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年陈之倦是小说《谁教你这么当兄弟的》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桃气乌龙正常糖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谁教你这么当兄弟的》的章节内容
“腿再分开一点……”
“放松……不疼的……”
“宝宝,你好难伺候啊。”
……
沈商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腰疼屁股疼,两腿疼得有点发抖,这种疼痛深入骨髓,仿佛被人打了一样。
难不成是被人偷偷打了一顿?
哪个孙子敢动这个手?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面一晃而过,他平日里为非作歹,得罪的人能围着北城绕三圈。
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有谁会动手。
沈商年膀胱告急,他一手支撑着身体,刚爬起来准备上厕所,脸色蓦然变得苍白,薄唇失了血色。
不远处赫然躺着一个男人。
他似乎是没穿衣服,背对着沈商年,白皙的后背布满了抓痕,酒店的薄被堆积在他的腰间,肩膀宽,肩胛骨明显,简简单单一个后背,都异常性感。
腰肢劲瘦,再往下,被薄被遮掩住,令人遐想。
沈商年脸都白了。
沈大少爷平时肆意妄为,靠着家里有权有势,招猫逗狗,在北城横着走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
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呼吸都被吓得停了。
屏息五秒后,他默默低头,然后脸直接绿了。
简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仿佛被狗啃了一样。
脖子虽然看不到,但是锁骨处被咬得青青紫紫,胸口更是难以言喻。
又红又肿胀。
草!!!!
沈商年也不是个傻子,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要杀你了……”
沈商年咬牙切齿。
想他一个盘正条顺的大直男,好端端被一个男人上了?!
昨天还他妈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
奇耻大辱!
他拿起枕头,对着男人的后脑勺招呼过去,“你特么还睡得挺香的?你怎么敢的?”
沈商年已经想好怎么报复了。
找个狗,让狗在他身上也啃两下。或者找个男的,把这人给睡了。
然而他所有的想法,都在看清男人放在薄被上的手时,停住了。
那只手异常得好看,骨节明显,手指修长,肤色冷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就在昨天,他还夸过这只手的主人,说,“陈之倦,你记得给你的手买个保险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商年脑子里疯狂刷弹幕。
身旁的人终于被他吵醒,放在薄被上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他侧过身,露出一张沈商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的帅气逼人的脸。
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睛里还带着点惺忪睡意,他习惯性地伸手,拉住了沈商年的手,说:“再睡一会儿。”
沈商年重重甩开他的手:“滚。”
谁他妈要跟你再睡一会儿?
陈之倦终于清醒了点,他不停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试图知道自己到底又怎么惹到这位祖宗了。
结果突然看到了他脖颈上通红的吻痕。
陈之倦脑子仿佛宕机了一样。
“你……”
他说了一个字,又很快沉默住。
沈商年敏锐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竖起中指,“陈之倦,你完蛋了,这事咱俩没完。”
陈之倦心想,怎么没完?
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吗?
跟个幼稚鬼一样。
刻薄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他脑子里隐约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于是坐起来,薄被滑落下去,六块腹肌肌理分明,人鱼线延伸下去,再往下,昨天晚上折腾了沈商年一晚上的东西蛰伏着。
沈商年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又羞又恼,抓住枕头狠狠砸过去,“男男有别,你能不能注意一点素质?”
“上学时候你跟我比大小的时候,怎么不说男男有别了?”陈之倦扯唇,冷笑着问。
沈商年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有什么区别吗?”陈之倦问。
“当然有了。”沈商年虽然性格讨厌人,但是那张脸随了他妈妈,精致又漂亮。
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眼,但是瞳仁清澈又黑白分明,鼻梁挺拔,眉骨英俊,唇薄色泽红润。
他性格招人厌,但是脸无比招人喜欢。
他冷冷道:“以前我们是兄弟,现在我们是仇人,懂吗?以后出门再遇见,你跟你家那个臭臭的哈士奇一样,给爷滚远点。”
陈之倦沉默两秒。
他总是面无表情的,或者说是面无波澜。平日里沈商年那群狐朋狗友都说,要不是陈之倦一心想学医,但凡继承家业去从商,这北城里的传说又得多一个人。
沈商年那时候不以为意,毕竟陈之倦是他的发小,是他的好兄弟,再成功也得在他面前好声好气的。
现在他突然感觉陈之倦的心情不好。
陈之倦说;“你平时不是挺滥情的吗?一夜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今天怎么看上去很介意这件事情?”
沈商年突然哑巴了。
陈之倦上大学的时候,在北城大学医学院上,沈商年就在旁边那个大专上。
他爸本来要送沈商年出国,但沈商年是个中国胃,再加上他要是一走,他爸和他那个后妈绝对无法无天了。
大学毕业后,沈商年不负众人所望,成为了一名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
但是陈之倦则是出国留学,两个月前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沈商年自然要和他好兄弟聚一聚。
席间陈之倦问他有没有谈恋爱,处男沈商年装了个逼。
——“没谈过,但是睡过不少。”
回想起这个黑历史,沈商年眼前一黑。
他又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要把火气又转嫁到陈之倦身上。
“我不介意女生,我介意男生。”
陈之倦呼吸一沉,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变得难看。
沈商年这才爽了。
心想,你昨天晚上日的小爷头疼屁股疼,活该。
他继续加大火力,“我这人呢,你也知道,恐同,直男,我真的接受不了和男生睡了这件事情。”
沈商年也没撒谎。
他上学的时候追求者众多,有一个人每天都给他写情书,粉色信纸,一天不落。
后来才知道,情书是一个男生写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是一个下雨天。
沈商年躲在旧实验楼偷偷抽烟的时候,那个男生跑了进来,脱光了衣服,求着他疼疼他。
沈商年当场被恶心到了。
从那以后,对男同都绕道走。
陈之倦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
那时候他在老师办公室和另外几个尖子生一起做竞赛题。
窗外下了雨,一开始只是小雨,后来越来越大了,瓢泼的雨拍打在玻璃窗上,窗外那棵梧桐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他有点心不在焉的。
临近放学时间,陈之倦急着赶紧做完题和沈商年一起回家。
今天早上他就看过天气预报,说中午有雨,他提醒过沈商年记得带伞。
少年当时穿着学校的蓝白外套,叼着根棒棒糖打游戏,大大咧咧又不以为意道:“你带不就行了吗?”
陈之倦心情很好地点点头。
陈之倦心里有事,于是做得飞快。
他交卷的时候,其他几人都绝望了。
草!
我们还需要再写半个小时起步。
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人比人果然能气死人。
彼时已经放学五分钟了,办公室里有暖气,陈之倦出办公室的时候冷风从走廊灌进来,他拉上了拉链,加快脚步。
本来以为沈商年会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他,看见他的时候得骂几句。
结果班里空无一人。
他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给沈商年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他蹙着眉,恰好班里有人回来拿东西,“学神,你怎么还不走?”
陈之倦问:“沈商年去哪里了?”
“年哥回家了啊,刚刚背着书包走了。”
陈之倦的心情一下子比外面的天气还要糟糕。
他沉默地回到家。
他放下书包,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然后敲响了对面的门。
许久才有人开门。
沈商年脸颊上红晕明显,头发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似乎才洗过澡,穿着短袖和短裤,屋里开了暖气,有水珠从他头发滴落下来,从少年精致的眉骨滑落,最后落到了他的唇珠上。
那张唇长得是真的好,唇瓣纤薄,但是中间缀着唇珠,红润饱满。
陈之倦攥紧了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你刚刚怎么没等我?”
沈商年手里还拿着毛巾,他闻言,表情瞬间变了。
不耐烦地扯过毛衣,擦了擦头发,逃避似地坐在沙发上,“刚刚遇到一个傻逼。”
陈之倦:“找你打架的?”
“我宁愿他是找我打架的。”沈商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陈之倦挑眉,“到底怎么了?”
沈商年脸上闪过一抹嫌恶,“说出来怕污了你的耳朵,就之前一直给我送情书那个人,是男的。”
陈之倦的呼吸瞬间轻了。
他抿着唇。
沈商年说:“他脱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说喜欢我好久了,想让我疼疼他……”
后面更过分的话,他没有说。
当时那人在他面前手淫,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硬。
着实把沈商年恶心到了。
陈之倦知道这个事情,他也知道沈商年自此以后,看着男同都绕道走。
不说是歧视,只是单纯地恐惧。
对此,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我知道了。”
陈之倦回答道。
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沈商年还是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沈商年一时间又有点愧疚。
陈之倦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他身形挺拔瘦长,西装虽然有些皱,但是被他的身材一撑起来,内敛又矜贵。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绝交吗?”
出门前,陈之倦站在门口,确认似地问了一遍。
什么绝不绝交的?
竟然说出来这么幼稚的词。
沈商年心里嫌弃,面前冷冷淡淡地说:“不然呢?留你过年,带着你去给我那个瞎了眼的爹看一看把他儿子日了一顿的人长什么样吗?”
“然后你们再和我那个恶毒的后妈丑陋的继弟一起放鞭炮,庆祝一下?”
陈之倦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等人走后,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沈商年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倏地松了,他泄力了一样,重新倒在床上。
就在昨天,他那群狐朋狗友齐聚一堂,庆祝他二十六的生日。
一帮人染着鹦鹉一样斑斓的发色,祝他快点找到一个稳定的人在一起。
孙鹤炀那个兔崽子送的礼物里还有一张小纸条。
沈商年拆礼物的时候随便瞅了一眼,差点没被气死。
——祝沈大少爷早日摆脱处男之身。
沈商年看得咬牙切齿的,幸亏当时陈之倦还忙着做手术,没有赶过来,不然他吹出去的牛可就被戳穿了。
昨天祝福他摆脱处男之身,今天可真摆脱了。
就是摆脱方式有点出乎意料。
沈商年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偶然闻到了一点儿消毒水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酒店消毒味还是陈之倦身上的味道。
这下他更烦躁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
哪有人和自己好兄弟滚上床了?
喝酒果然误事。
沈商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膀胱实在是受不了了,只好起身下床。
脚掌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他绷不住变了脸色,倒吸一口气。
沈商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忍不住骂了句变态。
两条腿上全是手指留下来的淤青痕迹。
沈商年仿佛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步一步挪到了卫生间。
他掀开马桶盖,一秒,两秒,三秒……
最后,他顾不上两条快要报废的腿,飞快窜回去,从枕头边找到手机,打开百度。
——男性早上尿不出来尿怎么办?
沈商年脸颊都红了,他本就白,脸上红晕仿佛雪地里的柿子一样,他强忍着羞耻,查了半天手机。
又回到了卫生间,站在马桶前把陈之倦骂了个狗血淋头。
诅咒他以后生儿子没屁眼。
沈商年恶毒地诅咒。
反正陈之倦是家里老二,还有他哥传香火。
等待了大概十分钟,沈商年才尿了出来。
一边尿一边疼。
最后他都气红了眼睛。
奇耻大辱!
出了卫生间,沈商年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之后,他原地站了两秒。
算了算一把火烧了这个房间的概率,最后想起来这是陈之倦名义下的酒店,于是非常遗憾地拿上手机出了门。
-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孙鹤炀的电话。
孙鹤炀也是沈商年的发小,但是和陈之倦不怎么熟。
沈商年看着他的来电,心想,这也是他复仇名单上的对象。
接听后,孙鹤炀哀嚎一声:“兄弟,快救救我。”
“怎么了?”沈商年问。
孙鹤炀:“昨天晚上我不是喝醉了吗?也不知道是哪个狗东西,把我送回了我爸妈那里,我爸今天早上拎着棒球棍进我房间,逼着我去相亲。”
沈商年心想,活该。
“那你去呗,相个亲又掉不了一块肉。”
“相亲不可怕,可怕的是相亲对象。”孙鹤炀严肃地解释,“跟我相亲那人是谢家二小姐,谢织。”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沈商年心不在焉地说。
“何止是耳熟?!就是前段时间把她那个出了轨的男朋友一脚踢飞那啥的绝姐,最近刚蹲完局子出来。”孙鹤炀痛心疾首,“你说说这还是我亲爸吗?怎么把我往火葬场里推呢?”
沈商年啧啧两声,“兄弟,你记得先去给你自己买个保险,然后再去相亲。”
说完,不等孙鹤炀再说什么,他径直挂了电话。
一路开车回到他自己住的大平层公寓后,沈商年踢掉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后,骨头缝里的酸涩感又重新涌了上来。
头疼,屁股疼。
卧室里开着遮光窗帘,一室静谧,沈商年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被电话声吵醒。
沈商年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
是一个陌生电话。
他滑动了接听键,“喂?”
“沈先生您好,您有一个同城快递,请问您现在可以签收吗?”
“可以。”
沈商年打开门,门外站着快递员。
快递员微笑着说:“沈先生,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快递不算很大,沈商年刚睡醒,脑子都是懵的,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他买了什么。
签收完,关上门,沈商年拿着快递回到沙发上。
他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挂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条腿伸直,仗着胳膊长,他一伸手,从茶几上拿起剪子,划开快递盒子。
里面是一些药品。
沈商年丢开快递盒子,扒拉着药品看了看。
有消肿药膏,退烧药,消炎药……
沈商年拧着眉头看了两眼,最后又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快递盒子,看了一眼上面的订单信息。
寄件人:陈之倦。
草!!!
手机电话响了起来,沈商年瞥了一眼,又是个陌生电话。
“喂?”
“是我。”
男人沉沉的嗓音灌进耳朵里,低沉温和平静。
沈商年耳朵瞬间麻了下,几秒后,他又冷冷质问;“打我电话干嘛?”
“我用的是我同事的手机号,我的电话号被你拉黑了。”陈之倦答非所问。
沈商年莫名觉得他是在卖惨。
于是冷笑两声,“不止是电话号码,你的微信,QQ,邮箱,微博,抖音甚至是王者账号,我都拉黑了。”
陈之倦:“……”
他沉默了快半分钟,沈商年听见他匀速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可真有病,不挂电话却听着他的呼吸声。
这么想着,沈商年正要挂电话,陈之倦仿佛猜到他的想法,说:“先别挂电话,我给你买的东西应该到了,那个长条的药膏抹在肛门处,第一次的话估计会肿。记得喝点退烧药再睡觉……”
他才话说到一半,就被恼羞成怒的沈商年打断,“你一个骨科的臭大夫懂个屁?就你那金针菇,别说肿了,我一点都不疼。”
陈之倦:“……”
“挂了,以后别打了,陌生人。”
电话嘟嘟两声被挂断了。
陈之倦站在走廊外面,下午两点的阳光投落在他身上,白大褂勾勒出年轻医生颀长的身形。
他正垂着眼看着手机,肩线平直,脖颈修长且白净,乌发干净利落,眉眼精致中透着冷意。
走廊路过的小护士和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都会朝着他站立的地方看一眼。
陆斯拎着一杯奶茶,走过来,吊儿郎当地问:“陈医生,我的手机用完了没?”
陈之倦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嗯了声,还给陆斯:“谢了。”
陆斯笑嘻嘻的:“喝奶茶吗?别人请的。”
陈之倦摇头:“不喝。”
陆斯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
他跟陈之倦是大学同学兼室友。
北城医学院作为全国最顶尖的医学院校,录取分数线高得吓人,能被录取上的学生个个都是各大高中的顶尖学霸,省里的前几名。
而陈之倦在校期间,其余人只有争系级第二名的份。
不怕学霸脑子好使,就怕学霸脑子好使还很自律。
陆斯和陈之倦平时接触挺多的,这位爷呢,仿佛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和尚,不爱睡懒觉也不爱泡吧k歌旅游,平时都泡在图书馆里,堪称卷王中的战斗机。
唯独对沈商年,很不一样。
大学时期的陆斯想不明白哪里不一样,以为陈之倦把沈商年当成亲弟弟。
直到他出国留学,看到两个男的在大街上抱在一起亲嘴,才恍然大悟。
见鬼的弟弟,分明是童养媳。
-
沈商年挂断电话后,又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分不清是几点了。
他头有点晕,枕头下的手机振动好几声。
他烦躁地掀开枕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瞎眼的爹。
沈商年没接,直接挂断了。
对面不依不饶连打三个电话,在第四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终于接了。
“小兔崽子,你现在连你亲爸的电话都敢挂是吧?”沈敬德声音炸出来的那一瞬间。
沈商年直接捂住了耳朵。
“有事说事。”
他冷静又平淡地丢下四个字,衬得沈敬德像个跳梁小丑。
“你妈一周后过生日,你别忘记买礼物了。”
沈商年的妈妈早在他五岁那年去世了,沈敬德嘴里的这个“妈”是沈商年的后妈。
沈商年摸了摸额头,觉得有点烫,该不会真被陈之倦那个狗东西说中了吧?真发烧了?
不应该啊,他可是猛男。
沈商年心里有事,于是敷衍地回答:“行,我知道了。”
这下轮到沈敬德愣住了。
他还以为小兔崽子得气急败坏,找他大吵一架,现在这么一看,还挺孝顺的嘛。
挂断电话后,他满意地端起茶,喝了一杯。
徐若颜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迫不及待地问:“年年怎么说的?”
沈敬德一副事尽在他掌握中的自信样子:“你放心吧,这小崽子估计已经接受你了,他答应给你准备礼物了。”
“是吗?”徐若颜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她是一点都不相信沈敬德说的话。
沈商年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可能会给她准备礼物?不给她烧三炷香就不错了?
徐若颜看着沈敬德那家宅和谐的骄傲样,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她直接找了管家,血压仪家庭医生呼吸机,都得提前准备好。
沈商年翻箱倒柜找出一根水银温度计。
他躺在沙发上,把温度计夹在腋窝下,瞪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大事。
其实像他这种二世祖,不用上班,银行卡的数字已经是普通人奋斗十辈子都挣不来的钱,每天最大的烦恼都是怎么给自己找乐子。
沈商年朋友虽然多,但都是一些狐朋狗友。
陈之倦是不一样的。
沈商年的生母在他五岁那年病重去世。沈敬德是个倒插门的女婿,农村出身,但一张脸生得极其清俊,上大学的时候把沈母迷得死去活来。
豪门大小姐和穷小子为了爱情结婚,结局十有八九是个坏结果。
生母去世后的第四个月,沈敬德和徐若颜结婚了。徐若颜还带来了一个和沈商年同岁的弟弟。
沈商年从那个时候起,对自己家就再也没有什么期待感了。
陈之倦家就在隔壁,沈商年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天都住在陈家。
陈父陈母都是大忙人,天南海北地飞。
陈家大少爷陈慎比他们大了五岁,瞧不上他们两个小屁孩,懒得搭理他们。
沈商年几乎是和陈之倦一起长大的。
小学的时候,他们同班,陈之倦从小就是优等生,而沈商年从小就是个懒蛋,上课不听下课睡觉,回家还要看电视,回回考试都是班里倒数。
但是小学六年,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年级第一和年级倒数,是谁也拆不开的好朋友。
更别提初中和高中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仅仅因为他们滚了床单,就斩断的话,会不会太可惜了?
可是屁股很疼。
但是陈之倦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他打完球以后给他送水哎。
可是腿也很疼很疼。
但是陈之倦以前经常帮他写作业,连笔迹都能模仿得七七八八,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是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摧残。
但是陈之倦以前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他还尿床了。
不止一次,两次。
虽然沈商年把这些事情当做黑历史,虽然这是他六岁发生的事情,但是,它就是存在的事情。
这么比较下来的话,陈之倦也不容易。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沈商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关上闹钟,拿出体温计。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水银柱。
三十八度五。
沈商年放下温度计后,犹豫片刻,给孙鹤炀打了一个电话。
“喂?”
孙鹤炀声音很小,仿佛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沈商年沉默两秒,反问:“你做贼去了?”
“什么做贼?!”孙鹤炀声音忍不住拔高。
咖啡厅里十分静谧,下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孙鹤炀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墨色头发被照成了金色,他眉目漆黑深邃,身形修长清俊,听到孙鹤炀这声,他轻轻挑眉,关心道:“怎么了?”
孙鹤炀尴尬地笑了声,连忙说:“没事。”
他捂着嘴,小声问:“年哥,还有事吗?”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有点萎靡道:“我发烧了,送我去医院吧。”
孙鹤炀立马说:“好。”
他挂断电话后,看着对面的男人,犹豫两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毕竟今天来和他的相亲的人明明是谢家小姐,结果人家小叔叔来了。
——谢京亦。
他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富二代里的传奇。
跟他这种混日子啃老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孙鹤炀莫名有点害怕,他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颤颤巍巍开口:“小叔……”
“嗯?”男人喝了一口咖啡。
孙鹤炀站起来说:“小叔,不好意思啊,我朋友生病了,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谢京亦颔首,“去吧。”
“是!”孙鹤炀字正腔圆。
谢京亦愣了下,没绷住,眼尾稍稍弯起。
孙鹤炀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一心为自己好兄弟的病情感到焦虑,拿上车钥匙就溜了。
-
孙鹤炀赶到沈商年家里时,这货正在瘫在沙发上。
他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勾勒出两条细长的腿,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薄款冲锋衣。
他长相本来就偏韩系,这么一穿,越发显得精致帅气,扔在大学里估计校草能当场换人。
沈商年声音都哑了,样子有些惨兮兮的:“你来得挺快啊。”
“那必须的。”孙鹤炀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全北城最好的男人,把兄弟视为一切。”
眼瞅着他夸自己夸上瘾,沈商年率先绷不住了,他伸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全北城最好的男人,能不能先送我去医院?”
孙鹤炀连忙扶着沈商年的胳膊,“嘶,兄弟,你这胳膊确实挺烫的啊。”
沈商年被他扶着勉强站了起来,天旋地转,双腿软得仿佛是棉花。
孙鹤炀自己开了车,两人上车后,他问道:“去就近的妇幼保健院行不行?”
沈商年病恹恹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脸颊轮廓瘦削流畅,鼻尖挺拔优越,他皮肤冷白,但脸颊两侧却染着发烧带来的红晕,眼尾也晕染了一层绯色。
“不要。”
他摇摇头,随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去第二人民医院吧。”
“二院有点远啊,开车得二十分钟,万一你脑子烧熟了怎么办?你本来就脑子不好使……”孙鹤炀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孙鹤炀突然止住了话语,小心翼翼地转头看过去,沈商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即使发着高烧,沈大少爷的目光依然可以杀死人。
“我开车,我开车。”孙鹤炀瞬间从心了。
-
北城第二人民医院身为全国最知名的医院,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陈之倦刚结束一台手术,他摘掉帽子口罩扔进黄色塑料袋里,又脱下了刷手服,清洁过后换上白大褂。
他走出房间后,就见一个青年站在走廊窗户边。
他同样穿着一身白大褂,头发乌黑浓密,五官精致淡漠。
看到陈之倦,他弯唇,浅笑:“我等你很久了。”
陈之倦神情无波无澜:“怎么了?”
唐文声音温和悦耳:“今天下午是我的生日,我想请你吃个饭。”
“不好意思。”陈之倦拒绝道,“我下午有事。”
他说完抬起脚步就走。
唐文连忙追上去,“你今天晚上又不值夜班,能有什么事情?”
陈之倦脚步没停,下午四五点的阳光金黄明亮,他侧脸轮廓被光影晕染,眉骨挺拔英俊,神情很淡地回答:“睡觉。”
唐文愣住:“啊?”
陈之倦眉心皱了一下,“睡觉。”
唐文:“……”
两人进了电梯,陈之倦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置顶。
试探性地发了一个问号,成功收获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陈之倦唇瓣绷直了些,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关上手机。
电梯下降到三楼的时候,倏地停住了。
外面有人要上来。
陈之倦正准备朝着旁边空处挪一挪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兄弟,不是我说,你是真矜贵啊,尿个尿还要跑到二楼尿。”
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悉。
陈之倦脚步一顿。
下一秒,他今天想了一整天的人说;“滚。”
电梯门开了,沈商年左手打着针,他还没有骂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给爷爬。”
孙鹤炀一手抄着兜,一手给沈商年提着吊瓶,说:“我又没说错什么……”
他说到一半,停顿住,看到了电梯里的陈之倦。
他下意识打招呼:“倦哥。”
陈之倦微微颔首,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落在孙鹤炀身上。
他看着沈商年淡色的唇,脸颊上的红晕,沉默两秒,问:“发烧了?”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唐文却听出了几分关心。
他目光带着几分探寻,落在了沈商年身上。
很年轻,长相也很出众。
沈商年瞥见陈之倦的那一刻,本来就高热的脑子更加糊涂了,懒洋洋的站姿也变得挺拔了。
他没有回答。
孙鹤炀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乐呵呵回答:“三十九度了,快烧糊涂了。”
沈商年和孙鹤炀进了电梯。
不大的空间里只剩沉默。
电梯快下降到二楼的时候,陈之倦轻声开口:“抱歉。”
唐文立刻眯起了眼睛,他站在最后面,目光在沈商年和陈之倦的背影上来回打量。
好好的,为什么要道歉?
孙鹤炀虽然有的时候缺根筋,但是察言观色他还是有一手的。
他没吭声,保持沉默。
毕竟他虽然和陈之倦不算很熟,但是陈家二少的名声,北城上流圈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同样,沈商年的名声也不好。
跟他那个恶毒后妈斗得满城皆知。
这两人都不好惹,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沈商年听见这话,只觉得耳朵都烧得慌。
电梯到二楼的时候,沈商年发着高烧,依然拽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酷酷走出去。
孙鹤炀提着输液袋跟在他屁股后面,感觉自己像一个清朝的小太监。
沈皇帝抬起睥睨众生的步伐,而他唯唯诺诺跟在身后。
陈之倦抬步跟了出去。
唐文及时喊住他:“陈医生,你不去一楼药房吗?”
陈之倦淡淡落下一句:“等会儿去。”
随后便跟了出去。
电梯门关闭,唐文垂下了眼皮。
二楼的洗手间在走廊深处,走到一半的时候,孙鹤炀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表情瞬间变了,跟沈商年说:“我爸。”
沈商年“哦”了声,“那你去接吧。”
孙鹤炀:“那你怎么办?”
沈商年:“……憋不死。”
“我来吧。”
旁边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跟了一路的陈之倦终于冒泡了。
沈商年拧眉,刚想拒绝。
孙鹤炀却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如蒙大赦,把手里的输液袋递了过去。
陈之倦点头,接过输液袋,整个流程无比丝滑。
沈商年:“……等等。
孙鹤炀看他一眼,没等他,拿着烫手的手机飞快溜了。
陈之倦低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不是很抗拒的样子,就主动说:“走吧,卫生间就前面。”
沈商年直到走到卫生间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看着一排整齐的尿池,陷入了愕然。
陈之倦唇角轻扬,“憋尿对膀胱不好,还影响肾。”
卫生间人不算很多,沈商年耳尖通红,他找了一个角落,手摸到腰带的时候,硬邦邦开口:“你别看。”
陈之倦咳了一声,主动背过身,“我不看。”
沈商年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运动裤,抽绳款的。
他拉开绳子,白色的绳子长长地垂落。
沈商年本来就发着烧,脸颊通红,这会让他连耳垂都是红的,明晰的喉结滚了滚,冷白手指勾着裤腰,犹豫了半晌,冷冰冰地说:“你能不能把耳朵捂上?”
陈之倦单手提着吊瓶,他转过来,真诚道:“有点困难啊,我就长了两只手,要不你等我进化一下,长出第三只手再捂耳朵?”
沈商年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
他绷着下巴,冷冷哼了一声,“那你转过去。”
陈之倦:“收到。”
他干脆利落地转身。
沈商年恼羞成怒地拉下裤子。
你他么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大家都是男的。
以前还玩过比大小的游戏,有什么好害羞的?
水声淅淅沥沥。
沈商年“嘶”了一声,虽然能袅出来的,还是有点疼。
陈之倦耳尖,听到了他的抽气声。
他以为是自己提吊瓶提的太高了,扯到沈商年的针了。
于是自顾自转过,看了一眼沈商年打着针的那只手。
沈商年恰好上完厕所,他提上裤子,偶然觉得不对劲。
于是冷冷一抬眼。
正好撞进了陈之倦那双偏浅色的眼睛里。
陈之倦的睫毛很长,一点都不翘,直直挺挺的那种,单眼皮,眉毛比较浓密。
糟糕。
被抓包了。
陈之倦啧了一声。
沈商年脸颊是红的,但是眼神是冷的。
“不是转过身了吗?”
“我有点担心……”陈之倦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商年一脚踹到了小腿。
沈商年从小就爱找人打架,高中时是个校霸,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学过武术,但是非常善于打人。
知道怎么打人,怎么踹人最疼。
这一脚他没收着。
既是生气陈之倦言而无信,还有因为昨天晚上的仇恨。
但凡是他睡了陈之倦,沈商年都没这么生气。
他爷爷个腿,这辈子他沈商年都没有感受过菊花疼是什么疼。
结果今天疼了一天。
密密麻麻的。
腰酸背疼。
还发了高烧。
当然也不排除最近降温比较厉害,沈商年天天耍帅,穿衣服比较薄这个可能。
但是沈大少爷主观上不会承认这一点。
陈之倦小腿钻心一样的疼。
他足足有半分钟说不出来话。
“这么狠吗?”
沈商年冷哼了一声,“活该。”
他洗了手,陈之倦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张叠好的卫生纸,非常贴心地递了过去。
沈商年顺手接了过去。
他浑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嘴上说着生气,可他们之间,是很多年很多年的默契和习惯。
这种默契和习惯刻入骨髓,只能用相等的时间来抹除。
孙鹤炀挂了电话后,又去走廊的自助购买机买了一包爆米花和一瓶可乐。
陈之倦跟着沈商年出了洗手间,在拐弯处看见孙鹤炀。
沈商年眯了眯眼睛,“你挺有闲心逸致啊。”
孙鹤炀悲伤道:“我爸把我骂了一顿,我需要吃点甜的安慰我自己。”
孙鹤炀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拿着可乐。
于是陈之倦就没有把吊瓶递给他。
他跟在沈商年身后,把他送回了一楼挂水的地方。
十月中旬,最近正是降温的时候,寒流来袭,感冒发烧的人很多,来医院挂水的人也多,位置都不够坐的,还有不少人带着折叠椅过来了。
护士忙得腿都快跑断了。
陈之倦提着吊瓶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匆匆忙忙跑出去,又倒着跑回来了。
沈商年莫名停下了脚步。
小护士脸颊圆圆的,笑容满面:“陈医生,你怎么来了?真有急事的话,打个内线就行了。”
陈之倦唇角很轻地抬了一下,笑容很淡,透着温和,“来陪朋友。”
“哦。”
小护士点点头。
沈商年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小护士看了他一眼。
小护士感慨:“果然,帅哥的朋友也是帅哥。”
她匆匆跑走了。
沈商年啧了声,“陈医生挺有面子啊。”
都能让人家走了,又跑回来特意打个招呼。
陈之倦在医院里确实挺出名的。
他本来就是高学历,在医院这种遍地都是高材生的人里都算是学历最顶尖的那种,他回国入职时,不少私立医院花了大价钱,给房给车的条件都没有打动他。
偏偏这人皮相出色,身材清挺颀长,瘦而不弱,肤色是标准的冷白色,尤其是上手术台前,没穿手术衣的时候,只单穿着绿色的刷手服,露出的喉结,锁骨,手腕,脚踝,都堪称极品。
跟过他上手术的护士都被迷得不行,护士之间没秘密,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说骨科来了个超帅的陈医生。
陈之倦入职有一段时间了,这么久了,沈商年还是第一次来北城第二人民医院。
他从来不知道陈之倦这么受欢迎。
陈之倦叹了口气:“那我有让沈大少爷原谅我的面子吗?”
沈商年挑起唇角:“照照镜子。”
陈之倦挑了下眉,不意外他这个回答。
输液室里坐满了人,一眼看过去全是头,沈商年一时之间竟然记不清自己坐在哪里了。
陈之倦好整以暇地问:“位置在哪里?”
沈商年单手扶着头,“我头疼,孙鹤炀,咱俩坐在哪里了?”
孙鹤炀瞪大了眼睛,瞪了许久,“好像有人坐了。”
沈商年和孙鹤炀两人都心大,走的时候位置上什么都没放。
他们俩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一屁股坐下去。
沈商年:“……”
他侧过身,冲着孙鹤炀扔了一个眼刀。
“那现在怎么办?”
孙鹤炀犹豫着,“要不我去给你买个折叠椅,走廊里坐坐?”
沈商年:“……”
他磨了磨牙,“等你买完回来了,我估计都打完针回到家了。”
孙鹤炀挠头,真诚建议:“要不你坐在我腿上打?”
沈商年瞥他一眼,开腔嘲讽:“你连块豆腐都比不上。”
孙鹤炀知道这不是好话,但是他又没明白过来。
于是便看向陈之倦。
陈之倦正专注盯着沈商年看。
察觉到他的视线,懒懒道:“豆腐有脑,你没脑子。”
孙鹤炀:“……太寒心了,你一个电话,我相亲都顾不上了,直接来了。”
沈商年嗤了声:“那你现在回去相亲去。”
孙鹤炀自然不会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了,他脑子抽了才去相亲。
而且相亲对象还变成了一个男的。
“跟我走吧。”
陈之倦主动提议,“我找个清闲点的门诊室,你可以坐着打。”
孙鹤炀连忙说:“可以啊可以啊,果然有个医生朋友就是方便许多。”
他浑然没发现沈商年的脸色有多难看。
陈之倦看着他,知道他还在气头上。
叹了口气,他主动拽了拽沈商年的袖子:“生气归生气,别拿身体开玩笑。”
孙鹤炀听见这话,好奇问道:“你俩吵架了?这次因为什么?”
孙鹤炀跟沈商年陈之倦算是发小,和沈商年更亲近一点。
因为沈商年学习也不好,他们俩半斤八两,纨绔到一块去了。
但是他和沈商年再好,也好不过沈商年和陈之倦。
这俩人自小就有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屏障。
沈商年虽然脾气不好,老爱生气,但是架不住陈之倦会哄人。
孙鹤炀很少见这两人吵架。
以前上学时期吵的次数挺多的,但是大学毕业后,因为两人隔着时差,一个月也就见一次面,就很少吵架了。
这会儿看见这两人闹矛盾,他还觉得挺新鲜的。
为什么吵架?
沈商年动了动手指。
其实他到现在还有点疼,衣服下面的痕迹一点都没消。
腿根又酸又疼。
是一种,被掰过劲了,或者劈叉后的酸疼。
他冷冷回答:“关你屁事。”
孙鹤炀求助性地看向陈之倦。
他长身玉立,一手提着吊瓶,眸光从眼尾瞥下来,落在沈商年身上,唇角带着点笑:“别看我,我不会说的。”
孙鹤炀:“……”
八卦欲望不得到满足。
他默默在心里骂了一句
狗男男。
陈之倦又拽了拽沈商年的袖子,得寸进尺又堂而皇之地用指腹碰了一下他的手腕。
他的手指比较冷。
落在沈商年发热的手腕时,沈商年浑身激灵了下。
耳边响起他低低的,带着很强烈的哄人意味的声音。
“打完针再生气也是一样的。”
沈商年绷着脸:“带路。”
-
陆斯今天出门诊。
他这个门诊室很清闲,一天也没有几个病人。
坐在椅子上无聊地玩消消乐时,门被人敲响。
“陆医生。”
陈之倦站在门口,旁边跟着两个年轻男生。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外套,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连喉结都遮住了。
黑发垂在额头,脸颊冷白,泛着红潮。
一边手上打着针。
陆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沈商年。
陈之倦的竹马兼心尖尖。
另一个穿得奇葩,挑染了绿毛和蓝毛,有一种鹦鹉般的感觉。
陆斯挑眉:“哟,来看病呢?”
这话问的……
沈商年和孙鹤炀齐齐不说话。
两人一块仰头看着门诊室门口挂着的牌子。
皮肤科。
性病门诊。
孙鹤炀吞咽了一下:“一定要进去吗?人家还是个处男呢。”
沈商年冷漠扭头,看着陈之倦:“你故意的?”
陈之倦一脸无辜:“他跟我是大学室友,离输液室也近。”
沈商年冷哼了声。
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陈之倦进来,把椅子拖在门口,拖着沈商年进来:“坐这里打就行了。”
陆斯贴心问道:“感冒了吗?”
陈之倦懒得搭理他:“玩你游戏去。”
沈商年坐在椅子上,挣扎几秒,木着一张脸:“给我找一个口罩。”
陈之倦从白大褂兜里摸出一个折叠一次的口罩。
沈商年:“……你用过了?”
“没有。”陈之倦又掏出来一个,“这个才是我用过的。”
沈商年戴上口罩。
一回头,孙鹤炀还站在门口,满脸挣扎:“我可以不进来吗?”
“可以啊。”沈商年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下次去相亲,别找我救你。”
孙鹤炀视死如归坐了下来。
兜里手机响了一声,陈之倦拿出来看了一眼:“你先打着,我有个联合会诊要去看看。”
沈商年盯着他看了一眼。
陈之倦平日里穿衣风格非常简单,颜色一般都是黑白灰,偶尔会多些蓝色或者绿色,夏天的时候都是T恤加牛仔裤短裤,天气转凉了就是卫衣帽衫运动裤,冬天会多套一个羽绒服。
陈之倦衣服多数都是冷色调,他待人处事也是温和中透着疏冷,单眼皮更显得有距离感。
他长相是真的没话说,又白又精致,骨相皮相都堪称绝色,上学那会儿喜欢他这张脸的女生能围满整个操场。
却没有一个人敢跑到他面前告白。
因为他身上带着很重的距离感,如同大雪过后的冰原,让你心旷神怡的同时又不敢走进去。
但是沈商年可以。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搭在陈之倦的肩膀上,勾着他的脖子,吊儿郎当地喝同一杯水。
沈商年平日里不爱学习,每次逃课都跑去打篮球。
打完球后,他热得不行,浑身都冒着汗的时候,都敢故意蹭在陈之倦身上。
他们之间,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时间所带来的亲密。
几乎占据了彼此生命一半的重量。
很多时候,个人的界限都是模糊的。
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夸张点说,沈商年知道陈之倦的手机锁屏密码和微信支付宝的支付密码。
陈之倦平时上课比较忙,有一次饭都没吃完,临时通知有考核。
沈商年也不嫌弃,把他剩的饭吃了。
所有好兄弟间能做的事情,在他们俩人之间都能发生。
沈商年几乎想象不出来,他们俩还能怎么变得更加亲近。
然而大学毕业后,陈之倦出国留学去了,一读就是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们俩之间那种谁也插不进去一条缝的亲密,终究是没了。
时间缓缓的,慢慢的,轻而易举地隔开他们两个。
甚至沈商年看着陈之倦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时,都有些恍惚。
他两个月前刚入职,白大褂还是崭新的样子,上方的口袋里插着几根笔,外面缀着胸牌。
陈之倦头发不算很长,很黑很亮,有点像当下正火的微分碎盖,稍显凌乱地搭在眉间。
下颌线非常漂亮,鼻梁挺拔。
比十几岁的时候,少了几分青涩,多了成熟和游刃有余。
远远看过去,已经是一名很正经很专业的陈医生了。
沈商年坐在圆凳上,踩着横杆,眨了一下眼睛。
他好像已经感受到陈之倦身上那种疏离感了。
是他以前感受不到的感觉。
陈之倦察觉到他不对劲,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沈商年摇摇头:“没怎么。”
这一看就是心里不自在了。
陈之倦的指腹很轻地摩擦了一下白大褂下方两侧的口袋。
他想说些什么,又停住,看着坐在圆凳上的沈商年。
他本来就白,一生病更显得苍白,眼尾却是红艳艳的。
他自己可能以为自己情绪藏得很好,但其实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陈之倦就能感觉到。
他虽然能察觉到沈商年不开心了,却找不到原因。
还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吗?
如果真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件事情,陈之倦确实不知道怎么办。
发生都发生了,也不能装作无事发生。
他正酝酿着该怎么哄哄他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却振动个不停。
估计是会诊那边催的。
病人要紧,陈之倦再舍不得,也得走。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沈商年垂着头,也不看他。
陈之倦接了电话,一边说“马上到”一边往外走。
门诊室突然又陷入了安静。
孙鹤炀心大,这两人之间的黏黏糊糊奇奇怪怪,他感觉不出来。
自己坐在另一个凳子上,给他老爹发消息。
至于门诊室目前唯一的医生陆斯,正戴着耳机玩消消乐。
孙鹤炀跟他老爹聊得不顺利,最后暴躁地结束聊天,打王者去了。
沈商年忽然踢了一下孙鹤炀。
孙鹤炀头都不抬:“团战中,忙着呢。”
沈商年:“……这瓶见底了。”
“嗯?”孙鹤炀连忙抬头一看,确实快没了。
他把手机往沈商年手里一塞,“我去找护士拿。”
“不用了。”陆斯忽然说。
孙鹤炀一愣:“啊?”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敲了敲门。
沈商年循声看过去,是刚刚撞见的那个脸很圆的小护士。
她挺年轻的,笑起来的样子很有感染力,手里还拿着一个新的挂水袋。
小护士过来给沈商年换了药水,孙鹤炀忙不迭道:“谢谢,谢谢。”
小护士笑着说:“不用谢我,陈医生特意吩咐的。”
陆斯举手:“陈医生也特意吩咐我了,让我看见药水快没了的时候发个消息给他。”
孙鹤炀感慨:“还得是我们倦哥贴心啊。”
沈商年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瓶药水是最后一瓶了,孙鹤炀刷了会儿手机,估计是刷到了美食推荐了。
“咱俩等会儿吃点什么好呢?”
打了两大瓶药水,沈商年浑身都发冷,他靠着墙,神情蔫蔫的:“不想吃。”
孙鹤炀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嗯……好像是退了一点。”
“咚咚咚——”
门边响起敲门声。
屋里三人纷纷看向声源处。
是一位年轻医生。
干净挺括的白大褂,相貌温和清秀,脸上带着点儿温煦的笑容,
沈商年目光顿了一下。
是刚刚在电梯里遇见陈之倦时,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
“呦。”陆斯放下手机,“唐医生怎么来了?”
唐文笑笑,走进来,“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嗯哼。”陆斯说,“今天五点正常下班。”
唐文:“今天我过生日,方便来聚聚吗?”
“这怎么好意思呢?”陆斯说,“我也没准备生日礼物呢。”
“陈之倦准备了。”唐文边说着,目光边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沈商年。
他头也没抬,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个口罩,但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帅哥。
听见陈之倦的名字,他好像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反应。
唐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难道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陆斯发出一个疑问的音,“嗯?倦哥今天晚上也去吗?”
唐文不置可否,“那你去吗?”
陆斯笑了笑:“当然去啊,反正快下班了,我正好还能去给你买个生日礼物。”
其实他和唐文并不熟,国外留学时,唐文和陈之倦是一个导师。
不过他性格向来外向,爱交朋友,平时聚会也没少参加。
唐文走的时候,沈商年闭上了眼睛。
这瓶药水打完后,就拔针了。
沈商年头还有点晕,坐上孙鹤炀的顺风车。
车上,孙鹤炀没话找话:“感觉倦哥变化挺大的。”
沈商年系着安全带,紧紧靠着车门,他蜷缩起来,“什么变化?”
孙鹤炀啧了声:“不太好说。”
他想了想,说:“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大方了点吧,这样说也不太对,倦哥以前也不是小家子气,就是……哎呀,我语文是真的不好。”
沈商年打了三瓶药水,冰凉的药水进了身体,他浑身都有些发抖。
他阖上了眼睛。
“是成熟了点。”
“对。”孙鹤炀表示赞同,连忙道,“就是成熟了,温和了。”
以前的陈之倦是个很明显的少年,非常青涩,他的世界总是围着学习和沈商年。
他非常果决,是个典型的殉道者。
家里生意这么大,上流圈子里都在讨论陈家的家业最后会交给他还是他哥。
结果这人报大学的时候,非常坚决地去学医。
谁劝都没用。
就像一个一意孤行的侠客,守着自己的道,非常叛逆,棱角很重。
而现在就是温和了,他的世界也像是变大了,装下了整个医院的同事,还有病人。
他在国外三年,也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社交圈子。
沈商年插不进去。
沈商年回到家后又睡了很沉的一觉。
梦里什么都没有。
睡醒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窗帘没关,他这个房子在市中心,霓虹灯光线掠进来,整个卧室都陷入了一种半黑半蓝的感觉。
房子在高层,即使是市中心,也空得寂静。
沈商年睡这一觉出了点汗,窝在被窝里,摸了会儿手机,摸到手机后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半了。
估计生日会已经开始了。
沈商年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打开台灯,刷了一会儿手机。
每天一到这个时候,微信上不少狐朋狗友喊他晚上出去玩。
沈商年一一拒绝,说他发烧了。
不少朋友都觉得稀奇,这人平时里壮得跟个牛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估计连个感冒都见不到。
嘴仿佛淬了毒,身体也像是塞了钢筋。
凡是来调侃的,沈商年全都回了一个字:滚。
沈商年关了手机,踩着拖鞋,到客厅打开灯,厨房里有热水机,他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
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他放下杯子,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靳言的视频通话。
靳言是娱乐圈一个小明星,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前不久一个聚会上认识的。
沈商年对他印象挺好的,人长得帅,说话中听,玩赛车技术也好。
他犹豫两秒,接听了。
镜头那边,靳言估计是在保姆车上,车里开了灯,他新染了一头蓝色头发,身上的星感挺重的,五官精致又极具冲击性。
“哥。”
他嗓音很好听,声音也软。
沈商年本来就不舒服,被他这么一喊更难受了。
“你好好说话。”
“……哦。”靳言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来,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眼角。
靳言知道自己的长相优点在哪里,化妆师之前还夸他这双狗狗眼长得很标准,一委屈起来,一般人都扛不住。
他自顾自委屈了半天,一抬眼看屏幕。
沈商年拿着手机走来走去,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他身上。
靳言:“……”
他清清嗓子,“哥,你发烧好一点了吗?”
沈商年走来走去:“正在找体温表。”
靳言关心道:“是找不到了吗?我正好录完节目了,要不然我去给你送一支体温表?”
沈商年非常执着:“应该找得到。”
他之前还买过一盒扔在家里的。
他翻了翻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没找到后,又去了储物间。
搜寻无果,刚回到客厅,门忽然被人敲响。
靳言比沈商年反应还大:“是外卖?”
“不是。”沈商年说,“我没点外卖。”
他看了一眼门口摄像头,整个人怔了一下。
是陈之倦。
他脱了白大褂,上身穿着一件灰色帽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运动裤,侧边有白杠。
沈商年犹豫两秒,打开了门。
陈之倦盯着他绯红的眼尾,“刚睡醒?”
“嗯。”沈商年很轻地应了一声,“你不是在参加生日会吗?”
陈之倦愣怔了下,“什么生日会?”
沈商年看他一眼,发现他确实一脸茫然,又垂下眼,“你那个同事的生日会。”
“你发烧了我为什么要去?”陈之倦看了一眼他手里虚虚抓着的手机,“在打电话?”
沈商年差点忘记自己还在通话中。
靳言一直竖着耳朵听,听到这句话时,他特意整理了一下发型,本来以为敲门这位哥会给他打个招呼。
他甚至特意拖长腔,借此来炫耀自己和沈商年关系比较亲近:“哥……”
不等他喊完,屏幕前忽然多了一根食指。
那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非常漂亮。
不等靳言反应过来,食指随便一按,视频通话就这么挂断了。
保姆车里瞬间寂静下来,靳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挂断的手机。
另一边。
沈商年也怔了一下:“谁让你挂我电话的?”
陈之倦表情淡淡:“很重要的人吗?”
不重要。
但是沈商年现在看不惯陈之倦,于是说:“很重要。”
他不置可否,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换个一个问题:“还发烧吗?”
沈商年此时穿着睡衣,短袖短裤,浅黄色的,胸前印着海绵宝宝。
白皙的脖颈上暧昧的痕迹还没有消失,颜色比今天早上看着还要深一些。
他绷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和你有关系吗?你现在不应该去参加生日会吗?”
陈之倦下意识哄他:“我没说要去,别生气啊。”
“谁生气了?”
天塌了都有沈商年的嘴撑着。
他抱着胳膊,“我就是问问。”
陈之倦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忽然伸手扣住了沈商年的后背,往怀里一带。
“你要干什么?!”
沈商年脸色一变。
陈之倦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勺,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碰了大概十秒。
沈商年莫名安静了下来。
这距离真的太近了。
近到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陈之倦的鼻尖上有一颗很小的黑痣,平日里根本看不见,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那颗黑痣忽然在沈商年的视野里变大。
陈之倦松开他,直起身体:“还有点热,睡前记得喝一包退烧药。”
沈商年清清嗓子,“这还用你说?”
“我叫了外卖。”陈之倦非常自然地往客厅里走进去,“你先坐一会儿。”
沈商年原地愣了两秒,又扭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背影:“谁让你进来的?”
陈之倦打开鞋柜,从里面找到他上次穿的拖鞋,走进来看了一眼茶几,上面扔了一本翻到一半的漫画书,一个遥控器,一个拆开的长筒原味薯片,还有半杯水。
沈商年不爽地关上门,坐在沙发上,重复一遍:“谁让你进来的?”
陈之倦说:“要绝交就等明天再绝交,等你退了烧再说。”
沈商年冷笑了声:“都绝交了,我退不退烧,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发烧了,我会担心的。”
陈之倦坐在他对面。
他没穿那身白大褂,灰色帽衫莫名有一种温柔感,像是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
仿佛又坐回了沈商年认知里的那个陈之倦。
沈商年怔了一下。
不得不说,他就吃这套。
他磨磨牙,喝了一口水,不再说话。
沈商年不说话,陈之倦也跟着不说话。
陈之倦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过了大概半分钟,沈商年无法忍受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主动问道:“外卖什么时候来?”
陈之倦看了一眼手机,“马上,在楼下了。”
很快就有人来敲门。
沈商年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听见敲门声别说眼神了,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他正垂着头跟人打游戏,柔软的黑发垂落下来,眉眼轮廓十分精致,他很轻地抿着唇,上唇的唇珠像是一颗很小的樱桃,手腕雪白,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戳着手机屏幕。
陈之倦丝毫不怀疑,手机替自己当了一回替罪羊。
他向手机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结果沈大少爷极其敏锐地抬头,冰冷的视线扫过来:“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打游戏的样子挺帅的。”陈之倦每次夸人的语气毫无起伏,比人机还人机。
沈商年冷哼一声:“花言巧语。”
嘴上这么说着,陈之倦开门拿外卖的时候,沈商年还是禁不住看了过去。
本来以为他买的是做好的饭菜,结果是一大包食材。
陈之倦关上门,拎着食材准备进厨房的时候,察觉到沈商年的视线,顿了一下。
“怎么了?”
沈商年脸色臭臭的,“你还要在这里做饭?”
陈之倦说:“你现在发着烧肠胃比较虚弱,外卖不太干净,而且……”
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
沈商年烧得大脑都糊涂了,根本不知道他的欲言又止是什么。
不高兴地拧眉,“你能不能把话说完整?”
陈之倦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扔下一句话:“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生不生气这件事情等我听完了再决定。”沈商年低头心不在焉地打游戏,但是态度非常蛮横。
陈之倦扫了一眼厨房。
很干净,风格也很好,餐具齐全,锅碗瓢盆都有。
但是一眼看过去,估计这个厨房里连次生火都没有。
天然气灶都干干净净的。
他洗了洗手,从外卖袋子里掏出体温计。
这是他刚刚给外卖小哥加钱跑腿买的。
陈之倦走出来。
听见他的脚步声,沈商年冷淡地瞪着他。
他修长干净的指尖夹着体温计,长腿迈到沈商年身前,“游戏打完了吗?”
“没有。”沈商年说。
他声音都有些沙哑。
陈之倦叹了口气,把体温计放在茶几上,“那等你打完了量一下。”
沈商年盯着手机屏幕,客厅里开着水晶吊灯,光线很充足,他整张脸都暴露在灯光下,薄白一片,因为眼角线条和脸颊轮廓非常凌厉,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冷美人的感觉。
陈之倦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时,准备去厨房煮粥。
沈商年忽然说:“你刚刚那句话还没有说完。”
陈之倦有点意外。
恰好沈商年游戏打完了。
“Defeat——”
沈商年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
他靠着沙发,露出来的小腿和胳膊都很白。
沈商年本人几乎没有什么腿毛和汗毛,他随他妈妈。
外婆和舅舅身上体毛都比较少。
“你出国一趟,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他仰头看着陈之倦。
和对方那双深邃漆黑,睫毛纤长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他后半句话又吞了回去。
——你以前也不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
沈商年想,他现在要是问出来,多掉面子,多伤自尊。
搞得像是他很在意陈之倦一样。
现在两人就是普通朋友。
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陈之倦没说话,他忽然蹲下身,和沈商年的视线几乎齐平。
他倾身压过来,今天下午估计做过手术,手套上面那种难闻的类似于塑料的味道一时半会是洗不干净的。
除了这种味道,沈商年还闻到了一点点他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这个味道比较好闻,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陈之倦双手抵在沙发边缘,声音沉沉:“沈商年,你屁股不疼吗?”
沈商年呼吸都短暂地停了一下,他丝毫没有预料到,陈之倦会说出这句话。
他思维也顿住,大脑一片空白。
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他勾着唇,冷笑说:“就你这金针菇,早就不疼了。”
“是吗?”陈之倦轻飘飘看他一眼,“那你喜欢吃金针菇吗?”
沈商年:“……”
这算是调戏吗?
但凡今天换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这句话,沈商年头都能给他打歪。
但偏偏是陈之倦。
他知道陈之倦的性取向正常,高中时和校花传了不少绯闻,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个双方都喝醉了的意外。
所以陈之倦这句话,沈商年理解为,他接受不了自己骂他是金针菇。
“滚一边去。”
沈商年平静地说,“滚去做你的粥,做完了立马滚。”
陈之倦表情寡淡,直起身,拿起体温计,递到沈商年手里:“五分钟。”
他说完就去了厨房。
沈商年瞪着手里的体温计,瞪了半天,最后很不情愿地塞进了咯吱窝。
五分钟后,陈之倦像是掐了表,准备走出来,说:“可以拿出来了。”
沈商年说:“我自己会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
陈之倦靠着厨房的门边,长身玉立,抱着胳膊,带着白杠的运动裤非常显腿长,更何况他本来就一米八七,比例绝佳,他淡淡问道:“多少度?”
沈商年:“三十八度。”
陈之倦问完就进了厨房。
沈商年放下体温计,盯着自己黑屏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
是孙鹤炀发来的消息。
孙鹤炀:【年哥,快救救我。】
沈商年单手戳字:【救不了。】
孙鹤炀开始控诉他:【沈商年,你好狠的心,倦哥出国三年,都是谁在陪着你?你生病的时候,是谁陪着你去医院,全程嘘寒问暖,你和倦哥吵架的时候,是谁当中间人,促进你们俩和好?】
倦哥倦哥倦哥!!!
看着这个字眼,沈商年就浑身难受。
他估计自己体温又开始烧了起来。
沈商年脾气上来了,没忍住发来一条语音。
“孙鹤炀,你是不是暗恋陈之倦啊?”
简单的一个问句,同时震住了电话两边的两个人。
孙鹤炀大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和倦哥那是纯纯的兄弟情。”
而沈商年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缓缓扭头,看着走到一半的陈之倦。
他撸起了帽衫袖子,腕骨精致,线条非常优美。
表情却透着难言:“你刚刚……说什么?”
沈商年脸色有些难看,不爽地啧了一声。
这人什么时候出来不行?
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诚心跟他作对。
“没什么。”沈少爷非常敷衍,“你听错了。”
陈之倦轻眨了一下眼睛,语气轻飘飘的:“是吗?”
“是的。”沈少爷绷着脸,灯光照在他脸上,莹白如玉,他语气又有点凶地问,“做完了吗?”
“还差五分钟。”陈之倦嗓音清淡,他抱着胳膊,漆黑的眼睛盯着沈商年看。
两人短暂对视几秒,沈商年率先移开了目光。
陈之倦虽然回国两个月了,但是这两个月里他们之间的联系比较少。
隔着三年漫长的时光,曾经的亲密无间已经找不回来了。
以至于,连对视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五分钟后。
沈商年坐在客厅里打游戏,闻到一股很清香的粥味。
他玩的是单机游戏,所以毫无负担地丢开了手机,进了厨房。
厨房环境整洁,色调是很漂亮的浅蓝色。
陈之倦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砂锅,在砂锅里熬着粥。
他本人则是拿着勺子慢慢搅拌着,听见脚步声侧头瞥了沈商年一眼。
沈商年盯着砂锅看了一眼,随后看了看锅里的粥。
他顿了两秒:“白粥?”
陈之倦拿出勺子,盖上锅盖,言简意赅:“你发烧了,这个最清淡。”
沈商年平日里也不是个重口味的人,他“哦”了一声,“我只是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
陈之倦垂着薄薄的眼皮,漆黑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抿了下唇,“国外的饭不是很好吃,都三年了,怎么着也要会一点了。”
沈商年对陈之倦会做饭的这个兴味忽然减去了。
他直起身,正准备出去。
“沈商年。”
身后响起陈之倦的声音。
沈商年停顿住,他原地罚站两秒,缓慢回头。
男人一手撑着灶台,他逆着光影,帽衫的袖子往上折了两下,身形清瘦颀长。
他向来都是一个冷淡的人,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一样。
此时难得带着些执拗地问:“这三年,你来找过我吗?”
沈商年咬住嘴里的嫩肉,紧紧咬住。
收敛住情绪后,他绷直唇角,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没有。”
沈商年又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点儿嘲讽的笑意,“我又不是贱,你当时都骂我脸上了,我还要上赶着去找你吗?”
漫长的沉默后,沈商年表情寡淡,扔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做完就赶紧滚。”
沈商年在沙发上拿起手机就直接回了卧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安静。
陈之倦已经走了。
房子显得空荡荡的。
他盛了碗粥,拿着勺子,喝了一口。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家常味。
温温热热地从嘴里到胃里。
沈商年本来不太饿,最后喝了两碗。
-
沈商年许久没有生病了,这发烧加感冒愣是一个星期才好。
他这一周都窝在家里,拒绝了不少狐朋狗友的邀请,圈里那群二世祖都说年哥要从良了。
孙鹤炀特意打来电话问候。
彼时沈商年正翘着二郎腿思考准备什么礼物给徐若颜。
“年哥,你从良了?”
沈商年啧了声,“谁传的谣言?”
他吊儿郎当地回答:“浪是一辈子的事,牙老掉了都阻挡不了我。”
孙鹤炀肃然起敬:“不愧是我们年哥。”
沈商年平常就喜欢被人捧着夸着,此时心情很好地说,“有没有什么好的理发店推荐?”
孙鹤炀愣了一下,“最近不是有个网红理发店很火吗?”
“是吗?”沈商年问,“地址在哪?”
孙鹤炀如实回答。
“太远了。”沈商年说,“我今天晚上就要去。”
孙鹤炀:“我微信推给你吧,你要换发型吗?你现在这样其实就挺帅的。”
“不是,染个头发。”沈商年琢磨了下,“我现在去,你帮我跟那边预约一下。”
“行。”孙鹤炀先应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开始染头发了?”
沈商年平日里虽然浪,但是浪得非常正经。
舌钉唇钉刺青从来不做,以前打过耳洞,已经很久没有戴耳钉了。
头发也没染过,一直都是妈生黑发。
他啧了声,“我爸他老婆马上过生日了,给她准备个惊喜。”
孙鹤炀打心底为徐若颜默哀两秒。
-
沈商年开车到理发店的时候,下午四点。
等他染完头发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孙鹤炀来找他吃夜宵,说是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在网上特别火。
孙鹤炀来的时候,沈商年坐在理发店的休息椅上,长腿交叠着,低头打游戏。
休息区的灯光比较暗,他身后是一大片镜子,外面的阑珊灯火照进来,黑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形,一头近乎于漫画人物的白毛,低着头打游戏时,挺拔的鼻梁,弧度漂亮的下颌,堪称精绝。
孙鹤炀愣了两秒,随后坐过去,“这新发色,挺帅啊。”
沈商年长相一直都偏韩系,五官很干净很简约,合在一起非常帅,非常戳年轻女孩的那种帅。
他在休息区坐了十分钟,那边儿的小助理已经送了三次零食,两次水了。
“谢谢。”沈商年头也不抬,瘦长的手指敲着手机屏幕,“到高地了,再等两分钟。”
“好嘞。”孙鹤炀应了一声。
孙鹤炀说的这家网红店其实是一家火锅店,晚上九点了都还人满为患。
店里环境很清幽,每个座之间前后都隔着架子,沈商年和孙鹤炀的这一桌在门口,靠着窗户。
沈商年最近作息不太规律,今天下午两点才醒,醒来啃了一个面包,就没再吃什么。
他现在饿得能吞一头牛了。
孙鹤炀一直在回消息。
沈商年闷头吃了十分钟,等有了饱腹感的时候,才想起关心他的好朋友。
“你有情况了?”
“什么?”孙鹤炀抬头,没明白过来。
沈商年挑挑眉,看了一眼他的手机:“你手机一直响。”
“想多了。”孙鹤炀一言难尽道,“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