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旗林彩英是小说《1977,赶山打猎娶女知青》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梅菜干扣肉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1977,赶山打猎娶女知青》的章节内容
“他爹,这可是咱家最后一点苞米面了,你全拿走赶明儿孩子们吃啥?”
“明儿个我去大队借点救济粮,支应着就到开春了,咱家再困难,也不能饿着咱娘和咱爹。”
“可我瞅着咱爹咱娘那边,不像缺粮的……”
“缺不缺粮还能瞅出来?咱爹咱娘跟着老五,他家负担重咧,可不敢让人戳咱的脊梁骨,说咱不孝啊!”
摇曳的油灯下,张红旗缓缓的睁开了眼。
身子下的炕烧的正热,被吵醒的张红旗鼻子尖直冒汗。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景象,老旧的房屋,年代感十足的火炕,还有掉了漆皮的琴柜……
自己穿越了!
穿进了刚看完的一本东北插队知青文里面,成了同名同姓让自己印象深刻的配角!
身为配角,张红旗一家出现,完全是为了表现这个年代困苦家庭有多悲催!
张红旗怔怔瞅着眼前的一切,竭力回忆书中的剧情。
父亲张栓柱扛着家里最后半袋子苞米面要出门,母亲李秀芝面色愁苦,偏偏却不敢强行阻拦。
“爹,我饿。”
八岁的二妹张芳芳扯着张栓柱的衣角,被嫌弃的扒拉开。
“瞎闹人!二丫儿懂点事吧,天黑才吃完,你饿啥饿?
可别耽误给你爷奶送粮食,那是你亲爷奶,你今后也得孝顺他俩!”
想起来了!
孝顺?
呸!
你那不是孝顺,那是上赶着让人吸血,吸自己家人的血!
张红旗家里六口人,他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这年头农民家庭全靠种地赚工分换粮食,家家户户都过的紧紧巴巴,可东北这地界物产丰富,地广人稀,轻易倒也饿不死人。
但是,按照书里的剧情,张红旗的二妹张芳芳和年纪最小的弟弟张再庆今年冬天就会饿死!
究其原因,就是他爹张栓柱太‘孝顺’!
在张红旗看来,张栓柱有病,大病!
这病的名字叫愚孝,晚期!
张红旗的爷奶跟着小儿子一家住,老两口身子骨硬朗,能赚工分,可不是什么负担。
张红旗的叔叔家压根不缺粮,可他爷奶偏心,总是隔三差五找理由划拉张红旗家的粮食。
说白了,就是帮着叔叔家占张红旗家便宜!
但凡爷奶开口,父亲张栓柱就算是出门借,也得整点粮食给送去。
母亲李秀芝性子软,以前还敢劝几句,现在连劝都不敢劝了,她只希望张栓柱尽孝的时候,想想家里几个孩子挨饿的样子。
看着瘦瘦小小的张芳芳喊饿,张红旗不落忍开了口:“爹,给咱家剩口吃的吧。”
张栓柱当即就支棱起眼来,吓的张芳芳赶紧撒开手躲到母亲的怀里。
“咋?孝顺你爷奶你不乐意了?你个王八犊子白眼狼,白瞎你爷奶打小亲你疼你了!
咱家啊,就数你吃的最多,二丫儿吃不饱,全赖你!”
说完,张栓柱扛着半袋子苞米面扭头就走,屋门关的震天响!
张红旗愕然,二妹吃不饱赖我?放屁!
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响,饥饿的感觉像是火在烧他的胃一样。
张栓柱天天嘟囔,猫冬的时候不干活,做饭都不让多放粮食。
晚上那苞米面糊糊,薄的都能瞅见碗底!
张红旗一个大小伙子,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紧着弟弟妹妹们吃。
他自己别说吃饱,肚里的饥火经那么点糊糊一刺激,烧的更激烈了!
一家人忍饥挨饿省下来的粮食,全让张栓柱给送去他弟弟家了!
他还有脸嫌弃自己的亲儿子吃的多?
啥玩意啊!
“娘,我不是瞎闹人,我真的饿。”
八岁的张芳芳趴在母亲的怀里,委屈坏了,吧嗒吧嗒直掉眼泪。
小弟张再庆也凑了过去:“娘,俺也饿。”
李秀芝搂着俩最小的孩子,跟着掉眼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瘦的脸还没巴掌大的大妹张兰兰蜷缩在炕角不敢言声,她十六岁,懂事的很,碗里那点糊糊,几乎全都喂给了妹妹弟弟,她更饿。
张红旗坐起身,仔细琢磨一家人原本的轨迹。
二妹和小弟饿死在这个冬天,还在上初三的大妹则因为奶奶收了人家的彩礼,开春不久就嫁了人,成亲头一年就因为年纪太小,难产没了。
母亲李秀芝哭瞎了眼,生了病没钱治,也没捱过几年。
张红旗自己,则被父亲张栓柱按着头,继续尽“孝”,一辈子被爷奶和叔叔一家吸血。
这是何等卧槽的剧情?
绝不能忍!
熟知剧情,张红旗可不打算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可家里有张栓柱这么一个瘪犊子爹,想要不挨饿,想要活的舒坦一点,却也不容易!
张红旗穿越之前是边防部队的老兵,身手好枪法棒。
但身手再好,也不能出门去抢吧?
枪法再棒,冲谁使唤呢?
魔怔一样,张红旗盘着腿坐在炕边,仔细琢磨咋样才能凭自己的本事改变命运。
张红旗住的地方叫靠山屯,出了屯子走不了多远,就是一片山林。
平时屯子里的人时不时去林子里下个套子、卡子啥的,春秋天不忙的时候,也会有不少人进山捡菌子、采木耳。
打猎!
以自己的好身手好枪法,可以去打猎啊!
眼下是1977年,不禁枪不禁猎,守着老林子,完全可以靠打猎趟出一条活路!
不过眼巴前儿有两个问题。
一是没枪,二是张红旗枪法虽好,但没打猎的经验。
真想凭借打猎改变命运,还得有人带自己才行。
整个靠山屯只有一家猎户,住在屯子西头的赵三喜。
能帮自己的,只有他了。
有了想法就去尝试,家里几口人可都还饿着呢。
“娘,我出去一趟。”
不顾李秀芝的阻拦,穿好破棉袄,张红旗推开了屋门。
东北冬天的夜,气温能干到零下二十多度,吸一口外面的凉气,张红旗只觉得透骨子的冷。
张红旗踩着没过鞋面的积雪,咯吱咯吱出了院门,街上的雪更深。
直奔赵三喜的家,喊开了门,张红旗说明来意。
“三喜叔,我想跟你一块儿钻老林子打野牲口。”
赵三喜当即就愣住了。
巡山打猎这营生,苦啊!
不但苦,还危险的很。
但凡能过的下去,谁家也舍不得让孩子干这个。
张红旗家虽说六口人,可算上他自己,家里有三口人能下地赚工分,说不上富裕,可也没到让大儿子钻老林子那一步!
“红旗,跟我逗闷子呢?叔儿忙着呢,跟柱子你哥俩玩去。”
赵三喜脸上带笑,抬手把自己儿子赵铁柱给叫了过来。
“叔儿,我真想跟你进山打野牲口!我有力气,搬搬抬抬啥都能干,你把我当驮马使唤都成!”
来时路上张红旗就想清楚了,整个屯子能帮自己的,只有眼巴前儿的赵三喜!
“你爹咋说?你娘舍得?”
“叔儿,我开春就十九了,自己能做主,再说,一直听我爹的,怕是家里就得饿死人了!”
赵三喜再次愣住了,好好的一家人,三个人能挣工分,他家大丫儿不上学的时候还能帮着干活,咋就到了要饿死的地步?
张红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爷奶和他爹的做法更是掰扯了个底儿掉!
“张旺财家不缺吃的,我头前儿还瞧见他家吃白面馍馍呢!”
在一边听热闹的赵铁柱用棉袄袖子抹了一把大鼻涕,瓮声瓮气的说。
张旺财就是张红旗的亲叔叔,他家能吃上白面馒头,肯定不缺粮!
赵铁柱小时候发高烧,落下点毛病,人有点憨,他说张旺财一家吃白面馒头,指定不是瞎话!
“咋能这样当长辈的?”
赵三喜吧嗒着嘴,也不知道是在说张红旗的爷奶和叔叔,还是在嘟囔张栓柱。
“爹,就让红旗跟着咱一块进山吧,俺俩能作伴,你后晌午的时候不还唠叨,说开熊瞎子仓我一个人给你打下手不够数吗?”
“瘪犊子,你扯啥几波蛋的!啥玩意都往外秃噜!”
看着憨憨的赵铁柱和有些气急的赵三喜,张红旗眼睛瞬间亮了!
“叔儿,开仓带我一个呗!你让我嘎哈我嘎哈,一切行动听指挥!”
熊瞎子(黑熊)冬眠叫蹲仓,开仓自然是指打冬眠的熊瞎子!
哪怕是1977年的眼下,猎杀一头黑熊,收益也极为惊人!
最值钱的熊胆,甚至能卖出三四百块的高价!
人人羡慕的城里工人,一年不吃不喝,工资攒一块儿也没这么多!
赵三喜狐疑的打量贸然上门的张红旗,张红旗眼神坚定的和对方对视。
“真想吃这碗饭?”
“嗯呐,真想。”
“可苦呐。”
“叔儿,我不怕苦,就怕穷,就怕饿!”
“成,算你一个。”
“谢谢叔儿!”
“揍性!跟柱子你俩玩去吧。”
张红旗算是屯子里有数肯和赵铁柱正经来往的同龄人,原著中他老实憨厚心地善良极为内向,要不是这,也不会被他爹按着头,被爷奶和叔叔一家吸一辈子血!
赵铁柱算不得傻,只能说有点憨,跟张红旗嘀嘀咕咕说的全是进山需要注意的事项。
可见平日里,赵三喜没少逼着自己的憨儿子记。
没人愿意跟赵铁柱玩,有点憨是一条,他太埋汰也是关键因素。
赵铁柱他娘走的早,留下奶娃娃让赵三喜一个男人带,爷俩都不少遭罪。
后来赵三喜倒是有心再找一个,刚相中隔壁屯子一个寡妇,人家也愿意,结果还没到定亲呢,一场急病就把小寡妇带走了。
打那之后,都说赵三喜命太硬,没人敢嫁给他。
他自己个儿也就断了这念想,专心养儿子。
一个家就俩老爷们,没女人操持,能不埋汰吗?
从赵三喜家出来时,赵铁柱从炕坑里咂摸出来一个烤土豆子,非要让张红旗揣上。
一路踩着雪咯吱咯吱回到家,张栓柱送粮食还没回来。
“大晚上的,非要去找柱子玩,可冻够呛吧?”
李秀芝已经平静下来,拦又拦不住,还能咋样?
“嗯呐,是冻的慌。”
张红旗随口支应一声,从兜里摸出赵铁柱给的烤土豆子递给二妹张芳芳:“二丫儿,你不是饿了,给你个好东西!”
“烤土豆子!”
哭了一场有点困的张芳芳,顿时从炕上跳下来,可给高兴坏了!
虽说眼下谁家都困难,可东北这地界猫冬,给孩子在炕坑里烤个土豆子、老苞米啥的当零嘴,再平常不过了。
可就因为张栓柱太‘孝顺’,家里几个孩子连这一口都吃不上!
“娘,你吃。”
“娘不饿,你吃吧。”
“不,娘你咬一口。”
“嗯呐。”
才八岁的张芳芳,执拗的让李秀芝咬了一口,然后捧着烤土豆踮着脚尖举到张红旗跟前:“哥,你也吃。”
“我在你柱子哥家吃过了,你吃吧。”
“瞎说,你嘴上干净的。”
不管是烤土豆子还是烤老苞米,吃完嘴上一圈黢黑。
“成,哥也吃一口。”
穿越前孤家寡人一个,张红旗不太会跟小孩子打交道,更别提弟弟妹妹。
浅浅的咬了一口张芳芳踮着脚尖举到跟前的烤土豆子,焦香瞬间在嘴里弥漫开来,真好吃啊。
接着是大妹,然后是小弟,一圈转下来,那不大的土豆子还剩大半个……
张栓柱,你个瘪犊子,你特么真该死啊!
娘五个分着吃了一枚烤土豆子,张红旗的心理,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直到一家人都睡下了,出门送粮食的张栓柱这才回来。
除了外面冷呵呵的空气,还带着一股子便宜散白和旱烟的味道。
张红旗迷迷糊糊听见,张栓柱跟李秀芝嘀咕,说大丫儿眼瞅着年纪大了,是不是该给找个婆家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红旗就鸟悄儿起来了。
东北好些地方,猫冬的时候一大家子睡一个火炕,听见动静的张栓柱问了一嘴,张红旗只说去找赵铁柱玩。
张栓柱嘟嘟囔囔,说赵铁柱是个傻子,少特么来往。
傻子?
人家一个傻子给的烤土豆子,你老婆孩子四口人分着吃,你自己却把家里的粮食往外送,究竟谁傻?
穿好破棉袄,脚下是棉吾鲁(超级厚大棉鞋),戴上棉手闷子(两指,很厚),张红旗又在院子里找着斧头和绳子,全塞一个大筐里,背上这才出门去和赵三喜爷俩汇合。
“红旗,这儿呢!”
正是猫冬的时候,大早上的屯子里可没人瞎晃悠,只有背了一根撅把子的赵三喜和同样背着大筐的赵铁柱,脚边还跟着他家养的猎犬,叫虎头。
三人汇合,这才朝老林子进发。
张红旗没和家里人说跟着赵三喜钻老林子打猎的事,说了麻缠,等拖着猎物回来之后,啥话都好解释。
赵三喜发现的熊瞎子仓不算太远,可一天肯定不够打个来回。
所以说,张红旗必然会露馅。
进了林子,积雪更厚,只不过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在雪层上面冻出一层硬壳,别说人踩在上面没事,就连马拉大车也能跑。
冬天在林子里赶路不能贪晌,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赵三喜就喊停。
找个背风的地方,挖个雪窝子,再拖点干树枝回来升起篝火,准备过夜。
赵三喜爷俩拿出提前准备的干粮,知道张红旗肯定没有,还特意准备了他那一份。
苞米面饼子在篝火上烤热乎,夹上卜留克咸菜,一口咬下去,粮食的焦香混合着卜留克咸菜的爽脆,呼,真舒坦!
“前头再走几步,就是那头熊瞎子蹲仓的地界,晚上值夜的时候,你哥俩可都机灵点!”
“嗯呐。”
随着太阳下山,山林之中气温骤降。
零下三十多度的温度,稍有不慎,就能冻坏人。
穿着厚厚的棉袄、棉吾鲁、棉手闷子,钻进雪窝子里睡觉,虽说也暖和不到哪去,可好歹顶得住。
守夜时,张红旗被安排守第一班,赵三喜第二班,赵铁柱第三班。
守夜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在赵三喜爷俩看来,张红旗没经验,最弱,所以给他排在头一班,轻省还不容易出错。
篝火边,张红旗警惕四周的动静,虎头就卧在他的脚边,身子蜷缩,嘴巴藏进后胯,这样能暖和点。
虽然没打过猎,对老林子也算不上熟悉,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张红旗明白,守夜不能一直盯着篝火看。
盯的久了,瞳孔会放大,黑暗中真有啥动静,猛一下子肯定调整不过来,就会变成瞪眼瞎。
张红旗怀里抱着赵三喜的那根撅把子,仨人就这一杆枪,谁值夜谁拿着。
撅把子是土枪的一种,在东北这嘎达也有叫挂管枪的,枪管子是从正经的枪上卸下来的,至于其他零件,全都是手搓的。
赵三喜这杆撅把子还不赖,张红旗估摸这枪管子应该来自老大哥的莫辛纳甘。
7.62毫米的全威力弹,只要能打中脑袋,一枪干掉一头熊瞎子不成问题!
可赵三喜的枪法究竟咋样,张红旗也没见识过。
虽说走了一天,却也只能算是林子外围,仨人进山的头一晚上,倒还安稳。
一早醒过来,吃了干粮喝了热水,赵三喜就领着去熊瞎子蹲仓那地方。
这是个树仓,是赵三喜偶然发现的,老大一个枯树筒子,破口子的地方有一圈冰溜子和白霜。
冰溜子和白霜是蹲仓的熊瞎子喘气整出来的,有经验的人瞅一眼,就知道里头咋回事。
虎头被专门留在了远处,生怕它叫出声把冬眠的熊瞎子提前给惊醒。
猎犬的职责本来也不是和野牲口正面搏斗,开仓没猎犬参与也不影响局面。
“红旗,等会动手,柱子你俩可小点心,瞅哪不对,赶紧跑!”
临动手,赵三喜也有点发虚,明显紧张。
说是靠山屯唯一的猎户,可平时赵三喜也都是小打小闹,最辉煌的战绩也不过打个傻狍子啥的,开熊瞎子仓,他也是头一回。
“嗯呐,叔儿你放心吧,误不了事!”
来时路上,赵三喜反复叮嘱开仓的时候张红旗需要做什么,生怕出啥闪失。
“那成,咱们开整!”
唯一的一杆撅把子在赵三喜手中,张红旗和赵铁柱各自抱着一根榆木杆子。
榆木杆子的前头,绑了一把侵刀,这玩意就是自制的枪刀了。
榆木杆子结实,做成枪刀好用的很,用完了直接扔掉,刀留下就成,图的就是个方便。
张红旗和赵铁柱需要在熊瞎子从仓里探头的那一瞬间,用枪刀从两边卡住熊瞎子的脖子,方便赵三喜一枪爆头。
爷仨做好了准备,气氛瞬间变的凝重。
张红旗和赵铁柱各自站在枯树筒子两边,赵三喜端着上了膛的撅把子对准树洞,准备开枪。
赵铁柱点燃一挂小鞭炮,往枯树筒子里头一扔,赶紧后撤两步,端起枪刀死死盯住那挂满冰溜子和白霜的树洞。
张红旗深呼吸喘匀了气,两只手端着枪刀,榆木杆子夹在右胳肢窝下,更适合发力。
实际上,让张红旗来开这一枪,远比赵三喜合适。
可惜,他那一手好枪法,说出来也没人信。
小鞭炮噼里啪啦在树洞子里炸响,一声沉闷的怒吼随之响起!
换成谁睡的正美呢,被窝里扔一挂点燃的鞭炮,都能气到暴跳如雷!
有道是怒催胆生,猎杀之前,熊瞎子越愤怒,出的熊胆品质和分量就越高。
当然,影响熊胆品质的因素有不老少,入冬的时候,秋季刚抓完膘,熊瞎子体内营养跟的上,熊胆品质就会好一些。
怒催胆生,也是个说法。
反正不管是谁开仓,都不会鸟悄儿的冲睡的正香的熊瞎子脑门搂一枪!
先不说这样猎杀熊瞎子得到的熊胆品质会很差,多半是不值钱的草胆,单就几百斤的熊瞎子死在仓里头,你就不好弄出来。
耽搁的时间一久,熊胆的胆汁就会被吸收,彻底不值钱了。
熊吼声在身边炸响,饶是张红旗心理素质不差,当即也是心头一震!
啪的一声脆响,树洞子直接被愤怒的熊瞎子拍碎一大块!
下一刻,圆滚滚的黑脑袋就钻了出来!
“上!”
赵三喜发出一声喊,张红旗和赵铁柱小哥俩同时将手中的枪刀猛然捅了出去!
卡脖了!
砰!
赵三喜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打响了那杆撅把子!
开熊瞎子仓,必须照脑门打,为的就是一枪毙命。
有传言说,熊瞎子胸口上那一簇月牙形状的白毛是命门。
这说法倒也不算错。
可野牲口生命力顽强的很,真照月牙打,这熊瞎子怕是还能坚持个十多二十秒!
一头成年的熊瞎子体重在三四百斤,近距离接触,十几秒足够它把张红旗和赵铁柱小哥俩全都撕碎了!
伴随着枪响,刚钻出树洞的熊瞎子有一个明显的后仰,因为离的近,张红旗瞅的真真的,赵三喜打出那一枪,直接在熊瞎子的脑袋上开了个洞!
轰隆!
小山一样的熊瞎子,没有掉回树仓,最终保持前扑的姿势,撞碎了枯树筒子,脸朝下趴倒在雪地上!
一枪毙命!
“打中了!爹你打中了!”
赵铁柱跳脚叫好。
赵三喜脸上露出了狂喜!
张红旗也兴奋不已!
被留在远处的虎头,狂吠着冲了过来,冲着已经死透了的熊瞎子绕着圈的叫唤!
赵三喜开枪之前,张红旗是真怕他打不中熊瞎子的脑袋。
不管是伤而不死,还是直接没打中,爷仨大概率得成这头熊瞎子的外卖!
还是保证食材新鲜的那种。
那杆使用莫辛纳甘枪管子做的撅把子,可是拉大栓,打一枪装一发子弹。
真出岔子,赵三喜绝对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
巡山打猎的凶险,由此可见一斑。
可相应的,回报也是真丰厚。
顾不上庆祝,赵三喜动作飞快的摸出手插子,赶紧给熊瞎子放血清膛。
别看眼巴前儿零下二十来度的气温,耽搁的久猎杀的猎物依然会臭膛子。
野牲口的肉本就腥臊味重,再臭了膛子,那就更没法整了。
“嚯,铁胆!出了个铁胆!”
赵三喜兴奋的举起手中那枚青中带着点金色的熊胆,拳头大小,妥妥的铁胆!
供销社收购价,最低三百块!
而眼下,县城里人人羡慕的吃商品粮的工人,工资一个月也就二十来块。
巡山打猎回报的丰厚,在这一刻,以极为直白的方式展现在了张红旗的面前。
赵三喜有点笨拙的将熊胆系了个死扣,轻拿轻放搁到一边晾干。
这玩意,金贵咧!
接着,张红旗和赵铁柱打下手,赶紧放血清膛。
熊瞎子身上值钱的玩意不老少。
除了最值钱也最出名的熊胆之外,熊鼻子、熊卜楞盖(膝盖)也全都是顶金贵的药材,供销社收购价给的也不低。
肚子里的玩意,除了心和肚(胃囊)之外,其余的先喂狗。
猎犬进山,贼拉冷的天气,跟着猎人出生入死,啥时候也不能亏待。
赵三喜家底薄,就养了虎头这么一只猎犬,正经的老猎人,家里都是三五条好狗组成的狗帮,那才厉害呢!
肠子啥的挂到树上,这是敬山神爷,也是巡山打猎的规矩。
用斧头卸掉四个熊爪,再剥下熊皮用雪搓搓简单处理。
赵三喜不懂熟皮子的手艺,靠山屯也没这种能人,只能卖生皮子。
被猎杀的这头熊瞎子,虽然成年了,但体型算不上大,估摸也就三百多斤,四百斤够呛。
一通忙活,剩下那些熊肉,得有小二百斤!
这收获,出乎赵三喜的预料!
之前他爷俩带着虎头,猎头野猪都费劲,这回实属捞着了!
就近搜罗材料做了个草爬犁,把分割成大块的熊肉全都装上,齐活!
这么会功夫,熊肉已经半上冻了,大兴安岭山林中的冬季,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爷仨拖着战利品朝回走,按照赵三喜的规划,今天说啥也得回到靠山屯。
这一爬犁熊肉,在老林子里过夜不安稳。
到了晌午,生火吃饭。
赵三喜捡肋条上夹肥带瘦的熊肉切成薄片,用树枝串了放在火上烤,一会功夫就滋滋冒油!
再撒上点盐面,嘶,没治了,香迷糊了!
野牲口的肉都有一股子腥膻味,可熊肉油脂丰富,伴随着火舌的炙烤,骚呼啦的味道慢慢变成了奇异的香味。
滴着油的烤熊肉一入口,脂肪炙烤之后特殊的香味就在嘴里炸开,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张红旗三个呲呲哈哈全都烫的不轻,可谁也不舍得把嘴里的烤肉吐出来。
眼巴前儿这年头,谁肚子里都缺油水,哪怕是张红旗来自后世的记忆让他嘴比旁人刁,可这具年轻的身体因为长期的饥饿早就营养不良。
身体永远比思想更加诚实。
吃到第一口带着奇异香味的熊肉,张红旗眼泪好悬没流出来,太香了!
“爹,这熊肉也太好吃了!红旗,你多吃点!”
“嗯呐,可吃过瘾了!”
苞米面饼子也烤热乎的,夹上焦香的烤熊肉,一口咬下去,粮食特有的香气和骚呼啦的焦香合在一起,再整上一口嘎嘣脆的卜留克咸菜,啧啧啧,张红旗仨人差点没把舌头咽肚子里!
熊肉燥,爷仨也没谁有这经验,吃完再喝点热水,个个脑门上冒汗,相互瞅瞅,表情古怪,全都邦邦硬!
这仨人,俩小年轻没成亲,一个命硬克老婆的鳏夫,这回算是知道熊肉吃了补,可补完了却不知道往哪使劲!
且熬着吧,还能咋整?
三个人拖着草爬犁回到靠山屯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背了一大筐熊肉,张红旗回了家。
一头熊瞎子能卖不老少钱,回来路上赵三喜就跟张红旗商量过,明天一早拉去县里的供销社卖。
至于卖了钱如何分账,巡山打猎的猎人们本来就有自己的规矩,这是去之前就约定好的,倒也没啥可琢磨。
至于提前背回家一筐熊肉,也是和赵三喜商量好的,张红旗自有打算。
一是家里最后那点苞米面都被张栓柱给送去别人家了,早就断粮了,得整点吃的。
二是,张红旗想瞅瞅,张栓柱究竟能不是人到啥程度。
“你野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啊?贼拉冷的天,我还寻思你死外头了呢!”
一进门,坐在炕上的张栓柱就破口大骂。
张红旗没搭理他,而是把背上的大筐给放到屋里正中间。
“红旗,你去哪玩了?这一天一夜的,你爹操心你咧。”
李秀芝赶紧打圆场,拎着小扫帚要给儿子扫身上的灰。
在林子里钻了一宿雪窝子,身上埋汰呢。
“呀,这咋真老多肉?你从哪弄的?”
走到跟前的李秀芝看清楚了大筐里的东西,顿时惊呼出声。
“哪呢?哪有肉?嗷嗷嗷,大哥带回来一大筐肉!咱家有肉吃喽!”
一听说有肉,年龄最小的张再庆一骨碌从炕上爬下来,两只手扶着大筐不停的蹦跶。
“娘,我想吃肉。”
二妹张芳芳也围了上来,仰着小脸祈求,眼睛里全是渴望。
大妹张兰兰文静,瞅了一眼,瞧见筐里真的塞满了肉,瘦削的脸颊上也不由冒出喜色。
真的是肉啊,大哥竟然背回来一大筐肉!
坐在炕上的张栓柱一蹦老高:“我瞅瞅我瞅瞅,嘿,还真是肉啊!
红旗,你从哪弄的这老些肉?
你小子别不是走了歪道吧?”
除了愚孝之外,张栓柱最在乎脸面。
和李秀芝一样,见到一大筐的肉,张栓柱第一反应就是张红旗闯祸了!
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哪怕是过年呢,谁家能整口荤腥都算是条件好的。
哪能弄回来这老多肉?
肯定是公家的!
这肉来路不正!
不一样的是,李秀芝是担心儿子,张栓柱却是害怕丢人现眼。
“我跟着三喜叔钻了一趟老林子,这是俺们今儿个刚猎的熊肉……”
张红旗故作老实,把进山打猎的事情说了,这一下子,老张家可炸了锅了!
“这肉是咱家的,能吃,吃肉喽!”
“你这孩子,咋,咋敢跟熊瞎子斗啊,你啊你……”
“大哥真厉害!娘,我要吃熊肉!”
一番热闹过后,李秀芝抹着眼泪给大锅放到灶上,准备给一家人弄肉吃。
两个小的围着灶台,吸溜吸溜吞口水。
大妹张兰兰忙着给张红旗烧热水好好洗洗,一身的土啊泥啊,又在老林子里过了一宿,大哥估计老遭罪了,得烫烫脚。
一家人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的有奔头了。
而张栓柱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坐在炕沿上不吱声,盯着张红旗特意背回来的一大筐熊肉直愣神。
“娘,多割点肉!”
“娘,往那儿割,那儿肥!”
张再庆和张芳芳两个小人儿,就那么趴在大筐边上,指挥李秀芝割熊肉。
张红旗和大妹张兰兰笑呵呵的在一旁看着。
张再庆六岁,张芳芳八岁,别看俩人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从出生到现在,吃肉的次数一个巴掌的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哪懂什么肥瘦好吃啊?
更何况,还是更贵更稀罕的熊肉。
可眼巴前儿谁也不在乎,李秀芝笑呵呵的听两个小的指挥,让割啥地方就割啥地方。
只要是肉,割啥地方吃着都香!
“咳,秀芝,少整点尝尝味就行了,咋还能单吃肉吃到饱啊?”
在一边皱着眉头看了半晌的张栓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二丫、老四都听话,这肉啊,都别多吃,留着给你爷奶送去!
那可是你们亲爷奶,你们不孝顺,谁孝顺啊?”
要么说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汤呢,本来一家子高高兴兴等着吃肉呢,张栓柱这一开口,屋里顿时没了声息。
拎着菜刀割肉的李秀芝僵住,脸皮抽了两下,强忍着好声好气的说到:“他爹,这老多肉的,就让孩子们敞开了吃一顿吧。
再说了,给咱爹咱妈送去一半,也够他俩和老五一家吃一冬了。”
张栓柱一摆手:“话可不敢这么说。
过日子呐,就得精打细算,咱家尝尝味就行,吃多了就浪费了。
给咱爹妈送去才是正经事。
再说了,这些肉啊,咱爹咱妈肯定也不舍得吃,指定还是换成钱,将来给红旗娶媳妇使!”
啥几把玩意!
你亲儿子亲闺女吃了就是浪费,给你爹妈弟弟一家送去就是正经事?
呸,个瘪犊子!
张栓柱越说越兴奋,把自己都整感动了。
要不是张红旗知道爷奶和叔叔一家是个啥情况,看着手舞足蹈的张栓柱指不定就信了!
赵铁柱瞅见他一家子吃白面馍馍,那还只是碰巧。
张红旗可是清楚的知道,叔叔张旺财一家非但不缺吃喝,甚至还存了很多钱!
这笔钱不少,足有四五百块!
这可是1977年的四五百块啊,天知道这老两口吸了张红旗他家和三个姑姑家多少血!
为此,张红旗的三个姑姑都过的不幸福,家里天天闹矛盾,个个在婆家都抬不起头。
就在一两年之后,张红旗他爷奶用这四五百块钱给张旺财买了个工作指标,彻底摆脱了老农民的身份,成了领工资的工人!
一家子更是搬到了县城里,成了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而那个时候,张红旗的爷奶说城里房子小住不下,这才搬来和他们爷俩住。
从那之后,父子俩辛辛苦苦种地挣工分换的粮食和钱,全都掌握在了爷奶的手里,最后自然是给了已经是城里人的张旺财一家!
至于家里为啥只剩下张红旗爷俩?
二妹小弟今年冬天饿死了,奶奶贪图彩礼逼着大妹嫁人,结婚头一年就难产死了,李秀芝伤心过度生了病没钱治,病死了!
爷奶手里偷偷攥着四五百块钱,眼睁睁看着大儿媳妇病死都没舍得往外拿一分,这样的情况,张红旗指望他们给自己娶媳妇?
做梦去吧!
心里清楚张栓柱是个什么玩意,张红旗脸上皮笑肉不笑,一把抢过来李秀芝手里的菜刀。
“娶媳妇?娶啥媳妇?
就咱家这连苞米面糊糊都喝不饱的,娶谁家的闺女都是坑人家!
我啊,现在不想媳妇,我就想吃肉!”
“红旗,你咋能这样式儿说话?别割那么多,给你爷奶多留点,哎呀你个瘪犊子,咋不听话哩!”
张栓柱眼瞅着张红旗大块的割肉,那菜刀就跟剌他身上一样,急的直跳脚!
“谁划拉回来的肉,谁当家!”
张红旗可不打算继续惯着他,真由着这瘪犊子爹的性子胡来,肯定还得跟书里写的一样,一家子家破人亡!
“你个王八犊子,你要造反是不是?成成成,就吃这一顿,吃吧吃吧,这家啊,早晚让你们吃垮喽!”
张栓柱蹦跶着叫唤,刚刚他本来是想伸手夺张红旗手里的菜刀的。
可张红旗猛一转头,眼神冰冷陌生,就跟大队杀年猪的时候,屠户打量肥猪的眼神一个样!
这一下子,算是把张栓柱给吓住了。
张红旗既然拿了菜刀,索性直接把肉做熟。
先挑肥膘肉切块,洗干净的铁锅里添上一点水,肥膘肉下锅慢慢熬,等水干了,就能靠出油来。
接着连肥带瘦的肋条肉切成长长的薄片,下锅翻炒,滋啦滋啦的声响中,一家人全都忍不住咽口水。
野牲口的肉都有一股子腥臊味,想要做的好吃不容易,不同的野牲口,有不同的处理手段。
不过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招,提前泡凉水里硬拔,拔个一天一夜的,腥臊味就会少很多。
下锅的时候,重油重料,就是舍得放油放调料,味道也不会太差。
可张红旗家被张栓柱折腾的,连苞米面糊糊都吃不饱,哪会有油有调料啊?
灶台上,也就有点盐巴了。
不过熊油是好东西,一开始慢慢熬的时候,满屋子还是一股子燎猪毛的怪味。
可等到油脂被靠出来之后,就变成了奇异的焦香。
实际上,一家人除了张红旗之外,全都没觉得有啥怪味。
这年头谁肚子里也没油水,又是油又是肉的,谁敢嫌弃有怪味?
全都是肉香味!
这一大锅熊肉做熟了,一家老小全都端着碗猛吃,压根顾不上说话。
张栓柱前头说吃了浪费,结果他自己个儿筷子头抡的比谁都快!
李秀芝和三个小的,也顾不上啥讲究不讲究的,明知道就让吃这一顿肉,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可就全都得被张栓柱送去别人家了。
张红旗端着碗一边朝在嘴里扒拉肉,一边故意说:“这肉可不全是咱家的,人家三喜叔占大头。
俺们从老林子里紧赶慢赶才回了屯子,太累了,就没费劲来回倒腾。
咱今晚上吃的这些肉,赶明个儿还得跟三喜叔说清楚,分账的时候刨出来。”
李秀芝和三个小的哪有心思管这事啊?
反正分多分少,剩下的全都得送去张旺财家,赶紧划拉碗里的才是正经!
张栓柱支棱着眼瞥了张红旗一下子,不屑的撇撇嘴。
小王八犊子,跟你爹玩心眼,你还太嫩!
这一通吃,可算是让一家人好好过了瘾。
最夸张的要数张芳芳和张再庆,姐弟两个相互比谁的肚子更圆!
大筐里剩下的熊肉,张红旗直接放到屋外院子里的雪堆里。
大东北的冬天,本身就是天然大冰柜。
但凡有需要冰冻保存的食物,直接埋院子的雪堆里头,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啥玩意都放不坏!
长期不沾荤腥的人,肚子里没油水。
猛的一吃油腻的东西,一准跑肚拉稀。
张红旗一家人这一晚上折腾的,可没少跑茅房。
不过这属于正常情况,多吃几回肉,慢慢就适应了。
别看跑肚拉稀,熊油熊肉的滋补效果可一点都不差,第二天起床,一个个脸色红润,可比之前青黄菜色好看多了。
心里惦记着事,张红旗一早起来故意去刨放熊肉的雪堆,果真没了!
“爹,快起来!咱家的熊肉被人给偷走了!连筐都没给咱留!”
张红旗嗷一嗓子,把全家都叫醒了。
李秀芝当即就急了眼,自家没啥吃不打紧,可那一筐熊肉人家赵三喜占大头呢,丢了不得赔给人家?!
“爹,快醒醒,有人偷了咱家的熊肉!”
“谁偷的,咋这坏啊!”
张芳芳和张再庆两个小的,直接着急哭了,俩人一块推搡躺在炕上的张栓柱。
只有早早懂事的大妹张兰兰,抿着嘴不吭声,低头蜷缩到炕角。
“嚷嚷啥嚷嚷啥!一大早上的就舞舞喳喳,嚎丧呢!
啥偷不偷的,我给提前送你们爷奶那儿了。
一个个馋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再敢放咱家,指不定被你们吃多少呢!”
张栓柱侧身躺着,不耐烦的摆摆手。
张红旗故作焦急:“爹,我昨晚上就说了,那肉不光是咱家的,三喜叔占大头咧,你咋全都给送我叔家去了?”
“放你娘的屁!”
张栓柱呼一下子坐了起来,“红旗啊,你再大本事,孝敬你爷奶都是应当的!
你瞅瞅你,为了那点肉,都开始说瞎话了!
我可给你说,我送肉去的时候,你爷奶说了,那些肉他们一口都不吃,全都换成钱,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红旗啊,你爷奶亲你咧,你咋能这不孝顺!”
张红旗心中冷笑,穿上破棉袄就要往门外走。
“你要干啥?”
“肉没了,我得跟人家三喜叔说清楚。”
“到现在还说瞎话呢?红旗我可告诉你,你敢去找你爷奶,老子打折你的腿!”
张红旗没再搭理炕上乱叫乱嚷的张栓柱,他回来路上早就跟赵三喜商量好的,就是为了给这瘪犊子爹和一帮子吸血鬼闹个好看!
关于如何摆脱张栓柱和爷奶以及叔叔一家,张红旗这几天心里也琢磨了不少。
按照他的想法,得分两步走。
头一步,先和爷奶以及叔叔一家闹翻撕破脸,最好能断亲。
第二步,想法带着母亲李秀芝和弟弟妹妹们搬出去,或者把张栓柱撵出去,分开过。
哪一步,都不好走。
可为了改变自己和家人悲催的命运,为了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过上好日子,张红旗必须得走下去!
见大儿子不管不顾出了门,张栓柱也不睡了,穿上衣裳起来骂人。
一家子谁也不敢吭声,反正熊肉没丢比啥都强。
张栓柱认定了,张红旗是不舍得把熊肉孝敬给他爹妈,所以才会编出来瞎话骗自己。
那熊肉真是人家赵三喜的,能放心让他背回来?
就算背回来,他真敢吃?
大儿子本来老实本分,现在竟然敢跟自己说瞎话了,这是冲撞了啥玩意儿吧?
张栓柱正坐炕梢上一个人瞎琢磨呢,院子里响起赵三喜的招呼声。
“栓柱大哥,在家呢?”
“他叔,你咋来了?”
“我来给你和嫂子赔个礼,对不住啊,我没问清楚就带着红旗一块儿钻了老林子,这事本该你们两口子先点头的。”
“……这孩子,他自己拿的主意,俺们也是他回来才知道。”
“你和嫂子不怪罪就成,那啥,我听红旗说,他把熊肉存他叔家了?”
“……嗯呐。”
“不怕栓柱大哥笑话,俺们巡山打猎有自己个儿的规矩,自己家里吃点喝点没啥,但分账之前猎物不应当让不相干的人乱动……
要不咱一块吧,去把那点熊肉弄回来,分完账你家那一份想咋整咋整。”
“成!”
见赵三喜真的找上门了,张栓柱倒也没含糊。
反倒是他觉得,大儿子没说瞎话,不是不愿意孝顺爷奶,比啥都强!
至于说那一大筐熊肉,张栓柱信誓旦旦,放他爹妈那儿绝对不会有啥闪失!
拥护啥(因为啥)?
就因为他爹妈亲大孙子咧!
那熊肉老两口说了,全都换成钱,将来给红旗娶媳妇用!
张红旗和赵铁柱小哥俩就在院门外路边等着,肯定要跟着一块去张旺财家。
张栓柱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
跟着一块去没啥,可三喜他那傻儿子,怀里抱着猎枪干啥?
脚下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张栓柱一路上跟赵三喜吹嘘他多知道孝顺爹妈,而他爹妈又多疼他家这几个小的。
赵三喜乐呵呵的支应着。
有啥说啥,张栓柱在屯子里的风评其实不差,孝子的名声更是不少人夸。
反正夸几句好听话又不用花钱,是吧?
要是放在以前,赵三喜肯定会觉得,张栓柱和他爹妈那真是母慈子孝,让人羡慕。
可眼下他听了张红旗的话,对这所谓的‘孝顺’,心存疑惑。
别管旁的,到了张旺财家,瞅他家愿不愿意还熊肉,就知道真实情况究竟是啥样子了。
结果还没走到张旺财家院子门口,离的有三四十米呢,一路上不停鼓噪的张栓柱就没了声音。
拥护啥啊?
因为他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焦香味!
这股子焦香味,昨天晚上他大儿子熬熊油的时候,他闻到过!
“栓柱大哥,咋不往前头走了?”
赵三喜脸上似笑非笑,盯着猛然停住脚步的张栓柱。
“……那啥,三喜啊,你那熊肉就不能提前分给俺家一点?”
张栓柱脸上的笑僵住,用力又挤了挤,勉强能继续维持。
赵三喜怪叫一声:“那可不敢啊!
栓柱大哥你是不懂俺们钻老林子这些人的规矩。
还是那句话,自己吃点喝点不算啥,可要是让不相干的人乱划拉,那就是坏了规矩犯了忌讳!
栓柱大哥,你想啊,犯了忌讳山神爷爷可是要降罪的。
俺们钻老林子,说不中听点,那可是脑袋绑在裤腰带跟山神爷讨口吃的,惹怒了山神爷,俺们今后还咋吃这碗饭?
栓柱大哥,你刚刚不是说,红旗他爷奶保证不动熊肉,全留着换钱给红旗娶媳妇呢吗?
眼巴前儿还早,我叔跟婶子肯定没去供销社呢,指定差不了,算不上坏规矩犯忌讳。
走啊,栓柱大哥你咋了?咋不往前走了?”
“咦,谁家大早上炖肉吃呢?这老香的!整条街都是肉味!”
怀里抱着撅把子的赵铁柱,在张红旗用手肘撞了一下之后,夸张的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
张红旗赶紧接话:“可不咋滴,真TM香啊!
大清早吃肉,放在以前,最少也得是个土财主!
可怜俺爷俺奶,守着熊肉都不舍得吃,非要留着换成钱给我娶媳妇……
我没本事,我不孝啊!
等分了账,说啥也得给爷奶做一顿熊肉吃!
是吧,爹?”
是吧啥呀是吧?你爷奶指不定都吃上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张栓柱脑门上都憋出汗了!
他没言声,抢先朝着张旺财家跑过去。
张红旗冷着脸,和一脸惊诧的赵三喜交换了个眼神:“叔儿,我没骗你吧?”
“唉,红旗啊,别闹太大……算了,咱也过去吧。”
赵三喜长叹一声,好好的靠山屯,咋啥瘪犊子玩意儿都能出啊!
倒是后面抱着撅把子的赵铁柱,抬手抹了一把大鼻涕,嘿嘿嘿傻乐。
来之前,张红旗可是跟他说了,等会有热闹看!
贼拉冷的大冬天,整天猫冬,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有热闹看还寻思啥呢?
龇着大牙只管笑呗!
“爹!娘!你俩做啥呢?旺财,你咋把肉全都捣腾出来了?!”
还没走到张旺财家门口呢,就听见院子里张栓柱那惊讶又绝望的声音。
“呃,栓柱你咋又回来了?那啥,我跟你爹寻思,这老多的肉全卖了,可惜了了,咱家也熬点油,放着过年吃。”
张红旗他奶李老太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跟老大废什么话啊!
我馋了,想吃肉,咋?栓柱你还不乐意让我这当爹的吃一口肉?”
老张头更有底气,盐都不盐了。
他家老大孝顺,让嘎哈嘎哈,用得着躲躲藏藏吗?
张旺财的声音也紧随其后:“大哥你咋来了?这肉老香了,一会熟了咱喝两盅!
上回咱娘替兰兰问的媒茬儿有信儿了,人家那边彩礼愿意多出点。
咱一会慢慢商量商量,虽说头一个老婆打跑了,可人家愿意改,合适就赶紧嫁了得了……”
听到二叔提起给张兰兰说媒的事,张红旗脑海中不由闪过大妹瘦削单薄的身子蜷缩在炕角的画面。
她才十六岁,她才刚上初三!
大妹文文静静一个人,懂事的让人心疼,自己忍着饿,也要把不多的苞米面糊糊让给弟弟妹妹。
见张红旗在老林子里待了一宿,顾不上高兴家里有肉吃了,先烧热水给他烫脚,心疼他这个做大哥的……
一想到大妹张兰兰要被逼着嫁人,从进婆家门就被一家子欺负,三天两头挨打。
最后更是快生了被她男人一脚踹在肚子上,难产死去,张红旗的脑子嗡的一下子,彻底炸了!
凭啥啊?
好好一个姑娘家,该上学的年纪,凭啥你们就逼着嫁人啊?
原来你们知道,那男人的头一个老婆是被打跑的?
就因为那点彩礼,你们就非要把她推进火坑里啊?
谁稀罕彩礼,谁去嫁人不行吗?
为啥非要逼着她啊!
就因为,她爹是个瘪犊子大孝子?
就因为,她一家子都是糊涂蛋老实鬼?
就因为,你们合起伙来吸血习惯了?
呸!
去你娘了个蛋吧!
王八犊子,老子不演了!
张红旗自己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气性。
他只是个穿书的,他不是张兰兰真正的大哥,他是个顶替的,张兰兰真正的大哥也不敢管这事……
可张兰兰心疼自己,惦记自己,给自己烫脚……她管自己叫大哥!
恍惚间,不知道咋整的,张红旗发现撅把子就到了自己的手里。
不顾赵三喜的惊呼以及赵铁柱的大笑,张红旗冲到敞开的院门前,抬手冲着天上放了一枪!
砰!
“我看哪个瘪犊子敢嫁我妹妹!”
这一嗓子,比清脆的枪声更加响亮!
“咋回事?咋还放枪啊?”
“红旗手里拿的是枪吧?他从哪弄的枪?”
“这小兔崽子要干啥?”
张旺财家的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赵三喜赶紧从后面冲过来,强拽着张红旗的胳臂,想要把那杆撅把子夺过来,可偏偏咋使劲,也拉扯不过来!
得亏这玩意是拉大栓,打一枪就得装一回子弹,要不然非特么折腾走火不成!
“红旗,红旗,听叔儿的话,把枪给我,你拿着没啥用,你给我,咱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赵三喜是真的害怕了。
刚刚张红旗那一枪要是不冲天放,而是冲着院子里的人……
僵硬的转过头,张红旗瞪着全是血丝的眼,嗓子嘶哑的说:“叔儿,对不住啊。”
攥紧的手,终于松开了。
赵三喜长舒了一口气,这孩子,给气魔怔了。
“呀,这熊肉是俺爹打回来的,还没分账呢,你们家咋给炖上了?
啧啧啧,还有这老大一锅油,合着那点肥肉全熬了呗?
你们这特么是坏规矩,犯了俺们猎户的忌讳!
张旺财,你是当家的,你来给个说法!
要是说的不好,今个儿非得见血不成!”
要么说憨人够实在能指望呢,都特么闹到放枪了,赵铁柱还按剧本演呢!
“栓柱,究竟咋回事?你是不想让我和你娘安生过日子了是吧?”
老张头虽然也慌,可他机灵着呢。
眼瞅那杆让人心惊肉跳的枪落到了赵三喜手里,老张头顿时反应过来!
“爹,不是那回事,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瘪犊子!你养的儿子,都堵着门冲我放枪了,我特么还听你说,呸,你不孝啊!”
李老太本来吓的魂儿都掉了,一瞅她家老头子占据了上风,顿时也跟着反应过来。
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
“我上辈子造的孽哟,生了个不孝子啊,老天爷这是罚我呐,咋不降雷劈死我算了,我也清静,孩子们也清静……”
张栓柱一看这架势,赶紧跪到李老太跟前扇自己耳光,可不敢不孝啊!
张旺财一家子,本来吓的不轻,甚至他老婆裤裆里都湿漉漉的。
可看到刚刚放枪的张红旗傻愣愣的站在院门口,顿时就不怕了。
平日里积累的心理优势瞬间爆发,张旺财在他老婆的尖叫怒骂中,拎起院墙根的一根木棍子,非要替他大哥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大儿子!
至于赵铁柱刚刚喊的话,这一家子谁也没往心里去!
一个傻子瞎胡咧咧,谁会当回事?
就在张旺财拎着棍子气势汹汹逼过来的当口,赵铁柱急了!
这瘪犊子,咋不按照剧本来啊?!
你们一家子偷肉贼,还特么挺横!
院子里都支了两口大铁锅,一口熬油,一口炖肉,那可全是俺们爷仨钻老林子冒着丢命的风险整回来的,你们凭啥吃啊?
憨人一旦发起愣来,可比啥几波街溜子村混子吓人的多,尤其是,在他手边上还有一杆枪的时候!
“杂草的张旺财,你耳朵塞驴毛了?老子跟你说话,你特么听不见是吧?”
赵三喜压根没防备自己的憨儿子,被忽视的赵铁柱怒气值爆满,一把从他爹手里抢过那根撅把子,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快步走过来的张旺财!
啪嗒。
棍子掉地上了。
“柱子,叔儿错了,闹着玩呢,可别走火喽,那啥,三喜哥,你拉着点柱子啊!”
张旺财知道错了?
不,他只是怕了。
张红旗哪能不清楚这瘪犊子究竟是咋回事?
可这枪,不应该是赵铁柱拿。
“柱子,把枪给我,让我瞅瞅,究竟是谁准备拿我大妹换钱呢!”
说起来也奇了怪了,赵三喜都要不过来赵铁柱手里的枪,偏偏张红旗能轻易要过来。
张旺财连着被吓,哪怕是那根撅把子到了张红旗手里,他也不敢再蹦跶。
好在刚刚那股子劲过去了,张红旗只是拎着撅把子,大步走进院子。
路过张旺财跟前时扭头看了他一眼,顿时把这瘪犊子吓的一激灵!
“爹,这肉可没分账呢,你说的,我爷奶一口都不吃,一块都不动,眼下这咋整?”
“你没瞅见你爷奶都成啥样了?还惦记那点肉呢!
赶紧过来给你奶跪下,可不敢再让她躺雪地上了……”
我给你跪个嘚儿!
谁特么爱跪谁跪,老子不跪!
“爹,你要是听不懂我说啥,让三喜叔跟你说。”
李老太刚刚已经从大儿子一边扇耳光一边讲述中,明白这老大一筐熊肉究竟是咋回事了。
听说让赵三喜开口讨要,顿时嚎的更大声了!
一是不愿意担贼偷的名声,嫌丢人。
二是那么多肉,还是普通人一辈子尝不到的熊肉,她不舍得!
耍赖有用吗?
有用。
最起码在李老太看来,有用。
这熊肉是我大儿子孝敬我的,你们有啥事,找我大儿子掰扯去!
至于大儿子一家会不会因此背上还不起的饥荒(债务),她不在乎!
咋?
他赵三喜还能把大儿子一家全都逼死不成!
一看院子里这架势,赵三喜嘿嘿一笑,也不吱声,就那么抱着胳臂瞧热闹。
谁特么躺雪窝里谁冷,冻的受不住了,自己个儿就起来了!
大早上的,张旺财家又是放枪又是哭爹喊娘的闹腾,哪怕是正在猫冬呢,院子门口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屯子里的支书和生产队长全都被惊动了,一块赶过来瞅瞅张旺财家究竟闹啥幺蛾子呢。
一见看热闹的人多,李老太更不肯起来了,就躺在雪地里撒泼,嗷嗷叫的干嚎。
张旺财他媳妇有样学样,跟着婆婆一块在地上打滚,门外看热闹的人愈发兴奋。
“都嘎哈呢?老张头家的,不想活了就去屯子外找歪脖子树,别特么坏了咱屯子的风水!”
支书是个老革命,屯子里的大事小情心里门清。
这张旺财一家和老张头、李老太究竟是个啥尿性,他清楚的很。
还有那个张栓柱,老支书都不知道该咋形容这货。
家里的孩子饿的哇哇叫,却非得把粮食都背到不缺粮的弟弟家,自己扭头去借救济粮。
那救济粮是专门给活不下去的人的准备的,你张栓柱瞎凑啥鸡脖热闹啊!
之前老支书不止一次说过老张头和李老太,甚至当面劝过张栓柱,可没人听他的。
又是对方家里的事,老支书也只能干看着。
如今见李老太领头,张旺财一家跟着又闹腾,自然没啥好言语。
“叔儿,我钻老林子玩命猎的熊瞎子,结果肉被弄张旺财家里了,这眼瞅都煮熟了,这可咋整啊!”
赵三喜一告状,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惊呼声!
真猎了一头熊瞎子啊!
熊瞎子那玩意,一巴掌就能把人拍飞,一屁股就能坐死个壮汉,猎那玩意,真是提着脑袋玩命呢!
张旺财这一家究竟咋想的,人家玩命整回来的熊肉,他家咋敢偷呢?
“都闭嘴!别特么嚎丧了,究竟咋回事,先说清楚!”
老支书一声吼,院子内外顿时都没了声音。
这时候张红旗站出来,不添油不加醋,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遍。
就连家里最后一点苞米面被张栓柱给送到张旺财家,都抖搂个底掉!
更没忘记提起,李老太和张旺财一家想要把自己大妹张芳芳卖给别人当老婆!
虽说李老太和张旺财的媳妇不停在一边抵赖,可哪怕是看热闹的人也都瞅的明白,张红旗说那些,八成假不了!
李老太两口子和她那宝贝儿子一家,平日里在屯子名声就不咋滴,经这么一闹腾,更是臭了大街了!
咋有这样心狠的爷奶?
咋有这样不明事理的爹?
还要把自己的亲孙女卖给一个打跑老婆的老男人当媳妇,这特么是不是犯法了啊?
“张栓柱,我没你这个儿子!”
老张头眼瞅不对劲,就想胡搅蛮缠,直接当着满屯子人的面要和大儿子断亲。
张红旗心中一喜!
结果张栓柱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老支书一看这是又想闹腾起来,当即就开骂。
你们自己家的事想咋整,关上门慢慢掰扯,先把人家赵三喜的熊肉给个说法!
“老支书,猎熊瞎子我儿子红旗也有份啊,不能全算赵三喜的吧?”
关键时候,张栓柱选择维护他爹妈和弟弟一家。
张红旗心中冷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啊,今后可别哭鼻子!
赵三喜嘿了一声:“栓柱大哥,红旗这孩子是跟着我搬搬抬抬的,可他没出多少力啊,就是分账,也分不了这老些熊肉。
再说了,还没分账呢不是?
来之前我跟你咋说的?
你们这么做坏了规矩,我今后还敢不敢进山了?
咋,我啥地方得罪你们了,你们想让我死在老林子里头?”
满屯子就赵三喜一个猎户,啥规矩不规矩的,其他人还不是听他白话?
“可不敢这么说啊三喜兄弟,全是误会,误会!”
和赵三喜结下这种论生死的仇,别说张栓柱不敢,就是老张头李老太和张旺财一家也不敢!
赵三喜是猎户,他手里有枪!
一番闹腾,在老支书的调解下,事情算是勉强有个结果。
不管是熬的熊油还是煮的熊肉,全都跟剩下那些一块给人家赵三喜送到家里头。
看似物归原主,可实际上,谁去送熊肉都和游街一样!
丢人现眼啊!
至于说坏规矩犯忌讳啥的,老支书说这是封建迷信,不能搞,让老张头李老太和张旺财一家子给赵三喜当众道歉算了结。
赵三喜不情不愿的答应了,瞅着老支书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一激灵。
“四爷爷,其他事都好说,他们要卖我妹妹,您得管管。”
一个屯子住着,即便不沾亲带故,也能扯上关系,按辈分张红旗管支书叫四爷爷。
“你个王八犊子,你咋能编排你爷奶?你爷奶疼大丫儿还来不及呢,咋会卖她?”
别人还没吭声,张栓柱先急了。
“那成,当着四爷爷的面,让他们立个保证!”
“滚犊子!保证啥保证?今后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也别掺和我们家的事!”
好嘛,张红旗本来计划先和老张头、李老太断亲,结果没想到,一步到位,直接断干净了!
闹腾了这么一回,张红旗计划的两个目标,勉强算是达成了一个。
张栓柱怒骂大儿子不孝,直接断亲,家也不让回了。
张红旗直接住到了赵三喜家,跟赵铁柱作伴,挺美。
自己倒是从火坑里钻出来了,可弟弟妹妹和娘咋整?
有张栓柱这个瘪犊子爹在,一家人早晚还得折腾零散!
张红旗仔细琢磨了一番,心里大概有了新想法。
不管咋说,有这头熊瞎子打底,二妹和小弟最起码不会再饿死。
至于大妹,如今满屯子闹的风风雨雨,李老太他们应该不敢再这么着急把大妹卖了吧?
对,在张红旗看来,就是卖!
啥彩礼不彩礼的,全是放屁!
人家就是花钱买个女人回去,挨打受气生崽子!
“红旗,安稳住着,别想太多,你爹过不了几天,气就消了。”
“叔儿,好不容易断亲了,我可不走回头路。”
“你这孩子,咋这倔呢?”
闹了这么一场,去县里供销社换钱的事就耽搁了一天。
到了第二天一早,张红旗跟着赵三喜爷俩赶着从大队借来的马拉大车,直奔县城。
到了供销社,人家一听说卖熊瞎子,连主任都惊动了,亲自接待。
冬天钻老林子是遭罪,可冬天的野牲口算是一年当中最好打的。
尤其是皮子之类的玩意,越是天冷的厉害,品质就越好。
巡山打猎的猎户得了猎物,拉到供销社换钱,本就是正常交易,和投机倒把啥玩意的不沾边。
可天冷地冻的,好些人不乐意专门朝县城跑一趟,乡里的供销社也能收。
更有不少老猎手,人家有自己的渠道,都是多年的老关系,县供销社更竞争不过了。
所以,张红旗他们爷仨登门卖熊瞎子,供销社的人才会那么热情。
拥护啥啊?
因为能猎熊瞎子,敢猎熊瞎子的猎人,可不算多。
但凡打到熊瞎子的,必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
和这种人打好关系,今后人家进山再有收获,肯定还来自己这!
那枚熊胆个头不算太大,但也是上好的铁胆。
称重之后卖了四百三十二块。
熊皮因为是生皮子,价格给不了太高,卖了三百。
至于熊鼻子、熊卜楞盖,和一百多斤熊肉加在一块,一共卖了三百二十五块。
拢共下来,爷仨进一回山,赚了一千零五十七块!
别说赵铁柱了,就是赵三喜也惊呆了!
一千多块放在1977年的东北农村是个啥概念?
就拿靠山屯举例子,满屯子搜刮,也不一定能凑齐这么多钱!
城里的正式工,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多块,这一千多足够一个工人不吃不喝赚三年多了!
“爹,我要吃麻花!还有粘豆包!”
赵铁柱瞅着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顿时开始划拉供销社柜台里头的好玩意!
“个瘪犊子,慌啥?想吃啥只管整!红旗,你也挑!”
有赵三喜这么一个不扫兴的爹,恐怕是赵铁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爷仨拎的满满当当,这才从供销社出来。
赶着大车朝回走,赵铁柱还嘟囔呢,那老些让人眼馋的好玩意,全都要票,有钱也不好使!
还是人家供销社的主任,为了拉拢人心,偷偷给帮着换了点布票。
结果赵三喜爷俩使不上,全让张红旗拿去买布用了。
他打算让李秀芝用这些布,给弟弟妹妹们做新衣裳,不过只够做一身。
“红旗啊,这一份,是你的,你数数钱对不对。”
回去的路上,赶着马车的赵三喜递给张红旗一沓钱。
一块儿钻老林子打野牲口,如何分账是有说法的。
赵三喜是老猎人,熊瞎子仓又是他找的,他自己算三股。
撅把子算两股,赵铁柱和张红旗各自算一股。
本来正经说起来,猎犬虎头也得算一股的,可这回是开熊瞎子仓,没用上它,赵三喜就没算。
至于刚刚在供销社里的花销,赵三喜全包了。
张红旗跟着进一趟山,到手一百五十块!
而眼巴前儿正常的农民家庭,家里不缺劳力的情况下一年干到头,指不定连三十二十块都存不下!
这年头,大家普遍的愿望,是别挨饿。
张红旗也没矫情,接过钱揣怀里,这钱有用,他得先划拉杆枪才行。
张红旗的枪法极好,可这玩意没法说,说了也没人信。
只有一杆撅把子的情况下,负责射击的人肯定是赵三喜。
想要划拉枪的不止张红旗自己,赵铁柱也想整一把。
爷仨昨晚上就商量好了,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拐个弯,去临乡买枪。
这年头虽说不禁枪不禁猎,可正经的好枪也不便宜,最起码刚猎了一头熊瞎子的张红旗他们买不起。
所以,只能从其他猎户手里买撅把子。
常言道,巡山打猎,十个猎人九个死一个伤。
这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是钻老林子打野牲口的危险性,绝对不低。
卖枪这户人家,就是当家的在山里遇到了狼,被咬断了一条腿,幸亏同伴靠谱,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过人却残了,吃不成巡山打猎这碗饭了,只能卖枪卖狗。
听赵三喜说,这家的猎犬也不赖,不过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买了两杆撅把子,一杆六十块,张红旗他们这才继续往家赶。
两杆撅把子都有些年头了,不过保养的不赖,能看出来,主人家用的爱惜。
看着坐在大车上,不怕冻手也非要摆弄枪的俩小子,赵三喜不由自主吧嗒嘴。
“咱手里有闲钱了,还得咂摸几条好狗,单单虎头自己,不太成。”
成功猎杀熊瞎子,让赵三喜自信心大涨,丰厚的收益更是让他想要做大做强。
有了三杆枪,以前不敢招惹的野牲口,今后也就敢试试了。
回到靠山屯,张红旗偷偷把二丫儿张芳芳叫出来,塞给她一包麻花,还有那些布,让她偷偷带回家,别让张栓柱瞅见。
张芳芳眼泪八叉:“哥,咱爹说不认你了,今后就不是咱家人了……哥,我不要麻花,我要你回来。”
“别听他瞎胡咧咧,我啥时候都是你哥!”
张红旗倒是看的开,反正按照他的计划,再进几回山,就能把弟弟妹妹和娘一块接出来。
至于那个家,就让张栓柱这瘪犊子自己待吧!
人走运的时候,好事是一件接一件。
就在这天晚上,大脚婶子特意来赵三喜家串门。
“三喜啊,你大哥后晌午的时候去拖干木头回来劈柴,远远瞅见草甸子后头那边,有不少野猪。”
大脚婶子来报信儿,按照规矩,真猎到野猪了,可是得给人家分一份的。
这方面,赵三喜拎的清。
大清早牵着虎头出了屯子,张红旗爷仨就朝着草甸子的方向走。
零下二十来度的气温,让鼻孔里喷出的气全都变成白色的。
极寒环境下,出门就是遭罪,更别提往老林子里钻了。
所以呢,巡山打猎赚的再多,也罕有人眼红妒忌的。
毕竟吃这碗饭,不单单遭罪,还得玩命!
自从两杆撅把子到手,张红旗和赵铁柱就没放下过。
张红旗也算是熟悉了手中的枪械,同时鸟悄儿没少传授赵铁柱射击的要领。
可枪法这玩意,按照张红旗的观点,全靠多打实弹,多用子弹喂。
只不过,一发子弹好几毛,谁能练的起?
每年秋收之后,倒是有民兵训练,但也打不了几发。
还是得慢慢来,说不定熬着熬着,就熬出一个神枪手来。
六十块买回来的撅把子,只要不炸膛,张红旗都得夸一声好枪!
不过这玩意得拉大栓,打一发就得重新装弹,真碰上危险时刻,太容易变成烧火棍。
所以张红旗不得已,苦练装弹技术,甚至突发奇想,射击的时候左手托枪,右手扣动扳机的同时,手指缝里提前夹三发子弹。
别小看这逗乐子一样的手法,真练习熟了,装弹的速度能提升好几倍。
关键时候,快个一秒半秒的,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贼拉冷的大冬天,草甸子上连冰带雪足有二尺厚。
倒是有不少草塔头露在外头,可那玩意不是饿到一定程度,野猪也不乐意拱。
冻的邦邦硬,跟石头蛋子区别不大。
大脚婶子只给出了大概的方位,想要找到那群野猪,还得靠虎头的鼻子。
赵三喜虽然只养了这么一条猎犬,可当初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花了不少心思培养。
虎头是条青狗,老话说了,青狗出头狗。
意思就是,青狗这个犬种里头,容易出好猎犬。
头狗,指的是在狗帮里领头的那一个,替猎人指挥其他猎犬,一般搜索猎物的任务,就是头狗执行的。
和大多数普通人的印象不同,猎犬的工作可不是和猎物搏命,人家的本职工作是寻找猎物、拖住猎物。
找到猎物后,通常是头狗带着狗帮里的其他猎犬一起上,或撕咬或围住,等待猎人赶过来,一枪毙命。
靠山屯外头这片草甸子面积可不小,张红旗爷仨四处张望,没瞅见野猪的踪迹。
“大脚她男人拖干木头回去当柴烧,肯定走不到这么远,估摸着那群野猪当时得在东头那片林子边上。”
赵三喜琢磨了一会,指了个方向。
虎头在雪地里闻来闻去,也没发现野猪的气味。
张红旗三个只好沿着草甸子边朝东边继续走。
巡山打猎的过程中,最耗费时间的就是搜索猎物。
大兴安岭绵延数千公里,整个山脉辐射出来的山林不知道有多大,这里头藏着数不清的野牲口。
但想要找到这些野牲口,可不容易。
沿着草甸子一路搜寻,虎头突然发出搜索到野牲口气味的叫声。
接着,虎头就快速朝前头奔跑!
“虎头找着了,你俩机灵点!”
赵三喜一声招呼,爷仨赶紧追着虎头撵。
草甸子边上雪还浅一些,毕竟这老大一块地方平坦的厉害,风不听吹的情况下,积雪存不了那么厚。
可一离开这片平地,积雪能有膝盖深,别说小跑了,赶路都费劲。
赵三喜抬头观望了一下,吹口哨把虎头给叫了回来。
“你俩瞅见前头那片林子了吗?拐过去弯,是一片向阳坡,我估摸那群野猪就在向阳坡上。
鸟悄儿的别弄出响动,咱慢慢靠过去。”
这就是传授经验了。
张红旗枪法好身手棒是不假,可单凭他自己,即便给他一把好枪和使不完的子弹,他找不到猎物也是白搭。
“嗯呐,俺们都听叔儿的!”
“爹你说了算!”
三个人带着折返回来的虎头,吭哧吭哧在雪地里赶路。
等到拐过前头的那个弯,果真瞅见向阳坡上有野猪!
“嘶,咋这老多?!”
赵三喜有的麻了,那向阳坡上足有十多头野猪,领头的还是个体型惊人的大泡卵子!
泡卵子,就是公野猪,有獠牙,好狠斗勇,真一个冲锋撞在人身上,獠牙能直接捅出俩透明窟窿!
“爹,多还不好?咱又该发财了!”
赵铁柱两眼放光!
在他眼里,向阳坡上这些哪是什么野猪啊,分明是一张张大团结,一根根小麻花!
“柱子,安稳点,听俺叔儿的。”
张红旗瞅着那群野猪也不对劲,太多了。
如果是买枪之前,仨人只有一杆撅把子,赵三喜说不定就直接带着俩小子扭头回屯子了。
可不是他胆小,而是野猪数量一旦上去了,十分的危险。
哪一年,老林子里头,山林周边,都不缺被野猪拱死的倒霉鬼!
“走,咱绕到坡上头去!”
思索一番,赵三喜还是不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平日里想要见着这么多野猪,不知道得钻进老林子多深才行。
眼巴前儿几乎等于就在家门口遇上了,不打太浪费!
并且,眼下三个人全都有枪了,和之前可不一样。
在赵三喜看来,张红旗和赵铁柱打不打的中暂且不提,单单闹出个响动来,就足够壮声势了。
正常情况下,野牲口听到枪响肯定会逃。
哪怕那头大泡卵子真的发起性子,非要冲着人来,爷仨绕到向阳坡上头,也能有个缓冲。
赵三喜有自信,在那头大泡卵子冲上坡之前,打出第二枪。
三个人带着不吼不叫的虎头,从背面林子里绕了上去,全都累的不轻。
这片林子不大,树木也稀疏,可雪依然比外面更厚更松软,又是一路爬坡,到地方爷仨全都喘的跟风箱一样。
缓过劲来,张红旗三个直接趴在雪地里,跟匍匐前进一个姿势,从积雪中爬到了适合的位置。
虎头老老实实趴在赵三喜身边,不愧是能出头狗的青狗!
趴在坡顶一瞅,十多头野猪正在拱向阳坡上的积雪,寻找雪下面的榛子橡子吃。
“你俩听清楚了,等会我先开枪,你俩等我口令,让你们打,你们再搂火!”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