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冬陈书瑶是小说《重生从甩掉老婆开始》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浮世三千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重生从甩掉老婆开始》的章节内容
狭小的客厅内,灯光昏暗。
已过不惑之年的余长冬,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听着妻子吕佳芸喋喋不休的谩骂,心里的苦水如同汪洋大海般翻滚不息。
他失业了。
顶着各种生活压力的情况下,被老板辞退了。
余长冬不敢跟老婆说出实情,回到家后强颜欢笑,打算明天就去找工作,可吕佳芸却因为今晚的饭菜太简单了,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
“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用,一个月就挣那点死工资,还不如别人的一个零头,现在是连有营养一点的饭菜都吃不上了。”
“你知道我朋友的老公今天给她买了什么吗?香奈儿最新款的包啊,而我呢,一个两百块的包,背了整整两年!”
“嫁给你十六年,我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结婚,你个没用的窝囊废!”
“……”
声声刺耳。
余长冬始终低着头,没有还过一次嘴。
每个月三千多的工资,有两千用来还房贷,加上房租水电、伙食费,余长冬为这个家奉献了所有。
他承认自己没出息,不能跟别人一样开豪车住豪宅,但对这个家,始终问心无愧。
吕佳芸永远不会想起,丈夫已经连续三年没有添置过哪怕一件的新衣服了。
而她的工资,除了偶尔出点伙食费,几乎用在了自己身上,如今三十九岁的她,看起来依旧美丽动人。
生活本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加上失业的缘故,余长冬内心积压多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说什么?”
吕佳芸皱眉,她没想到余长冬会出言反驳,这是以往不曾有的事情。
余长冬眼眶发红,四十岁男人的心酸无奈,如洪水泄闸,奔涌而出。
“从我娶你那天起,没让你干过一次家务活。”
“十六年,无论刮风下雨,我骑着摩托接你下班,没有迟到过一次。”
“你不能生育,我安慰你,说没关系,只要两个人幸福就好。”
“上个月被拖工资了,让你先垫一下房贷,你转头去买了化妆品。”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每天只知道埋怨我,嫌我没用,你给过我一丝温情和理解吗,我是你丈夫啊!!!”
余长冬歇斯底里。
啪。
吕佳芸面目狰狞的打出一巴掌。
余长冬的心,随着这一耳光,好像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暖意。
这时,敲门声响起。
吕佳芸瞪了余长冬一眼,去打开门。
是她妈,徐秋萍。
“出大事了,东帆喝了酒把人打进了医院,伤得不轻,对方要求赔偿十五万,这可怎么办啊。”
徐秋萍抓着吕佳芸的胳膊,泪眼婆娑,“你还有没有存款了,赶紧拿出来,东帆可是你亲弟啊,这事儿如果不能私了,他一定会被抓去坐牢的。”
吕佳芸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想多询问几句的,但徐秋萍转瞬就急的哇哇大哭。
吕佳芸眉头紧皱,仔细想了想,扭头对余长冬说道:“你爸妈的老宅如果卖了,能不能凑到十五万?”
余长冬顿时暴怒,“你还有没有良心,咱这套房子的首付,都是我爸妈东奔西跑弄来的,现在你还打老宅的主意,是想让他们露宿街头吗!”
“你跟我吼什么,这不是紧要关头吗,东帆如果被抓,他一辈子都毁了,留下案底,以后还能干什么?”
吕佳芸怒斥道:“你是他姐夫,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有你这么冷血无情的吗!”
余长冬本就心灰意冷,此时更是对这个女人彻底绝望了,“想都不用想,谁都不能打老宅的主意。”
啪。
又是一巴掌。
这次动手的是岳母徐秋萍,她梗着脖子骂道:“我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这么些年你给过她什么好日子吗,别人吃好用好,她用的都是便宜货,现在东帆出事,你还想袖手旁观,我怎么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白眼狼了,你给我去死!”
徐秋萍情绪剧烈,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了过去。
余长冬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
烟灰缸正中额头。
在母女俩惊诧的眼神中,只见余长冬额头渗出鲜血,而后缓缓倒地。
——
黄昏的阳光如同碎金倾洒一隅。
夏风透过出租屋的窗户来到床沿,轻轻拍打在余长冬的脸上,这股温热感,让他逐渐汗流浃背,跟意识中的凛冽寒冬截然不同。
余长冬被热醒了。
起身见到这不足八平方的出租屋,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腹肌,余长冬陷入难以言喻的震撼。
起身到处走走看看,甚至往窗外远眺,最后一眼望向墙壁上的挂历:2004年,7月1日。
如果说这一切都可能是人为的恶作剧,那么桌上摆着的小灵通,无疑是最有力的铁证。
余长冬终于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从2020年,回到了2004年。
从四十岁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再次返回身材健美、拥有腹肌的二十四岁!
2004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他跟大学同学吕佳芸结婚了。
对于四十岁的余长冬来说,回忆往昔,最大的错误,便是娶了这个除了好看,就一无是处的女人。
也同样是这一年,余长冬为了吕佳芸,放弃了极有可能在职场中高歌猛进的机会,就因为吕佳芸说不喜欢异地。
啪嗒。
一道开锁声,把余长冬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啧,住的这什么破地方啊,你真想嫁给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徐秋萍满脸嫌弃。
04年的徐秋萍还不到五十岁,但那尖酸刻薄的嘴脸,在十五年后并没有任何改变。
而这时的吕佳芸,在容貌上竟然和十六年后相差不大,只是青涩很多,可见她没少保养自己。
“妈,余长冬这人确实没什么出息,不过长得挺帅的,而且很听我话,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吕佳芸有着满满的优越感,“那些条件好的人,可不能对我这么百依百顺,而且有钱人基本都很坏,倒不如便宜余长冬呢,再说了……我不能生育你也是知道的,我问过其他几个追求者,他们都不能接受。”
听得出来,吕佳芸有些凑合的意味。
而且她明知道余长冬就在屋里,也没有控制说话的声音。
“怎么,见了我连问好都不会了?哑了?”
徐秋萍板着脸,对余长冬冷哼道:“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大运,农村出身,没存款没好单位的,竟能娶上我女儿,彩礼准备好了没有?”
余长冬明知故问,“你想要多少?”
徐秋萍恬不知耻的道:“你父母在乡下的老宅,估计能值个三两万的,把这个当彩礼吧,不然你们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那我父母住哪?”
“这关我什么事,爱住哪住哪,睡桥洞我都没意见,总之我女儿不可能跟那俩穷酸公婆同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呼……
余长冬呼吸开始急促了些许。
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一幕,余长冬仍然怒到难以名状!
当年徐秋萍提出要用老宅作为彩礼,余长冬没有答应,才会有重生前的那一幕。
而今,余长冬自然更不可能答应。
甚至——
吕佳芸这个女人,他也坚决不可能再碰了。
“这婚我不结了。”余长冬淡淡的道,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徐秋萍愣住了。
吕佳芸更是难以置信,“你疯了,胡说什么?”
“吕小姐,没有公主命,就不要有公主病,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劝告,你听进去了,对未来有好处,不听的话……”
余长冬只说到这儿了,剩下的一半,在心中暗暗说道:“不听劝告的话,未来基本不可能再出现一个,像我这样对你百般呵护的,所谓的窝囊废了。”
吕佳芸目眦欲裂。
一瞬间,她感觉这个处了四年的男朋友,变得很陌生。
尤其是余长冬不自觉流露的一股成熟气质,让她的印象产生了抽离感。
但此刻她没空想太多,无边的恼怒主宰了她的情绪,抬起手来,就要打人耳光。
余长冬扣住了吕佳芸挥来的手,往一侧重重甩去,令她险些摔倒。
徐秋萍护短,也顾不上多说,抄起拖把就打向余长冬。
啪!
前世的一切憋屈和心酸,尽数浓缩在此刻的手掌之中。
余长冬年轻力壮,不遗余力的一巴掌,直接把徐秋萍扇倒在地。
前世就是因为这个刻薄女人扔出的烟灰缸,余长冬才会惨死。
如果不是因为法治社会,余长冬一定会当场杀了这个该死的老女人!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连我都敢打,还想娶我女儿?”
徐秋萍流着鼻血,面目狰狞可怖。
吕佳芸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到底怎么回事,以前你一直都听我的,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事就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啊!”
人善被人欺。
从前的余长冬,从来没有被吕佳芸照顾过任何感受。
这是余长冬两世为人,头一回听见吕佳芸说出‘一起解决’这四个字。
“你们走吧,以后不用再联系了,你这样的‘大小姐’,我娶不起。”余长冬目光冷漠,再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吕佳芸自己都没有想到,面对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慌了。
她总是习惯高高在上的‘奴役’余长冬,唯恐以后没有这么老实的男人可以使唤了,所以愿意委身下嫁。
现在,余长冬跟换了个人似的,竟然反过来不要她了,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然而本性难移。
吕佳芸向来不肯在余长冬面前服软,“好,这是你说的,真以为我没有好的选择吗,以后看我开豪车住豪宅,你别后悔!”
话落,吕佳芸拉着徐秋萍走到门口。
开门的一刻,她故意停顿了下,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余长冬认错挽留。
但她失望了。
“还不走,打算留下来等过年吗?”余长冬问道。
“……”
母女俩快步离去,楼道里隐约能听见叫骂声。
余长冬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英俊的自己,忍不住咧嘴笑了。
徐秋萍固然可恨,但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重生了。
作为重生者,这个时代对余长冬而言,是个绝佳的机会。
利用前世的见闻,他不再需要承受贫穷困苦的滋味。
同时也不再需要承受吕佳芸一家子带来的各种痛苦。
他重重的扑到床上,由内而外的感到一阵轻松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么好的时代,也该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余长冬准备开始策划,如何在这曾经走过的年代中,激起千层浪。
恰逢此时。
外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
一对中年男女,手中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
是余长冬的父母。
余丰收、林美娟。
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在吕佳芸眼中可能有点土气,但在余长冬看来,这是后世的人所失去的淳朴。
“爸,妈。”
余长冬连忙起身,强忍着鼻酸,接过他们手中的土特产。
在十六年后,父母都老得厉害,身体状况也不好,哪有现在这种充沛的精气神。
尤其是余丰收,今年四十五岁,还能够扛着四袋大米上楼下楼。
也幸好,前世余长冬时不时就会回去看他们,否则现在该哭成泪人,再忏悔自己的不孝了。
“你这屋子也不知道打扫,待会儿小芸回来可得埋怨你,人家姑娘爱干净。”
林美娟数落了儿子两句,便提起扫把。
余丰收点燃一支廉价香烟,然后拿出存折:“长冬,我跟你妈这些年存的这点钱,你拿去买房子吧,结婚是大事,总不能让人跟你一直租房。”
足足两万块。
2004年的泉城,房价平均在一千块每平方,拥有十万块,就能全款买下一套一百平的房子。
后续随着经济发展,RMB贬值,房价也是逐步升高,到2020年,泉城的房子,均价已经达到了一万。
说是存款,但余长冬怎会不知道,父母务农为生,上哪存出这么多?
再怎么省吃俭用,也存不出这么多钱,毕竟前几年余长冬上大学,始终需要花费。
“很小一部分是你们存的,剩下的是跟亲戚们借的吧?”
余长冬略微低头,生怕被父亲看见眼眶里滚动的泪水。
“你怎么知道的?”余丰收惊讶道。
“一猜就猜出来了。”余长冬还是没忍住泪水的滚落。
他清楚的记得,前世父母坚持说这钱是存下来的,背地里艰苦度日还钱,这一还就是好些年,母亲仅有的一件金饰也拿去变卖了。
他们为什么不让余长冬帮忙负担?
因为吕佳芸这婆娘太不是个东西,从不肯为家庭付出,这也罢了,还时常埋怨,要这要那,余长冬哪来的闲钱。
“拿着吧,抓紧去看房,早点落实好,争取年底结婚住进去。”余丰收说道。
“爸。”
余长冬不太敢看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不想娶吕佳芸了。”
“……”
“……”
余丰收和林美娟对视了一眼,气氛沉寂了好久。
“咱俩回去吧,现在还有最后一趟班车。”
余丰收招呼了下林美娟,随后把存折塞进余长冬手中,刚转过身想走,又回过头来,狠狠敲了下余长冬的脑袋,急头白脸,“几岁的人了,简直胡闹!”
余长冬属实被打疼了,护着脑袋,却一阵阵的傻笑。
“还笑得出来,混球一个,老子敲不死你。”余丰收突然上头了,最后是林美娟硬拉着他走的。
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余长冬握着留有余温的存折,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哭又笑。
余长冬滚烫的泪,正是这个家庭所承载的温度。
十几年后,父亲日渐衰弱的身体,再也不足以支撑他做出这种情绪上头的事情了。
而这依旧被留下的存折,反应出父亲的态度:不管跟谁结婚,总之你得尽快落实这件事,我跟你妈想抱孙子了!
村里人结婚偏早,像余丰收这样二十岁才结婚的,属于严重晚婚。
很多十六七岁就大摆喜宴了,到了年龄之后再去补个证,有了结婚证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
可想而知,前世没能抱上孙子,二老内心有多苦涩。
“放心吧,这一世,什么都会有的。”余长冬盯着存折,心中坚定。
小心翼翼的把存折藏好,余长冬开始考虑未来的路。
尽管有着前世的记忆和信息,但余长冬本身并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才,也没有专业的技术,否则就不至于过得那么惨了。
他不禁有点遗憾,如果侥幸能记住某一期的彩票就好了。
各种投机取巧的方式他都想了一遍,最终因为个人能力受限,也只能选择创业了。
作为一名‘先知者’,余长冬知道什么行业会大放异彩。
譬如网络游戏。
如果能做出一款LOL那么火爆的游戏,足够余长冬走上人生巅峰了。
但很可惜,制作、原画、程序、美术、音效……等等等等,都不是余长冬所拥有的技能。
他所能做的,只有策划。
后世的爆款游戏,有哪些亮点,余长冬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最宝贵的财富,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他需要团队。
另外,无论从哪方面着手都需要资金,存折里的两万块也不足以开展工作。
还得从长计议。
吃过晚饭,天彻底暗了下来,今夜没有星月,整个天空仿佛被巨大黑布所掩盖,好在城市的光华,点亮了苍穹。
“余长冬,你给我下来!”
一阵叫嚣,从楼下袭来。
余长冬探出窗外,发现吕佳芸独自一人站在楼下持续喊叫,听起来很愤怒。
从恋爱到婚姻,余长冬和她相处了整整十九年。
有一点,余长冬不得不承认。
即便最初的爱意,随着时间被吕佳芸一点点浇灭了,但人非草木,二十年的点点滴滴,谁也不可能说忘就忘。
怀着一种面对前妻的心态,余长冬走到楼下。
吕佳芸一头长发在风中凌乱,脸上带着无穷恨意,“你凭什么甩了我,凭什么啊,我跟了你四年,女孩子的青春,有多少个四年啊!”
余长冬特别想笑。
心中暗道:“我忍了你十几年,如果不是你妈拿烟灰缸砸死我,可能在争吵过后,我还会继续忍你。”
相比于那压抑的十几年,再听吕佳芸口口声声说的四年,余长冬难免又一次感到委屈。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甚至不愿意数落你,你也尽可以把我当成始乱终弃的渣男。”
余长冬深吸口气,“总之,我不再爱你了,更不想跟你走向未来的人生。”
吕佳芸心乱如麻。
但这并不是一种难过的情绪。
吕佳芸没有爱过余长冬。
她选择余长冬,仅仅是因为他形象不错,加上对自己百依百顺,她喜欢的是这种感觉。
现在余长冬把一切都收回了,她本能的恼怒。
甚至在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自己甩了余长冬的份儿,没有对方甩自己的道理。
“你一定会后悔的。”吕佳芸咬牙道。
“我为什么会后悔?”余长冬反问。
“你没有什么背景,父母都是农民阶层,撑死也就打一辈子工的命了,像你这样没出息的男人,能找到什么好老婆?”
吕佳芸冷声道:“我肯嫁给你,确实是你祖坟冒青烟了,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后悔,然后求我原谅的。”
余长冬笑笑不说话,连反驳她的心思都没有。
可能是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吕佳芸越发恼怒了,匆匆忙忙的从包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去把这辆车开出来,这就是咱们的差距,你还没明白吗?”
是奥迪车钥匙。
很明显,这是她某位追求者的车,她在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余长冬放弃她,是无比愚蠢的决定。
做出这么明显带有报复心理的举动,也是为了听余长冬说一句‘我错了’,然后再反过来把他一脚踢开,以此寻求心理上的平衡。
余长冬越发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十九年的回忆而心软。
“随便你。”
余长冬大步流星的走入楼道。
吕佳芸被气到嘴唇发颤。
她自己心里清楚,那几个有钱的追求者,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绝对不可能求婚的,之所以还在追,无非是馋身子,想玩玩而已。
低头看着奥迪车钥匙,吕佳芸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叭叭——
后方传来汽车喇叭声。
吕佳芸回头一看车牌,迅速上了副驾驶,她手中的钥匙,正是这辆车的。
驾驶座上,是一名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有气质。
“他放弃这么漂亮的你,一定是他的损失,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后悔的。”
青年笑道:“这辆车我会送给你,没钱花了,只要不是太大额,随时找我拿,当你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还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那时候你一定会很欣慰吧。”
吕佳芸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她是喜欢物质,但长久以来因为容貌带来的优越感,使她没有那么容易让人得手。
“你必须让我看到诚意。”吕佳芸说道。
青年沉吟了会儿,点头道:“过阵子,我就跟我老婆离婚。”
“你认真的?”吕佳芸有点不信,之前她还跟余长冬在一起的时候,就跟青年有些勾勾搭搭了,也要求过让青年离婚。
如果不是当时他还不肯离婚,吕佳芸绝不会选择跟余长冬谈婚论嫁!
“认真的,我跟她的婚姻,完全是被上一辈操控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青年严肃道。
这一刻,吕佳芸展露笑颜,她没想到自己被甩了之后,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开窍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是追求者当中,唯一一个不嫌弃她无法生育的人。
因为这个男人如果离婚了,就是二婚,理论上还是比较容易找到平衡感的。
奥迪车缓缓驶离这片老旧的居民区。
吕佳芸闭着眼,心中一次次咆哮:“余长冬你注定一事无成,我等着看你笑话,等着你回来求我!”
情迷酒吧。
余长冬静坐于吧台一角,等候着同事张迪。
每个人似乎都有两副面孔,白天是领导眼中的好员工、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到了夜里,他们纵情撕开面具,消费着或孤独或迷茫的灵魂,企图在醉生梦死当中,把狼藉的过去刻成墓碑。
重金属乐几乎要撕裂耳膜,却让余长冬沉寂已久的心,逐渐有了一丝活力。
没多久,张迪到来。
白衬衫黑领带,一副半框眼镜,看起来颇有些社会精英的派头。
前世的这天晚上,余长冬同样被张迪约到了这家酒吧,事关余长冬一个职场晋升的机会。
调酒师递了一杯‘七彩霓虹’过来,张迪道声谢谢,随后伸手搭着余长冬的肩膀,“今晚可是有好事儿啊,你必须买单报答。”
“什么好事儿。”余长冬明知故问。
“分公司成立了,不出意外,我会被调过去出任企划部部长。”
张迪抿了口‘七彩霓虹’,满脸笑意:“我打算带你一起走,当我的助理。”
言辞间,满是豪情。
张迪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就能获得这样的机会,比一些职场老油条高了不止一筹。
平常在公司里,张迪就挺照顾余长冬的,这次得到提拔,有不少人私下给他送礼,希望跟他一起去分公司发展。
但张迪全都拒绝了,一心把这个位置留给余长冬。
当年余长冬得知消息后欣喜若狂,回去就告知了吕佳芸。
谁承想,吕佳芸明言表示:你要是去外地发展,就别跟我结婚了,我就想留在泉城,谁有工夫跟你异地啊!
再后来。
错失机会的余长冬,得知被张迪带走的那人,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上位了企划部副部长,月薪较以往翻了整整三倍。
那段时间余长冬心里很不平衡,试图跟吕佳芸聊聊,缓解心中的苦楚,但毫无疑问是在对牛弹琴。
“怎么样,发什么呆啊?”
张迪以为余长冬乐傻了,呵呵笑道:“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过几天就跟我走,哥罩着你,以后那都是康庄大道。”
余长冬捏了捏鼻梁,表情有些苦涩,“抱歉了迪哥,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张迪愣住了。
实在没法理解余长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此一时彼一时。
前世的余长冬碰到这个机会,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
而今,他有了更好的想法,并不甘心一辈子都给人打工。
在来酒吧的路上,余长冬猛然记起一个泉城大事件。
洵南路有一家名为‘齿留香’的火锅店,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明知道对面就有一家老牌火锅店,却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老板明显太过自信了,现实给他狠狠上了一课。
老牌火锅店始终被踏破门槛,而齿留香火锅店则是门可罗雀。
苦苦支撑一年,齿留香火锅店的老板终于顶不住压力了,打算转让店铺。
然而,一个月后,老牌火锅店竟被查出卫生严重不合格,当场就被有关部门给查封了。
基于此,齿留香开始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吸引了大批老牌火锅店的老顾客,加上本身味道确实不错,在往后五年间,赚的钵满盆余。
可惜那时候,齿留香已经被转手了,不仅原老板捶胸顿足,就连余长冬都慨叹自己不能未卜先知。
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7月15号那天,是吕佳芸的生日,两人在对面排队排的不耐烦了,只好去了齿留香。
过程中听到老板提及转让店铺的事儿。
而九月份中旬,老牌火锅店被查封的消息,也上了《泉城晚报》,轰动一时。
毫无疑问。
被命运一脚踢回2004年的余长冬,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他想接手齿留香火锅店!
对于这样一个只知道按部就班地工作、没有多少技能的人来说,眼前的机会,不啻于天上掉馅饼。
如果连这块饼都接不住,余长冬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余长冬很感激张迪的看重和照顾,所以想了想,打算把这个商机进行分享。
然而余长冬说出火锅店的事情之后,张迪非但没有任何兴趣,反而脸色都阴沉了下去。
“你脑子进水了吗?”
张迪一脸无语,“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跟我去分公司,送礼的职员都有五六个,我全都推了,把名额留给了你,真就这么不识抬举吗!”
“不是,主要我……”
“行了,当我看错人了!”
张迪起身就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折回来付了酒钱,有种要跟余长冬割袍断义的感觉,连一杯酒钱都不想欠。
余长冬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愧疚,毕竟也是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可是,人生终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想到前世,在拒绝张迪的美意之后,对方虽然没有今晚这样生气,后来却也是渐行渐远了。
第二天余长冬就辞去了现在的工作,当即前往齿留香火锅店进行旁敲侧击。
但很明显,今天是7月2号,老板心中还在左右摇摆,没有透露出转让火锅店的意图。
余长冬只能继续等。
好在他很确定,7月15号那天,火锅店依然没有被他人接手。
苦等到7月15号。
一场倾盆大雨席卷而来,在串成线的雨点中,整座城市朦胧而虚幻。
余长冬打好啫喱水,将窗口的盆栽挪进屋里,就准备前往齿留香火锅店了。
然而打开门的一刹那,他愣在当场。
一个穿衣打扮很时尚的陌生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但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一双桃花眼中,充满了血丝,还有一股令人费解的忧郁感。
外面大雨倾盆,女人却没有带伞,扎进短筒裙里的雪纺底衫被彻底打湿,紧紧贴在肉上,雨水顺着浅梨木色发丝,滴滴落在地上。
四目相对。
女人瞳孔中的忧郁越发的淋漓尽致,整个人狼狈到极点。
余长冬缓过神,开口问道:“你找谁?”
“你是余长冬吗……”声音嘶哑,像是刚刚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是。”余长冬点点头。
女人那双桃花眼瞬间被水雾填充,“我老公已经半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余长冬满脑袋问号。
你老公半个月没回家,关我什么事儿啊!!
大雨还在下。
小小的出租屋里,却被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着。
余长冬稍作犹豫,拿了条浴巾,递给这个名叫陈书瑶的女人,“擦擦吧,虽然是夏天,但也容易感冒。”
陈书瑶半个屁股坐在塑料椅上,抬头看着余长冬递来的浴巾,手指动了动,终究没敢抬起手,“不用了,谢谢。”
余长冬也不勉强,“把话说清楚吧。”
陈书瑶抿了抿嘴,眼神多少有点闪躲,“我查到我丈夫这半个月,一直跟吕佳芸混在一起,然后查到了你身上。”
“所以呢?”余长冬问道。
“你能不能把吕佳芸追回来,不要让她抢走我老公。”陈书瑶双目失神地盯着脚尖,声音细不可闻。
余长冬被雷到了。
一个女人该有多卑微,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抱歉,我帮不了你,分了就是分了,怎么可能再去追她?”余长冬皱眉道。
陈书瑶内心方寸大乱,猛地站起来,伸手抓住余长冬的胳膊,眼里浮现哀求的神色,“你一定很爱她,你一定不甘心就这么跟她一拍两散的,对不对?”
“我不爱她!”余长冬语气坚定。
“不,你爱她,我听说你们有四年的感情,听说你对她百依百顺,听说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陈书瑶指甲几乎要嵌进余长冬的肉里,眼神中有浓烈的期许,“我还听说……”
“够了!”
余长冬胳膊被陈书瑶抓得刺痛,挥手摆脱了她,“最后再说一次,我不爱吕佳芸了,她做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听懂了吗?”
陈书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也没有再吵吵闹闹了,轻轻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只是她站在那儿形单影只,满脸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叫人心中不忍。
有那么一刹那。
余长冬看着陈书瑶,像是对着一面镜子。
前世的他,本质上和陈书瑶一样,都是为了所谓的爱,所谓的家庭,活生生吞噬了本真的自我,彻底沦为对方的附庸。
这样畸形的婚姻,到头来只会是一地鸡毛。
呼。
余长冬呼出口气,“抱歉,我有急事要出门。”
陈书瑶讷讷的点下头,先一步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
余长冬并不打算再搭理这个女人,毕竟萍水相逢的,他现在只关心火锅店的事情,于是撑开家里唯一的一把伞,大步走进雨中。
岂料,陈书瑶跟在了身后,亦步亦趋。
大雨无情拍击,一缕缕发丝附着在她脸上,忧郁的双眼中,已然分辨不出是雨还是泪。
余长冬顿住脚步,回头不耐烦的道:“你能不能理智点,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用啊,都说了帮不上你,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帮你啊!”
雨势太大,陈书瑶有些睁不开眼,“我在这座城市没有半个朋友,我真的没办法了,余长冬,求求你把吕佳芸追回来,好不好?”
“别再跟着我了!”
余长冬不愿多说,拔腿就走,让他跟吕佳芸复合,不如让他去死。
往前走出两百多米,余长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发现陈书瑶蹲在原地,脑袋深埋于双膝之间,身子时不时抖动两下。
无形中,余长冬仿佛被万斤巨锤砸中了心。
今年三十岁的陈书瑶,显然还没有明白,人不该把精神寄托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倘若那人靠不住了。
崩塌的将会是整个世界。
为了丈夫刘明炜,陈书瑶远嫁泉城。
一年四季、一日三餐,本本分分。
把生活重心都放在刘明炜和这个家庭上,久而久之,没有了半个朋友。
如今刘明炜半月不归家,陈书瑶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尝试着给生活留一束光吧,女人不该活成你这样。”
头顶,一把伞遮挡了大雨,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
余长冬暗叹陈书瑶太过卑微的同时,又情难自禁的对她产生恻隐之心。
最终把伞留给了她,打车去往齿留香火锅店。
过了很久,陈书瑶才缓缓抬头,双眼变得浮肿,也越发的无神,“我的生活,还会有光吗。”
……
与此同时。
刘明炜开着车,带着吕佳芸准备去过生日,看了眼诺基亚手机,郁闷道:“这婆娘真够烦人的,一天到晚七八十个电话。”
“这几天也听你说了很多陈书瑶的事情,感觉跟余长冬那个蠢货一模一样,卑微的跟条狗似的。”吕佳芸说道。
“呵呵,这俩人要是有一天凑到一起去,我都不会奇怪的。”刘明炜调侃着。
“他也配?”
吕佳芸撇撇嘴,反应剧烈,“陈书瑶家庭背景好歹是不错的,余长冬这种贱命,顶多找个没文化、没长相的农村女人。”
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她被刘明炜那番话给吓到了。
有时候吕佳芸不得不承认,陈书瑶比自己优秀得多,偶尔也纳闷儿,刘明炜怎么就不喜欢她。
要是余长冬甩了自己之后,能娶上陈书瑶这样的女人,吕佳芸内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平衡的。
“不说这些了,今天你生日,我陪你好好过。”
“嗯。”
……
洵南路92号。
余长冬来到齿留香火锅店。
没有意外,对面那家生意无比火爆,在外面凳子上坐着排队的,还有整整十多人。
相比之下,齿留香这边,店里仅有寥寥两桌客人,而且这两桌人还时不时的扎老板的心:早点出来好了,没吃上对面那家好遗憾啊。
老板名叫林广财,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皮肤蜡黄蜡黄的,在柜台边上愁眉苦脸,偶尔打打苍蝇,别提多难受了。
关键是把店开在这儿,因为对面那家店的缘故,现在想找人接手都不太好找。
不过见余长冬走进来,立马热情招呼道:“几位呀?”
“就我一个。”
余长冬沉住气,找位置坐下,点了锅底和几样菜品,然后借机搭话,“老板,你家底一定很殷实吧。”
林广财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苦涩道:“不瞒你说,我强撑了这么久,实在撑不住了,老婆孩子快怨死我了。”
“那及时止损才好啊。”余长冬说道。
“这几天一直在找人接手,但这情况你也知道,谁敢接盘啊?”
林广财指了指对面,叹口气,“当初我想岔了,以为来这边的人都爱吃火锅,想着沾沾对面儿的光,结果把自己玩进去了,不过必须承认,他们的锅底,确实更香,换做是我也上对面吃去。”
余长冬笑道:“如果价格合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你认真的?”林广财很惊讶。
“嗯。”
余长冬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我这人天生好强,就是要向家里证明我的才能,如果我让这家店起死回生了,以后在家里才可以得到重视。”
林广财不知道余长冬是在胡说八道,当场就拉出椅子坐下,“对对对,年轻人就该有这种不服输的心,让人看看,什么叫年轻有为!”
余长冬很想笑。
对方越急于脱手,这价格就越好砍。
“那你报个价,我考虑下。”余长冬说道。
“我给你算算哈,这装修啊、餐桌椅啊……”
林广财说了一大堆之后,报出价格,“十万吧。”
余长冬眉头一皱。
现在是2004年,这么一家不算高端的火锅店,林广财开价十万,纯粹是把余长冬当肥猪宰了!
余长冬倒了杯热水,煞有介事的抿了一口,“难怪你找不到人来接手。”
林广财略显尴尬,他也没想着以十万的价格成交,先报个高一点的数字,就算被砍价了,也更容易接受嘛。
“还可以再谈谈的。”林广财搓着手笑道。
“不谈了,突然没什么兴趣了。”余长冬兴致缺缺。
“别啊。”
林广财着急了,往余长冬那边凑近了点儿,“年轻人也要懂得砍价嘛,我说十万,你可以说八万啊。”
“那行,咱们重来,你开价多少?”
“十万。”
“不行,两万。”
“好的!”
话刚说出口,林广财就傻眼了。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说好的八万呢!!
本以为这就是个愣头青,没想到还会反套路。
林广财顿时收起那点小心思,态度严谨了不少,“咱不开玩笑了,你真想接手的话,就一口价五万,这回我没忽悠你了,不信的话可以到处问问。”
按照现在的行情,五万倒也算合理,因为生意太差、没有口碑的缘故,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压缩过的了。
但关键是,余长冬只有两万。
想赚钱,脸皮就不能薄,余长冬呵呵笑道:“我只能出两万,你考虑下。”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些设备,还有底料技术,两万怎么可能嘛,更别说未来三个月的店租都不用你交了。”林广财有些郁闷。
“那没办法了,虽然我想向家里证明自己,但这么一家店,出太多钱盘下来,真有点像傻子。”余长冬以退为进,一点儿也不客气。
林广财暗暗着急。
他本来还想继续坚持下去的,但家庭的压力,让他直不起腰了。
而余长冬刻意选择今天过来,正好是林广财最焦虑的一天。
“四万!”
林广财减了一万,然后可劲儿忽悠道:“你完全可以先给我两万,剩下的两万,咱们协议写明白,等火锅店赚钱了,你再给我不就行了吗。”
“……”余长冬沉默着,差点兴奋得笑出声。
林广财哪知道余长冬在想什么,趁热打铁道:“每个人的气运不同,风水也有好有坏,说不定你接手后,这生意就好转了呢,到时候你跟人说四万接盘这家店,别人能羡慕死你。”
余长冬兜里的手,已经激动到握成拳了,他早就知道林广财着急了,可没想到急成这样,为了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连这种法子都说出来了。
这正中余长冬的下怀!
故作深沉的考虑了会儿,余长冬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我运气比你好。”
“就是嘛,也别考虑了,要相信自己能赚钱,咱们安排一下走走程序,营业执照啥的,去工商局变更一下,你放心,每一步咱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林广财态度火热起来,心里则是暗暗松口气,觉得能及时止损也是一种幸运。
同时还暗叹自己口才真好,给这小年轻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流程也不是一天就能跑完的,算算时间还绰绰有余,不过为防林广财反悔,双方还是先行签下一份协议,余长冬也暂时交了一部分钱,算是订金。
许是心情放松了不少,林广财还请余长冬喝了顿酒。
余长冬全程都在憋笑。
而且也不需要有负罪感,这家店他不接盘,后面总会有人接盘。
……
晚上九点钟。
余长冬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身上酒气虽浓,但也仅仅喝到三分。
下过大雨的街道,处处泛着泥土翻新的气味。
此时的泉城,还没有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街边摊贩尚且保留着高度的热情。
当然,也少不了顶着五颜六色爆炸头的杀马特,而且这个年头,几乎见不到什么低头族,人情味终归是要浓重一些。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余长冬爬上四楼,一边哼着JJ今年六月份刚出的新歌,心情不要太好。
只是刚到家门口,他仿佛见了鬼一般。
陈书瑶坐在楼梯口,脑袋倚在楼梯扶手上,看样子睡着了。
身上的衣服依旧湿漉漉,模样比下午更加狼狈,两片嘴唇更是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
这女人真就这样执着吗。
自己不答应去把吕佳芸追回来,她就不肯罢休吗?
“喂。”
余长冬推了推陈书瑶的肩膀。
陈书瑶惊醒过来,但视线中的余长冬,竟是稍显模糊,这双好看的桃花眼,好像都没有办法聚焦了。
按着楼梯扶手想要站起来,却因浑身瘫软,狠狠的瘫坐下去。
余长冬用手背触碰了下陈书瑶的额头。
有点烫。
应该是发烧了。
也难怪,淋了那么久的雨,还死活不回家,余长冬真想骂一句蠢女人!
“你喜欢在这坐着,那就继续坐,我可不管你。”余长冬冷漠的转过身,拿钥匙开门。
进屋前回身看了眼,正好跟陈书瑶楚楚可怜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她的眼神,温柔且忧郁,无形中像个漩涡一般,让余长冬刹那失神。
有些女人总能凭空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余长冬暗道一声晦气,内心挣扎了会儿,还是伸手将她扶进屋里,拿温度计让她量了下体温。
39度。
余长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指着卫生间说道:“你还有力气的话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洗不了就拿电吹风吹一吹。”
说完也不等陈书瑶回应,直接出门买退烧药,算是给她一点独处的空间,避免尴尬。
陈书瑶不知道余长冬干嘛去了,茫然环顾四周,陌生环境给她带来强烈的不安。
可是她知道自己暂时不能走。
在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如果余长冬不愿意把吕佳芸追回、并且管好,自己又该拿什么去挽回刘明炜那颗浪子心呢。
陈书瑶没有力气洗澡了,只好硬着头皮打开衣柜,想先换身衣服,大概是余长冬的善意,才让她有这种勇气。
目之所及,两格衣柜中,一边是男装,一边是女装。
“这些……是吕佳芸没有带走的衣物吗。”
陈书瑶唇齿颤抖,缓缓拿出一套余长冬的衣服换上,不愿再看那些女装半眼。
当余长冬买药回来,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
进门就见陈书瑶穿着自己的衬衫和布裤,抱着双腿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床沿,像一只忧郁的小猫,把自己蜷缩起来,静静地舔舐伤口。
男人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严重不合身,但出奇的不难看。
“你坐地上干嘛?”余长冬问道。
陈书瑶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沙哑而虚幻,“我没洗澡,怕、怕弄脏你的床。”
女性的温柔,似乎在陈书瑶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恍惚间,余长冬也会分辨不清楚,这究竟是如水般的柔和,还是自卑到骨子里的怯懦。
余长冬没再搭话,很快递给她一杯热水,还有退烧药。
陈书瑶怔怔地看着余长冬伸来的手,脑子里不禁联想到丈夫刘明炜。
当初新婚燕尔,陈书瑶偶尔有不舒服的时候,都会告诉丈夫,以期些许慰藉。
但刘明炜每一次都是不耐烦的样子:身体不舒服跟我说有什么用,自己不会去看医生吗?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敢表达了。
说来讽刺,余长冬现在的举动,刘明炜竟然从没做过。
陈书瑶一度期盼的温暖,此刻竟来自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
“愣着干什么,吃药啊,要我喂你不成?”余长冬说道。
“啊,谢谢,给你添麻烦了。”陈书瑶接过水杯和退烧药,眼神再次躲闪。
“你还知道给我添麻烦了。”
余长冬双手抱胸,无奈道:“我最后明确地跟你说一次,我和吕佳芸绝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不依不饶,我对你不客气了。”
“可是我……”
“别可是了。”
余长冬先声夺人,“你要明白,爱情就是一只七彩斑斓的蝴蝶,你越是谨小慎微、越是小心翼翼,非但触及不到他的灵魂,反而会擦掉那层美丽的色彩。”
陈书瑶吞咽退烧药的动作骤然停滞,仿佛受到了触动,继而怯生生的看了余长冬一眼,又迅速挪开眼神,“为什么这么说?”
余长冬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
“我有个朋友,跟他老婆结婚十六年,在这十六年当中,一直在单方面的付出,甚至在他老婆屡次提出离婚的时候,苦苦哀求。”
余长冬伸手将逸散的烟雾打出窗外,“最后他才明白,感情靠的是共性的吸引,而不是单纯的馈赠与接受,更不是无底线的讨好。”
从来没有人跟陈书瑶讲过这些。
她瞬间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以至于说话声音都大了不少,“可是我爱他!”
“这可不一定。”
余长冬摇摇头说道:“在爱情里认真的人,总是习惯于做些让对方感动的事情,但你冒雨狂奔去给他送饭,对他来说,这仅仅只是一份饭,根本承载不起你所预期的回报。”
“到了最后,你又潜意识站在道德制高点,一次次的去想,为什么自己对他那么好,他却能够无动于衷。”
“可是你连自己都不爱,还口口声声说爱别人,这不可笑吗?”
余长冬没想开导她,其实都是在说自己。
但这两个感情里的卑微者,却又适时地引起了共鸣。
陈书瑶桃花眼中涌动着泪光,这回眼神不再躲闪,直勾勾地看着余长冬。
她在想,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悟。
难道他也曾这样受伤吗。
陈书瑶产生了一种同类抱团取暖的感觉。
恍惚间。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白炽灯的光影拍打在陈书瑶那张姣好却透着深深憔悴的面孔上,还有些湿润的睫毛,隐有光芒闪烁。
余长冬干咳了两声,赶忙挪开目光。
前世的余长冬只拥有过吕佳芸一个女人,在某些方面依然保有其单纯性。
至少,在和女人独处的时候,并不能做到安然自在。
更何况这是个不熟悉的女人。
“你好点了没,实在走不了就上.床睡吧,今晚这边让给你,我出去找地儿睡。”余长冬连珠带炮,以此掩饰尴尬。
“不……”
没等陈书瑶说完,余长冬就走了出去。
这个夜晚有点神奇。
余长冬没想过,自己的出租屋会被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借宿。
陈书瑶也没想过,在婚姻面临破裂之时,竟会在他人家中留宿。
更神奇的是。
此时吕佳芸和刘明炜也呆在一块儿,形影不离。
陈书瑶忍受着头昏脑胀,慢慢躺上了床,身子弯成虾米状,怀中紧抱着枕头。
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但出于头疼脑热的缘故,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胧月色透过窗户,倾洒在陈书瑶脸上。
不知不觉,睡梦中的陈书瑶,憔悴容颜上,再度清泪两行。
旭日东升。
陈书瑶从噩梦中惊醒,窗外斜射而来的阳光,令她一度睁不开眼。
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家,陈书瑶也不敢迟疑,赶忙起床,换回自己的衣服,好在已经干了。
烧还没有退,陈书瑶强撑着帮余长冬洗了衣服,还帮着收拾了下乱糟糟的屋子。
敲门声突然响起。
本以为是余长冬,没想到是个穿着汗衫的大爷,汗衫上还有几个小洞。
这是余长冬的房东。
“你是……”
大爷见到陈书瑶,直接愣了愣,“余长冬呢?”
“我我我……”
陈书瑶茫然失措,双手上下摆动着,眼里满是慌乱,一时间语无伦次了。
“得得得,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是他房东,来跟他说下涨租金的事情,他不在的话,我下午再来。”
大爷手摇着芭蕉扇,转身就往楼上走,但临了又回头道:“大姑娘你怎么快哭了的样子,很怕被误会吗?”
陈书瑶弱弱的点下头。
她现在也想不通,昨天为什么能那样厚脸皮的纠缠余长冬,提出那无理的要求,而且还在这儿留宿,想想就面红耳赤。
大爷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不过陈书瑶却是突然开口问道:“您刚刚说涨租金,能不能别涨啊……”
“那可不行。”大爷断然拒绝。
“那你涨的那部分,我替他给了吧,你就不要跟他提涨租金的事情了,可、可以吗?”陈书瑶抿了下嘴唇,忸怩道。
大爷并不八卦,啥也没问,当场就点头了,反正这钱谁给都一样。
陈书瑶这么做,有两个原因。
其一,昨晚余长冬算是照顾了她,这个人情总要还。
其次就是致歉了,毕竟自己昨天既唐突又无礼,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跟房东大爷谈妥后,陈书瑶回屋里写了张字条,也就离开了。
字条上仅有四个字:谢谢,抱歉。
……
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陈书瑶傻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一张婚纱照,脆弱的心再度被刺痛。
照片中,陈书瑶笑得无比灿烂。
而刘明炜的笑容却带着一丝勉为其难。
人可以自欺欺人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几年过去了,她至今才品读出刘明炜在这张照片里的笑容,是有多勉强。
突兀的。
防盗门被打开了。
刘明炜回来了。
陈书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潜意识发出惊喜的声音,“明炜!”
“我回来拿资料。”
刘明炜冷冷的撇下一句话,就进了书房。
陈书瑶跟了上去,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依旧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只幽幽的道:“我发烧了。”
“离我远点,最近流感厉害得很,你要是中招了,别传染给我,还有,别用我的生活用品。”
刘明炜脸上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拿了资料就要走人。
这一刻,陈书瑶心中那盏灯,终于熄灭了。
刘明炜这番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最怕对比。
作为萍水相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余长冬,能专门跑去买退烧药,并且不嫌弃的让出了屋子。
而这个丈夫……
陈书瑶脑子里开始回荡着余长冬昨晚说的那些话,也开始深刻地明白,无论她如何期盼憧憬、如何委屈求全,这场婚姻终究是空中楼阁。
可是知道又能怎样。
这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始终弱势,哪怕把一切看得再清楚,也走不出这个泥沼。
砰。
刘明炜走了,关门关得干脆利落。
陈书瑶身子一软,瘫坐在沙发上,眼神再次游移到相框上。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扶在相框边缘,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着。
随后像是经历了内心的天人交战,陈书瑶双目紧闭,啪的一声,将相框按了下去。
相框正面的玻璃,裂纹如蜘蛛网一般,寸寸开裂……
九点钟。
余长冬回到出租屋,被房间的整洁程度吓了一跳。
如果是吕佳芸,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想着收拾一下屋子,只会对余长冬颐指气使。
人与人的差距,往往就是这么大。
看到写有‘谢谢,抱歉’四个字的纸条,余长冬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阳光正好。
余长冬倚在窗口,习惯性的点燃一支烟,在光束当中,烟雾盘旋飘飞着,触碰在陈书瑶手洗过的那套衣服上,无声的碰撞过后,烟雾缓慢消散。
余长冬同情陈书瑶,本能的产生保护欲,更多是因为她像一面镜子,折射出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十六年婚姻。
他在想。
自己跟这个萍水相逢,且有些同病相怜的女人,大抵是不会再见面了吧。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转眼八月初。
这阵子余长冬跑完了所有流程,于今日,正式成为齿留香火锅店的经营者。
站在店门口,看着对面火锅店生意火爆,余长冬和林广财对视一眼。
“咳。”
林广财略显尴尬的咳了声,“年轻人一定要对自己家有信心,风水轮流转,明年到你家,总会好起来的。”
“嗯,我坚信。”
余长冬笑意盈盈,握着林广财的手:“感谢林叔忍痛割爱。”
“这就言重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有空一起喝酒,你加油哈。”林广财笑着拍拍余长冬的手背。
同时,两人心里都默默说了句:傻子。
到底谁傻,下个月自有定论。
对面火锅店仅剩下最后一个月的寿命了,余长冬实在没必要去羡慕他们眼下的火爆,施施然的转身走回店里,然后看着收银台边儿上,那满脸哀求的女人,心下万般无奈。
这是林广财之前招的,唯一的一名服务员,好像叫做周欣欣。
扎着双马尾,挺朴素的,但很清秀,也很乖巧的感觉。
她是怕换了老板,自己就失业了。
余长冬笑了笑,“愣那儿干嘛呢,虽然没生意,好歹也打扫打扫啊。”
周欣欣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好的老板,我这就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得扩招好几个服务员了,这时候没有必要辞退她,更何况,这人看起来挺踏实肯干的。
“哒哒哒……”
一阵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余长冬转身看向店门口。
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白衬衣搭配黑色铅笔裙,一头酒红色长发,发梢微卷。
这张鹅蛋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皮肤却也足够白皙水嫩,五官更是无比精致。
很明显,是一位职场女性。
余长冬很少有这样目不转睛盯着人看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太美了,前世都没有见过美到这种程度的女人。
甚至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直到对方走近,一股淡淡香水味扑鼻而来,余长冬赶忙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几位?”
女人目光清冷,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家店换老板了吗?”
“嗯是的,现在是我在经营。”余长冬说道。
“哦。”
女人也没太在意,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转让这家店的意图,你不需要报价,我直接给你这个数。”
她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十万?”
“嗯。”
“……”
余长冬暗叹对方财大气粗,难怪看起来这么有富婆气质,原来真是个有钱人。
尽管这个数字让人心动,但余长冬是不会同意的。
这家店所能带来的收益,绝对远超四十万。
“不好意思,你开一百万,我也不转让。”余长冬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是在钓鱼吗。”女人黛眉微蹙。
“没有,是真心不准备转让。”余长冬说道。
女人眉宇间透着一股失望,但她没有继续跟余长冬费口舌。
考虑了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三万块的现金,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包场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你必须每天开张,但不许接待任何顾客。”
咕噜。
余长冬喉结滚动,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因为这女人的行为实在太奇葩了,余长冬一时脑子短路,没忍住问道:“美女,你有病吗?”
余长冬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无论对方有多奇葩,这对自己总归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对面被查封之前,这没有生意的一个月里,是有损失的。
没等女人反应过来,余长冬就把那三万现金收下了,然后殷勤地开出单据。
开单的过程中,得知女人名叫江桐。
“您收好。”
余长冬把单据递给江桐,然后笑吟吟的道:“冒昧问一下,你这是为什么啊?”
江桐性子清冷,跟熟人话都不多,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余长冬。
“跟你无关。”
江桐收好单据,严肃提醒道:“我每天都会过来一次,会坐八号桌,时间也许不固定,我不希望在任何一次过来的时候,看见这里有别的客人。”
“好的江小姐,我一定遵守承诺,你要不放心的话,我这边儿写个承诺书,你就不……”
“不用了。”
江桐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余长冬望着那绝美的背影,耳朵里回荡着‘哒哒哒’的声音。
造物主从来就是不公平的。
有人生来平凡。
有人却美丽不似凡间所有,而且还那么有钱。
如果非要说给江桐关上了一扇窗,那大概是……她有点缺心眼儿吧?
拿三万块出来包下这家没有生意的火锅店一个月,怎么看都有点奇葩。
如果不是余长冬确信前世也没见过江桐,很可能会悄摸摸地认为:她暗恋老子!
可不管怎么说,余长冬还是异常兴奋。
按照现在的情况,三万块等于平均一天一千块的营业额,这要让林广财知道了,得当场吐血。
而且未来一个月里,只需要准备一人份的食材,那江桐简直上门送温暖来的。
“老板。”
周欣欣突然凑了过来,“恭喜你呀,之前林老板说的果然没错,你家风水是比较好呢,他开店的时候,可没遇见过这种好事儿。”
“他没遇见的事还多着呢,下个月估计该蹲在我店门口哭了。”余长冬嘿嘿笑道。
“啊?”周欣欣没太明白。
“没什么,我说广财叔真是个好人。”余长冬眼睛弯成了一道桥。
……
午夜时分。
余长冬和周欣欣坐那儿大眼瞪小眼。
期间倒也有三五个人来过,但余长冬遵守和江桐的交易,表示不接受堂食,只能打包,如此一来那些人扭头就走。
正常的营业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凌晨两点,谁也说不准江桐会选择什么时候过来,余长冬只能坚守岗位。
“老板~”
“叫哥就好。”
“大冬哥。”
周欣欣乖巧地叫了一声,然后认真道:“你可以先回去的,我在这儿看店就行,毕竟我一天闲到晚,工资都领得不安心。”
“不安心?那你辞工啊,这不就能安心了吗。”余长冬调侃道。
“……”
周欣欣愣了愣,嘴巴随即瘪了下去,眼里迅速被泪水填充。
眼看着泪水就要滴下来了,余长冬慌忙道:“你干嘛啊,我开玩笑逗你玩的,怎么跟个憨批一样呢。”
“憨批是什么意思?”
周欣欣眼睛向上,终究没让它落下,委屈道:“老板你别逗我了,我很怕失业的。”
“好好好,以后不逗你了,没生气吧?”余长冬问道。
“有一点点生气。”周欣欣十分耿直。
“……”
余长冬看她那受气包的样子有点想笑,那脸颊稍微有点鼓鼓的,让人看着特想捏。
到底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生,刚从农村里出来几个月,还有点儿憨,不过蛮可爱的。
这时,余长冬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喂。”
“喂,你是……是那谁的家人或者朋友吗,她在我店里喝醉了,你来带她吧。”
“啥?谁醉了?”
“额,我以前经常送餐去她家,但没问过叫什么名字,好像姓陈吧,挺漂亮的,就是跟以前比憔悴了很多,她手机里只存了两个号码,一个是她老公,我打了十几个都没人接,就打给你了。”
只一瞬间,余长冬脑海里就跳出了陈书瑶那楚楚可怜的身影。
就很奇怪。
陈书瑶的通讯录里,为什么会有自己,而且总的才两个,另一个还是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