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生沈晚秋是小说《年代:四个知青小姨扶我青云志》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邻家码字小哥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年代:四个知青小姨扶我青云志》的章节内容
世上有三种事情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
越想掩盖,就越明显。
“咳咳…”
陈俊生咳嗽几声,身体颤抖着睁开双眼,四周光线偏暗。
他先是有些茫然,随后错愕地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
“沈晚秋?”
在暗光环境下,女孩那细腻雪白的身子,就像磨坊里刚出炉的嫩豆腐,清秀如水的脸颊,透着一抹迷人的红晕。
她此刻正依偎在陈俊生的怀里。
陈俊生以为又在做梦,只是这个梦过于真实。
望着四周这熟悉又陌生的茅草垛,他心想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一幕,发生在1981年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
也是下乡女知青沈晚秋同志即将结束插队生涯,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
“晚秋同志…”
陈俊生喃喃低语,抬起右手,直到手掌心真切感受到沈晚秋那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仍然觉得不够真实,索性低头凑近她的嘴唇。
“嗯?”
沈晚秋抬眉看向他,细长浓密的睫毛颤颤巍巍的晃了几下。
她眼里好像闪着光,水润润,亮晶晶的。
陈俊生忍不住靠得更近,嘴唇刚碰到她下巴。
却见她羞赧地侧过脸颊躲闪,然后抿了抿嘴凑近他的左耳,轻轻地似咬非咬,声音又娇又俏,仿佛鹅羽撩人心尖:“俊生哥,你好坏呀…”
“嘶…”
这感觉,犹如一股细微的电流在陈俊生的内心激荡。
酥酥又麻麻。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撩人的小妖精又主动亲他,从耳垂,到脸颊,再到鼻翼,最后才是嘴。
沈晚秋的嘴小小的,触感很软,
像果冻,水润润的,
唇上染着一点冰凉,
还有少女独有的甘甜和清香。
已经许多年没有认真跟小姑娘亲嘴的陈俊生,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从头皮到脚趾都泛滥着愉悦感,说不出的畅快。
科学研究表明,女生的口腔比男生的深3-4公分,嘴唇到喉咙的距离大约是13cm,容积达到了92ml,所以,不管是喝水还是在亲嘴,又或者做点别的事情,女生都更难以得到满足。
这一点,从沈晚秋同志呼吸越紧促,脸上微表情就越生动可以明显看出。
如此真实且符合科学常理的情况下,陈俊生已经可以确定,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1981年,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俊生哥,你怎么了?”沈晚秋声音柔柔的。
“没事…”陈俊生本想说“我现在脑子有点乱,先缓一缓”,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
这种时候,缓一缓算怎么个事儿?
此时此刻,哪怕是在做梦,哪怕很快就有人来,都要拿出男人的干劲来……
半小时后,
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抖,陈俊生的脑子完全清醒起来。
在这个风气相对保守的八零年代,青年男女即便是自由恋爱,也不能偷偷摸摸乱来。
乱来就是犯罪。
要是被人撞见,或者被有心之人捉奸,名声和前途就全毁了。
当初,大队书记的儿子张跃进提着手电筒,带着一大群社员来到这里,让他和沈晚秋在众目睽睽下受尽屈辱。
以至于沈晚秋回城后不久,陈俊生收到她家里人拍来电报,说她跳河轻生了。
而他则因为在大队书记那开不到介绍信,连去杭城送她最后一程都无能为力。
只能雨夜带刀问候张跃进全家。
其结果是重伤六人。
一审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后因羁押期间表现良好获得减刑。
蹲了八年苦窑才重获自由。
“绝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陈俊生坐了起来:“晓芸,你先把衣服穿上。”
他边说边摸索自己的衣裤,然后扒开草垛子,借着月光麻溜地套上。
沈晚秋眨了眨眼,感觉这会儿的俊生哥有些奇奇怪怪,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她不禁想起队部妇女主任刘金朵常挂嘴边的话:“男人都一个样,扒你裤头的时候千好万好,穿起裤子就不认人,没个好东西。”
“俊生哥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想归想,看到陈俊生心急火燎地穿衣服,她也呆呆地从他屁股底下扯出贴身衣物,背对着他窸窸窣窣地穿好。
这时候,沈晚秋脑子里又想起自己之前给陈俊生写过一张纸短情长的情书。
她是这样写的:俊生哥,早日娶我。”
他是这样回的:这个娶字阻挡了你我的缘分,建议删除。
“坏死了啊!”
等沈晚秋穿好衣服,陈俊生又啪啪啪的在她屁股上拍了几下:“裤子上沾了不少干草皮子,我帮你拍干净了,你也帮我拍拍。”
沈晚秋转过身来,伸手将散落的秀发撩到耳后。
正要照着陈俊生的意思帮他拍屁股,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
旋即有个聒噪的声音响起:“这呢!没脸没皮、伤风败俗的狗男女,就躲在这堆草垛里呢!”
张跃进的公鸭嗓,伴随着手电筒的光照,此刻显得极为刺耳,又扎眼。
沈晚秋耸然一惊。
怎么刚穿好衣服就来人了?
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窝在草垛里,就算穿着衣服…也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何况两人确实在草垛里做了点见不得光的事…
这可如何是好?
……
……
沈晚秋没了主意,心乱如麻。
“别怕,你不用吭声,我来应对。”
陈俊生伸手把沈晚秋挡在身后。
当年,箭在弦上,百口莫辩。
如今,往日情景再浮现,他绝不会让自己和沈晚秋受半点委屈!
“看你们往哪躲!”
张跃进大步流星的来到陈俊生和沈晚秋藏身的草垛前,准备扒开一探究竟。
在沈晚秋同志的众多追求者中,他自认是条件最好的一个。
毛家湾大队书记的儿子,又是饶城旭日信用社的会计。
三年来,他在沈晚秋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无数次的献殷勤,换来的却是不断的拒绝和疏远。
今晚更是亲眼目睹陈俊生牵着沈晚秋的手,进了草垛子……
“天杀的啊。”
那一刻,张跃进感觉天都塌了,多希望是看走眼,错把别的女孩当成了沈晚秋。
可现实却让张跃进心碎。
你沈晚秋不是冰清玉洁的女知青吗?
你陈俊生不是五月份高考预选成绩全县第一名,现在已经一只脚踏进大学校门,前途无量的准大学生吗?
居然有脸干出这种事?
老子带人把你俩从草垛子里揪出来,
把你们的丑事曝光在群众的眼皮底下,
把你们这对鲜廉寡耻伤风败俗的东西,钉在毛家湾大队的历史耻辱柱上!
自己得不到,干脆就毁掉。
“果然躲在这草垛里……”
张跃进扒开草垛子,嘴上还在骂骂咧咧,眼珠子却突然瞪圆了。
本以为陈俊生和沈晚秋此刻应该会像惊弓之鸟,傻愣愣地龟缩在草垛里不知所措。
不曾想这两人衣衫齐整,体态端正,就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尤其陈俊生,脸上非但看不出半点慌张,反而笑眯眯没事人一样。
这种时候,他怎么笑得出来?
张跃进心里憋着股恶气,忍不住冷喝道:“陈俊生,你和沈晚秋躲在草垛里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还有脸笑?”
呵呵。
“笑怎么了,笑犯法吗?”
陈俊生瞥了张跃进一眼,单刀直入地反问:“你哪只眼睛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张跃进愣了下。
刚要开口反驳,
却见陈俊生忽然脸色一沉:“你倒是说啊!
七夕佳节,我和晚秋同志在这看星星,违了哪条法,犯了什么罪,你带这么多人来这想干嘛?”陈俊生大声问道。
“在这看星星?”
张跃进眼睛猛地瞪大,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你当大家是三岁小孩?草垛都钻了,搁这装你大爷的纯啊!”
“没有证据就敢胡说八道是吧?”
陈俊生眼睛微微眯起:“那好,当着大家的面,我直接告诉你,我和晚秋同志刚才除了看星星之外,还商量了下领证结婚的事。”
张跃进有点懵,你俩要领证结婚?
“你敢不敢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说,是谁经常用糖果诱骗队里的傻姑吴春花,导致她怀孕的?”
陈俊生顺势展开反击:“傻姑肚子大了之后,又是哪个丧良心的狗东西,向上面谎报她得了血吸虫病,偷偷摸摸把人拉去卫生院做流产手术的?”
“另外你再给大家讲讲,私底下跟枫树岭大队的老寡妇胡文彩来往密切,隔三岔五跑去西山坟地,在自家祖宗面前献丑的那个人,又是谁?!”
陈俊生一连三问,现场的社员们闻声哗然。
张跃进脸色骤变,本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蔽,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陈俊生居然一口气把他这些年做过的丑事全抖了出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俊生掌握了主动权后,似乎连张跃进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都一眼看穿:“跃进同志,我刚才虽然没直接点你的名,但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谁,你自己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陈俊生,我艹尼玛!”
张跃进瞬间暴怒,手指着陈俊生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你自己跟沈晚秋躲在草垛里干了龌龊事不承认,还想倒打一耙,往我身上泼脏水?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哟,急了?”
陈俊生摆了摆手,示意张跃进先别急,继续听他说:“我信,我当然信,傻姑肚子里的孩子都六七个月了,你这快当爹的人都能连哄带骗的把她拐去卫生院流产。”
“确切来说应该叫引产,差点一尸两命。”
“你张跃进是个狠人啊,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能狠心弄死,世上还有什么你干不出来的事?”
陈俊生这回是直接点名了。
“你…”
张跃进刚刚还气得抓狂,现在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感到嘴唇发抖,脊背发凉。
他只说了个“你”字,就再也憋不出个屁来,只能握紧拳头,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但他敢对陈俊生动手吗?不敢!这种情况下,一旦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就等于承认了一切。
“你什么你?”
陈俊生面无惧色地直接开骂了:“你狗日的明面上就干了那么多的丑事,暗地里还不知道败坏成什么样。”
“就你这种厚颜无耻、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还是大队书记的儿子,信用社的会计?要是把你钉在毛家湾大队的历史耻辱柱上,那耻辱柱都特么嫌脏!”
“……”
张跃进一言不发,愣是被骂得目瞪口呆。
在场的社员们也都傻眼了。
好小子,骂得可真脏啊!
“俊生!~”
这时,远处的田埂边,传来一声呼唤。
婉转悠长的回声,听得陈俊生怔了怔,然后条件反射般回应:“哎!”
“回家睡觉了!”这是陈俊生的小姨,乔书欣在喊他。
“晓得了。”陈俊生扬声回应。
喊他回家的这个小姨,是早些年第一批下乡插队的女知青。
当时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个工农兵大学舍友齐晓芸、林初夏和宋瑶。
早年陈俊生母亲在的时候,跟她们情同姐妹,相处得极好。
后来陈母因病离世,四人商量着留下来共同抚养陈俊生。
其中牺牲最大的乔书欣,甚至为此撕掉了回城调令。
“俊生哥,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沈晚秋看了看形势,感觉现在是脱身的最好时机:“我也要回去睡觉了,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明天见。”
“好嘞。”陈俊生压根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事。
只是点点头的功夫,就见沈晚秋同志含羞带怯地低着头,小兔般蹬蹬蹬地跑远了。
“小姑娘家家的,反差挺大啊。”
……
……
沈晚秋前脚刚离开,陈俊生随后就拍拍屁股也走了。
张跃进只能干瞪眼,农村有句老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倒好,捉奸不成反b。
不对,被那啥的是沈晚秋。
张跃进是被陈俊生的唾沫星子喷了一脸。
结果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卧槽!
“说好的只是去河边走走,怎么走着走着,钻草垛去了?”
田埂边,乔书欣细心地伸手拿掉粘在陈俊生头发上的草屑。
见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站着不动,又忍不住关心道:“刚才张跃进是不是带人找你麻烦了?”
陈俊生没吭声,只是眼角有些温热,鼻头发酸。
在他心目中,欣姨是除了亲妈之外,跟他最亲近的人,以前干过很多坏事,都是欣姨帮忙擦屁股,有时甚至陪着一起干坏事。
当年犯案后,四个小姨用尽一切办法保他,欣姨则是在回老家托关系的途中,遭遇歹徒持刀抢劫,不幸殒命。
如今再次看见她浅笑嫣然地站在自己面前,陈俊生内心的感触,实在是难以言表。
“愣着干嘛,回家啦。”乔书欣柔声说道。
“嗯!回家。”陈俊生吸了吸鼻子,又咧嘴一笑。
小姨们陆续离开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家了。
对陈俊生来说,毛家湾只是故乡,小姨们在的地方,才是家。
然而,两人刚走没多远,途经张家宗祠的时候,陈俊生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向这幢留存百余年的徽派建筑,脑子里闪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当初98年发大水,张家宗祠严重受损,次年张氏族人集资重修宗祠时,发现这挂在宗祠廉洁堂的“两袖清风”牌匾后,存在一处暗格,里面藏着张跃进在信用社任职时贪污的公款。
这个信息,现阶段或许除了张跃进本人,只有身为重生者的陈俊生知晓。
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么问题来了,
【取,还是不取?要不要带上欣姨一起进去?】
陈俊生站在原地略作思忖,最终决定带上欣姨一起,轻悄悄地摸进张家宗祠取钱。
【没良心的,带相好的去钻草垛那会儿,拐弯抹角的把我撇下,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就知道把我拉上了。】
乔书欣在心里嘀嘀咕咕,老乔家好歹是书香门第、高干家庭,自己也曾是工农兵大学生,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此时,已经箭在弦上的陈俊生表面不吭声不吭气,心底却也是念念有词:
【老张家列祖列宗在上,本人陈俊生,意外重返1981年,特殊时期穷得睡不着觉,特来贵宝地借点你们那不肖子孙张跃进贪污所得赃款用作启动资金,他日飞黄腾达,必定给你们多烧点纸钱。】
他这叫盗亦有道,意思是“我偷你的东西,自然有我的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陈俊生并不确定,张跃进贪污的赃款是否真的跟后世传闻那样,藏在宗祠牌匾里。
他是抱着“宁可得罪张跃进和他的十八辈祖宗,不可让自己和小姨们在八零年代吃苦受穷”的心态来的。
好不容易重生了,搞钱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而且不能太保守。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可惜事与愿违,陈俊生摸索半天,除了双手沾满灰尘之外,别说赃款了,就连那传闻中的暗格都没找到。
当然也不能说一无所获,起码是成功的把站在他裤裆底下,辛辛苦苦给他当人梯的欣姨给累着了。
“难道传闻是假的,又或者,张跃进现在还没有开始贪污公款?”
陈俊生心里疑惑。
偏偏这时,有个声音响起:“谁啊?谁在外面!”
张家宗祠西侧厢房,住着的是张跃进的奶奶,守寡二十多年了,脾气很怪。
老人家睡眠浅,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
随即起身点亮煤油灯。
“呵,呵呵…呵呵呵呵,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回应张老太太的是一阵诡异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刚穿好鞋准备走出卧室查看情况的老太太,吓得瞬间年轻了几十岁。
只见她转身蹦回床上,抓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蜷缩成球,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像是做多了亏心事,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找我,别找我……”
反观陈俊生这边,刚才西边厢房亮起的灯光,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他惊喜地发现,原来自己摸索半天,竟是摸错了一块匾,真正的“两袖清风”牌匾,并没有挂在廉洁堂,而是在中堂。
“果真有暗格。”
陈俊生侧着脑袋,伸手往暗格内部探索,直到整个人都快钻进去,终于摸到了一个挂着锁的,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真带我来偷东西吖?偷的什么啊这…骨灰盒吗?”
乔书欣看着陈俊生抱着个木箱子下来,心想你这臭小子真是小刀刺屁股,给小姨开眼了啊。
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发呆,走了。”
陈俊生td上衣裹住木箱子,揣在腋下,带着有点懵逼的乔书欣抄小路回家。
毛家湾大队地处祖国中部省份,六山一水三分田,是个很贫困的小山村。
夜色下,整个大队近乎漆黑一片,只有张书记家里亮着灯,他家院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台窸窸窣窣闪着雪花,荧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
此时正围坐着一群看电视的社员,目不转睛地盯紧屏幕,观看着上半年刚上映的电视剧《敌营十八年》。
电视的音量很大,攒劲的人物对白、激烈的枪炮声、奋勇的喊杀声传得很远很远。
这样的场景,于陈俊生而言,熟悉又陌生。
这年头电视机还是个稀罕物,好看的电视节目也寥寥无几。
不过用不了几年,随着《大侠霍元甲》、《陈真》、《上海滩》、《射雕英雄传》、《西游记》、《红楼梦》、《渴望》等经典影视陆续播出,不仅会创造出全国轰动万人空巷的收视奇迹,还将为无数七零八零后的青春年华涂抹上明媚的颜色。
前面不远就到家了,建在山脚下的土坯房,依然是保留在记忆最深处的模样。
原始的黄墙、漏雨的黛瓦,灌风的木窗,院子里码着整整齐齐的柴垛,屋里亮着一盏五瓦的白炽灯。
陈俊生和乔书欣刚到家门口,木门忽然嘎吱一声打开了。
有人从踩着门槛探出身子:“咋弄到那么晚才回来呀?”
……
……
温婉的嗓音,带了点北方的韵,陈俊生一听就知道是他的芸姨,齐晓芸。
芸姨是河北张家口的,家里四个知青小姨里面最温柔体贴的那个。
她人老实话不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下地干活赚工分这些事,数她做得最勤。
“先别问,进屋,把门关上再说。”
乔书欣左右观察了几眼,然后干脆利索的拉着陈俊生进去。
齐晓芸也呆头呆脑地把门关上,再用木棍抵住,然后轻轻踢两下,感觉稳当了才转头看向陈俊生。
结果一转身就被他伸手抱住了。
齐晓芸吓了一跳,陈俊生却情不自禁地抱得更紧:“芸姨,我可想死你了。”
当年他刑满释放,几乎与社会完全脱轨,背着案底在外找工作四处碰壁,人生黯淡无光,是芸姨跟着他一起走南闯北,陪他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
直到在特区扎根,倒腾电子产品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来越好,芸姨却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开。
此后二十余年,陈俊生再也没能见她一面。
齐晓芸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呆呆的不知该说点什么,又见陈俊生回头抱住乔书欣,说了句相同的话……
“你个混蛋…”
乔书欣打人的心都有了,余光却发现陈俊生抱住她时,竟是眼睛通红、泪流满面。
这孩子,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啊?
“老实交代…你是跟那‘小太子奶’闹掰了,还是被张跃进抓到把柄,需要撅高腚子让小姨帮忙擦屁股?”
乔书欣口中的小太子奶,特指沈晚秋。
原因是那丫头长得俊俏,身材却略显单薄。
为此,向来关心陈俊生未来幸福生活和孩子温饱问题的小姨们,干脆统一口径,给她取了这么个文雅又隐晦的外号。
陈俊生以前不知道“小太子奶“”是什么意思。
后来还是老实本分的芸姨提醒他“反过来念”,才恍然大悟……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回屋睡一觉就好了。”
陈俊生今晚的情绪确实很复杂。
即便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但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另外,说起来有些遗憾,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林初夏和宋瑶两个姨在一个月前结伴去了义乌。
陈俊生因此没能见到她们。
义乌那边政策已经逐步放宽,陆续有个体户开始上街摆摊做买卖,生意好的时候,一天的收入抵得上农村普通社员全家老小辛苦一年赚取的工分。
可不管怎么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特别是两个漂亮女同志,八零年代初跑去外地做生意,必定很不容易。
“希望她们在外面一切都好,赚了大钱早点回家。”
回到八零年代的第一个晚上,躺在硬板床上的陈俊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沾床就睡,睡眠质量出奇的好。
只不过,他是睡踏实了,有人却辗转反侧睡意全无,甚至半夜突然从床头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狗日的陈俊生,他咋就那么能装啊?”
张跃进真就百思不得骑姐。
自己明明是带人去捉奸的,当众出丑的本该是陈俊生和沈晚秋才对。
可到头来捉奸不成,反被陈俊生抖出一堆丑事,丢人现眼不说,还tmd无力反驳。
“沈晚秋也真是瞎了眼。”
张跃进恨得牙痒痒,他陈俊生虽牛皮哄哄,长得好,学习成绩好,身体素质也好,但终究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家里的条件比我差远了!
自己苦苦追求她三年,她却视而不见,陈俊生只是略微出手,她就不顾一切地跟他钻草垛,献上清白。
还有…陈俊生是怎么知道我和傻姑之间的事的?
想到傻姑,张跃进胸口闷得慌。
当初因为青春躁动,用了些手段把她骗到树林里,捏着鼻子做了几回男人。
可事后回想起她那臭烘烘的身子,张跃进又像吃了苍蝇似的忍不住反胃想吐。
“狗日的陈俊生,老子跟你没完。”
张跃进强行掐灭心中杂念,顺带着把所有的怨恨,全部算在陈俊生头上。
如此,念头通达了,翻身压住心脏位置,整个人睡成“牛”字,总算能勉强入睡了。
另一边,乔书欣今晚倒是真的失眠。
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陈俊生光着膀子抱住她的那个画面。
那种感觉很奇怪,又很特别。
还有他当时的那个眼神……
看起来让她心疼。
“乔书欣啊乔书欣,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就算想男人,也不能想他啊。”
乔书欣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她这如花似玉的单身女青年,要说一点也不想男人,那是骗人的鬼话。
可每每想到陈俊生,她又总会不自觉地心头发紧,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姓乔的,你真是没羞没臊,臭不要脸!快别想了,赶紧睡吧……”
“鸡毛鸭毛换糖咯~~”
旭日初升,昨晚睡得很香的陈俊生,在一阵拨浪鼓的声响中醒来。
睁开眼睛,家还是八零年代初的那个家,墙也还是漏风的黄泥墙,窗户是用旧报纸糊的,房间里唯一的电器是那盏五瓦的灯,床头贴着一张电影《红牡丹》女主角姜黎黎的海报,是为数不多的装饰品。
家徒四壁。
陈俊生却莫名的感到高兴。
讲真的,他一点也不留恋2024年,就算那时的自己事业有成,在粤港澳大湾区的外贸圈里小有名气。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再多的钱,能买回青春吗?
“或许能吧,如果当时穷得叮当响,像坨烂泥似的扶不上墙,老天爷估计就不会选我了。”
陈俊生自嘲地笑了笑,他现在看似一无所有,实则却同时拥有了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还有未来的无限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四个小姨,还有昨晚从张家宗祠借来的木箱子,都在。
看到木箱子,陈俊生一骨碌爬起来,轻悄悄地找工具撬开箱锁,想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钱!
……
……
“果然有钱!”
陈俊生打开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沓沓崭新的泛着油墨香气的大团结!
每沓一百张,一共有四沓。
足足四千元整!
1981年的四千元,是个什么概念?
现在的物价是由国家统一定制的,国营粮油店里的大米,每斤售价为1毛4分2厘。
猪肉一等:8毛4一斤,
猪肉二等:7毛8一斤。
食用油:每斤8毛。
面粉:每斤1毛8。
粗粒盐:每斤1毛5,白糖:每斤7毛8。
大白菜,西红柿等平价蔬菜每斤仅售2分钱。
供销社里的白糖冰棍3分钱一根,火柴2分钱一盒……
不过这年头的粮食、猪肉、布匹等诸多民生物资都是需要凭票购买的,否则有价无市。
有些地区甚至连购买火柴、肥皂之类的生活用品都要用到相应的购买券。
没票没券的情况下,普通老百姓从正规渠道买不到东西怎么办?那就只能去黑市高价求购。
计划经济时代,物资紧缺,商品流通受限,供求关系严重失衡,有钱买不到东西的情况屡见不鲜。
但不论什么年代,有钱总比没钱好!
况且,这箱子里除了四千块钱以外,还屯着800市斤全国粮票、120斤肉票、300尺布票,以及少量烟票。
“狗娘养的张跃进,真是硕鼠!”陈俊生心里啐了一口。
众说周知,国内发行的各类票证中,粮票是最关键的硬通货。
粮票的依存基础是粮本,有了粮本才能取粮票,城乡居民购买粮食制品、出门下馆子,除了花钱之外,还得有粮票。
乡下人不仅没有粮本,还要夏季交公粮,秋季交提留,农闲的时候当义务工兴修水利…
这就是城乡之间最大的身份差别,也是现阶段农转非特别吃香的关键因素。
此时的广大农村,一大家子吃不饱饭的情况依然存在;
绝大多数农村家庭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顿猪肉,肚子里普遍缺油水;
想要做件新衣服,得一家老小攒着布票等到过年。
香烟更是奢侈品。
反观张跃进这个王八犊子,手里捏着一点小权,他要钱有钱,要票有票,富得流油!
“这笔钱,就当是我从信用社里贷的款,只要让我先富起来,往后我可以十倍、百倍地回报社会。”
“有钱有票,才能让小姨们跟着我享福。”
陈俊生心里想了想,他重生后的第一宗旨,是先要让小姨们过上好日子。
然后再去实现个人理想和追逐爱情。
另外,对于这刚到手的四千块钱以及价值不菲的票证,陈俊生头脑很清醒,现在暂时还不能明目张胆地花出去。
一夜暴富这种事,在多数人都穷得很平均的八十年代初,未必是好事。
必须先想办法把钱和票都“洗白”。
“俊生,起了没?太阳晒屁股了!”
外面传来乔书欣的声音。
乔书欣同志是毛家湾大队完小的代课老师,学生放暑假,她也跟着放。
虽说工资不高,每月13块5毛,但离家近、事儿少,还受人尊重……
抛开校内师资力量薄弱,一名老师需要身兼多门课程,学生调皮捣蛋,宁愿旷课放牛、爬树逮鸟、下河摸鱼,也不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问题不谈,其他都蛮好。
乔书欣喊了两声,没听见陈俊生回应,于是拿出杀手锏:“沈晚秋临走前给你留了封信,你要不要起来看一眼?不看我直接扔进灶里点火了哈。”
话音刚落,陈俊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这么早就走了?”
“嗯啊,天刚亮就坐上一台老式的吉普车高高兴兴地走了,一点也没有舍不得你的意思。”
乔书欣边说边甩了甩手中的信笺:“这信还是她母亲高月梅送来的。”
高月梅?
陈俊生目光闪烁。
印象中,前世他和沈晚秋的母亲没有见过面。
但他记得,当初“沈晚秋跳河轻生”的噩耗,正是她母亲高月梅拍电报传达的。
后来他为此激情犯罪。
直到刑满释放,才得知沈晚秋当年并没有轻生……
虽然她因此多年未嫁,但陈俊生也一直当她已经死了。
直到昨夜…
【这辈子换个活法吧,过去的恩怨情仇,从今天开始,一笔勾销】
陈俊生来到欣姨跟前,从她手里接过信,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塞进柴火灶里。
乔书欣很惊讶:“哎,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烧啊?”
陈俊生默默把信烧干净,随手弄点炉灰盖上。
乔书欣见状,抿了抿红润的嘴唇,轻声调侃道:“你就装吧,现在烧得这么干脆,以后想她的时候,枕边连封书信都没有,指不定要后悔到钻进被窝里,嗷的一下哭出声来。”
“哈哈,没有书信,不是还有你嘛,书欣同志。”
陈俊生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再说人都走了,我还想她干嘛?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哟哟哟,一觉醒来,变化挺大嘛。”
乔书欣眼里闪过戏谑的笑意:“她可是你的白月光啊,这么快就人走茶凉了?”
“白月光是什么?”陈俊生假装不懂。
“自己看书去…”乔书欣给他个白眼,故意不解释。
陈俊生心里笑笑,白月光这个词汇,认真考究起来,还真不是在后世创造的新名词,最初源自张爱玲的著作《红玫瑰与白玫瑰》。
不过,后世网友对白月光的理解显然比文学大家张爱玲女士更透彻,他们用白月光来代指:爱过但没睡过的那个。
而朱砂痣,则是:睡过,没睡够的那个”。
因此严格来说,沈晚秋顶多算是陈俊生的朱砂痣。
眼前的小乔同志,才是他心中真正的白月光……
“让你看书去…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痴痴看我?”
乔书欣身材很好,此时委身蹲在柴火灶前的姿势,显得胸部尤为壮观,陈俊生挨得近,受到的视觉冲击十分强劲。
“我本来是想去看书的,但是眼下这花儿正红,月亮正圆,要是不多看几眼,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陈俊生一本正经地解释。
“嗯哼?”
乔书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地提了提衣领,再伸手轻捶他几拳,娇嗔道:“要死啊你…”
……
乔书欣抬手要捶陈俊生,他躲了两下没躲开,干脆靠近点让她打。
“真是个混蛋~”
乔书欣没打几下就气消了,嘴上轻哼一声,小眼神瞅瞅陈俊生,又忍不住抿着唇笑:“挨打的时候不躲就算了,扯裤子干嘛…这么大的人了,还想让我打屁股啊?”
小乔同志笑的时候格外好看,白里透红的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特别那双迷人的瑞凤眼,眸光盈盈好似春水,给人最直观的感受是这女人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极为娇俏,明媚不可方物。
“俊哥!”
正打闹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李逵似的高呼。
“援朝?”
陈俊生顿时扭头看向门口,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门口站着的,穿蓝白色条纹短袖的年轻小伙子,是跟他一块玩到大的好哥们,罗援朝。
这哥们打小就是同龄人里的“孩子王”,除了读书这方面一窍不通之外,掏鸟窝,钓鱼、捉泥鳅,制作土枪鸟铳等样样精通。
打架更是不要命,而且从不借助板砖、棍棒、刀枪这类武器,唯独爱咬人。
非得把人咬哭,咬怕,咬到喊他爷爷才肯松口,所以就有了个不太好听又挺生猛的绰号——狗哥。
只是他这么彪悍的人,却摊上了一个贼头鼠脑的弟弟。
罗援朝的弟弟罗胜好吃懒做,娶不上媳妇,就偷偷摸摸去蹭左邻右舍的,后来被人告发,好巧不巧的赶上八三年严打……
罗胜贪生怕死,回家跪着求哥哥帮他顶罪。
罗援朝一时心软,以为没多大罪过,顶就顶了,结果却判了流氓罪,死刑,立即执行。
“援朝…你小子又掏鸟窝去了?”
陈俊生瞅着罗援朝身上粘着苍耳子,短袖下摆卷到肚脐,收拢成兜,脸上笑呵呵的,想来是弄到好东西了,特地上门分一些给他。
罗援朝憨笑点头:“今天运气好,进山找到了几窝野鸡蛋,一共十六颗,借着日光照了照,全是新鲜的。”
说着,他迈步走向厨房,把这一路上兜得严严实实生怕磕破的野鸡蛋,一枚挨一枚的全留在了老陈家的灶台上。
乔书欣含笑看了两眼,美眸湛湛的说:“哦哟,这可是稀罕物,干嘛不拿去县里卖钱,或者到供销社兑点粮票吖?”
“啊?”罗援朝闻言挠挠头,他脑子里从来没有“做买卖、兑粮票”这概念。
再说就这十来颗蛋,实在犯不着走两三个小时的路去趟县里。
罗援朝想着俊生考上大学以后是可以当官的,自己和他关系那么好,将来说不定能跟着沾点光。
所以他进山弄到了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送到这儿来。
“俊哥,我干活去了哈,野鸡蛋炒着吃可香了,晚点我再给你摘点小葱和辣椒过来!”
“行,你忙你的。”
“好嘞!”
罗援朝这憨憨,送完野鸡蛋就忙着下地干活去了。
而乔书欣刚才那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让陈俊生眸光闪亮。
八一年的饶城,虽说开放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远不如同期的沿海地区,却也放松了一部分商业贸易的管控。
尤其个体户这方面,已经不像前几年那样动辄沦为“投机倒把分子”,遭到重点盯防严厉打击。
政策一松,相当于唐僧不再念紧箍咒,县城里的个体户们自然就像孙猴子似的逐渐活跃起来。
个别脑子灵活的农村社员,也开始把家里的鸡蛋、粮食运到县城售卖,或者找供销社折价兑换一些肉票、粮票、布票,改善生活。
毫不夸张地说,八十年代初,只要胆子大,有想法,随便干点什么买卖都能赚到钱。
“改革开放,百业待兴,这无疑是最好的时代。”
陈俊生坐在门槛上仔细一想,本能地发觉自己回来的这个时间节点还挺友好,今天是1981年农历七月初八,阳历刚好倒过来,8月7号。
抛开这相对友好的大环境不谈,就说昨晚有惊无险地化解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后,又收获一笔意外之财…
另外还好巧不巧地避开了五月份的高考预选和七月份的正式高考。
“1981年的高考…”
想起高考这茬,陈俊生心中顿时涌起巨大的遗憾。
81年的高考是极其特殊的。
今年是全国统一考试,统一试卷。
另外,在7月份正式高考之前,考生们还要先通过五月份的预选考试。
这就意味着,只有预选考试达标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高考。
而且在预考成绩公布后,考生们就要提前填报手写的“大学志愿表”。
1981年正式的高考时间也与后世不同,是在7月的7号、8号,和9号。
陈俊生考的是理科,要考7门功课,语文、数学,政治,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其中英语按照卷面成绩的50%计入总分,满分50分,生物按成绩的30%计入总分,满分30分,另外数学有附加题20分,共计总分为600分。
高考分数和录取分数线,则是要到7月底的时候,由当地招办的工作人员手抄公布。
陈俊生记得自己当年在考场上发挥得相当不错。
然而不知什么缘故,七月底的时候,县里其他考生都出分了,他的分数却好像被“屏蔽”了似的,一直没有信息。
当时校长和班主任还宽慰他:好饭不怕晚,肯定是因为分数特别高,甚至突破了清北线,各大高校都抢着要你,才迟迟没有公开你的高考分数。
直到八月中旬,陈俊生终于等来的自己分数。
结果和自己心里预估的成绩大相径庭,连大中专的分数线都够不上!
预考全县第一,高考直接落榜。
如此悬殊的落差,就像上天故意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后来犯案进了监狱,陈俊生的大学梦就此破灭。
“这回我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发挥失常名落孙山,还是被人弄虚作假,冒名顶替。”
陈俊生心里无比清楚,高考是助他跃出农门的关键一步,绝不能像前世那样稀里糊涂。
……
……
“欣姨,我要去趟县里,你跟我一起吧?”
陈俊生吃了两颗刚出锅的野鸡蛋,从家里推出一辆7成新的飞鸽自行车,打算带上欣姨一起进城。
这自行车是陈俊生考上高中那年,四个小姨共同凑钱给他买的。
当前自行车的普及率还很低。
特别在农村地区,拥有一辆飞鸽牌自行车的男青年,甚至比后世拥有奔驰、宝马、奥迪牌汽车的中产们更稀罕也更吃香,找对象、娶媳妇根本不用愁。
因为现在的自行车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购车的前提是要弄到“自行车票”。
“哎,你先别急着走,等我换身衣服~”
今儿天气不错,闲来无事的乔书欣也乐意搭陈俊生的车去县城溜达溜达。
不过年轻的小学女教师向来爱美,出门前总要换身清秀妍丽的印花裙,扎起两条时兴的麻花小辫,再抹一点“上海女人”牌子的香膏。
“好看不?”
乔书欣出门就瞧见陈俊生又在看她,柳眉轻轻一挑,非但不恼,反而俏生生地冲他笑了笑。
“裙子好看,人嘛,也就一般。”
陈俊生回答得蛮认真,等欣姨走近了,笑道:“挺香的还。”
乔书欣这种模样俊俏,身材出众的大美女,平时经常听到各种夸奖和赞赏,像陈俊生这么直接说她长得一般的,真是十分难得。
“去你的~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乔书欣同志心里一点也不气,嘴上却不肯轻饶他,边挽起裙摆坐上自行车后座,边闷闷的问:“一大早去县城做什么?”
陈俊生抬手捂了捂嘴,默不作声。
乔书欣脖子后仰:“让你少说话,又没让你装聋作哑。”
“还有啊,下次捂嘴的时候,记得用你自己的手,没大没小……”乔书欣哼唧一声。
陈俊生瞅着她,一脸无辜:“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嘴唇看起来很香甜的样子…”
乔书欣先是怔了怔,随即啐道:“tui~你个小流氓,快别说话了,骑车出发。”
“好嘞。”
陈俊生点头一笑。
八一年的饶城县,除了县政府、县委招待所、国营饭店、供销社、百货楼、信用社等公家单位比较像样之外,其他地方都破破烂烂的。
低矮的民房连成一片,有些建筑甚至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骑楼风格。
“欣姨,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在县教育局里有熟人?”
陈俊生这次进城,主要有两个目地,一来是托关系查明高考分数,另外则是想找机会做点生意。
“嗯。”
乔书欣螓首轻点:“有位姓周的副局长,是我爸的学生,毕业后还跟着他搞了几年科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今年的高考分数七月底就公布了,我的分数直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陈俊生很认真的说:“稳妥起见,想请你托关系帮忙查一查。”
“喔~”乔书欣喔了一声。
高考分数关系到陈俊生的前途,她这当姨的自然也十分上心,听他说完要办的事儿,拢了拢裙摆就要进教育局找人去。
“等一下。”
陈俊生喊住她,随后骑着单车疾行两百多米来到供销社,掏出兜里的烟票,凭票购买两盒红双喜牌香烟,再折返回来,把烟交给欣姨。
乔书欣眨眨眼睛,心里琢磨着臭小子是从哪弄到的烟票,又是从哪沾染的歪风邪气,竟然知道托人办事要先送礼?
双喜牌香烟,在饶城供销社的烟柜上属于省外卷烟,凭票购买的零售价是每包1块三毛,而且限量,普通人是抽不起的。
拿两包红双喜送礼,这叫“双喜临门”,基本上没有哪个爱抽烟的领导拒绝得了。
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周卫国同志,平时在单位里通常是“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一天”。
看见昔日科研所老领导的女儿带着个年轻小伙子到访,他眼睛雪亮:“哟,小乔同志来了,稀客稀客,坐,坐~”
周卫国边招呼边给乔书欣倒茶,余光扫几眼陈俊生,笑呵呵的说:“这是你对象吧,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我外甥,陈俊生。”
乔书欣大大方方的介绍,眸子里闪着亮光:“模样也就一般般,学习成绩倒是蛮好,五月份高考预选成绩排名全县第一。”
“嚯,你就是陈俊生啊。”
周卫国闻言,顿时抬头看向陈俊生,像是早就听说过他似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果然人如其名,青年才俊。”
“您可别夸他,夸多了容易骄傲。”
乔书欣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再者这过往的成绩代表不了什么,最终还得用高考分数论英雄。”
“不过说起来很奇怪,按说是七月底就该公布的高考分数,他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考了多少分。”
周卫国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大致猜到小乔同志的来意了,转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日历。
“陈俊生同学在县一中是出了名的优秀,发挥正常的情况下,本科十拿九稳。”周卫国打着官腔道。
“考试这方面,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名列前茅,相当稳定。”
乔书欣说到这,浅笑着话锋一转:“不过这孩子心思重,不担心自己考砸了,反而担心招生办手抄的分数出现遗漏。”
“哦?”周卫国双眉一挑。
招生办手抄分数出现遗漏这事虽不能说绝对没有,但肯定是极少数,陈俊生的担心,在他看来显得有些多余。
“不管怎么说,事关我外甥的前途命运,麻烦周叔帮我个忙,亲自给他查一查分数。”
乔书欣干脆利索的阐明来意,说完便放下茶缸,起身往周卫国办公桌上轻悄悄地放了两包香烟。
“书欣啊,你这…”
在周卫国看来,小乔同志这每月仅有十几元工资的小学代课老师,一出手就给他两包红双喜,足见她对外甥高考分数的重视程度。
说实话,陈俊生同学的高考分数,查起来并不难。
可当周副局长亲自去招生办了解完情况后,又突然有点不敢查了。
……
……
“您难道没听说么?陈副县长的儿子,今年考得特别好,稳上重点大学,但是他家不打算摆酒,也不准备请客,相当低调。”
招办的蒋主任,在周副局长身旁小声耳语。
“晓得了。”周卫国点点头,转身离开招办,去走廊尽头吸了支烟,才若无其事地返回办公室。
乔书欣和陈俊生在周卫国办公室里坐了半天,喝了半肚子的茶水,最终无功而返。
虽然还是没能如愿查明自己的高考分数,但陈俊生心里已经有数了。
冒名顶替,鸠占鹊巢的事,在这个特殊年代里屡见不鲜。
只是,现在的陈俊生可没那么容易认命,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就算已经被人吃进肚子里,也要想办法让他吐出来,再把他送进去。
走出教育局大门,陈俊生居然心情不错地对乔书欣笑道:“欣姨,今天多亏有你,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
能帮上他的忙,乔书欣心里挺高兴,口头上却笑嘻嘻的不领情:“找领导办事,你出手大方得很,到我这就只剩一张嘴皮子啦?”
“改天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陈俊生正式表态。
乔书欣眨了眨眼,她可没那么容易被收买:“中午就去吃,怎么样?”
她出门前特地揣了钱,只要陈俊生点头,结账的时候她自会出手。
说白了,欣姨对陈俊生这臭小子所求不多,只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而已。
“可以啊。”
陈俊生态度很端正,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中午想带你吃点别的,顺便……”
“顺便干嘛?”
乔书欣很敏感,咬咬红润的嘴唇说:“又想使唤我是吧?”
陈俊生笑了笑,不说话。
乔书欣慧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哼,先说好了,使唤我之前,怎么着也要先带我去吃顿好的,画饼充饥可不行。”
陈俊生闻言笑了笑,心说我这算哪门子画饼。
在后世的网络上,某些才华横溢的网友才是真正掌握了画饼的精髓:宝,好想给你买套房,可是现在经济有限,只能先买套,房的话,日后再说行不行?
难得进城一趟,欣姨想吃顿好的,陈俊生肯定要满足她。
午饭就在城里吃,陈俊生骑车载着欣姨前往母校饶城县一中校门外的“铅山炒粉”店吃粉。
这间炒粉店是县里为数不多由个体户经营的小型餐饮店,主要提供炒粉、汤粉、瓦罐汤。
暑假期间,几乎没有学生来这就餐,但小店的生意依旧火爆,店内店外十多张桌子坐满了客人。
陈俊生骑车过来的路上,远远就闻到了那刻在灵魂深处的肉丝炒粉的锅气。
铁锅在火光中起起落落,米粉在空中翻转,粉香、肉香裹着南方人钟爱的辣味,香气扑鼻而来。
五毛钱一大搪瓷盘的肉丝炒粉,不仅量大管饱,而且鲜香辣爽,有滋有味。
刚出锅的米粉软中带韧,光泽透亮而不油腻,一口嗦进嘴里,满满的稻米清香在舌尖绽开,简直绝美!
此时这小餐馆里用来炒粉的猪肉,用的也是板正的土猪肉,口感压根不是后世那些肉味腥膻寡淡的速生猪可比。
加之如今的人们肚子里普遍缺少油水,一大盘肉丝炒粉下肚,那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
吃完粉,再细细索索地喝上一盅煨制得恰到火候的瓦罐汤,味蕾的享受更上一层楼。
“你刚才嗦粉的时候,好多人盯着你看。”乔书欣忽然说道。
“我有什么好看的?”陈俊生眨了眨眼睛:“他们是在看你吧。”
乔书欣闻言便笑着说:“我长得也就一般,他们看我做什么?”
呵,女人。
“虽然你长得一般,但身上这衣服好看啊。”
陈俊生忍笑回答,然后赶紧转移话题:“饱了没?”
“饱了。”乔书欣不客气地拿起陈俊生的手背擦了擦嘴。
随即美眸微闪,话锋一转:“说吧,接下来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欣姨刚才拿他的手背擦嘴的动作十分自然,陈俊生却明显呆了呆。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表情蛮认真的说:“我打算做点小生意。”
“做生意…”乔书欣美眸微瞪:“你要当个体户?”
“嗯。”
陈俊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他打算两条腿走路,一边做生意搞钱、迅速洗白手头的资金,一边想办法查明自己的高考分数。
倘若真的是发挥失常,没考上大学的话……
单靠创业做生意,陈俊生依然有把握在八零年代混得风生水起。
“你啊,想一出是一出。”
乔书欣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个体户其实很不容易做,你一没钱,二没经验,三有可能拉不下脸,干几天就歇菜了…”
“打住。”
陈俊生笑着打断,伸手握住欣姨的纤纤玉指:“我需要你帮我点小忙。”
乔书欣眸光闪烁,娇俏又不失精明地点点头:“行啊,除了借钱,其他的事尽管开口。”
“我需要一个聪慧能干的女人陪着我频繁进城和下乡,风里来雨里去,你愿意吗?”
陈俊生这话说得像求婚似的。
乔书欣眉眼弯弯,感觉臭小子是在给她下套:“你这是要拉我入伙吖?”
“我可是很能干的,不过你先考虑清楚要做什么买卖吧。”乔书欣笑吟吟的提醒。
随后主动起身结账,回头又看了眼马路对面卖冰棍的个体户,抬手往脸颊扇了扇风:
“天气真热啊,动一动就冒汗,好想吃一根白糖冰棍解解暑~”
……
……
乔书欣本意是想暗示陈俊生去饭店对面买根白糖冰棍给她吃,解解暑。
怎料陈俊生顺势就带她做起了冰棍生意。
县里有间国营冰工厂,前身是饶城兵工厂,专门造军火的。
由于设备老旧产能落后,无法满足部队采购及外贸需求,厂里便按照上级指示对现有设备进行改造,摇身一变成了冰工厂,专门生产白糖冰棍。
前些年,冰工厂生产的冰棍专供县里的供销社和代销店,政策逐步放宽后才允许个体户拿货零售。
夏日炎炎,对于拥有自行车的陈俊生,还有正在享受假期的乔书欣来说,便宜又好卖的白糖冰棍,无疑是个低门槛,低成本,且有广阔市场空间的好生意。
眼下个体户做买卖,主要有两大阵地,一是在城里摆地摊,二是下乡。
城里的工薪阶级有消费能力,东西好卖是共识。
下乡进村往往吃力不讨好。
陈俊生偏偏反其道而行。
他从县中教室就地取材,制作出两个木箱子。
随即骑车去国营冰工厂批发一大箱冰棍,临走前还强行找工厂保卫科的大爷借了件破棉袄,垫进木箱里当做保温隔热层。
后座搭上箱子,欣姨就只能坐前面三角架上,好在她并不介怀,屁颠屁颠地随车奔向枫树岭公社。
枫树岭公社早年在公社书记罗华的带领下,兴办了一家大型集体制砖窑厂。
改革开放以来,砖厂生意日渐红火,砖厂的工人们天天有活计,年年有分红。
这里的消费能力丝毫不弱于县城,却很少有个体户下乡卖货。
原因是这边的路太烂了,进入枫树岭公社的主干道,被拉砖的拖拉机来回折腾得完全不像样,自行车、板车进出不便。
然而陈俊生却是沿着“枫树岭水库”方向另辟蹊径,全程只用了二十多分钟,既轻松又快捷地来到了砖窑厂附近。
“卖冰棍,卖冰棍哩!”
陈俊生把车停在一处树荫底下,大声吆喝:“好吃的白糖冰棍,便宜卖咯!”
别看今天已经立秋了,这南方秋老虎的凶威比起此前的三伏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值晌午,烈日高悬,陈俊生热得汗流浃背,短裤底下小卷毛湿漉漉的都能拧出水来。
乔书欣倒是挺惬意,坐在不远处青石板上吃冰棍。
“同志,白糖冰棍什么价啊?”
有个头戴草帽,身穿白色背心,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过来问价。
陈俊生掀开旧棉袄,先让人看货,然后笑着报价:“两分钱一根,五分钱三根!”
问价的大叔低头瞅两眼箱子里满满当当冒着凉气的白糖冰棍。
再用余光扫向青石板上吃得正美的漂亮女同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这冰棍看着不错,价钱也蛮公道。”
陈俊生笑道:“我这是中午刚从国营冰工厂拿的货,为了下乡做口碑,自己贴钱进来给乡亲们送福利,五分钱三根这价格,去到县里的供销社都买不着。”
他这话半真半假,国营冰工厂进货是真,贴钱给乡亲们送福利,那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不过话说回来,八十年代的老同志哪里听过这种骚话?
别说老同志了,就连小乔同志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白糖冰棍,个体户的进货价8厘每根,县里供销社的进货价低至五厘,但大家基本统一售价,卖2分钱一根。
陈俊生报出五分钱三根的价格,主要是抓住消费者都爱占小便宜心理,薄利多销,加快出货。
看着大叔好像在犹豫,陈俊生没有急着推销,而是接着吆喝:
“冰棍,冰棍,清甜解暑的白糖冰棍便宜了,两分钱一根,五分钱三根了!”
“给我来一根……不,还是来三根吧。”
稍稍犹豫片刻后,大叔果断掏出五分钱硬币,买下三根冰棍。
农村人过日子,能省一分是一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好嘞,多谢关照。”
陈俊生热情又客气:“好吃您再来。”
大叔拿着三根冰棍,喜滋滋的走了。
陈俊生轻松收获开门红,心里琢磨着应该很快就有第二单、第三单……
怎料大叔走后不久,砖窑厂里忽然乌泱泱的出来了几十号人,领头的那位指着陈俊生说:“在那呢,大家动作快点!”
陈俊生咧嘴一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乔书欣却吓了一跳,以为他们是来抢劫的。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大伙居然全是过来买冰棍的。
“给我来三根。”
“我要六根。”
“我也要……”
前后最多十来分钟,木箱里的冰棍全部销售一空。
就这,还有很多人没买着呢。
“八一年的生意是真好做啊。”
陈俊生心里很是感慨。
想当年在特区做外贸,找客户比找对象都难,守柜台比守寡更痛苦。
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踩过那么多坑,熬了几十年才苦尽甘来。
现在一穿回来就尝到了时代红利的甜头,心里真Tm的美滋滋。
当然,这趟下乡卖冰棍赚来的这两块二毛五分钱净利润,顶多算是蝇头小利。
好日子还在后头。
“干嘛呀?”
乔书欣忽然愣了下,万万没想到,陈俊生居然把刚赚到手的钱,一股脑地全交给她。
陈俊生说:“孝敬你的。”
“啊?”乔书欣鼻子有点酸。
当年为他做出巨大牺牲,执意留在乡下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带大,如今总算是收到点回报了……
陈俊生看着眼睛微红的欣姨,孝心转瞬即逝:“别当真哈,只是让你帮忙保管下而已,等我以后娶媳妇,这就是彩礼的一部分。”
乔书欣呆了呆。
陈俊生笑道:“发什么呆呀,要不以后我娶你吧,怎么样?”
“娶你个大头鬼哦。”乔书欣抬手打他。
陈俊生躲了下,欣姨啪的一声,打在木箱上,嗷的一声,好疼。
……
……
“好气…”
乔书欣气得跺了跺脚。
然后又莫名的发现,陈俊生这混蛋在调动她情绪这块简直手拿把掐。
她刚要说点什么,又见陈俊生快步追上前面不远的一个砖厂年轻女工,直接搭讪道:
“同志,我想找你打听点事,大概耽误你一两分钟时间,可以吗?”
“嗯…”
年轻女工停下脚步,看向陈俊生时显得有些羞涩,很快就目光闪躲着不好意思看他了。
八零年代的年轻女孩属实有点可爱。
这时候没有美颜、没有滤镜,也没有精致的妆容,女孩子总在不经意间把娇羞写在脸上。
原以为陈俊生会问她有没有对象,家里几口人之类的。
结果显然是想多了。
“你们队里有没有养鸡的?我想收点鸡蛋。”陈俊生问道。
听到这话,女工也是心头一松,点点头说:“有的,我家和我二舅家都养了鸡。”
陈俊生这是问对人了。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他还得知,此前枫树岭公社这边是有个体户定期下乡收购鸡蛋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挺长时间没来了。
别的不说,眼下女工家的床底下就屯着一篮子鸡蛋,家里人舍不得吃,自个儿拎进县城卖又怕这怕那的。
眼下天气热,鸡蛋放久了容易变质,想想就叫人犯愁。
陈俊生倒是心里有数。
之前定期下乡收蛋的个体户之所以不愿意来了,大概率是因为枫树岭这边的道路实在太烂。
鸡蛋是易碎品,倘若在运输过程中缺乏有效减震措施的话,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损耗。
一批鸡蛋里头,磕碎十个八个,利润就要大打折扣,运气再差点的话,甚至会亏本。
不过,陈俊生既然有收购鸡蛋的想法,必然有方法降低鸡蛋运输途中破损的比例。
“刚卖完冰棍,转头又收购起鸡蛋来了?”
乔书欣也是蛮佩服陈俊生的商业头脑。
从县里批发冰棍,下乡卖;
转头从乡下收购鸡蛋,进城卖;
一来一回两头赚。
陈俊生很快就如愿从养鸡户手里收购到22斤8两鸡蛋。
“这鸡蛋收购得倒是很顺利,可要怎么运出去卖呢?”
乔书欣心中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运鸡蛋和运冰棍完全不同。
冰棍易融,鸡蛋易碎。
保护措施没做到位的话,路上就等着听“啪啪啪!”、“啪啪啪!”,此起彼伏的蛋碎声。
然而陈俊生接下来的操作,不仅迅速消除了乔书欣内心的疑云,还让她眼前一亮,直呼高明。
只见陈俊生往木箱里铺入黏土,把鸡蛋竖着埋进一半。
蛋与蛋之间相隔两公分左右。
填满一层后,垫上厚厚一层茅草作为隔档和缓冲区,再重复铺黏土和埋鸡蛋的操作。
“臭小子能考全县第一是有道理的,脑子是真好用啊。”
乔玉书眼里满是赞赏之色。
中午去冰工厂批发冰棍时,她还纳闷他干嘛要做两个木箱。
这会儿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走一步看两步想三步”,早就计划好了。
陈俊生卖鸡蛋的地方选得也很有讲究。
饶城“全粮液”酒厂,眼下是整个东江地区最有名的国营白酒厂。
该厂始创于五十年代,鼎盛时期有一百多名工人。
六十年代经历数次改制变迁,逐渐没落,直至76年从县副食品厂单独划出,此后短短数年又重现辉煌。
酒厂上班的工人们,福利好待遇高,工资水平甚至超过了县里的基层公务员。
陈俊生推着自行车来到酒厂门口,这时太阳刚下山,差不多是工人们下班的时间点。
先把埋在黏土里的鸡蛋取出来,就近在水渠边洗净,码在茅草上自然晾干。
等下班的工人们陆续走出酒厂大门,他就开始吆喝:“鸡蛋,新鲜的农家土鸡蛋,便宜卖咯。”
这时候哪有什么土鸡蛋、洋鸡蛋的区分呐。
全县都找不出一家像样的大型养殖场,就连供销社里卖的鸡蛋,也都是农家蛋。
可惜供应量完全跟不上老百姓的需求量。
供小于求,就容易形成“卖方市场”。
陈俊生作为卖方,突出强调“新鲜”和“农家土鸡蛋”这两大卖点,无非是要引人注意,然后卖高价!
他在乡下收购鸡蛋,是论斤收的,收购价为每斤6毛钱。
到酒厂门口卖鸡蛋,则是论个卖,一毛五一颗,一块钱七颗,不论大小随便挑。
这卖价比供销社的鸡蛋售价贵了不少。
饶是如此,酒厂工人们围上来看清鸡蛋品相后,压根没人讨价还价,直接争相购买!
这年头的鸡蛋是营养品,蛋比肉金贵是常事。
今年上半年,县里供销社的鸡蛋,每斤售价在1块钱上下浮动,大点的鸡蛋,十颗差不多就是一斤。
然而,城乡居民去供销社买鸡蛋除了要掏钱以外,还得额外支付“蛋票”。
“蛋票”也是定额的,用完后,正规渠道就买不到鸡蛋了。
要么下乡买,要么去黑市求购。
黑市的价钱至少高出三五倍。
因此在不需要支付蛋票的情况下,能按“一毛五一颗,一块七颗”的价钱买到新鲜鸡蛋,对于刚下班的酒厂工人们来说,都算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哎,你看那边。”
鸡蛋差不多卖完的时候,乔玉书抬手捅了捅陈俊生的咯吱窝,示意他往酒厂门口看去。
陈俊生顺着她的意思,往那边瞄了几眼,发现有三个青年男女正在看他。
陈俊生乍一看这三人觉得很眼熟,大概率是同学这一类的熟人,却又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
这时,其中一名短发女生朝他走了过来,眉眼含笑道:“还真是你啊,陈俊生同学。”
“你好,陈爱欣同学。”陈俊生很自然的回应。
短发女生有点迷糊,随后纠正道:“我叫周小花啊,你不记得我了嘛?”
周小花?
很有年代感的名字。
不过陈俊生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只觉得这姑娘发育的是真好,胸前这规模,按照后世的标准,恐怕是达到了“G”级。
至于那个戴眼镜的小白脸和他身边青春靓丽的女生,陈俊生倒是慢慢想起来了。
男的叫李勇。
女生应该是叫……徐艺璇,酒厂一把手的女儿。
中学时期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还不错,可惜没考上县一中,转头就被家里人安排进了酒厂,方便以后接她爹的班。
“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亏我之前还给你洗过几次衣服呢。”
周小花叹了口气,然后又叽叽喳喳地说:“这位跟你打过架的李勇同学,还有给你写过情书的徐艺璇同学,你该不会也忘了吧?”
这话一出口,陈俊生不禁挑起眉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