
眼前，淡蓝色光幕骤然变幻，十二张鎏金卡牌缓缓展开，流光溢彩。
卡牌背面，雕刻着玄奥的纹路，隐隐透着神秘的气息。
楚萧屏住呼吸，伸手点向其中一张。
卡牌翻转，金光绽放。
【恭喜宿主，抽中“万象重塑券”！】
【万象重塑券】
【可在15天内将指定区域复原至历史峰值状态，材料损耗自动合理化。】
楚萧盯着“历史峰值”四个字，心跳如鼓。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在心中默念。
”系统，开始全景区扫描。“
【指令收到，扫描开始……】
【请等待……】
几分钟后，栖凤山景区的3D模型再次浮现。
一串串数据缓缓滑过……
【望月亭：破损率38%】
【游客评价：景色一般，亭子太破，凳子都坐不稳。】
楚萧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一线天：道路狭窄，存在安全隐患。】
【安全提示：雨季湿滑，易发生落石，建议封闭修缮。】
红色警示标志，在狭窄的山道上闪烁。
【百鸟园：设施陈旧，鸟类数量：7种（含本地麻雀）】
【游客留言：鸟呢？就几只麻雀？还不如我家小区！】
楚萧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鸟笼，几只羽毛黯淡的鸟儿瑟缩在角落。
【观星阁：木结构虫蛀率40%】
【维护建议：亟需专业除虫及木质结构加固。】
摇摇欲坠的观星阁，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东茶马古道遗址：地质层存在暗河侵蚀风险。】
【风险评估：高，可能导致大面积塌方。】
楚萧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栖凤山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扫描持续进行，直到……栖凤台。
【栖凤台：破损率73%……】
熟悉的红色，再次占据了屏幕。
突然，模型下方出现了一行新的信息：
【红外成像显示：栖凤台地下1.5米处，存在规整石砌结构。】
楚萧心头一震，石砌结构？
【数据分析中……】
【调取清代县志……】
【发现相关记载：乾隆年间《凤栖县志》载：“唐时烽燧台，位于县城东……坐标（X，Y）……”】
【坐标匹配中……】
【匹配结果：与当前栖凤台定位重合度96%！】
楚萧死死盯着屏幕，呼吸急促。唐时烽燧台！栖凤台下，竟然埋藏着一座唐代的烽燧台！
“周叔！”
周叔正收拾着地上的尘土，听到喊声，连忙跑过来。“小楚总，怎么了？”
“快，去把县志找出来，清代的！”楚萧的声音，有些颤抖。
“啊？县志？”周叔愣住，“那玩意儿，不是在县档案馆吗？”
“档案馆？”楚萧一拍脑门，“对，档案馆！”他转身就往外走。
“小楚总，你去哪儿？”周叔在身后喊。
“档案馆！”楚萧头也不回。
周叔愣在原地，挠了挠头。“这孩子，风风火火的，又咋了？”
县档案馆。
楚萧站在一排排书架前，有些茫然。
“请问，您需要找什么资料？”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轻声问。
“清代县志，关于栖凤山的。”楚萧急切地说。
“栖凤山？”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她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一列书目。
“找到了，清代县志，关于栖凤山的记载，主要在乾隆年间。”工作人员指着屏幕说，“您可以去那边查阅。”
楚萧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找到了几本厚厚的县志。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乾隆二十三年，栖凤山顶，唐时烽燧台遗址……”
楚萧喃喃自语，手指沿着文字移动。
“……其方位，东经……北纬……”
【叮！检测到历代修缮记录，是否导入？】
系统提示突兀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导入！”楚萧毫不犹豫。
【记录导入中……】
【进度99%……】
【数据导入完成！】
【正在生成栖凤台历史演变模拟……】
淡蓝色光幕上，栖凤台的3D模型，开始变化。
时间，仿佛在倒流。
光幕上，原本破败的栖凤台，一点点恢复。
断裂的飞檐，重新翘起。
倒塌的围墙，再次耸立。
最终，一座雄伟的烽燧台，出现在楚萧眼前。
烽燧台上，旌旗猎猎。
士兵们，手持长矛，严阵以待。
突然，烽燧台顶端，燃起熊熊烈焰。
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那画面，充满着历史的厚重感。
【模拟完成！】
【正在生成栖凤台全息复原图……】
系统光幕上，数据流再次涌动。
一张泛黄的古图，缓缓展开。
那图，精美绝伦。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小桥流水，曲径通幽。
图的中央，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拔地而起。
宫殿内，灯火通明。
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其中一幅画面，尤其引人注目。
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她身姿曼妙，舞姿优美。
周围，一群人围坐，或抚琴，或饮酒，或吟诗。
那画面，栩栩如生。
楚萧定睛一看。
这幅图卷，竟与传世名画《韩熙载夜宴图》有几分相似。
只是，图中的场景，更加宏大，更加奢华。
“这……”
楚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晨曦微露，栖凤山景区会议室。
楚萧站在电子屏前，手指轻敲桌面。
“今天，宣布一件事。”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电子屏上，赫然跳出几个大字：【栖凤山改造核心区需封闭施工，闭园时间预计30 天】。
“即日起，闭园。”楚萧斩钉截铁。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闭园？”
“30 天？这么久！”
“小楚总，这……”
老周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这栖凤台……真有那么严重？”
楚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笼罩在薄雾中的栖凤台。
“周叔，你在这儿工作多少年了？”
“算不清了，从退伍到现在，二十多年了吧。”
老周的声音低沉，带着岁月的沧桑。
“栖凤山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
“那您觉得，栖凤山下面，会有什么？”
楚萧转过身，目光灼灼。
老周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除了石头，还能有啥？”
楚萧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走到老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叔，接下来的巡逻任务就交给你了，通往栖凤山的栈道入口，全部封锁。”
“放心，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老周挺直腰杆，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赵娜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小楚总，闭园公告和游客补偿方案，我这边同步跟进。”
“嗯。”楚萧点头，“务必安抚好游客情绪，尤其是已经预定行程的。”
“明白。”赵娜应声，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
【紧急通知：因栖凤山景区升级改造，即日起暂停对外开放……】
一条条信息，迅速发送到每一位游客的手机上。
会议结束，楚萧独自来到栖凤山下。
昨日的喧嚣已然散去，只剩下空旷的山谷，和脚下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
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一块斑驳的石砖。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脉搏。
“郑师傅！”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
郑师傅，景区的老司机，正开着一辆满载建材的摆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驶来。
“小楚总，您瞧这路，再不修，怕是连摆渡车都上不来了。”
郑师傅跳下车，指着坑坑洼洼的路面，咧嘴一笑。
楚萧的目光，却落在了码头的木桩上。
原本粗壮的木桩，如今已是千疮百孔。
他走上前，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木屑纷飞。
木桩内部，竟然已经腐朽了大半。
楚眉头一皱。
“郑师傅，这木桩，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可不咋地，都糟成这样了，我都不敢往上踩。”郑师傅挠挠头。
“看来，原定的三天道路修缮，是不够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破败与衰落。
“郑师傅，通知施工队，扩大检修范围。”楚萧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整个景区，所有设施，全部排查！”
“啊？”郑师傅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全……全部？”
“对，全部！”楚萧的眼神，锐利如鹰，“栖凤山，要彻底变个样！”
说完，楚萧又踩了踩脚下石板，缝隙里钻出几根倔强的杂草。
这些石板，怕是也有些年头了，和这栖凤山一样，默默承受着岁月的侵蚀……
……
很快，郑师傅发动摆渡车，引擎突突作响，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小楚总，那我们先去哪儿？”郑师傅扯着嗓子问，生怕楚萧听不见。
听到郑师傅的问话，楚萧回过神来，指了指前方：
“先去售票亭。”
“得嘞！”
几分钟后，摆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前行，两侧的风景飞速后退。
两人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几个工人正挥舞着铁锤，卖力地拆除那座年久失修的售票亭。
“咣当！”
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头一颤。
一块墙皮剥落，露出光秃秃的水泥墙面，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下。
楚萧从摆渡车上跳下来，几个带着安全头盔的工人正忙着。
看到他，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打招呼：
“小楚总好！”
“小楚总，您怎么来了？”
楚萧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目光却落在了那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售票亭上。
“这…原来有块解说牌？”
楚萧指着那片光秃秃的墙面，问身旁的郑师傅。
郑师傅放下手中的扳手，走过来，顺着楚萧手指的方向看去，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嗨，小楚总您说那个啊，早没了！风吹日晒的，字都看不清了，前几年刮大风，直接给刮飞了，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就一直空在那儿。”
楚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
“郑师傅，你说，咱们景区，最缺的是什么？”
郑师傅一愣，挠挠头，憨憨一笑：“缺钱呗！有钱啥都好办！”
楚萧摇摇头，目光扫过那光秃秃的墙面，又落在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峦上。
“不，咱们缺的，是文化。”
“文化？”郑师傅更懵了，他一个开摆渡车的，哪懂什么文化不文化。
楚萧没解释，只是拿出手机，点开景区官网的游客评价页面。
他把手机递给郑师傅。
“您自己看看。”
郑师傅凑过去，眯着眼，一条一条地读着。
“没啥意思，就几块破石头。”
“除了爬山还是爬山，跟别的景区没啥区别。”
“导游跟背书一样，听得人昏昏欲睡。”
……
郑师傅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放下手机，嗫嚅道：“这……这帮游客，咋这么说话呢……”
楚萧收回手机，指尖在那几条差评上轻轻划过。
“不是游客说话难听，是咱们的东西，确实没意思。”
他蹲下身，指着一块刻有模糊诗句的石碑。
“郑师傅，您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知道这石碑上刻的是什么吗？”
郑师傅摇摇头。
楚萧拿出手机，对着石碑扫了扫。
屏幕上，一片空白。
“搜不到。”
他抬起头，看着郑师傅，语气沉重。
“连个典故都没有，游客来了，看什么？听什么？”
郑师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萧站起身，又走到售票亭附近那家冷清的文创店前。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货架上堆满了积灰的“栖凤山传说”手册。
他推门进去，拿起一本，随手翻开。
“这上面的年代，都印错了。”
他把手册递给跟过来的郑师傅。
郑师傅接过来一看，脸“唰”地一下红了。
“这……这……”
楚萧叹了口气，走出文创店。
他望着远处的山峦，眼神坚定。
“郑师傅，通知下去，让所有员工，立刻到会议室集合。”
“啊？这……小楚总，您这是要……”
“我要给他们，讲讲栖凤山的故事。”
楚萧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真正的，栖凤山的故事。”
几分钟后，景区会议室。
景区的员工们陆陆续续地到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疑惑和茫然。
其中就有林小满，她是景区的讲解员，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此刻，正抱着一本厚厚的讲解词，站在角落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楚萧站在会议室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今天，不讲那些陈词滥调。”
他开门见山。
“我们，要重新认识栖凤山。”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小楚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小满偷偷地把讲解词往身后藏了藏。
她总觉得，今天的小楚总，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很快，楚萧走到一块白板前，拿起笔。
“从今天起，栖凤山，要有新的故事。”
他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栖凤山，涅槃重生！
“咳……”郑师傅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小楚总，这……涅槃重生，是啥意思？”
楚萧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疑惑的脸。
“从今天起，我们要讲一个全新的栖凤山故事。”
他顿了顿，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一个，真正属于栖凤山的故事。”
“小楚总，您是说，我们以前讲的，都是假的？”
人群中，年轻的保安小李忍不住问道。
楚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初夏的风，裹挟着山野的气息，涌入会议室。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你们，谁能告诉我，栖凤山，为什么叫栖凤山？”
楚萧转过身，目光灼灼，逼视着众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林小满张了张嘴，想说出那段她背过无数遍的讲解词，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突然意识到，那段干巴巴的文字，根本无法解答楚萧的问题。
“没人知道，对吧？”
楚萧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栖凤山。”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重重地敲了敲那几个字。
“今天，我就给你们讲讲，栖凤山的来历。”
楚萧放下笔，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
“唐高宗仪凤年间，左威卫将军薛讷，率部驻守陇右，于栖凤山驯养战马。”
“薛讷？”郑师傅眼睛一亮，“就是那个，两箭定天山的薛仁贵的儿子？”
“是他。”楚萧点点头，“那时候，栖凤山还是一片荒山野岭，人迹罕至。”
“某日，暴雨突至，电闪雷鸣。将士们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突然，有人惊呼，‘快看！’”
楚萧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仿佛那惊雷，就在耳边炸响。
“西南山巅，赤光流转。”
“一只五彩巨鸟，栖于苍梧之上，鸣声清越，穿云裂石！”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那只传说中的神鸟。
“薛讷，久经沙场，见多识广。”
“他定睛一看，那巨鸟，尾羽七色如焰，喙衔金枝。”
“这……不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丹凤吗？”
楚萧的语气，变得激昂起来。
“薛讷当即下令，全军卸甲，跪拜！”
“三日后，奇迹出现了。”
“山腰处，泉眼涌出，清澈甘冽。”
“战马饮了这泉水，原本受伤的，竟然都痊愈了！”
“薛讷大喜，认为这是天凤垂佑。他命工匠，在青石上刻下‘天凤垂佑’四个大字。”
“如今，那块残碑犹存，上面，还能看到爪痕，足有二寸深！”
楚萧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铿锵有力。
“这，就是栖凤山的来历！这，才是栖凤山真正的故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震撼了，包括林小满。
她从未听过如此生动、如此震撼的栖凤山传说。
“这个典故，寓意深刻。”楚萧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告诉我们，忠勇之人，必得天佑。也昭示着，大唐国运，昌隆鼎盛！”
“后世，更以‘见凤三德’来教化世人。”楚萧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哪三德？临危守正、遇难持节、沐恩思报！”
“这，才是栖凤山的精神内核！这，才是我们应该讲给游客听的故事！”
楚萧环顾四周，目光如炬。
“我们，不能再守着那些陈词滥调，那些错误百出的讲解词，那些毫无灵魂的纪念品！”
“我们要让游客知道，栖凤山，不仅仅是一座山。”
“更是一座承载着历史、文化和精神的圣地！”
“我们要让栖凤山，真正地，涅槃重生！”
“小楚总，那……具体怎么做？”
郑师傅挠挠头，有些茫然地问。
楚萧没直接回答，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红笔，
在那张写着“栖凤山，涅槃重生！”的旁边，重重画了三个圈。
“第一，”楚萧落笔，笔尖在板面上滑过，“开发‘铜凤令’剧本杀。”
会议室内，众人面面相觑，这词儿，新鲜。
林小满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讲解词，
她感觉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正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无力……
“剧本杀，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
保安小李举手，带着点儿兴奋，
“可这跟栖凤山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楚萧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把薛讷将军在栖凤山的故事，融入剧本杀。”
“线索，”楚萧用红笔点着白板，“藏在改造后的唐代街市里。”
“唐代街市？”郑师傅一愣，“咱们景区哪有那玩意儿？”
“没有，就造。”楚萧说得干脆，“把文创店那一片，全部推倒，重来。”
“推……推倒？”郑师傅声音发颤，那可是他一手管起来的，虽说生意不景气，可……
“不止推倒，”楚萧语气更重，“还要改。改成唐朝的风格，亭台楼阁，商铺酒肆，都给我照着唐朝的样子来。”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楚萧没理会，继续说：
“游客，拿着‘铜凤令’，在街市里找线索，解开谜题。”
“最终，找到天凤的秘密。”
“那……‘铜凤令’是啥？”
林小满忍不住问。
“道具。”楚萧言简意赅，“一种仿古的铜制令牌，上面，刻上跟栖凤山传说相关的图案和文字。”
“哦……”林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楚萧在白板上画下第二个圈，“设计夜游路线。”
“夜游？”郑师傅更迷糊了，“大晚上的，山上黑灯瞎火，有啥可游的？”
“我们要重现的，是薛讷将军密函中记载的‘凤栖九验’。”楚萧解释。
“凤栖九验？”这回，连林小满都瞪大了眼睛，她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对。”楚萧点头，“薛讷将军在给朝廷的密函中，详细记载了天凤栖息栖凤山时出现的九种奇异景象。”
“哪九种？”小李追问。
“具体的，我还在整理。”楚萧没有细说，“总之，我们要通过声、光、电等技术手段，在夜晚，把这九种景象，重现在游客面前。”
“声、光、电……”郑师傅喃喃自语，“这……这能行吗？”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楚萧语气坚定，“我们要让游客，在夜晚的栖凤山，感受到一种神秘、震撼的氛围。”
“第三，”楚萧画下最后一个圈，“让苏晓冉设计AR互动。”
人群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到！”苏晓冉应了一声，声音清脆。
“晓冉，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楚萧看着她：
“我们要利用AR技术，让游客在特定的古树上，看到虚拟的铜凤。”
“没问题。”苏晓冉爽快地答应，“不过，我需要一些素材。”
“素材我会提供。”楚萧说，“首周，我们要重点打造【戌时鸣凤】光影秀。”
他走到那块刻有“天凤垂佑”的残碑模型前：
“我们要用战鼓声效，配合投影，让这块残碑，在夜幕中【复原】成完整的凤鸟浮雕。”
“这……”
郑师傅张大了嘴巴。
“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试过才知道。”楚萧斩钉截铁地说。
他看向众人：
“各位，时间紧，任务重。”
“从今天起，我们要全力以赴，让栖凤山，脱胎换骨！”
“还有，”楚萧突然想起什么，“咱们得给那些差评的游客一个交代。”
“交代？”郑师傅一愣，“怎么交代？”
“我要亲自回复每一条差评。”楚萧拿起手机，“告诉他们，栖凤山，正在改变。”
苏晓冉凑过来，看着楚萧的手机屏幕：
“小楚总，我帮你一起回。”
林小满也鼓起勇气：
“我也来。”
“还有我！”
小李也举起了手。
会议室里，气氛热烈。
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
楚萧点开一条差评：
“这位游客说，栖凤山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他敲击着键盘，回复道：
“您好，感谢您的反馈。栖凤山的故事，远不止石头。”
“我们正在努力，让您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栖凤山。敬请期待！”
苏晓冉看着楚萧的回复，笑着说：
“小楚总，您这回复，有点官方啊。”
楚萧耸耸肩：
“没办法，先稳住他们。”
“等咱们的【铜凤令】一上线，【凤栖九验】一亮相，【戌时鸣凤】一开演，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说得对！”苏晓冉竖起大拇指，“到时候，让他们排队都来不及！”
林小满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她仿佛看到，栖凤山，真的要涅槃重生了。
“小楚总，”郑师傅突然开口，“那……那讲解词，还用改吗？”
楚萧转过头，看着郑师傅，微微一笑：“当然要改。我们要讲的，是真正的栖凤山的故事。”
他走到林小满面前，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那本厚厚的讲解词，翻开第一页。
“从这里开始，”楚萧指着讲解词上的第一句话，“全部重写。”
林小满忙不迭点头，心“怦怦”直跳，手心攥出了汗。
她忽然感觉手里的讲解词烫手，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恨不得立刻丢掉。
“不过讲解词的事，倒是不着急，眼下还有件更紧迫的事儿。”
楚萧抬起头，看向众人。
“唐朝集市的设计图得尽快定稿了，施工队那边催得紧。”
郑师傅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像块风干的橘子皮：
“小楚总，我……我们连画画都不会。”
“更别说设计什么图纸了……”
郑师傅愁得直搓手，这事儿，比登天还难。
“老郑说得对啊，”老周也忍不住开口，“小楚总，这唐朝集市的设计图，可不是画着玩儿的。”
“得有考究，有依据，还得有那味儿……”
“而且这……这时间也太紧了……”
老周平时负责景区维护，对古建筑也算了解一点，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这事儿有多难。
苏晓冉的鸭舌帽压得更低了，帽檐下的嘴唇紧紧抿着。
她擅长的是AR技术，对古建筑设计可是一窍不通。
保安小李挠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一句：
“要不……咱们上网搜搜？”
搜出来的东西，能用吗？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个主意。
“我知道，时间紧，任务重，大家心里都没底。”
楚萧开口，打破了沉默，“但是，我们没有退路了。”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唐朝集市”四个字旁边，
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然后又在圈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设计图，确实是个问题。”
楚萧顿了顿，环视四周，
“不过，谁说我们一定要自己设计了？”
“啊？”郑师傅一愣，“小楚总，您这是……啥意思？”
“难不成还能变出来？”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楚萧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一个历史智囊团！”
紧接着，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恭敬：
“沈老，您在古建修复方面是行家，这事儿，还得您出马。”
电话那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倨傲：
“小楚总，你终于想起我这把老骨头了。怎么，遇到难处了？”
“您是咱们栖凤山的定海神针。”楚萧连忙说，“复原唐代街市，非您不可。您不出手，谁能镇得住这帮‘妖魔鬼怪’？”
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伙儿都屏息凝神，听着楚萧打电话。
他们知道，能被楚萧称作“沈老”的人，肯定不简单。
“行吧，行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老在电话那头嘟囔着：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折腾。”
“你得给我配齐了人手，要什么资料，你都得给我备齐了！”
“您放心，一切都听您的！”
楚萧满口答应。
挂断电话，楚萧看向苏晓冉，神情严肃：
“晓冉，你跟沈老对接，技术支持和历史考证，两手都要抓，争取在三天内定稿唐朝市集的设计图。”
苏晓冉比了个“OK”的手势：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她心里松了口气，有专家出马，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
午后，阳光炽烈。
景区文创店旧址，已是一片瓦砾。
沈老拄着拐杖，站在废墟前，眉头紧锁。
他身旁，苏晓冉正操作着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唐代街市”的虚拟建模。
“小楚总，”沈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这……这不对。”
楚萧走上前：“沈老，您说。”
“这街市的风格，不对。”沈老指着屏幕上的建模，“你看这商铺，怎么都是西域毡帐的样子？”
苏晓冉解释：“这是根据网上现有的唐代街市资料，做的初步设计。”
沈老摇摇头：“不对，不对。栖凤山，不是一般的街市。”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这里，曾经是军器监别院！”
楚萧一愣：“军器监别院？”
“没错。”沈老指着不远处一块残碑，“那上面，有记载。”
他一字一顿地说，“军器监，掌管军械制造。别院，虽是分支，但规制，不能乱。”
苏晓冉有些疑惑：
“可是，唐代不是开放包容嘛，西域文化也很盛行啊。”
“盛行，不代表可以取代。”沈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军器监别院，必须有军事的肃穆感。”
楚萧看着沈老，又看看苏晓冉，一时有些犯难。
苏晓冉有些着急：
“沈老，我们不是要完全照搬历史，是要在历史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让游客有更好的体验。”
“艺术加工？”沈老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艺术加工，就能胡编乱造吗？就能把军器监别院，搞成西域的集市吗？”
楚萧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沈老，您别激动。”楚萧试图缓和气氛，“咱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沈老一甩袖子，“没什么好商量的！我是搞古建修复的，不是搞胡编乱造的！”
楚萧深吸一口气：“沈老，晓冉，咱们都冷静一下。”
他指着那块残碑，“这样，咱们先以这块残碑为核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沈老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
苏晓冉也沉默了，低头看着平板电脑。
阳光下，残碑上的字迹，模糊不清……
……
夜幕降临，文栖凤山县志库只剩下一盏孤灯，映照着一人的身影。
沈老戴着老花镜，在一排排落满灰尘的书架间穿梭。
他手指在一本本古籍的书脊上滑过，最终停在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上。
【栖凤山县志】。
沈老抽出书，轻轻掸去封面的灰尘，翻到一页，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目光越来越凝重。
“垂拱二年……敕令……”
沈老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征西域良匠……入军器监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原来如此……”
沈老合上书，快步走出县志库。
他要去档案室，那里或许有更详细的记载！
栖凤山档案室，老旧的木门虚掩着。
沈老推门而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他循着微弱的光线，走向房间深处。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在档案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东西。
“谁？”
沈老沉声问道。
那人转过身，正是楚萧。
这时，苏晓冉推门而入，看到两人都在，愣了一下：
“你们……”
楚萧和沈老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栖凤山，有西域匠营！”
“所以，我们之前的争论，其实都有道理。”楚萧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沈老坚持的，是军器监别院的规制。你想要的，是唐代开放包容的文化氛围。而栖凤山，恰恰是这两者的结合。”
苏晓冉低下头，平板电脑上是自己设计的“唐代街市”模型。
那是一个全新的“唐代街市”模型。
街道两侧，是典型的唐代建筑，飞檐斗拱，气势恢宏。但在一些细节上，巧妙地融入了西域元素。
商铺的招牌上，除了汉字，还有龟兹文。街道的角落里，摆放着胡旋舞的雕塑。
甚至，在街市的中心，还设计了一个小型的西域集市，售卖着各种香料、宝石和毛毡。
“这……”楚萧和沈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晓冉，你是怎么想到的？”楚萧问。
“我查阅了很多资料，也参考了沈老找到的县志。”苏晓冉解释。
“我想，真正的历史，应该是多元的，包容的。”
“军器监别院，虽然以军事为主，但也会有西域的匠人，有西域的文化。”
“好！好！”沈老连连点头，“这才是真正的栖凤山，这才是真正的唐代街市！”
……
夜晚，栖凤山景区办公室。
灯光有些刺眼，楚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把苏晓冉的设计图纸，一张张铺在桌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图纸逐一扫描，导入系统。
【扫描完成。】
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中回荡。
楚萧的目光，落在虚拟光幕上。
【自动修复功能已达激活阈值，是否开始修复？】
“修复！”
他声音有些沙哑，默念了一句。
【万象重塑券使用中……】
【目标区域锁定：栖凤台。】
【开始复原至历史峰值状态……】
【材料损耗自动合理化……】
【预计改造时间：30天】
楚萧的视线，从一行行跳动的信息上移开，转向了栖凤山3D模型。
只见光幕上，栖凤台原本只是一处孤零零的高台。
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
以栖凤台为中心，一条条石板路，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那些道路，曲折蜿蜒，纵横交错。
竟隐隐勾勒出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格局！
“这……”
楚萧瞳孔骤缩，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盛唐不夜城上线剩余：659:59:59】
巨大的倒计时，悬浮在屏幕中央，鲜红的数字，触目惊心。
第二天，晨曦微透，栖凤山顶的雾气还未散尽，稀薄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在景区办公室的窗台上。
楚萧合上文件夹，声音在略显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都清楚了吧？”
“楚总，”赵娜推了下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这唐朝市集的设计图，算是定稿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瞟过桌上那叠厚厚的设计图纸，心中略微打鼓。
昨天沈老和苏晓冉为了设计方案争执不下，她还以为这事儿还得拖一阵子，没想到楚总这么快就敲定了。
“对。”楚萧点头，“围挡今天就进场，开始施工。”
老周站在角落，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没出声。
“那……剧本杀的剧情，还有NPC的培训，这块谁负责？”林小满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的忐忑。
楚萧目光落在她身上：“小满，你来。文史资料这块，你上手快。”
“我？”林小满眼睛瞪得圆圆的，指着自己鼻子，声音都有些发颤，“可我……我没经验啊。”
“没经验就学。”楚萧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在座的各位，有谁是做过沉浸式景区的？”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
“所以，都一样。”楚萧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边学边做，快速迭代。”
“另外，我再强调一下，文创街区的灵魂是文化体验，剧本杀是核心抓手。”
“剧情要深度挖掘栖凤山的历史文化底蕴，既要引人入胜，又要尊重史实，绝对不能是粗制滥造的狗血桥段。”
“三天内拿出初稿，一周内完成最终剧本。明白吗？”
林小满感觉肩上沉甸甸的，她用力点点头：“明白！”
楚萧继续说：
“还有，关于员工培训也要同步进行。“
“除了招募一些专业演员之外，我们每个员工也都要扮演npc，要保证大家要能演、会说、懂历史，能带着游客瞬间入戏。”
“这项工作由赵娜负责跟进。”
阿布摩挲着手里的工具包，跃跃欲试：
“楚总，那两百个互动机关，交给我吧。”
“好。”楚萧看向苏晓冉，“晓冉，VR和虚拟投影技术联调，你来负责。”
“还有互动机关埋设这块，你要全力配合工程队和阿布，在半个月内完成所有机关的安装和调试。“
“记住，机关的趣味性和安全性是关键。机关效果要出彩，能让游客眼前一亮，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安全隐患。”
“特别是涉及到电力和机械的，必须反复测试，确保万无一失。”
苏晓冉点点头，没说话，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滑动，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精密的计算。
“唐果，”楚萧突然转向文创店的唐果，“NPC的服装，你有什么想法？”
“啊？”唐果正低头刷着手机，冷不丁被点名，吓了一跳，手机差点飞出去，“我？我能有什么想法……”
“大胆说。”楚萧鼓励道，“你是咱们这儿最年轻的，代表了游客的审美。”
唐果抬起头，眼神闪烁了几下，鼓起勇气：“我觉得……现在的NPC服装，太土了。”
“土？”老沈眉头一皱，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怎么个土法？”
“就是……太‘正’了。”唐果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不够‘潮’，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就那种，你懂吧，沈老？”
“胡闹！”老沈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戏服岂能乱改？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
楚萧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这样吧，咱们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
“比如，用料、配色、款式，都可以更时尚一些。”
“就像汉元素，不也挺火的嘛。”
老沈哼了一声，没说话，算是勉强同意了。
“还有，”韩冬突然插话，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我觉得，可以在景区里增加一些活的动物。”
“活的动物？”楚萧有些意外，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对，比如鹦鹉。”韩冬解释，“唐朝的时候，鹦鹉可是很受欢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养。”
“咱们弄几只来，绝对能吸引眼球。”
“鹦鹉？”
老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玩意儿，除了‘恭喜发财’，还会说啥？”
“别到时候满景区都是‘恭喜发财’，游客还以为咱们掉钱眼里了呢。”
“老周，你这就落伍了吧。”韩冬得意地笑了，“现在的鹦鹉，可聪明着呢，能跟人对话，还能表演节目。”
“真的假的？”老周明显不信，“你可别忽悠我。”
“不信你问楚总。”韩冬看向楚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楚萧点点头，觉得这个提议很有意思，“可以增加互动性，不过……”
“但是，”赵娜提出了担忧，“这动物的饲养、管理，还有安全问题，都得考虑。”
“万一鹦鹉飞走了，或者伤了人，可就麻烦了。”
“这些我来负责。”韩冬拍着胸脯保证，“保证不出问题。我以前在老家，就养过鸟，有经验。”
“行，那就这么定了。”楚萧一锤定音，“大家分头行动，一周后，我要看到初步的成果！”
“记住，咱们的目标是，把栖凤山打造成一个让游客来了就不想走，走了还想来的地方！”
……
晨曦斜斜刺入，将楚萧的影子拉得瘦长，投在铺满办公桌的栖凤山景区鸟瞰图上。
散会了。人去楼空，办公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拂过树叶的窸窣声。
楚萧指尖在鸟瞰图上一处处划过，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念头。
“嗡……”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萧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方启航”三个字。他眉头微蹙，接通了电话。
“喂？”
“楚萧，”方启航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浓浓的疲惫，“北京那家文旅公司松口了。”
楚萧握着手机，没出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们愿意给你开出那个数，”方启航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艳羡，“年薪比你爸当年还高两成。”
“哦。”楚萧淡淡应了一声。
“哦？”方启航拔高了声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多少人挤破头都拿不到的机会！”
“我知道。”楚萧说。
“你知道你还这副死样子？”方启航的语气变得急躁，“你到底在想什么？栖凤山那个破项目有什么好折腾的？一个快倒闭的景区，你砸再多钱进去也是打水漂！”
“那是我爸的心血。”楚萧声音低沉。
“心血？心血能当饭吃吗？”方启航冷笑，“你爸已经走了，人要往前看！你守着那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我没想有什么大出息。”
楚萧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笼罩在薄雾中的山峦。
“你……”方启航被噎了一下，语气软了下来，“楚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你是有真本事的，不应该困在这个小地方。”
“启航，谢谢你。”楚萧说，“但栖凤山，我必须做下去。”
“为什么？”方启航不解，“就为了一个念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不全是。”楚萧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张巨大的鸟瞰图上，“栖凤山，有它的价值。”
“价值？什么价值？就那几棵老树，几间破庙？”
方启航嗤之以鼻。
“你不懂。”楚萧摇了摇头。
“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
方启航的声音再次激动起来，
“楚萧，我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谢，我考虑好了。”
楚萧语气平静。
“行，行，行！”
方启航连说了三个“行”字，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到时候别后悔！”
电话被挂断，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楚萧放下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设计图纸，一张张翻看着。
“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楚萧的思绪。
“进。”
楚萧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赵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推了下眼镜：
“小楚总，这是新招的几个NPC演员的资料，您过目一下。”
楚萧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
“这几个人，形象气质还算符合，但……”
“但什么？”赵娜有些紧张。
“他们的眼神，”楚萧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没有‘戏’。”
赵娜凑近一看，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长相甜美，但眼神空洞。
“这……可能是因为刚来，还不适应吧。”赵娜解释道。
“不是不适应，”楚萧摇头，“是他们对这份工作，没有‘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赵娜愣了一下，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从楚萧嘴里听到。
“对，”楚萧放下文件，“我们要做的，是沉浸式景区，不是过家家。每一个NPC，都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唐朝人，要让游客相信，他们是真的穿越了。”
“可这……是不是太难了？”赵娜皱眉，“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吃得了这份苦？”
“难？”楚萧笑了，“难才好。容易的事，轮得到我们来做？”
赵娜没说话，她知道楚萧说得对。
“你去告诉他们，”楚萧的声音沉下来，“三天，我只给他们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如果他们不能让我看到‘戏’，那就卷铺盖走人。”
“好。”赵娜点头，转身离开。
“等等，”楚萧叫住她，“那个叫林佳佳的，你重点‘关照’一下。”
“林佳佳？”赵娜回忆了一下，“哦，是负责演流浪乐师的那个小姑娘吧？”
“对，”楚萧说，“她很有灵气，但缺了点‘火候’。”
赵娜明白了楚萧的意思：
“放心吧，楚总，我会‘好好’调教她的。”
赵娜离开后，楚萧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周，忙着呢？”
“楚总啊，”老周的声音从嘈杂的背景声中传来，“正盯着那帮兔崽子干活呢。”
“鹦鹉的事，怎么样了？”楚萧问。
“哎呦，您还真别说，”老周的声音里带着兴奋，“韩冬那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弄来了几只‘聪明绝顶’的鹦鹉。”
“哦？”楚萧来了兴趣，“有多聪明？”
“会吟诗！”老周压低声音，“刚韩冬教了一句‘床前明月光’，它立马就接‘疑是地上霜’，你说神不神？”
楚萧笑了：
“这可有点意思。你让韩冬好好训练，别到时候只会说‘恭喜发财’。”
“得嘞！”老周爽快地答应，“您就擎好吧！”
挂断电话，楚萧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被围挡遮蔽的栖凤台。
“栖凤山，”楚萧喃喃自语，“这次，我一定要让你涅槃重生。”
……
第二天，晨雾洇湿了青石板。
楚萧蹲在横店明清宫苑东侧巷口，
煎饼果子还剩小半个，油渍麻花地蹭在嘴角。
几个群演歪在道具箱上补觉，假发髻支棱着，像被雷劈过的鸟窝。
这是《栖凤山唐风复兴计划》启动后的第三天。
他需要NPC，至少二十个，得有那种……被历史碾过的沧桑感。
争吵声炸开。
楚萧擦掉西装袖口的甜面酱，绕过红漆斑驳的宫墙。
一个沾着假胡须的老特型演员周铁山，揪着年轻群演的领子，塑料剑敲在对方胸甲上，当当作响。
“扎甲束腰该用双股皮绳！你当是陕北老汉系裤带呢？”
小伙子翻着白眼，手里麻绳还打着超市包装结。
那柄“宝剑”更绝，剑格处贴着奥特曼变身器贴纸。
“嘿，这都什么玩意儿！”楚萧嘀咕。
“现在的年轻人，懂个屁的历史！”周铁山还在咆哮，“就这还想演戏？回家种地去吧！”
“我说老头，你差不多得了啊，”小伙子也来了脾气，“道具组给啥我就用啥，你跟我这儿较什么劲？”
“较劲？”周铁山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艺术的亵渎！”
“得得得，”小伙子一脸不耐烦，“您老慢慢亵渎，我先去那边凉快凉快。”
小伙子挣脱周铁山的钳制，扭头就走。
“站住！”楚萧开口。
小伙子脚步一顿，回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戒备。
“你叫什么名字？”楚萧问。
“干嘛？”
“想不想赚笔外快？”楚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栖凤山景区，招演员。”
小伙子接过名片，扫了一眼：“栖凤山？没听说过。”
“很快你就会听说了。”楚萧笑了笑，“沉浸式体验，大唐风貌，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沉浸式？”小伙子挠挠头，“就是那种……演起来没完没了的？”
“没错。”
“工资怎么算？”
“比你在这儿跑龙套强。”楚萧指了指他身上的戏服，“而且，不用穿这种垃圾。”
小伙子动心了。
“我考虑考虑。”
“行，”楚萧点头，“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等等，”周铁山突然插话，“小伙子，别听他的。这年头，骗子多的是。”
“周老师是吧？”楚萧跨过半截道具断戟，认出眼前这位。
在横店贴吧历史考据圈里，这位可是出了名的演“薛仁贵”的专业户。
二十年龙套生涯，在他身上刻满了印记：
虎口茧子厚得能防烫，右肩比左肩低两寸——长期持枪架盾落下的职业病。
最扎眼的是他腰间牛皮鞘里插的紫光檀木尺。
据说当年拍【贞观长歌】时，曾用这尺子抽哭过乱改盔甲的设计师。
“活历史比死工资金贵。”
楚萧递上宣传册，封面是栖凤台遗址航拍图。
周铁山嗤笑，用剑尖挑起册子，忽然顿住。
内页设计图精确标注了唐甲札叶的叠压比例，甚至复原了何家村金银器上的团窠纹。
“图纸谁画的？”
周铁山把尺子卷起来，夹在腋下。
“我。”楚萧答。
“错漏百出。”周铁山用木尺敲着册子，“这狻猊甲的护膊，不是这么个套法。”
“愿闻其详。”楚萧欠身。
周铁山哼了一声，从腰间解下紫光檀木尺，在地上画了起来：“你看这，肩头的披膊，要用三道皮索穿连，你这图上，只有两道。”
“受教了。”楚萧掏出笔记本，钢笔尖沙沙作响。
“还有这，”周铁山指着拓片上的头盔，“唐盔的护颈，是用软甲，你这画的，硬邦邦的，像个乌龟壳。”
“这叫模块化设计，懂不懂？老古董。”
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声音来自巷尾的集装箱后面，
一个穿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正蹲在那儿，
用美工刀削着木片，满地都是刻废了的簪子。
楚萧走过去，捡起一枚半成品，簪头竟然藏着一个伸缩机关。
按下暗钮，能弹出一面微型战旗！
另一边，周铁山听到这话眉毛竖起，像两把出鞘的刀。
“你说啥？”
“说你过时了，”周凛把玩着手里的美工刀，“现在流行的是可拆卸、多功能，谁还稀罕你那老掉牙的玩意儿。”
“你……”周铁山气得嘴唇哆嗦，举起木尺就要打。
“周老，”楚萧拦住他，“时代在变，手艺也得跟上。”
“跟不上就淘汰，”周凛冷笑，“就像你这把破尺子，早该扔进垃圾堆了。”
周铁山攥紧木尺，指节泛白：“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紫光檀，懂吗？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切，”周凛撇嘴，“再好的料子，做不出好东西，也是废物。”
“你说谁废物？”周铁山怒吼。
“谁搭腔谁废物。”周凛毫不示弱。
楚萧看着两人，一个像蓄势待发的猛虎，一个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两位，”楚萧开口，“都是手艺人，何必呢？”
“谁跟他‘何必’？”周铁山余怒未消，“这小子，目无尊长，狂妄自大。”
“倚老卖老，顽固不化。”周凛反唇相讥。
楚萧揉了揉太阳穴：“二位，听我说一句。”
“让你见笑了，这是我侄子，”周铁山闷闷地说，“美院肄业的臭小子，非说现代机械比老手艺带劲。”
“小伙子，”楚萧走上前，看着周凛，“你这簪子，是给谁做的？”
“……”周凛没吭声，美工刀在木片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给女朋友？”楚萧追问。
“不是。”周凛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给我自己做的。”
“哦？”楚萧笑了，“为什么？”
“因为……”周凛顿了顿，“我想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楚萧忽然打开自己的随身背包，掏出一套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楚萧指着手上的拓片，“这些，够不够‘不一样’？”
周凛瞥了一眼拓片，没说话。
“我们栖凤山要还原的是唐朝，”楚萧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真正的唐朝。”
“不是那种穿着汉服，摆几个pose，就自以为穿越了的‘唐朝’。”
“也不是那种披着古装外衣，演着现代狗血剧情的‘唐朝’。”
“更不是那种被资本裹挟，被流量绑架，被网红脸和塑料道具堆砌起来的‘唐朝’。”
“我们要做的是，复活它。”
“让每一个走进栖凤山的人，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盛唐气象’。”
“你，想不想参与？”
周凛沉默了。
良久，他低声问：“我能做什么？”
“造物。”楚萧说，“造出能让大唐‘活’过来的‘物’。”
“就像你手里的簪子一样。”
“只不过，这次，不是给你自己做的。”
“是给历史做的。”
“给那些曾经鲜活，却被遗忘的生命做的。”
“给那些曾经辉煌，却被尘封的文明做的。”
“怎么样，敢不敢？”
周凛攥紧了手里的美工刀。
“敢不敢？”楚萧又问了一遍。
“有……什么不敢的。”周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楚萧把拓片铺在潮湿的石板上，又看向周铁山。
“周老，您带兵，他造器，”
“我们景区有全网唯一能实操的唐代武备工坊。”
晨光，掠过拓片上持戟仪卫。
周铁山握着尺子的手，颤了颤。
十年前，他正是在这幅壁画前，教会三个孤儿院的孩子，怎么系盔甲绊带……
“这……”周铁山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们真能做出来？”
楚萧点点头。
“不光能做出来，”他指着拓片上的细节，“还能做得更好。”
“好！”周铁山猛地一拍大腿，“我跟你们干！”
“老头！”周凛一愣，有些诧异，“你不是说……”
“说什么说！”周铁山瞪了他一眼，“这叫传承！懂不懂？”
“周老师，”楚萧笑了笑，“咱们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周铁山一挺胸膛，“我这一辈子，都在演，还真就准备干这个了！”
“好！”楚萧伸出手，“欢迎加入栖凤山！”
周铁山紧紧握住楚萧的手。
“楚总，”他顿了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想……带几个老伙计一起过来。”周铁山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是横店的老戏骨，对唐朝文化，那是真爱。”
“太好了！”楚萧喜出望外，“求之不得！”
“那……我这就去联系他们！”周铁山说着，掏出了手机。
……
第二天，晨雾还未散尽，横店老刀面摊的铁皮棚顶，已是热气蒸腾。
羊肉汤的雾气，带着浓郁的香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是楚萧选定的NPC招募点。
昨天，周铁山拍着胸脯保证：“全横店，最懂唐朝烟火气的地方，就是老刀这儿！”
楚萧觉得，老周这话，靠谱。
他选这儿试镜，有讲究。
昨天深夜，他亲眼看见，三个群演蹲在树下，就着凉水啃馒头。
老刀拎着斩骨刀就冲了出去，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大家都以为要出事。
结果，老刀骂完，端回三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人一碗，愣是塞到他们手里。
刀嘴豆腐心。
这种地头蛇，最适合串联龙套，搞定那些散落在横店各处的“野生NPC”。
案板前，老刀正忙活着。
油渍包浆的围裙，脏得看不出本色。
左耳残缺的地方，贴着一块泛黄的创可贴，像是刚被人削掉一块肉。
他手里挥舞着一把厨刀，造型奇特，竟是唐朝制式的环首刀模样。
刀锋锃亮，刀柄上“退伍纪念”四个字，早被经年累月的血渍浸得模糊不清。
老刀抡起刀，一下一下，剁着羊骨。
骨头与刀锋碰撞，发出沉闷的“嘭嘭”声，震得案板都跟着颤。
“来了？”老刀头也不抬，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来了。”楚萧笑着回应。
“等人？”
“等几个，有真本事的‘角儿’。”楚萧意有所指。
老刀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刀锋停在半空，羊骨断裂的茬口，渗出丝丝血水。
他终于抬起头，眯缝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本事？”老刀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牙的豁牙，“横店这地界，要说‘本事’……谁有本事，能比得上那些资本大佬？”
“老刀叔，您这话，我可不认同。”楚萧不紧不慢地说。
“哦？”老刀挑了挑眉毛，来了点兴趣，“那你倒是说说，啥叫‘本事’？”
“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这叫本事。”楚萧指了指周围，“能把假的，变成真的，这更是本事。”
老刀放下刀，粗糙的手指，抹了把油腻的脸。
……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老刀面摊前已经聚拢了一小圈人。
大多是些熟面孔，也有几个生面孔，
都是周铁山昨晚连夜打电话叫来的。
“都精神点儿！”
周铁山扯着嗓子喊：“今儿楚总亲自来挑人，都把真本事拿出来！”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整理着衣服，有人活动着筋骨，还有人小声嘀咕着，猜测着这次“试镜”的内容。
楚萧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要找的，不是普通的群演，而是能真正“活”在唐朝的NPC。
第一个到的，是个名叫柳青鸾的跳舞群演。
她裹着一件褪色的军大衣，缩在塑料凳上，看起来有些瑟缩。
膝盖上压着一本泛黄的书——《唐代乐舞考》。
楚萧走近，注意到她左肩衣料下，有一块不自然的凸起。
一块硬币大小的圆形，他没细看，只当是衣服褶皱。
“来得挺早。”楚萧开口，打破清晨的静寂。
柳青鸾抬头，眼底带着倦意，声音沙哑：“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横店的虫子，不好吃。”老刀不知何时冒出来，手里拎着一捆葱，走到案板前，开始择菜，“都是些钻营的货色，油水刮不干净。”
柳青鸾没理老刀的阴阳怪气，视线重新落回书页。
指尖摩挲着乐谱，像在抚摸情人冰冷的脸颊。
楚萧笑了笑，没接话。
他走到面摊角落，拉过一张塑料凳坐下，静静观察着周围。
几个群演打扮的人，陆陆续续凑过来，眼神里带着探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羊肉汤的香味愈发浓郁。
老刀煮好第一锅汤，吆喝着招呼客人。
“先吃碗面暖暖身子？”楚萧看向柳青鸾。
柳青鸾摇头，拒绝了楚萧的好意：“试镜完再说。”
“不着急，慢慢来。”楚萧语气温和，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栖凤山的大门，向所有有本事的人敞开。”
“本事？”老刀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剁断一根葱，“这年头，谁还稀罕‘本事’？有脸蛋，有流量，比什么都强。”
“老刀叔，话不能这么说。”楚萧语气平静，反驳道，“脸蛋会老，流量会散。真本事，才是一辈子的饭碗。”
老刀停下刀，转过身，盯着楚萧：“你这后生，倒是会说漂亮话。”
“说吧，你要招什么‘角儿’？唱戏的？还是耍把式的？”
“跳舞的。”楚萧指了指柳青鸾，示意老刀看过去。“我要招一位，能跳唐朝舞蹈的‘角儿’。”
老刀眯起眼睛，重新打量柳青鸾。
目光在她单薄的身影上扫过，带着一丝不屑。
“跳舞？就她？”
柳青鸾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刺老刀。
“怎么？你看不起跳舞的？”
“看不起？”老刀咧嘴一笑，露出缺牙的豁口，满不在乎。
“老子什么人没见过？跳舞的，卖唱的，唱戏的，耍猴的……都是卖艺求生，有什么高低贵贱？”
“老子只是实话实说。跳舞这玩意儿，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能当饭吃？”
“能不能当饭吃，不是你说了算。”
柳青鸾站起身，军大衣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练功服。
她走到面摊中央，空出一块地方。
“跳一段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开始吧。”楚萧示意。
柳青鸾深吸一口气，脱掉军大衣。
那一瞬间，楚萧才看清，她左肩上的凸起，是一道狰狞的蜈蚣疤。
金粉，勉强遮盖住伤疤，却无法掩盖那份触目惊心。
“呦呵？还来劲了？”老刀来了兴趣，放下菜刀，抱起胳膊，靠在案板上，一副看戏的姿态。“行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跳出什么花来。”
很快，音乐响起，是《霓裳羽衣曲》的变奏。
柳青鸾动了。
她舞动着三米长的披帛，如同飞天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旋转、跳跃。
拓枝舞，楚萧认出来。
柳青鸾跳的是拓枝舞。唐朝盛极一时的民间舞。
女人手臂扬起，如同舒展开翅膀，足尖点地，轻盈如一片羽毛。
褪色的练功服，掩盖不住她身体的柔韧，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古朴的韵味。
安静的试镜现场，披帛飞舞，带起一阵风，也带翻了桌上的酱油瓶。
“啪”的一声，酱油洒了一地。
老刀脸色一变，刚要骂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柳青鸾的足尖，轻巧地点在泼洒的酱汁上，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破损的戏鞋，在青砖地上摩擦，竟隐隐勾勒出敦煌壁画上飞天的残影。
“停！”
楚萧突然举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楚萧。
“你发包里的金步摇卡住了。”楚萧说。
人群里发出几声嗤笑。
这姑娘跳得这么投入，谁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柳青鸾却挑眉一笑，猛地一甩头。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饰，被她直接甩向了面摊顶棚的吊扇！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披帛如同一条白蟒，猛地窜起，缠住了飞速旋转的扇叶！
“吱呀——”
吊扇发出刺耳的声响，被强行拽停。
柳青鸾借着这股力量，凌空跃起，完成了一个惊险的空中一字马！
全场寂静。
老刀剁羊腿的声响陡然加重。
刀锋剁在羊骨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他盯着空中的柳青鸾，眼神复杂。
这姑娘，让他想起当年那个被毒贩折断腿，还在审讯室跳芭蕾的线人……
……
寒风料峭，羊汤热气腾腾，横店清晨的试镜，在柳青鸾的舞蹈后，气氛微妙。
“好！”周铁山率先打破寂静，用力鼓掌，冲柳青鸾竖起拇指，
“青鸾，真有你的！这身段，这舞姿，绝了！”
几个群演跟着附和，掌声稀稀拉拉。
“还有谁？”楚萧环顾四周，目光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谁想试试？”
人群短暂沉默。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个身材壮硕的退伍老兵，名叫大刘。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身板笔直，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军人的硬朗。
“楚总。”大刘声音洪亮，朝楚萧敬了个略显生硬的军礼，“俺老刘，也想试试。”
“大刘可是周哥手里的王牌。”周铁山凑上来，拍着大刘的肩膀，笑容满面地介绍，“一手枪棍功夫，那是真材实料！当年在部队，可是拿过奖的！”
“周哥谬赞了。”大刘憨厚地笑了笑，从身后抽出用白蜡杆做的长枪，枪头锃亮，显然经常打磨，“都是些粗浅功夫，让楚总见笑了。”
“功夫不粗浅，管用就行。”楚萧目光落在长枪上，饶有兴致，“你想怎么展示？”
“俺听说，栖凤山要招护城军教头。”大刘握紧长枪，眼神坚定，“俺就展示一下枪法，看看能不能入楚总的眼。”
“护城军教头？”老刀嗤笑一声，手里的刀，剁得案板咚咚作响，“这栖凤山，还没影儿呢，就先想着当官了？真有意思。”
大刘没理老刀的阴阳怪气，走到面摊前的空地上，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楚总，看好了！”
话音未落，大刘动了。
手中长枪舞动，虎虎生风，枪尖挽出道道寒芒，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他脚步沉稳，身形如猎豹般腾挪，时而刺，时而挑，时而扫，枪法变幻莫测，看得人眼花缭乱。
“嚯！”围观的群演，发出阵阵惊呼，都被大刘这套枪法震住了。
老刀也放下菜刀，眯起眼睛，盯着大刘的动作，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
大刘舞到兴起，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猛地一挑！
“嗖！”
枪尖精准地击中十米开外，面摊旁树梢上的一根细树枝。
树枝应声而断，飘落下来。
“好！”周铁山再次叫好，用力鼓掌，“大刘这枪法，真是绝了！这要是放在战场上，那可是一员猛将啊！”
楚萧也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不知是谁碰倒了面摊边上的矮桌，桌子上的羊骨汤锅，失去支撑，猛地倾倒！
滚烫的羊汤，带着热气，朝着人群的方向泼洒过来！
人群惊呼躲闪，一片混乱。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滚烫的羊汤浇个正着！
“小心！”
大刘眼疾手快，身形一动，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冲到小孩身前。
他横起手中长枪，枪身稳稳地托住倾倒的汤锅！
“砰！”
沉重的汤锅，砸在枪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滚烫的羊汤，顺着枪身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大刘咬紧牙关，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用长枪，截住了滚烫的汤锅，避免了孩子被烫伤的危险。
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却毫发无损。
周围的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惊呆了。
老刀也愣住了，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中，忘了落下。
楚萧看着大刘，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好！”他再次开口，语气肯定，“大刘，你这教头，我定了！”
大刘松了口气，放下汤锅，憨厚地笑了笑，挠着头说，“楚总，俺…俺就是个粗人，只会这些笨力气。”
“这就够了。”楚萧走到大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我要的，就是你这份真本事，这份临危不乱的胆色。”
“谢谢楚总！”大刘激动地挺直腰板，再次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俺老刘，保证不让楚总失望！”
“下一个，谁来？”楚萧目光再次扫过人群。
人群中，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有着深邃的轮廓，高鼻梁，大眼睛，头发微卷，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她穿着一身丝绸质地的胡服，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手腕上带着银镯，叮当作响。
“楚总，你好。”女子用略带异域口音的汉语，向楚萧问好，声音清脆悦耳，“我叫阿依莎，来自乌兹别克斯坦。”
“国外来的？”老刀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来横店干啥？”
阿依莎没理老刀，看向楚萧，微微一笑，“我听说，栖凤山要招募各路人才，我也会一些…嗯…小才艺，想来试试。”
“你会什么才艺？”楚萧饶有兴致地问。
“我会唱歌，还会…一些小玩意。”阿依莎神秘一笑，从腰间的褡裢里，取出几枚弹珠。
老刀撇撇嘴，又拿起菜刀，开始剁羊骨。
阿依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奇特的腔调，唱了起来。
那是一种古老而悠扬的曲调，带着浓郁的西域风情，听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民歌。
阿依莎一边唱着歌，一边抛着手中的弹珠。
三枚弹珠，在她指尖飞舞，时而上下翻飞，时而左右穿梭，如同活了一般，变幻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
她的歌声，也随着弹珠的节奏，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回婉转，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老刀剁羊骨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侧耳倾听着阿依莎的歌声，眼神中，多了几分专注。
原本嘈杂的面摊，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阿依莎的歌声和弹珠吸引，沉浸在她营造的异域氛围之中。
只有羊汤咕嘟咕嘟的声音，和阿依莎清脆的歌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楚萧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阿依莎，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
“不错。”他轻声说道，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阿依莎停下歌声，收起弹珠，看向楚萧，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我的…才艺，可以吗？”
“很有意思。”楚萧点头，语气肯定，“你的歌声，很特别，你的…小玩意，也很精彩。”
“谢谢楚总。”阿依莎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
老刀放下菜刀，走到阿依莎面前，盯着她手中的弹珠，眼神复杂。
“你这…是啥玩意？”
他瓮声瓮气地问。
“波斯幻术。”阿依莎眨了眨眼，神秘一笑，“一点小把戏，哄人开心的。”
横店，面摊，试镜尾声。
“下一个，陈半仙。”楚萧喊。
人群里，钻出一个瘦骨嶙峋的道士，
灰布道袍皱巴巴，头发乱糟糟，
手里还提着个鸟笼，笼子里蹲着一只黑亮的乌鸦。
老刀撇嘴，刀剁得更响：
“又来个神棍。”
陈半仙不理会，径直走到楚萧面前，鸟笼往地上一放，抱拳，声音沙哑：
“贫道陈瞎子，略懂卜算摸骨。”
楚萧挑眉，“摸骨？怎么摸？”
陈半仙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嘴，“简单。”
说着，他抬手，径直朝楚萧右腿膝盖摸去。
楚萧没躲，任他摸。
陈半仙手指在膝盖上按了几下，闭上眼，摇头晃脑，
“嗯…这里，受过伤，旧伤了，雨天阴天，怕是隐隐作痛。”
楚萧眼神一凝。
右膝旧伤，原主大学踢球弄的，没跟任何人说过。
这瞎子，有点东西啊。
“如何？”
楚萧问，语气带着几分探究。
陈半仙睁眼，眼珠浑浊，却似有精光闪过，
“楚总印堂发亮，龙行虎步，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膝盖有伤，根基不稳，凡事…宜稳扎稳打，不可冒进。”
“有趣。”楚萧笑了，指着周围，“看出什么了？”
陈半仙又闭眼，鼻子耸动，像在嗅什么，
“阳气盛，人气旺，却…略显浮躁。缺了点…定海神针。”
楚萧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这瞎子，观察力惊人。
“你这定海神针，可能当？”
陈半仙睁眼，咧嘴一笑，“贫道不才，愿为楚总效犬马之劳。”
“好。”楚萧干脆利落，“陈半仙，你被录取了。”
陈半仙一愣，随即大喜，连连作揖，“多谢楚总赏识！”
……
几个小时后，试镜散了，楚萧领着挑出几十个人，又回到老刀面摊。
油腻腻的木桌上，摊开几张打印的合同，早上的雾气还没散，糊在玻璃窗上，一层水珠。
柳青鸾指尖在合同上划拉，停在“基础工资两千”那行字上，鼻子动了动，空气里羊汤那股膻味，真够冲的。
老刀握着那把剁骨刀，站在案板后头，刀锋“咚”一声，砍进砧板，震得桌子都跟着一颤。
“楚老板，”老刀嗓门洪亮，“横店扫大街的都日结八十，您这合同上的价码。”
“是打发叫花子呢，还是埋汰咱们这帮子人呢？”
油锅里“滋啦”一声，几片葱花炸开了，溅到合同纸上，留下星星点点油渍。
楚萧不慌不忙，拧开保温杯，一股热气腾上来，镜片都模糊了。
“刀叔，景区给你的，是商铺，铺面，羊肉泡馍卖多少钱，你说了算。”
他手指头点了点合同条款，
“景区抽三成，不要房租——横店这地段，你租个摊位，一个月保护费多少，心里没数？”
老刀眼睛盯着“水电全免”那几个字，缺了颗牙的豁口动了动，又动了动，
最后，拿起桌上的印泥，往合同上，重重按了个红手印。
“成了？”
柳青鸾抬眼问楚萧，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楚萧把合同收起来，递给柳青鸾一份，
“成了。柳姐，你看看？”
柳青鸾接过合同，快速扫了几眼，嘴角微微翘起，
“楚总大气。这条件，够意思了。”
她又看向老刀，“刀叔，你这铺子，以后可就热闹了。”
老刀哼了一声，把剁骨刀往案板上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响，
“热闹啥？还不是一样剁骨头，卖羊汤？能比现在多卖几碗？”
“那可不一定。”
阿依莎笑盈盈地凑过来，指着合同上的条款，
“刀叔，你看，这上面写了，以后咱们的盒饭，都在你这儿订，一天少说也得几十份吧？”
“还有，景区游客来了，闻着味儿，不得来你这儿尝尝？”
老刀斜眼瞅着阿依莎，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大刘，还有那个叫陈半仙的瘦道士，最后目光落在楚萧脸上，
“你这…葫芦里卖的啥药？真就为了这几个人，给我送生意？”
楚萧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反问道，
“刀叔，你觉得，这几个人，怎么样？”
他指了指大刘，又指了指阿依莎，还有陈半仙。
老刀撇撇嘴，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大刘身上，嘟囔了一句，“那傻大个，力气倒是真不小。”
又看向阿依莎，“这小妞，唱歌还挺好听的，弹珠…花里胡哨的。”
至于陈半仙，他哼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不屑。
“你看，刀叔，你都承认他们有点本事。”
楚萧慢悠悠地说，“栖凤山要开业，总得有点特色，光靠风景，留不住人。”
“我打算，搞点…嗯…表演，让游客来了，有得看，有得玩，有得吃，有得乐。”
“表演？”老刀皱起眉头，“啥表演？唱戏？耍猴？”
“比那个…高级点。” 楚萧神秘一笑，“刀叔，你就等着瞧好吧。到时候，你的羊肉泡馍，肯定卖到脱销。”
他拍了拍老刀的肩膀，又转向柳青鸾，“柳姐，合同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柳青鸾点点头，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干脆利落。
“没问题。楚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楚萧跟柳青鸾握了握手，又看向其他人，
“各位，欢迎加入栖凤山。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前提是，你们得拿出真本事，别让我失望。”
大刘第一个站出来，冲着楚萧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
“楚总放心！俺老刘保证，豁出这条命，也得把活干好！”
阿依莎也笑着点头，“楚总，我会努力的！”
她眨了眨眼，“我的波斯幻术，一定会让游客们大吃一惊的！”
陈半仙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抱拳作揖，
“贫道定当竭尽所能，为楚总…为栖凤山，添砖加瓦。”
他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这栖凤山，风水怎么样…”
老刀看着这群人，又看了看楚萧，摇了摇头，嘀咕道，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一天到晚，瞎折腾啥呢？”
但他手里的菜刀，却又“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开始麻利地剁起羊骨，
空气里，羊汤的香味，更浓郁了。
……
签完合同，楚萧带着几十个人返程。
大巴车里塞满了锅碗瓢盆和戏服箱子，叮叮当当一路响。
楚萧特意避开前排，缩在最后一排，默默啃着冷掉的肉夹馍，心里盘算着栖凤山的开业计划。
周铁山的侄子周凛，闲着没事干，捣鼓起车载投影仪。
他翻出一个U盘插上，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楚萧大学时话剧社的表演。
更要命的是，楚萧在里面反串杨贵妃，踩着恨天高，扭着腰跳胡旋舞。那身镶满水钻的襦裙，在舞台灯光下闪得人眼花。
车厢里瞬间炸了锅。
“哎呦喂，这是楚总？”柳青鸾眼尖，第一个认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头上的金步摇差点甩出去。
老刀更是乐不可支，猛拍座椅靠背，扯着嗓子喊：
“这段好！这段好！必须加进景区演出，让游客们都开开眼！”
大刘和阿依莎也跟着起哄，笑得东倒西歪。
楚萧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学时期的“黑历史”会被翻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处刑”。
更绝的是，不知哪个“热心群众”，用手机外放了《霓裳羽衣曲》，还把音量调到最大。
柳青鸾来了兴致，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挥舞起披帛，还真有几分“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味道。
老刀喝了口闷酒，借着酒劲儿，扯开破锣嗓子吼起了秦腔《斩单童》。
别说，这粗犷的唱腔，配上《霓裳羽衣曲》的旋律，竟然意外地合拍。
周凛更来劲了，从包里翻出一副AR眼镜，非要给陈半仙的乌鸦戴上。
乌鸦被这突如其来的“高科技”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嘴里发出电子合成的“吉祥如意”，声音还带着点电流的杂音。
陈半仙急了，追着乌鸦满车跑，嘴里还念念有词：
“祖宗哎，你可别乱飞，这玩意儿值钱着呢！”
车厢里乱成一锅粥，欢笑声、秦腔声、乌鸦的叫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楚萧看着后视镜里歪歪扭扭行驶的大巴车，哭笑不得。窗外的晚霞，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颠簸，一路欢笑。
那些在横店漂泊多年攒下的疲惫和辛酸，仿佛都被碾碎在车轮扬起的尘土里，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