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和谢然安是小说《穿成恶毒女配后,男主对我情根深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头顶一颗砂糖橘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成恶毒女配后,男主对我情根深种》的章节内容
夜幕已至,暗色席卷了整片天空,乌云蔽月,更见不得半点星光。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雷声轰鸣,闪电划过夜空,照出街道上一辆疾行的马车。
沈清和披着一件纯黑色的斗篷坐在马车上,她右手紧紧抓着前门边框,左手捏着一块玉,手指在上面轻轻地摩挲。
夜风灌进斗篷,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电光火石之间映衬得人肤色雪白,玲珑精致的面容,如水的眸子也掩盖不了她本来的坚毅神色。
驾着马车的女子,头戴斗笠,双手扯着缰绳,一脸担忧地回头,“小姐,风大雨急,还是进去躲着点吧。”
“无妨,”沈清和一张口,上下两排牙齿都在发颤,右手指尖因用力显得发白,“秋心,还有多久?”
秋心将她颤抖的声音听在耳里,心里焦急,面上却稳重得很,“快了!行过这条街道,在前面的巷口穿进去,再拐几个弯就到了。”
马蹄扬起四溅的水花,朝远方而去。
不多时,“吁——我们到了!”
秋心用力勒紧缰绳,马扬前蹄,马车的前半身也被带飞起后又落下。
疾风骤雨浇了沈清和一脸,她右手死死抓着前门,才不至于被甩到后半车厢里。
“小姐,小姐,”秋心稳住马匹,便钻进车厢里寻她,“你没事吧?”
“无事。”沈清和喘着气,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紧张,不仔细听,还发觉不了。
她快速稳定心神后,松开前门,右手在车厢底板上摸索起来,而后摸到了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袱。
只要不出意外,平安熬过这次,她往后就无后顾之忧了。
此处是城东的一处空地,虽说是空地,但地方不大,左侧是一排无人居住的房屋,后方有一个亭子,右侧不远处有一座荒废的庙宇。
实在是一个藏身埋伏的绝佳妙处。
秋心伸手将她扶下马车,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来给她打伞,同时压低声音喊道,“世……公子?”
风雨裹挟着一个年轻男子冷意的声音传来,“东西呢?”
借着天空时不时划过的闪电,沈清和看清来人已经到了跟前,与她一样,也是身披黑色斗篷,只是裹得比她严实,叫人看不清相貌。
这人应当就是谢然安,她想。
她缓缓将左手的玉递出,还未说话,玉便被对方抽走了。
谢然安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在确认玉的真伪,然后才出声道:“多谢了。”
声音不似方才那么冷,像松了一口气,却带着深深的疲惫。
“不必言谢,这本来就是豫王府的东西,”沈清和缓下心来,将右手拿着的包袱推向谢然安,轻声道,“世子爷,我这里有些银两和能治病治伤的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谢然安再次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说话,声音竟有些沙哑,“是我连累了你。”
沈清和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豫王妃和我母亲多年的交情,何谈什么连累?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见他一直不将包袱拿走,她就大着胆子往他身上推,感觉到他托住了包袱,便将手撤了回来,“您拿着吧,也算让我宽宽心。”
秋心约莫是见她两手皆空,拥着她催促起来,“小姐,该回去了,要是让人发现咱们半夜偷跑出来,一路追查过来,就完了。”
沈清和被秋心拥着走了几步,勉强停下,回望夜色中那道身影,眸子里盛满了担忧与不舍,“望世子爷这一路能逢凶化吉、一帆风顺,最好……再也别回京城了。”
说完她松了反抗的力道,任由秋心带着她上了马车。
秋心驾马离去时,她靠在车厢壁上,听到谢然安幽幽的声音飘来,“清和,珍重!”
她心里叹道,总算是平安度过去了。
沈府,栖玉院。
沈清和闭着眼睛靠坐在浴桶中,一脸的餍足,周围的热气熏得她整个人晕乎乎的。
已经打发了秋心也去泡个澡,如今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长出一口气,全身都松懈下来。
只是到现在她都想不通,穿书这种事,怎么能让她碰上呢?
关键还不是穿的什么主要角色,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配角,连全书一半篇幅都没撑过去就下线的炮灰。
这本书叫《小丫鬟的奋斗手册》,主要讲的是丫鬟身份的女主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原本是世子身份但因父亲被判谋逆逃亡在外的男主,女主跻身官宦人家,一路奋斗,收获各路男配的真心,与各种恶毒女配作斗争,最后和造反成功当皇帝的男主he了的故事。
原身这个炮灰虽然出场剧情不多,只在前期,但她的剧情都很关键,属于没了她,故事情节都发展不下去的那种。
原身出身官宦人家,只是父亲官不大,但母亲与男主母亲是闺中密友,因着这层关系,加上原身母亲努力,男主母亲又不想儿子娶个高门贵女被忌惮,所以原身和男主有了婚约。
男主家出事后,诈死逃了,但因母亲把家传的玉送给了原身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他不得不冒险来找原身。原身反带人抓他,虽然最后被他跑了,但也因此被女主救了。
女主因救了原身母亲留在原身家里,被原身频频针对陷害,但她都一一化解了。后来原身因撞见男女主相会,男主怕她再次泄密将其灭口。
沈清和穿过来时,男主家刚出事,女主也还没有出场。
因此她在收到男主谢然安的邀约后,什么人也没说,甚至还收拾了点银两和瓶瓶罐罐的药要去还玉。
也胜在原身之前对男主的一片情深的人设立得好,贴身丫鬟秋心对她这样的举动竟没有半分怀疑。
她只带了秋心前去,秋心会武,哪怕谢然安拿了玉佩还想杀人灭口,秋心也能带着她脱险。而且她赌谢然安只要玉佩,念及母辈旧情,不会杀她。她还想顺便送点温暖,让谢然安这个未来皇帝记她的好。
至于女主,沈清和不想去招惹。而最好的办法,不是共处一家,相安无事,是干脆就不要让女主住进沈家来。
按照剧情,女主今晚会救下受伤的谢然安,明日会在沈母去寺庙上香遇难时相救,然后被沈母带回沈家,收做义女。
今儿白日时,她劝沈母改日出行未果,便嘱咐让多带点人。此外,她也打算明日亲自陪同前去,彻底断了女主进沈家的可能。
不过现在,谢然安没有受伤,也不知会不会和女主相遇。算了,管那两人能不能修成正果,她只管保住自己的命后好好生活。
沈清和想到这里,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纱窗透出的漆黑夜色,外面风吹雨打的声音也因这寂静的夜越显清晰。
这分明与来时路并无区别,但她就是觉得此时一片祥和安宁,想必未来也是。
……
马车渐渐远去,谢然安仍旧一手托着包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漆黑的夜里,一点点光亮逐渐显现出来,漠竹一手提灯,一手打伞出现在他身后,“沈小姐只带了一个丫鬟过来,再无其他人。”
谢然安抬起头来,露出黑色斗篷下那张俊美硬朗的脸来,冷白的皮肤在微弱的烛火下显得不似真人,眉宇间英气逼人。
一双桃花眼看似多情迷离,却又泛着冷意。
听到漠竹的话,他也只是将目光移向手中的包袱,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说,她爹不过是个五品官,她哪儿来的这些银子?”
漠竹顿了顿,面上有一刻的愣怔,很快便恢复正常道,“兴许是沈小姐这些年攒下来的全部身家吧。”
“全部身家?”谢然安喃喃道,脑海中回荡着沈清和走时那句含着无尽不舍的“再也别回京城了”,一双黑眸晦暗如深。
“走吧。”良久之后,他冷声道。
漠竹领命跟从,“是。”
他话音刚落,四面八方便出现了十数道身影,跟随着谢然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次日。
沈府,栖玉院。
院内翠竹处处,春日的竹子还在生长,叶子苍翠欲滴,长廊回绕之下圈出院内用鹅卵石铺出的小路,一小处池塘内游着几尾红鱼。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今日地面已然干透,空气中是一股好闻的清新的味道。
主屋内门窗紧闭,但阳光透过几扇纱窗照进来,整个屋子还是亮堂堂的。
沈清和睁开眼时,天色已大亮。
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完了,悔不该,半场开香槟!
“小姐,你醒了?先喝些粥吧,药已经熬好了。”
秋心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声音温和,见躺在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似舒了口气。
沈清和看向秋心,将手从锦被下拿出,抬手示意,秋心便将托盘放在一旁,将人扶起来坐着,顺便给她在身后垫了个枕头。
她好好地靠着,任由秋心给她喂粥,勉强喝了一些,感觉嗓子没刚醒时那么难受了,她才开口问道,“母亲还是去上香了?”
这一出声,倒是把秋心吓到了,嗓音已嘶哑,让听的人同样不好受。
因是昨夜淋了雨的缘故,半夜起她便发了高烧。
今日清早沈母那边便来人催了,她当时迷迷糊糊的,听见了。原想着女儿病成这样,沈母怎么着也要换一天去吧,结果那边一听说她病了,出发得更快了。
说什么她是被冲撞了,要赶紧去庙里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上香拜佛要有用的话,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冤屈和苦命之人了。
秋心眼神闪躲,声音也小了,“去了,已经回来了。”
沈清和看她这样,估摸着女主已经来了,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不好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秋心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脸色,快速把事情始末讲清楚,“夫人今日去上香,回来的路上马车出了问题,是一位姑娘以身相救,夫人才毫发无伤。”
“但那姑娘受了伤,被夫人带了回来。听说伤得很严重,奴婢派人去看过了,伤处是多,但都是皮肉伤,养一段时间就好。只是听夫人的意思,是要认那位姑娘做女儿了。”
事已至此,沈清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实行第二条方案,不去招惹女主,两人相安无事。
粥喝得差不多了,嗓子难受成这样,她也不想多说话,便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托盘上小火温着的药。
趁现在病得尝不出味来,赶紧将这古代的苦药一口干了。
秋心忙将碗放了回去,又将那小盅的药倒出来,搁在一旁晾着,“不过,小姐也别担心,夫人只是说说,未必真会这么做,而且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清楚原书剧情的沈清和可不这么想,豫王府出事连累到沈家了,虽然沈家没有一同被定罪,但也受到了影响。
沈父官居五品,吏部郎中,官位不大,但有实权,牵扯到了豫王府,这官职估计悬了。大儿子定好的婚事,只待姑娘家孝期一过就进门,也因此事黄了。小女儿更不必说,就是和豫王世子定的亲事。
沈母之所以去上香,就是因为不管是丈夫的官位还是儿女的婚事她都已经帮不上忙了,所以才寄希望于神佛。
庙里的说了些“如遇福星,否极泰来”的吉祥话,沈母又正好被女主救了,她如今是把女主当福星来看,说什么都会把这个福星留在家里。
沈清和刚想到这里,沈母便来给她送结果了。
古时的女子成婚都较早,沈母如今四十不到,再加上长在富贵人家,又有手腕,后宅安宁不需操心,看着还是个很年轻的妇人。
搁现代社会,沈清和得喊她一声“姐姐”。
沈母一进来,便闻到了屋子里的药味儿,下一刻又看见靠坐在床上的沈清和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连忙快步上前,紧皱眉头,“清和,你怎么病了?”
昨日沈清和缠了她好长时间,不想让她去庙里上香。她向来知道女儿的秉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来也像她。
所以今儿早上听丫鬟说女儿病了,她还以为是装的,哪知是真的。
“昨夜大雨,受了风寒。”沈清和言简意赅。
沈母眸色暗了暗,扭头便训斥起秋心来,一脸厉色,“定是你这丫头疏懒,没好生照料你家小姐。”
沈清和见状,不得不开口为秋心说话,“与她无关,是我体弱。她再怎么用心照料,身体不好的人该病还是得病。”
她这句话说得又急又长,一张脸因嗓子发疼皱在了一起。
沈母也不好再怪秋心,关心了沈清和几句,便开始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将自己出外,马车出事到被人所救说了一遍。
沈清和也立马给了反馈,哑着嗓子关心了下她的安危。
“母亲没什么事,只是那姑娘受了不小的伤,”沈母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心虚,“她对母亲有大恩,又孤苦伶仃的,母亲就想着不如认她做女儿吧,你也好多个伴。”
沈清和点点头,面色淡淡,虽说看上去不算高兴,但也并不生气。
沈母明显松了口气,心虚之色全退,替换的是一脸松泛的笑意,“她是个乖巧人儿,你必定会喜欢。”
“她叫青鸾,母亲给她稍改了些,随沈家姓,同你和清源同字,以后就叫沈清鸾。”
她见沈清和没有反对,心里高兴,也不管是真是假。
沈父虽有几房姨娘,但在她的英明手段之下,没能生出一个子嗣。所以偌大的沈家就只有她的一双儿女。
沈清和素来得全家人骄纵,养成了在沈府时唯我独尊的性格。突然多出了一个姐妹,不光会瓜分父母兄长的宠爱,就连月银、首饰还有衣服都得分出一份。
她最怕的就是沈清和会因此哭闹不休,扰得全府上下不得安宁。
沈清和这回连头都不带点一下的,她虽然是打算和沈清鸾相安无事,但可没打算和人家做好姐妹。
她是个恶毒炮灰,有脑子呢,就应该离男女主远远的。再说了,别人不清楚原身什么秉性,沈家人不清楚吗?
她要是对沈清鸾好,沈家人不会以为她转性了,只会以为她背地里憋着什么坏,那索性她就把态度摆在这儿。
沈母果然没有任何说法,而是柔声道,“清鸾她刚进府,母亲怕有些不长眼的下人欺负了她。”
“你病着,也不好过去看她。她受了伤,也不好来探望你。不如这样吧,你挑几样东西送她那里去,母亲回头再补给你,如何?”
原书里也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原身主动送的。她大闹没能让沈母将女主送走,便换了种策略,送了些衣服和首饰过去示好,当然是加了料的。
沈清和是没打算送的,一来她没打算害女主,二来她能抠出点银两送男主都是看在自己小命的份上。
再说了她才是恶毒的,女主是善解人意的,怎么会因为她不送礼就记恨她?
不过,沈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送吧。
“好啊,母亲。”她侧扬起头,看向沈母,眼中是笑意盈盈。
深夜时分,栖玉院,万籁寂静。
屋子只点了一盏灯,微弱的烛光勉强照亮了整间屋子。
沈清和一觉睡醒,此时喝了药,虽然仍是头昏脑涨,却是睡不着了。
秋心本想熬夜陪着她,但她干不出这种事,把人打发出去了。
只是秋心才出了屋门不久,就折返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年轻男子。
对方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墨蓝色的衣衫,面容俊秀,与她有三分相似。
沈清和来到这里也不过这两日的功夫,她只见过沈父沈母。
至于这一位,虽然她还没见过,但也猜出是谁了,沈家的大公子沈清源。
同时也是对女主沈清鸾动心的众多男配之一。
不过沈清源这个男配并不讨人喜欢,因为他一边不受控制地对沈清鸾动心,一边无底线地包庇自己的妹妹,甚至在刚开始还帮过妹妹陷害沈清鸾,后期也因为知晓妹妹的死因剑指沈清鸾。
站在沈清鸾的视角看沈清源,自然是很膈应。
但沈清和看沈清源,那就是哥,亲哥!
亲哥上来就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眼中含着心疼,“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也不算好端端的,昨夜那么大的风雨呢。
“没事,过几日就好了。”沈清和道。
沈清源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几分了然,“你是不是为了那位,还在伤心啊?”
当然不是,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原身收到谢然安的邀约,便告知了沈清源。
沈清源便私下带人去抓谢然安,他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怕没把人抓住反而害了沈家,毕竟谢然安在世人心中已经死了。
原书里亲身体验过亲妹妹泄密的沈清源当然不会还以为自家妹妹对谢然安情根深种,但现在没这档子事就不尽然了。
沈清源见她愣怔的神色,以为自己猜对了。
立马便沉了脸色,压低声音警告道,“大哥不管你有多喜欢他,尽快把他给我忘了。”
“他不仅是个死人,他家还涉嫌谋反,这样的人记在心里对你没好处,对沈家也没好处。”
“听大哥的话,大哥会给你再找个好郎君的,必定强过他十倍百倍。”
在他看来,谢然安瞧不上他妹妹,自然算不得好。
而他背靠太子,纵然现在沈家好似面临危机,但只要太子不倒,沈家就绝不会出事。
林家退婚便也退了,他不是很上心。
本就是沈母给他相中,沈父点头应允,全程没问过他的意思。
待日后太子得登大宝,他沈家的好日子就来了,到时候他妹妹想找什么样的好郎君都找得到。
沈清和乖巧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她原本是想解释的,但她嗓子疼,再加上沈清源未必会信她。与其费唇舌做无用功,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反正沈清源也不会害她。
沈清源一脸欣慰,转而说起别的事了,“母亲这回是有些不着调,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家里领不知底细的外人。”
“那姑娘你不必在意,大哥会解决的。”
她赶紧摇头,乍一听这话,面色都有些慌乱了,“大哥,我不在意,也不想把她怎么样。只要对沈家无害,就随她们去吧。”
她可不想对付沈清鸾,哪怕是别人打着她的名义也不行。
沈清和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表现出来的样子落在沈清源眼里却是一副生无可恋,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模样。
沈清源答应下来,“放心吧,我只当沈家没有这个人。”
他自觉妹妹是为了谢然安才如此,便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思,
沈清和放下心来,今日沈清源来,实属意料之外。她也想起了一件本打算病好后再去托沈清源办的事。
“大哥,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沈清源见她还不算彻底的生无可恋,眉眼间立刻便荡开了笑意,神情都柔和了许多,“兄妹之间说什么求,有事你尽管说。”
入了夜的沈府静悄悄的,栖玉院除了屋内二人的细语声再无其他。待沈清源离开后,小院彻底地陷入了沉眠。
谢然安站在屋舍后的一小簇翠竹里,他微微侧头与身后之人吩咐,“方才她兄妹二人的话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去安排吧。”
漠竹双手持剑,躬身低首,眼中尽是困惑不解,他犹豫了下,“……是。”
谢然安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夜月色很好,月光皎洁,淡黄色的余晖洒在整个栖玉院里,唯独他身处的这一处,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沈府的同一片月色之下也有人尚未进入梦乡。
沈清鸾趴在床上,动也不动,侧着头,一双眼睛出神地看着雕花的窗户。
她的伤多在背部和腿上,大片的擦伤,已经上好了药,说是不严重,等结了痂掉了便好了。
沈家给她用的药,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而且很划得来不是吗?受点小伤就做了沈府的小姐。
小丫鬟沁香凑到她面前来,劝她道:“清鸾小姐,天不早了,歇息吧。”
沈清鸾回过神来,温柔的笑意爬上了她的脸颊,她轻声道:“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被这么温柔的主子好言相待,沁香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些,也大胆了些,“清鸾小姐人真好,不像咱们府上的大小姐。”
沈清鸾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些,继续温声细语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便行,千万不能对别人说。”
这丫头是沈母拨给她的,说是人看着还算机灵,做事也勤快,没什么心眼。沈母的意思她懂,她以前就是个丫鬟,最明白这种奴大欺主的事儿。
只是这没心眼的,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
沁香全然不知她心里所想,听她如此关心自己,嘴上的话就更多了,还一脸自傲,“放心吧,清鸾小姐,这些话奴婢也就对你说说,是不会对外说的。”
“不然传到大小姐耳朵里,是没我好果子吃的。”
沈清鸾眼珠子一转,状似无意道:“听你提大小姐,我倒是想见见,只是我这样子动不得,也不见她来。”
“白日,我还听沈夫人说她病了,只是不知道严不严重,是什么病。”
其实不止沈清和没来,沈父和沈清源也没动静。只是这俩是男子,就是不来也可以说是顾忌男女大防。
提到这事,沁香便不屑地撇撇嘴,“大小姐那儿规矩严,没她的吩咐旁人是不许入她院子的。听说是病了,可不知是真是假。”
“要奴婢看,说不定就是大小姐她装的,给清鸾小姐你摆下马威呢。”
沈清鸾笑了笑,并不赞同她这话,“兴许是真的病了呢,总不好背后这般揣测人。”
再说了,也是这丫头没什么见识。沈清和一个正儿八经的沈府小姐,用装病来避开见她,这也叫摆下马威?
明明白白地告诉整个沈府的人,沈清和就是瞧不上她,不认她是沈家人,这才叫下马威。
沁香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以为她是好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劝她,“咱们大小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清鸾小姐你这样是会吃亏的。”
沈清鸾不置可否,“是吗?”
沁香不见她阻止,越发来劲,“清鸾小姐,你别不把奴婢的话当回事。白日大小姐那边不是送了些东西过来吗?”
“奴婢劝你,最好别用,小心这里面有问题。”
沈清和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什么?”
春序正中,草木蒙青。
外面是响晴白日,有微微清风拂过,这样好的天气,沈清和不愿在房间里躺着。她病刚好了,也没什么力气,便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个摇椅,她好靠在上面晒太阳。
秋心怕她又给吹病了,拿了一块薄毯给她盖着,又将茶水糕点都摆了出来放在摇椅的旁边。
沈清和受不了秋心就这么站在她身后候着,让秋心也坐,秋心便搬了个小凳出来坐在她身边。
栖玉院中干活的下人见大小姐就在院中不走了,一个个儿的都将手上的动作放轻再放轻,顺带慢慢地、不着痕迹地远离大小姐,生怕被她抓个错处就开始发难了。
沈清和都没注意到那些人的动静,她病的这几天,沈母来看过她两次,两次都在试探她对沈清鸾的态度,沈父一次也没来,就是让人过来问候一番,倒是沈清源几乎是日日来。
她大概也是摸清楚了沈家人的关系,沈父心里应当没有给这个女儿留多少位置,沈母如今还有,不知道有了沈清鸾以后还能不能维持住,沈清源毋庸置疑,感情最深。
她看得清楚,也不想去改变,毕竟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打算在沈府久待。
安安静静的院子里响起一阵突兀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沈清和侧过头,朝院门望去。
沈府的管家带着七八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来了,连带管家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唯有一人,昂首挺胸。
因此,沈清和第一眼便瞧见的是他。
阳光些许刺眼,致使映在她眼里的面容模糊不清,唯一醒目的是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眼长,眼尾稍向上翘,黑白并不分明,眼神梦幻迷离,看着你时,能让你产生一种朦胧的心神荡漾的错觉。
沈清和直起了身子,待得那些人走近,避过阳光,看清长相,她眼中的惊艳全部化成了失望。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相貌还算周正,但也仅此而已。
她只顾着自己,却没发现那人在看到她的神情变化之后,眼神沉了沉。
管家带着这几人向她请安,同时也说明了来意,“大小姐,这些都是大公子挑选出来的会武功的好手,背景干净,身家清白,您可从中挑一个最顺眼的。”
这是沈清源第一次来看沈清和时,她求沈清源办的事。
这个时代背景下,人并不能算真正的人,大多数只是被用来交易的筹码。
女子生活在这其中就更可怜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连嫁给谁、去哪里、做什么全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沈清和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是绝不可能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手上的。
所以她从第一天起就在为日后脱离沈家做准备,最要紧的杀身隐患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让自己有能在这世道活下去的本事。
她打算学武,晚是晚了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不过这是她心里的打算,她对沈清源说的是找几个身手高强的护卫来保护自己。
本来是想要女子的,但像秋心这种自幼被送去学武的太少了,和她一起练的话那还不如招个现成的。
而且沈清源还抱着有他在的心思,任凭她磨来磨去,也只给了一个名额。如果不是她想培养自己的人,沈清源都打算直接调一个过来了。
她随意地点点头,心不在焉,“行,那你们就比试吧。”
“不许下杀手,不许下重手,不许动兵刃,直接打,赢的那个人就留下。”
管家来之前还以为她要挑挑拣拣的,没想到是这么直白粗暴的选拔方式。他只不过愣个神的功夫,就被一个侍卫推了一把给推得远远的,然后那几个人就开打了。
真是胆大包天,他还什么都没说,竟然直接打起来了。
管家在沈府这么多年,除了几位主子,还没被谁这么对待过。他心里有气,但见大小姐一脸兴致勃勃的,又不敢说什么。
这些人打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其中出了一个厉害角色,在最短的时间内毫发无伤地将其他几人打倒了。
管家定睛一看,这不是推他那个吗,也是最先动手的那个。
“打得好!”沈清和拍了拍巴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看到这种拳拳到肉的武打,虽然短暂,但也精彩。
夺得魁首的那人说来也巧,正是那个桃花眼。
她对那人招招手,“你过来。”
桃花眼走向她,面上不起波澜,似乎赢了是必定之事,拱手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她尚未开口说话,管家抢先斥道,“回大小姐话时,应当跪下,谁教你的规矩?”
她抬手阻止了管家,“无妨,你带其他人先下去吧。”
真要跪了,她还不习惯呢。
管家见沈清和就这么把人给敲定了,本来还想劝几句。他倒不是觉得太草率,实在是这小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觉得要坏事。
但转念一想,大小姐这脾气他也不敢劝,于是他便带着剩余那些人走了。
管家退下后,沈清和开口询问桃花眼的具体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
“沈安。”
“多大了?”
“二十一。”
“父母呢,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母亲前几年过世了,父亲在我年幼时带着兄长去参军,已多年没有音讯。”
“娶妻了吗?”
“没有。”
“有心仪的姑娘吗?”
“……大小姐这是何意?”
见他发问,秋心面上冷意尽显,“大小姐问,你就答,知道原因是想改答案吗?”
被秋心这样的大丫鬟训斥,这人也丝毫不怵,面不改色道,“只是觉得奇怪,我没有心仪的姑娘。”
沈清和得了满意的答复,温声解释,“沈安,你做我的侍卫,自然是要以我为主。若是拖家带口,难免心有牵挂,提前问清楚也省得中途再换人。”
“这位是秋心,她与我一同长大,你们以后见面的时日还很多,好好相处吧。”
虽说这个人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有能力的人脾气都很怪异。他这么厉害若还是对她奴颜婢膝,那她倒是要担心这家伙接近她到底是什么目的了。
桃花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秋心,然后十分冷漠道,“我只负责保护大小姐的安危,其他人与我无关。”
秋心闻言,右手拳头已然捏紧,瞪着他,声音低沉而又蕴藏着一丝怒意,“我要你保护?”
他放下话后不再搭理秋心,而是看向沈清和。
沈清和见这副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由得低笑出声,只是她面上没有丝毫笑意,“要不,你二人打一架吧?”
“好啊!”
“奴婢不敢,请小姐恕罪。”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态度截然相反,一个理直气壮,一个诚惶诚恐。
沈清和冲秋心抬了抬手,她倒不觉得秋心有错,至于这人……“怪不得你身手如此厉害!”
他一愣,许是没想到沈清和会突然夸奖自己,老老实实下来,“大小姐谬赞了。”
“不是谬赞,”沈清和打量着他,目光中不乏戏谑之意,“你这样的脾气,若是不厉害点,岂不是要被人打死。”
桃花眼:“……”
秋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清和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完全不顾场上有些凝滞的气氛。
忽然,她面前两人都有所动,均看着候在院门口的一个婆子,秋心开口道,“小姐,有人来了,奴婢去瞧瞧。”
沈清和随意点了点头,秋心动身去找那婆子了,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段时间,秋心才回来。
沈清和察觉到了秋心的眼神,便把另外那个给支开了,“沈安,你去厨房让她们做一些我喜欢的甜点给端回来。”
他看了看沈清和旁边小桌上摆好的糕点,什么也没问,只应了声“是”。
他转身便走,按照沈清和的吩咐去了厨房。
之后,便退到厨房外院的一个角落处等着。
厨房人来人往的,他站的地方又偏僻,没人会特别注意他在干什么。
此时,一个与他同样侍卫打扮的人经过此地,好似只是顺路经过这里,只是顺嘴和他说起话来。
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两个交好的侍卫躲在厨房这里偷了会儿懒,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漠竹一副懒散的样子,却在观察在四周,等确认没危险了之后,他才开口,“主子,我们的人已经替换掉沈清源的几个部下,成功混了进去。”
“很好。”谢然安声音很轻,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回话的地方,但漠竹纠结再三,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
“属下有一事不解,主子令我等替换沈清源的人是因为沈清源背靠太子,接近他就有接近太子的机会。可主子为何要去做沈大小姐的侍卫?”
谢然安眸色深沉,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任谁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你觉得沈清源最在乎的人是谁?”
漠竹思忖了一会儿,“是沈大小姐,属下观他与父母皆关系淡漠,却对这个妹妹很是上心。”
“是了,”谢然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要拿捏住了她,就等同于拿捏住了沈清源。若你们事败,我这里还能有一条退路。”
漠竹闻言,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主子是那日被沈大小姐的诚意与真情所打动,又想起以往对沈大小姐态度冷漠,心下不安,这才寻了个机会往沈大小姐身边凑呢。
原来是他多心了呀。
……
秋心看着人出了院门,才弯下腰来与沈清和小声说道,“小姐,花间阁出事了。”
花间阁在沈母的院子里,如今是沈清鸾住着。
沈清鸾来时,因为受了伤,时间紧,是直接安排在客房里的。
她能下地了之后,沈母便想着单独给她弄个院子住住。只是现实总不尽如人意,沈母最后也只能从自己院子里划一个住处给她。
秋心接着道,“那位据说是用了大小姐送过去的东西,出问题了。”
沈清和眉心一动,品出点不寻常来。
她又没对沈清鸾下手,更没吩咐秋心下手,沈清源也不可能干这种事,既是如此,怎么还是出问题了?
“那边怎么说?”
秋心回话有些躲躲闪闪,“还瞒着在,伺候那位的丫鬟让她把此事说出来,但她似乎觉得……此事是小姐所为,所以不愿闹大。”
沈清和将茶杯放下,随口一问:“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秋心思索道,“肯定不是小姐,但也不像是她,不然她对自己下毒又不说这图什么?兴许是哪个心思多、想挑事的奴才干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清和叹了口气,心情一点都不好了,“她要委屈自己我是管不着的,但我不能背这黑锅。伺候她的那个丫鬟不是想把事情说出来吗,那就去推一把。”
真做了的事她都不一定认,更何况她还什么都没做。
秋心明了,“请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等谢然安把甜点端了回来,沈清和已经回屋躺着了。
秋心见了他,朝他伸手要接过托盘,“小姐回房休息了,给我吧。”
谢然安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闪身一躲,直往屋里去了。
他也没有太逾矩,只是停在外间的屋子,对着里屋道,“大小姐,甜点好了。”
屋子里传来沈清和的声音,“你们吃吧,我不饿。”
轻轻的、柔柔的,还带着一点病刚好时的沙哑和鼻音。
他怔住了,“平日也是这样吗?”
“什么平日?”秋心拿了一碗,吃了一口,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小姐这几日病了,也没什么胃口,若是病好时,倒不是这般,多少要吃一点的。”
他见秋心浑不在意的样子,不觉心内火起,“你就是这样伺候的?”
他这语气太像主子斥责下人了,秋心一时愣住了,但马上就回过神来,杏目圆瞪,“我怎么伺候小姐的,轮不到你来质问。”
她原想看在小姐的面上,与这小子好好相处,结果人家却是见了梯子就上。
谢然安端着托盘的手在收紧,他勉强压下怒气,低声道,“大小姐的病,是不是和豫王府有关?”
秋心平静地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突然向他出手,谢然安偏身躲过,迅速向后退去,秋心紧追不舍,两人退出屋子,到了小院。
秋心从腰间拔出短刀,一刀砍向他的面门,谢然安以迅雷之势又退几步,抬脚挡住秋心拿刀的右手。
两人僵持不下,一个惦记着自家小姐没敢再下重手,一个怕伤人后会坏了他的事。
秋心直直地瞪着他,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压着嗓音威胁,“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豫王府’三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谢然安冷笑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随后,又进入了僵局。
最后是谢然安先撤回右脚,秋心则拍了拍被他鞋底蹭到袖子上的灰土,挥刀入鞘,再次警告,“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拖累了小姐和沈府。”
谢然安在她转身进屋后,端起托盘里因打斗被泼了小半碗的甜汤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我当然,不会拖累大小姐。”
他当然,不会害沈清和。
但仅此而已。
翌日,沈清和早早地起了来,梳妆、更衣、用早膳,然后去向沈母请安。
沈家人丁不旺,所有没有这么些规矩,再加上她前些日子又病了,更不会有人来强调这个,只是今日是有一场戏要上演的。
她作为一个没主动参演却被强行安了个反派角色的路人,当然要亲眼去看看喽。
沈清和出门时,见一人抱剑守在廊下。
“沈安?”
谢然安见她出来,自然而来地走向她,转到她身后,“大小姐。”
秋心不屑,扭头与他拉开距离。
沈清和摇了摇头,“我不出府门,你不用跟着我,就留在这里吧。”
谢然安没答“是”,也没答“不是”,只是看着她。
沈清和自认话传到了就行,她往前走了几步,想不过又退了回来,问他道,“你早饭吃了吗?”
谢然安依然没作反应,这回是愣住了。
沈清和以为他是没吃,又不好明说,于是对他道,“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送来,你以后不必和院里其他人一处吃饭,你的膳食会和秋心还有我的一同送过来,明白吗?”
她在现代社会好歹也是工作过几年的人,深谙“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马儿多吃草”的道理。
“……明白了。”谢然安道。
秋心闻言,心里更加不爽,刚来的小子,竟然和她一个待遇了。
听心院,沈母的住处。
沈清和到时,其他人都已经落座了。
沈父是昨夜就歇在沈母院里的,沈清源是一大早来请安的,与沈母同住一院的沈清鸾不可能不来,只是三人都对沈清和的到来感到意外。
沈清源率先开口,“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身体还没好全吗?这么早,也不怕又受了凉风?”
他语气虽是责备,但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关切之意。
沈清和回道:“已经好全了,没好我怎么敢出门?”
沈母笑道:“往常不怎么见你来,今日怎么过来了?”
沈清和答:“我病好了,自然要与母亲说一声。再加上母亲一直想我来看看清鸾姑娘,我不愿多跑一趟,索性来给母亲请安了。”
沈母既然发问了,那她自然要把自己和待会儿发生的事撇清关系。拿看沈清鸾做由头又太假,表明是为了顺从沈母的心意就刚刚好,很符合原身的人设。
一直没开口的沈父听到这话,终于舍得开口了,“她病了,你便让她多休息休息,何必让她劳心费神。”
乍一听沈父这话,还以为他多爱沈清和这个女儿了,不过是没血脉的比不过有血脉的,顺带敲打敲打沈母和沈清鸾。
沈母自然听懂沈父这话,脸色有几分难堪,强颜欢笑,“知……知道了”
沈清和只作不知,打量起原书的这位女主角来,“这位就是清鸾姑娘吧?”
只见其黑发墨瞳,眉眼如画,身着一袭白色为底淡黄点缀的长裙,鬓间插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恍若仙人。
原书曾说过女主容貌一绝,所以沈母初见她时,以为她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
沈清鸾站起身来,冲她福了福身,“清鸾见过大小姐。”
自沈清和一进门起,沈清鸾便在看她了。
见她面若白玉、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一身淡紫芙蓉缀银丝长袍,因是病着还多系了件浅紫色的披风,当真称得上是端庄娴雅、国色天香。
之前听沁香和其他人提起这沈家大小姐,都说她娇纵任性、蛮横歹毒,还以为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呢,今日一见,却道不然。
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个会把恶毒心思摆在明处的人,哪怕有恶也是藏在深处,轻易不叫人知晓。
沈母因着方才沈父的敲打,也不敢明说让她二人以姐妹相称的话,“清鸾坐下吧,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与我们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沈清鸾从善如流地坐了下去,对着沈母笑意吟吟,“我救沈夫人本不求回报,怎可以恩情自居?”
而后又对着沈清和道,“我来沈府的这几日一直听闻沈大小姐,只是因身上有伤不得一见。今日相见,才知沈大小姐是如此的天姿国色,端丽明朗。”
她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看人时目光澄澈,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令人如沐春风,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人物。
沈清和并不讨厌她,看美人是一件无比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更何况这个美人还在夸赞你。
“清鸾姑娘这么说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若论天姿国色,我不及你,依我看来,清鸾姑娘像是那九重天上的仙姝下凡,人间难得一见。”
她没有任何吹捧的意思,真诚夸赞。
沈清鸾两颊泛起红晕,一副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模样,“沈大小姐谬赞了。”
她也听出沈清和的话不似作伪,心境越发明亮,若是沈清和愿与她相安无事,她自然乐意。
虽然她进沈家是为了摆脱以往的身份,想要挤进这世家贵族中做一名真正的贵女,但她还没有将对自己全无恶意的人踩在脚下往上爬的打算。
沈父听着这些话只觉头疼,他来找沈母是为了沈清鸾一事。若是要报恩,给些金银珠宝打发走了便是,人是最好不要留下来的。
如今是什么光景,这姑娘突然出现,样貌不俗,加之谈吐不凡,看着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生出的孩子,实在是不能让人安心将她留下。
只是之前一直说着受伤不好赶出去,昨日见她好了却让沈母糊弄过去了,今日是万万不能再留。
“清鸾姑娘在府中也住了多日,不知在这之前……”
“啊!”沈清鸾猝不及防一声尖叫打断了沈父的话。
实在不是她故意为之,而是一个小丫鬟给她倒茶,不知怎的,竟将滚烫的茶水泼她袖子上去了,茶水顷刻间便渗透了衣衫,触到了内里还没好的皮肉。
沈母站起身来,探头道,“清鸾,你没伤到吧?”
“姑娘没事吧,是奴婢不小心,奴婢这就给姑娘擦干净。”小丫鬟赶紧拿了帕子去擦拭,但沈清鸾手上有伤,这么一贴伤处,岂非更痛。
沈清鸾疼地直抽气,努力避开那丫鬟的碰触,还要抽空去回答沈母的问话,“沈夫人放心,清鸾没有伤到。”
眼见沈清鸾面露痛苦之色,候在一旁的沁香伸手将那丫鬟推开,小心翼翼地掀起沈清鸾的袖子,“清鸾小姐,你怎么样了?”
沈清鸾按住沁香的手,阻止其动作,她面色分明惨白,却还强装镇定,“小事而已,不必惊慌。”
饶是沈清和猜到这是她吩咐下去的“推一把”,也有些不忍直视,这是得有多疼啊。
沁香见沈清鸾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不顾沈清鸾的阻拦,掀开她的衣袖,将手上的伤处露出。
“夫人,还请您给清鸾小姐做主啊。”
沈清鸾眼皮子跳了跳,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一屋子的人,只有沈父和沈清源别过脸去。
沈母见手腕上方竟有一小块地方皆是红肿不堪,甚至还破皮流水,面色惊疑未定,“这是……方才烫伤的?”
那倒茶的小丫鬟闻言,立马跪下告罪。
沁香抓着沈清鸾没受伤的地方不放手,泪眼朦胧地哭诉,“不是,是清鸾小姐在手上试了胭脂,便成这样了。”
“只是在手上试了一点便如此,若是涂在脸上岂不是要毁了清鸾小姐的容貌。”
沈母眸子转了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喃喃念道,“胭脂?”
沁香鼓足勇气提醒道,“就是……大小姐送来的胭脂。”
霎时,一屋子的人几乎都看向沈清和,神色各异。
沈清源第一时间出声怒斥,“简直是胡言乱语,你一个丫鬟没伺候好自己的主子已是失职,竟然还敢胡乱攀咬旁人。”
“沈府哪里容得下你这样的奴才,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
沁香闻言,神色俱惊,立马向沈清鸾求助,“清鸾小姐,你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为了你啊。”
还不是那黄婆子怂恿她去替自家主子出头,说若是能就此揭发大小姐的恶行,以后在沈府,她家主子必定稳稳压大小姐一头,到时她跟在主子身边自然也是风光无限。
可谁能想到,她没能等来风光无限,倒是先等到死期了。
沈父听不得这些话,面露怒容,催促道,“还不赶紧把这丫鬟带下去处置了!”
沈清鸾眉心跳动得厉害,胸腔不停地起伏,显然是被气得。
从沁香主动提起此事时,她便处于被动阶段了。现在沁香把想说的话说完了,让她来救,她救得了吗?
真当这两人信任沈清和,他们就是怀疑沈清和,才不由分说要处置了沁香。所以之前她才让沁香不许声张此事,没想到沁香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等等,把她放了。”眼见沁香要被带下去了,沈清和这才开口阻止。
沈清源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目前局势对她不利,他低声与她道,“清和,这事与你无关,你不要……”
沈清和抬手打断沈清源的话,同时不着痕迹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大哥,这事怎能说与我无关呢?这丫头方才可是指名道姓地将我点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被两个婆子架起来哭得涕泗横流的沁香,微微皱皱眉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沁香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抽抽搭搭地答道,“奴婢叫沁香。”
“沁香是吧?”沈清和吩咐道,“带她去把那盒有问题的胭脂拿过来,再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
她说着,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游离过去,最后落在沈清鸾手腕上方的红肿处,“都这么严重了,自然是好好治一治了。”
立刻便有下人依照她的吩咐去办事了。
沈清鸾被沈清和盯得发毛,抖落袖子,遮住了手腕的伤处。
沈清和见状,收回太过直白的目光,“现在,我们来好好理一理,此事到底是谁做的了。”
沈清鸾扬起笑脸,虽然已经尽力维持了,却还是有些僵硬,“沁香她不懂事,胡说八道,沈大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从未想过此事与沈大小姐有关,之前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借住沈府,怕多嘴多事惹了大家厌烦。”
“早知如此,我便明说了,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来。”
沈清和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你确实应该一早就说,不过我声明一下,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母亲,你还不为女儿我说句话吗?”
沈清鸾听到这话时,心内一震,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众人看向沈母,沈母半晌一言未发,如今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她却是看向沈清鸾,眼中情绪复杂。
沈清鸾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明白过来,这胭脂只怕根本没有过沈清和的手。
她迎着沈母的目光,神色从容,一脸无辜地催促起沈母来,“沈夫人是知道什么吗?”
沈母面色逐渐趋于平静,“清和送到你那儿的东西,是我命人挑选的。”
沈清和补充道,“母亲让我送些东西给清鸾姑娘作见面礼,只是我当时病着,便让母亲替我选了几样送过去,真是没想到一番好意,反而会害了清鸾姑娘。”
沈父听了半天,发现不是沈清和所为,那就没必要将此事压下去了,将管家喊来,“除了夫人、小姐,谁碰过那些东西,都给我揪出来,仔细盘问,遇到手脚不干净的便直接将人打发了!”
安宁许久的沈府今日一早便忙碌了起来,管家带人在各处奔波起来,一帮子人更是乌泱泱地涌向了花间阁。
这一切沈清鸾都恍若未闻,她只是略加思索,便道,“若是之前没有问题,那便是送到我那处以后,被什么人动了手脚。”
没人再接她的话了,不过她也不在乎,她的态度摆在这里,只要查不出来,此事就与她无关。
当然也查不出来,动手之后她便把东西给销毁了。只是可惜了,她给自己下药,白白吃了这些苦头。
沈母带她进沈府,其他三位主子未必容她,短时间她只能牢牢抓住沈母这根救命稻草。
原想私底下在沈母面前演场苦肉戏,栽赃到沈清和身上,毕竟沈清和秉性沈府皆知,沈母就是怀疑自己的亲女儿也不会去问,反而会加倍对她好。
而她现在的地位不稳,闹出来,只会让沈父、沈清源加重想赶她出沈府的心思。
真是没想到啊,让一个多嘴的丫鬟给自己坏了事。不然的话,就算挑破与沈清和无关,只面对沈母一个人她也好糊弄些。
不对,不是沁香坏事,是沈清和有手段。
她想到这里,抬头看向沈清和,面带嫣嫣笑意。
真是可惜,这下结了梁子,以后想相安无事都难了。
沈清和似有所感,也看了看她,与她点头示意。
两人在清晨的阳光下对立着,一个容色清冷偏生温婉,一个面貌端庄偏生疏离,均是容貌与性子不符之人,矛盾与极致从中生出,落在周围人眼里却是相敬如宾的好模样。
沈清和带着秋心离了听心院,沈清源很快便跟了上来。
“那姑娘不简单,我觉得此事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沈清和只是道,“查不出什么来了。”
原书里沈清鸾就是察觉到原身送来的东西有问题,才故意借着这个事在沈母面前刷愧疚感的。
所以她在听到秋心说沈清鸾怀疑是她所为不想闹大时,并没有对沈清鸾起疑心,还真的有想过,是别的什么人下的药。
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因为按原书剧情来说,原身和沈清鸾之间,看似是原身容不下沈清鸾,才要对沈清鸾下手,实则却是沈清鸾要在沈府站稳脚跟,才需要有原身这个外力来推动剧情发展。
也就是说当她不选择对沈清鸾动手时,沈清鸾就会自己动手来稳住她在沈府的位置。
如果是沈清鸾自己给自己下的毒,那必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先等等看吧,也未必就是如此。”沈清源沉思了一会儿,转而笑道,“听说你选中的那个护卫是个刺头?”
沈清和身形一顿,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谁同你说的?”
沈清源猜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立马就把人给卖了,“管家。”
沈清和抬步就走,“很好,我记住他了。”
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竟然敢背地里给她告状?
沈清源快步追上她,嘴上哄着,“别生气,是我让他多盯着点儿的。”
沈清和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他一眼,“我也记住你了。”
沈清源轻咧开嘴角,乐了,“大哥怎么觉得你病了一场后,连性情都变了。”
沈清和浑身僵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恢复正常,转移这个话题,“听大哥的意思,好像没打算给我换个护卫?”
沈清源听出她是故意转移话题,但以为她性情变了是因为谢然安身死,对于谢然安的身死她又不想再提,便没有多想。
“听说他一个人将其他的几个侍卫全都打倒了,是个厉害人物,只要忠心于你,其他的咱们可以慢慢来。”
沈清和与他想的一样,“嗯,我也是这么觉得。”
二人都不再说话,沈清源默默陪着她走了一段。
早春的日光透过正在抽芽生长的嫩枝,疏疏落落地交错浮动着,落了一地的光芒。
微风拂过,吹在脸上,扬起衣摆,叫人心底生出那一点点隐秘的落寞来。
快到栖玉院时,沈清和才道,“大哥,你回去吧,我前面就到了。”
沈清源伸手放在她肩头上,轻声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记得第一时间来找大哥,不必自己扛着。”
他原是想等沈清和自己说的,但沈清和一直不说,他只能主动开口了。
沈清和面色一怔,随后展颜笑道,“这点小事我自己能解决,大哥不是在忙吗?再说了这种闺阁之事说给大哥听,大哥也不好插手。”
看来在沈母房间时,她还是太跳了,让沈清源给看出来了。
“谁说这种事情大哥不好插手了?”沈清源面上带笑,但这笑中却含着丝丝冷意,“管她是谁,统统杀了便是,人都死了,又怎会有事?”
沈清和顿觉遍体生凉,她张了张嘴,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不喜欢这样。”
沈清源见吓到她了,连眼神都放柔和了起来,“你既不喜欢,大哥便不会这么做。”
沈清和愣愣的,身体僵硬地往栖玉院走去。
待到沈清源走后,一直跟着后面的秋心才开口说,“其实大公子说的没错,小姐没必要和那种人纠缠。”
沈清和刚想问秋心“那种人是哪种人?”,只是有人抢在她前头开口了。
“她们说得对,大小姐确实没必要与那女子纠缠。”
她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人双手抱臂,斜靠在院门上,眉目间肆意飞扬,颇有少年之态。
沈安这人倒是很喜欢摆pose啊,她想。
“你又知道是什么事情?”
谢然安直起身来,“属下清楚得很,分明是那女子自己给自己下毒,却想嫁祸给大小姐。只是大小姐棋高一着,反倒是先拿捏住了她。”
沈清和眼睛微微瞪大,“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谢然安神情散漫慵懒,“属下跟了大小姐一路,听完了整个过程,实在很容易猜。”
沈清和缓缓摇头,随意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她原以为沈安是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是跟了她一路。不过能瞒住沈清源和沈府其他的侍卫不被发现,也是真的很厉害了。
只要沈安忠心,她也算是捡到宝了。
谢然安跟在她身后,答道,“自然是杀了了事,何必与那女子周旋,大小姐还是太过仁慈了。”
沈清和将右手伸出,感受到清风从手中拂过,缓缓开口,“不是仁慈,是敬畏生命。”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他,警告道,“你是我的侍卫,我不让你办的事,你最好不要瞒着我做。”
谢然安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丝凉意,“比如?”
她彻底扭过身来,面对着他,正色道,“比如我不让你杀人,你就不要瞒着我把人杀了。”
谢然安神色一滞,笑意从眉眼、嘴角处蔓延开来,“大小姐敬畏生命,属下自当遵从。”
沈清和见状,脸色也绷不住了,明眸含笑,“你从方才起,心情便很好了,和昨天、今早真是判若两人。”
谢然安唇角上翘,“因为今早大小姐关心属下有没有用过早膳,大小姐如此仁善,属下为有大小姐这样的主子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语气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实在辨认不出说得是真心话还是恭维话。
不过沈清和也不在意,反而问道,“你如今住哪儿?”
这原是她昨日就该安排的事情,只是先发生了花间阁的事,等她回屋躺着躺着就给忘了。
谢然安神色变了又变,看向她的目光也更为幽深,“属下与其他侍卫挤在一处,大小姐是要给属下安排住处吗?”
她伸手指了指与她屋子斜对着的阁楼,“从今天开始起,你住那里,最好住二楼。因为我喊你时,从二楼的窗户飞出来更为方便。”
“你这么厉害,飞檐走壁应该不在话下吧。”
秋心闻言,脸色也变了变,又有些惊讶,又显着怒气,“小姐,你怎么能把这阁楼给他住?那是……小姐你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硬是说不出口了。
沈清和眉目淡然,“整个栖玉院都是我的,说这些没有意义。”
她知道秋心在介意什么,因为那座阁楼和她在住的这个屋子都是原身住过的,都算是原身的房间。
只是没有别的地方了,沈安作为她的侍卫住的自然是离她越近越好。人家本来就干着昼夜更替、高风险的活儿,住的地方自然也要好一些。
而离着她近的能够住人的地方也就她现在的屋子和这座阁楼,她的里屋现住着她和秋心,哪怕她不介意外间住一个沈安,秋心肯定介意,那便只剩下阁楼了。
秋心见劝不动,便干脆闭嘴了。
“让人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再好好给他收整收整,弄得像样些。”沈清和吩咐完这句,便回屋了。
秋心无可奈何地应道:“是。”
谢然安从她们的话语里猜出了那阁楼的用处,桃花眸含着复杂的情绪。
看着那道远去的紫色身影,他心里有了一个疑问。
沈清和,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春光和煦,竹影飒飒,零落的光斑星星点点,微风拂面而过,带来一阵的草木清新之气。
沈清和的病彻底好了,她着一身红衣劲装,长发高高束起,与秋心在栖玉院内练起武来。
她已经练了好几日了,这几日沈府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日请来的大夫已经为沈清鸾把了脉,确诊是中毒,也开了药。
胭脂确实是有问题的,沁香也被处置了,只是这件事正如她那日同沈清源所说一般,手脚不干净倒是趁此机会逮住好几个,可是谁下的毒是一点也没查出来。
因此事,沈父与沈母大吵一架,最后的结果是沈父不再插手沈清鸾的事。
沈母给沈清鸾重新挑了个丫鬟,又送了好些好东西安抚。对于沈清和这个被冤枉的亲生女儿,沈母却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秋心与沈清和提起这事时,很是忿忿不平,觉得自从沈清鸾来后,沈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倒是觉得沈母没变,一件事有好坏两面之分,若是这一面看不清,那便换到另一面,必定豁然开朗。
沈清和随着秋心打完一个招式,突然听到某个倚在栏杆的人尽力憋住但没能憋住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像公园里那些打太极的爷爷奶奶,或许还没有她们打得好,但这样笑她也太过分了吧。
沈清和站定,握紧拳头,侧头看向阁楼,目若寒星,“沈安,滚下来!”
谢然安听她唤自己,立马脚尖点地,从二楼飞身而下,身子轻盈得仿佛大雁一般,落地极稳。
“大小姐有何吩咐?”
她蓄好的怒气就在这碾压式的对比下,全部散了个干净。
秋心见她垮了脸,代她出言教训,“沈安,你嘲笑小姐,没有尊卑之分,该罚!”
谢然安连看都不带看秋心一眼的,直接凑到沈清和跟前,“大小姐,别听这丫头胡扯,属下没有笑你。”
秋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根本不信他的话,“那你笑什么?”
谢然安依旧不搭理秋心,只与沈清和说话,“大小姐,属下真的不是笑你,属下只是在笑某些人分明不会教,还要硬着头皮乱教。”
“长此以往下去,大小姐学了也是白学。”
秋心瞳孔骤然一缩,“你!”
沈清和抬起脸,方才的颓丧一散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希冀和发亮的双眼,“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换一个人教,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谢然安双眼含笑,语调上扬,“当然。”
秋心面带怒色,提醒道,“小姐,你别听他的,他才是胡扯。”
沈清和收敛起面上的表情,看向谢然安的目光,含着几分疑惑之色,“这个人不会是指你自己吧?”
谢然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而分析起目前的情况,“大小姐的这个丫鬟也算有点本事,只是她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第一就是她不会教,第二就是她不敢教。大小姐千金之躯,她怕伤了大小姐,可习武之人若是畏首畏尾,束头束脚,又怎能学到真功夫?”
沈清和听得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以前看很多武侠小说还有电视剧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能教吗?”
谢然安的那双桃花眼漾着一层薄笑,“我当然能教,端看大小姐肯不肯用心学。”
秋心见势不好,怒斥谢然安,“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小姐说这些话的?”
她怎会不明白他说的这个道理,只是习武要吃太多苦,而沈清和已然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陪着玩玩闹闹也就罢了,怎能来真的?
“你先别说话!”沈清和抬手制止了秋心,她蹙眉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对谢然安道,“我当然会用心学,只是你打算怎么教我?”
她要先听一听,看靠不靠谱。
谢然安一改笑颜,突然正色道,“大小姐,学武可不是好玩的,学武本身是很辛苦的。”
“若只是觉得新奇好玩,便不学也罢,所以我想问问大小姐,为何要习武?”
沈清和深感莫名,眉头都皱到一起了,“学东西而已,还要问为什么吗?我学武自然是为了用武。”
像她小时候学东西,就从来不问为什么,反正肯定有用就是了,就是现在无用,将来也必定会派上用场。
“当然,”谢然安的状态渐渐趋向于最开始时的那般冷然淡漠,“执剑之人必知自己为何执剑,就像大小姐说习武是为了用武,那什么时候该用武?”
沈清和掠过他,目光飘向远方,不是沈府,而是更远的地方。
她为什么习武?自然是因为她不想不想终身就这么被困在一处宅院里,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也许这些是原身想要的,但并不是她,她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为别人而活着。
沈清和抬起双手,目光慢慢收回,落在现在这双洁白如玉,没有一点茧子的双手上。
“我习武是为了有自保和保护他人的能力,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不会后悔地去想,我要是会武功就好了。”
早春的微风与她轻缓的声音丝丝缕缕缠绕起来,话语虽轻,可说出的份量却重,砸得谢然安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眸色震惊,瞳孔骤然放大。满脑子都是沈清和口中所说的“保护他人”和“后悔”这些字眼。
沈清和收拢掌心,见他呆愣在那里,语气不悦,“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谢然安就此回神,他压下眸子,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太自然地转移话题,“大小姐以后做了高门主母,是不会有这所谓后悔的某一天的。”
沈清和双手越发收紧,指尖都攥得发白,她斜眼看向谢然安,眸色冰冷,“谁说我要做高门主母了?”
……
夜晚的栖玉院比白日还要安静,其他人都进入了梦乡,连草木虫鸟都开始安眠。
谢然安斜靠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向沈清和的屋子,里面有些微弱的光亮透出来,是整个小院里除月光外,唯一的一抹亮色。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响,他双眼微眯,右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佩剑。
黑暗之中,漠竹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主子?”
谢然安松懈了些,但手并没有从佩剑上抽离开来,“你来了。”
漠竹将身形从暗处显现出来,“主子有何吩咐?”
谢然安盯着那间透着微弱光亮的屋子,“我幼时学武,曾听闻这世上有一种药物叫洗髓丹,能使一个庸才脱胎换骨,成为练武的奇才?”
漠竹皱眉思索,回道,“是有这种丹药,但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洗髓丹只是能增强体质,洗涤筋脉,在短时间内提升人学武的进度,但相应的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巨大的。”
“听说这丹药在服下去之后的一两个时辰里会非常痛苦,而且不是单单一颗就能了事,价格也十分昂贵。除了大家族里供养的高手和死士,几乎没什么人会用它。”
谢然安的眉宇间尽是让人猜不透的深意,“我知道了,你先弄一颗过来。”
漠竹蓦地睁大眼睛,他这几日对沈大小姐学武的事也有所耳闻,主子突然问这个,定然是为沈大小姐寻的。
可是这洗髓丹连正常人都不会去用它,沈大小姐那样的娇弱女子怎么可能受得了,怎么主子还是要他去寻?
谢然安头也未回,只听漠竹没有回话,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还是要你去寻洗髓丹?”
漠竹闻言立刻收敛情绪,恭敬道,“属下不该质疑主子的决策。”
谢然安拔剑出鞘,剑刃反射出白光,映出他那双略带冷意的桃花眼,“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欠她的太多了。只是她的情意我实难回应,便只能尽力去助她实现别的事情。”
急促的雨浸着丝丝凉意,被晚间的风带入屋内,窗门大开,帷幔飘起,屋子里仿佛也浸了凉意一般。
沈清和托着脑袋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伸手去抓飘在空中的纱状帷幔。
沈安自从那日撩拨她以后,便再也没下文了,问就说让她等着。
她每日和秋心一起打太极都快成为固定的健身项目了,感觉好像自己焕然一新,但目前啥用没有。
眼瞅着两人没一个有用的,她愁啊,巴不得现在就从天而降一个受了重伤的绝世高手,为她所救,收她为徒,她正好就此离去,再不回来。
秋心从外面跑了进来,站在屋门口,拍了拍经过廊下时飘到衣服上的雨水。
抬头往屋内一看,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的小姐啊,你这是在做什么?”秋心在屋子里奔忙起来,又是关窗又是关门的,“病才好了没多久,这么吹着,就不怕又着了风寒?”
沈清和拽着纱幔晃来晃去,双目无神,随口回道,“哪有那么容易病啊?”
秋心还待要说些什么,屋外传来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声音,“大小姐,夫人身边的玉荷姑娘来了。”
玉荷是沈母身边的大丫鬟,她来必然是有要事,虽然沈清和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但还是道,“让她进来。”
“是。”
过了一会儿后,一个稍显年长的女子声音响起,“夫人请大小姐去一趟。”
知道沈母找她是为什么,沈清和正打算找个理由不去时,玉荷又道,“大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在听心院等着您。”
好嘛,这是连后路都给她堵了。
沈清和只好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
秋心忙找来一件披风给沈清和系上,又拿了把伞,同她一起出门。
白日时,宫里传来消息,说嘉仪公主举办了个什么宴会,邀请京城百官和世家贵族的儿女一同赴宴。
照理说,沈清和这五品官的女儿其实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是沈清和还偏偏在受邀名单之中。
因为这嘉仪公主才是这本书最大的恶毒女配,她一心喜欢男主谢然安,也就是她的堂哥。
可她和谢然安的父亲是同父同母的兄弟,这亲戚关系实在是太近了,所以她喜欢谢然安这件事她根本不敢对外说出口。
因此她对前期一直到处立对谢然安一往情深人设的原身恨之入骨,没少找机会收拾原身。
但前期豫王府还在,豫王妃是一直认原身这个儿媳的,所以她不好在明面上对原身下手,只是碰见了少不得刁难。
书里原身带沈清鸾去赴宴,便被嘉仪公主狠狠羞辱一番,虽然之后嘉仪公主就盯上了沈清鸾,但沈清和觉得羞辱她的这段剧情可以直接跳过,所以她不去。
她称病在家休养,嘉仪公主还能因为此事杀了她不成。只是她不去,沈清鸾就不好去,这才是沈母叫她的原因,那沈父是为了什么?
沈清和时隔多日再次踏足听心院,气氛与上次相比全然不同。
一屋子三个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沈母埋怨,沈清鸾温和,沈父责怪,但都是像要扒了她的皮。
晚雨风急,沈清和披风上沾了雨水,秋心在她入屋后,给她解开。
她刚要行礼问好,便听得沈父沉声训斥,“你如今架子越发大了,不去请你,你都不肯来了。”
她双手微顿,面上浅笑微滞。
她怎么记得沈清鸾是和男二结识之后,才让沈父认识到沈清鸾的价值,对沈清鸾改观的。
现在,好像还没到那个时候吧。
不过也好,那就不行礼了,反正她也不喜欢干这事。
沈清和收回手,从容落座,“父亲,母亲,找女儿何事?”
沈父见她这样,更是生气,刚要发作,却被沈母劝了下来,“老爷,别生气,您先歇着,妾身来与她说。”
沈母对上沈清和,换上了慈爱祥和的面容,“清和啊,母亲听说嘉仪公主办宴,邀你去,你不愿去。”
沈清和:“对。”
沈父忍不住出声质问,“你为何不愿?”
沈清和迎着沈父的目光,无所畏惧地看了回去,“因为她讨厌我。嘉仪公主每每见到我,不是出手刁难就是出言羞辱。”
“她如今邀我前去赴宴,摆明了是不怀好意,我明知是坏事还前去,岂非是脑子有病。”
沈父、沈母皆被她这番话噎住,沈清鸾却勾唇嫣嫣一笑。
沈母叹了口气,并没有放弃,继续劝她,“你这就是孩子话了,嘉仪公主此次办宴,虽然说是请些年轻人来陪她玩闹,但实际是皇后让她相看夫婿的。”
“她有正事在身,哪里有时间去为难你?”
沈清和丝毫不为所动,看向沈母的眼神都带着疑问,“母亲这话才是拿我当孩子哄,她是堂堂公主,想刁难我不过一句话的事,哪里能耽误她的正事?”
再说了,嘉仪公主现在还惦记着谢然安呢,哪怕谢然安在她心里已经死了,也没那么容易放下,她才没心思去挑什么夫婿。
沈父见沈母这么说根本无用,摆手示意她闭嘴,直接与沈清和道,“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必须得去。”
“公主相看夫婿,全京城的好儿郎都会赴宴。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还想继续拖着吗?”
他声音严肃至极,在些许皱纹的修饰下,更显独断专行。
沈清和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原因,书里原身一心为自己的终身大事钻营,根本用不着沈父来提醒。
她就说,沈家不能多待,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七,搁现代还是未成年的高中生,在这里就像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一样。
虽然她也明白,这个时代有它自己的生存方式,但沈父这样就是让她很不爽。
“大哥说,我的婚事他会操心。”
“他来?”沈父眉心拧成一团,“等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还有几年好等?”
沈清和真想回他一句,照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起码有六七十年好等。
唉,沈清源这些日子也不知忙什么去了,不在沈府,要不然有他扛着,自己就不用去直面沈父。
看来,有些难听的真话是非说不可了。
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讥诮。
“之前与女儿定亲的豫王府以谋反定罪到到今日尚不足一个月,敢问父亲,哪家的公子敢在这种时候冒这么大的风险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