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肆姜念是小说《千金重生:偏执大佬宠爱加倍》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三奈果子写的一款青春甜宠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千金重生:偏执大佬宠爱加倍》的章节内容
姜念死了。
在22岁这一年,死于凶杀。
凶手制造车祸的假象,把她的尸身抛至荒野。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雪花纷飞,直到第二天她才被警方发现。
她死后,灵魂一直逗留在尸体旁边,意外看到了她高中的同班同学——于肆。
停尸房内,她看见于肆双膝跪地,双手剧烈颤抖,紧紧地抱着她的尸体,眼眶猩红,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念念……念念……”
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几个人闯进来,怒喊:“来人,给我抓住这个疯子!!”
看见那人,姜念双眼猛地一睁,一脸害怕地躲到于肆的身后。
于肆发疯似的解决掉上来阻止他的人,突破重重阻拦,抱着她冲出了医院。
他把她抱回家,轻轻地放在床上。
姜念看着于肆双手捧着她僵化的手,力道温柔地擦拭着她每一根手指,亲手把她脸上的血迹和脏污都一点一点地清洗干净。
“念念……我的念念那么爱干净,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公主,就算要走……”他的唇落在她的指尖上,阴郁的黑眸中,带着病态的执念,“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男人勾着肩膀,头一直低垂着,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溃不成军。
眼泪从他眼眶里滚落,打在了她死白的手臂上。
她就站在旁边,男人的声音参杂隐忍的悲痛和绝望,不断萦绕整个简陋的房间。
就连墙上那一张张关于她一颦一笑的照片,都陷入了哀恸的深渊,永不复生。
姜念没有想到,于肆会喜欢她。
——
姜念下葬的那天,她没有见到所谓的“家人”,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雪越来越大,覆盖她那座坚硬冰冷的墓碑。
从那以后,于肆每天都会给她带来有笑脸的棒棒糖和百合花,放在墓碑前,随即坐下,陪她从白天到黑夜。
但于肆今天却迟到了。
这是她下葬后一个星期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等了许久,远处的夜色里,一道黑影才缓缓走来。
姜念满脸惊喜。
他终于来了!
她一脸欢喜地迎上去,可在看清他那一身装扮时,惊愣在原地。
他一身黑衣,头上的连衣帽很大,压住他上半张脸,一条鲜红的血痕跨过整个鼻梁骨,周身萦绕着一股阴郁冷鸷的气息。
于肆在她墓前蹲下,熟稔地把坏掉的百合花替换成新鲜的,再把墓碑上的雪拂去。
随后,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条新闻,放在墓碑前,新闻上主持人报道的声音缓缓流出——
“据本台现场记者报道,一个小时前,庄雅区02号别墅发生一起入室凶杀案。两名死者手脚被砍且分尸,死状惨烈。警方根据现场调查判断,死者为一对情侣,凶杀手段极其残忍……”
“对不起念念,我来晚了。”
他抬手,指腹轻抚着她墓碑上的照片,死寂的黑眸里蕴藏着极端的杀戮:“你别怕,我已经把他们都剁成了渣,你可以放心地走了。”
姜念双眼睁大,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她以为,这个世上没有谁会在意她的死,可没想到,那个与她没多少交集的少年,会选择搭上自己的后半生为她报仇。
此时,警车鸣笛声由远而近。
警察瞬间把整个墓地包围,举着枪对着他:“不许动!我们是警察!!”
于肆的神色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姜念拼命在喊,可他却举起自己手中的枪,对上自己的脑门。
“砰——”
一枚子弹比他快一秒射过来。
眉心的血花飞溅而出,他身体猛地一顿。
于肆倒在血泊中。
血,染红了雪白的地。
连同洁白无双的百合花一起……
时间仿佛禁止。
雪白的天地万物俱寂,刺骨的寒风禁止了呼呼作响,远处广场展翅飞翔的和平白鸽也禁止在半空。
于肆死了。
死在22岁这一年。
警察以为他要持枪袭警,把他一枪毙命。
那一刻,姜念感觉自己虚幻的身体一直往下坠,逐渐陷入了无尽的时光漩涡里,直到消逝不见。
——
姜念猛地睁开眼,折射进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
她随意扫了一眼四周,眸光却猛地一顿,再次折返回来,落在黑板上那贴着“高考倒计时200天”的字样。
姜念一愣,这才发现四周都是身穿校服的学生,而且面孔熟悉。
正是她高三的同班同学!
等等!
她怎么在这里?
耳边全是同学们关心她的声音,可她脑子混沌,几近听不见。
她下意识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痛感袭来,神智顿时清醒。
这不是梦!
她现在是实体,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
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十八岁,高三这一年!
看着一张张熟悉又稚嫩的脸,姜念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身看向靠近后门最后一排的座位。
位置依然空荡荡。
她看了一眼时间,猛地想起来,上一世的今天,正是她看到于肆跟人打架的这一天!
姜念迅速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姜念根据记忆跑到奚水巷,可从天亮找到天黑,还是没看到于肆。
上一世的今天,她放学回家的时候,意外撞见于肆被几个高大社会男子打得全身是血的画面,见情况不对后她立即报了警。
听到警车鸣笛声,那些人迅速作鸟兽散,于肆也得以逃脱。
这件事过了一个星期,姜念才看到于肆来校上课。
她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却对上他冰冷的视线。
当时他脸上带伤,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沉冷。
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这一世,她不会让他再深陷困兽般的泥潭之中。
她想改变于肆的命运,不想让他为了她报仇,惨死在警察的枪口之下。
“啊——”
远处突然传来惨叫声,姜念脚步一顿,迅速看向声源处。
大路呼啸而过的车灯飞速往昏暗的深巷一晃而过,姜念一眼就捕捉到被人一脚踹弹到墙上的于肆。
“妈的!于肆,你胆儿肥了是吧?你他妈敢抢老子的地盘!!”
一道粗狂暴躁的声音响起,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脚朝于肆腹部踹过去:“你找死!!”
于肆眼神发狠,快一秒抬脚往对方膝盖骨狠踢,对方踉跄了几下,下一秒被他扑倒在地。
于肆一拳拳地朝对方的脸砸去,拳拳暴戾,不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男子连连惨叫,旁边的同伙反应过来,把于肆踹出去。
于肆很快被他们围攻。
姜念害怕地缩在角落里,颤着手拿出手机,迅速拨打了110。
“你、你好,我要报警,奚水巷有人打架斗……啊——”
姜念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手机被踢飞,后颈被人紧紧扣住。
“靠,老大,这女人报……啊——”
黑衣男子捂住裆部栽倒在地,姜念收回脚,拔腿狂奔。
“操,她跑了,快给我追!!”
晚风割裂脸颊,微微刺痛。
身后不断传来怒骂声,姜念根本不敢往后看,只能疯狂地往前跑,拼命绕弯,试图摆脱对方的追赶。
她越往深巷里跑,里面却越来越黑。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扣住。
“唔——”
一只黏糊的手堵住她的嘴,把她扯进拐角的黑巷里。
姜念下意识挣扎,身后却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动!”
“??”
于肆?
姜念停止挣扎,眼睛大睁,明显还没从刚才惊险中回过神来。
很快,紧促的脚步声赶过来。
那群人边找边咒骂,附近的东西都被他们踢飞,翻了一个遍。
姜念就躲在破旧小木屋门后,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心脏被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抓紧背后少年的手臂。
木门被人一脚狠踹,哐当巨响,姜念吓得差点失声。
她嘴上的手紧了几分,下一秒,腰间被一只手扣住,悄无声息地把她拖更进去。
四周漆黑得不见五指,少年微重的呼吸清晰地扑散在她的耳根上,抵着她后背的胸膛,黏腻滚烫。
“妈的,人呢?找到没有?”
“老大,没有!”
“给我继续找!!”
鞋子从他们跟前走过,姜念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少年呼吸骤变,带着暴戾的力道。
就在姜念心如死灰时,熟悉的鸣笛声由远而近,彻底打破了黑巷的宁静。
“老大!不好了,警察来了!!”
对方猛地收回手,啐了一口:“操!先跑!!”
一阵急促脚步声远去,很快又恢复平静。
于肆也尾随起身,踢开旁边的易拉罐,拉起她狂奔。
姜念被迫跟着他一起跑,两人绕着小巷跑了很久,最后才在另一条有路灯的小巷子停下。
姜念两手撑膝,气喘吁吁,抬头看向于肆。
他走到墙边,后背抵着墙,慢慢滑下,跌坐在地。
姜念望向他,可他一直低垂着头,右腿曲起,手臂伸直,搭在膝盖上,额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阴鸷的眼,在眼敛处投下一抹浅淡的碎影。
她来到他跟前蹲下,目光落在他淤青还带着血迹的手臂上,随即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药水和白纱布递给他:“于肆,你的手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沉冷的黑眸在她递过来的药水上停留两秒,随即往上,定定地落在她的小脸上。
寒冰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见他不动,姜念主动解释:“我……经常磕磕碰碰,所以平时都会准备这些东西以防万一,你……”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要吗?”
知道他会受伤,所以姜念在来的路上就提前买了。
好在他只是小伤,没有上一世那么严重。
“你来这儿做什么?”少年的声音透出一丝沙哑。
“我来这当然是为了……”触及到他带有警告疏离的眼神,姜念一顿,吞了吞口水,干笑,“我碰巧从这儿经过,看到你被、被打,担心会出人命,所以就……报了警。”
他紧盯她的眼睛。
须臾,他一手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用牙咬住一边,另一端被左手扯住,绕着受伤的右手臂随意缠几圈,最后打了一个结。
姜念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那纯黑T恤的圆领已经被扯裂,洗得泛白的宽松牛仔裤也因为刚才的打架,蹭得脏兮兮的,帆布鞋被污水浸湿,裤子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脸上到处都是淤青,额头破皮,黏糊的血混合着汗水,透过额前碎发慢慢渗下来。
明明看起来很狼狈,但他似是习以为常,神色平静,让人难以从他身上找出那股落败感。
反而像是深林的孤狼,又狠又野。
看着看着,姜念忍不住勾唇。
他们还活着。
真好。
察觉到炽热的目光,于肆手一顿,再次抬头看向她。
姜念:“……”
姜念迅速敛起笑。
好凶。
“你……”
“咕——”
??
姜念话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
我去,她一放学就跑过来了,连晚饭都还没吃呢!
她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打扰了!”
话一落,她身体飞速一转,背对他,忙碌地在书包里摸了摸。
果然被她摸出了两根东西。
她拿出一看。
是两根带有笑脸的棒棒糖!
她又转身回来,把手里的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给。”
“?”
见他疑惑,姜念又说:“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吃这种带有笑脸的棒棒糖,心情就会变好。我看你身上的伤一定很痛,要不你也吃一根,说不定能缓解疼痛感。”
“……”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姜念有些发窘,干笑两声:“这个说法……是不是很幼稚?”
幼稚到恐怕连两岁的小孩都不信。
思此,她垂眸,掩饰眼里的失落:“行、行吧。”
说着她就要收回手,却被一只手猛地扣住手腕。
她一惊,倏然抬头。
下一秒,手指就传来一阵刺痛。
姜念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于肆紧紧扯住,动弹不得。
少年眼神微敛,幽深的黑眸定定地盯着她,像是锁定猎物的雄鹰,带着极强的侵略。
姜念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舌尖带着暧昧的触感,从她指尖划过,锋利的牙齿刮得她手指微疼。
她憋着小脸,秀眉因为痛感微微蹙起,但没有选择挣扎,乖乖任由他咬。
少年眼底暴戾隐退,力道减缓,紧盯她的眼,沙哑出声:“痛吗?”
“不痛。”姜念摇摇头,反应过来又带着商量的语气,“轻一点点,那就更好了。”
于肆冷笑一声,叼走棒棒糖,扔到地上,松开她的手,警告:“这次是痛,下次就是你的命了,懂了吗?”
“……”
说完他起身,抬步离开。
姜念急忙起身也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少年突然停下脚步。
姜念急刹车,乖乖站在原地。
他转身,面无表情地睨她。
姜念干笑缓解尴尬:“于肆,你要去哪儿?”
“回家。”
“你不去医院吗?”
他身上的伤还挺严重的。
“不去。”
“哦。”姜念指甲轻轻抠着书包背带,“那我能跟着你吗?”
冷漠的眼神再次扫过来。
姜念:“……”
少年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凶巴巴地警告:“别再跟着我,不然把你卖给人贩子!”
“你不会的!”
在她还没死之前,她也以为他是坏事做尽的恶魔,可当她尘封在厚雪之地下时,他从一而终地从早陪她到晚的那一个星期,她就知道。
为她拂去墓碑冰雪,为她流泪,抱着她喊她念念的少年。
很好很好。
“……”
于肆冷哼,突然抬步朝她走来。
??
少年强大的气场逐渐逼近,姜念被他气场震慑到,下意识往后退。
姜念脚踩石头,踉跄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两手插兜,在她跟前站定:“再跟着我……”
他缓缓弯腰,以手做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这就是你的下场,懂?”
“……”
于肆冷哼一声,转身抬步离开。
姜念迅速起身,朝他大喊:“那被你杀之前,我们能做一秒的朋友吗?!”
“……”
直到于肆已经消失不见,姜念都没收到于肆的回复。
她满脸失落地转身离开。
——
空荡的小巷空无一人,虫叫声为静谧的夜色增添情调,远处的树影被路灯拉出老长。
几秒后,一双帆布鞋在那根被扔掉的棒棒糖前停下。
一只手伸出,弯腰捡起棒棒糖揣进兜里,转身离开。
回到家,于肆正准备脱衣服,手无意摸到衣兜里的硬物,随即拿出。
他垂眼盯着手里的棒棒糖看了一会儿,舌尖顶着上颚,啧了一声。
下一秒手抬起,随意一抛。
带有笑脸的棒棒糖精准投进窗台上的笔筒里。
回到家,姜念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里面不断传来欢乐的笑声,温馨,却唯独不属于她。
她就像是独自漂流的旅者,有落脚的驿站,却不是她永远停留的避风港。
她抓着书包背带的手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
她正要推开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拉开。
她一顿,抬头看向来人。
姜家工作二十多年的保姆,张姨。
“大小……”张姨愣了一下,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迅速改口,“小念,你去哪儿了,怎么打你手机都不通啊?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姜念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被那些小混混打飞掉了。
她笑得乖巧:“张姨,我手机落在学校了,没接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张姨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快进来吃饭吧。”
姜念刚抬步进来,张姨就被人一手推开,姜舒雨堵住了她的去路。
姜舒雨双手环胸,冷漠地质问:“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有事。”
姜念目不斜视,眼神都不给她一眼,越过她继续往里走。
“站住!”
姜舒雨扯住她的手腕,把姜念扯回来:“姜念,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现在供给吃穿的人是姜家,你别狼心狗肺,不知道感恩!!”
姜念稳住身体,冷冷地盯着她的脸。
没错,上一世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姜舒雨跟渣男合伙欺骗她,以高额彩礼把她卖给对方,为渣男白月光做掩护,以此转移外界的注意力,她都没有任何怨言。
可她一直无条件服从他们,不反抗,不拒绝,拼尽全力去报恩。
换来的却是她不得善终。
“你放心,我会赡养他们到终老,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别想再让她妥协一丝一毫!
“你!”
姜舒雨满脸震惊。
这还是那一向听话懦弱的姐姐吗?!
姜念懒得搭理她,抬步进去。
可姜舒雨却不依不饶,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呻吟起来:“爸妈……我胸口好疼啊……”
“小雨!!”谢兰声惊吓过度,迅速跑过来扶住姜舒雨,慌慌张张地吩咐张姨,“张姨,快!快把药拿出来!”
“哦,好好好!”
姜宏海也跑过来关心,全家人围着姜舒雨,嘘寒问暖。
姜念站在乱局之外,只想笑。
谢兰声被气极了,扶着姜舒雨进房间之前,不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姜念,小雨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姜念神色如常:“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我走。”
“你敢!!”谢兰声彻底慌了,再三警告,“姜念,你绝对不许走!!要是因为你走了影响到小雨,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姜念冷笑一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姜念关上房门,抬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把大提琴上。
大提琴有些古旧,侧板缺了一小块。
姜念的大提琴一直拉得很好,在比赛上拿过不少的奖。
不过这把琴并不是她之前练习了十多年的那一把,而是二手的。
正因为听到姜舒雨说她也想学拉大提琴,想要她那一把,谢兰声就没经过她的同意,直接把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琴变成姜舒雨的。
最后姜念无法,用攒了一年的零花钱重新买了一把二手的。
房门被人敲响,姜宏海端着晚饭走进来。
他笑意温和:“小念,小雨就是被我们宠坏了,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也别因为生气离开,好吗?”
姜念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眼前鬓角发白,朝她笑得讨好的男人。
姜宏海眼里有紧张,害怕她真的会离开。
“姜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或许当年您女儿那场高烧,真的只是普通发烧呢?”
姜宏海笑容微僵,有些惊讶:“小念,我是你爸,你怎么……突然这么喊我?”
“我不是姜家的血脉,这不是你我都清楚的吗?”
“……”
姜念实际是姜家的养女。当年姜宏海和谢兰声结婚多年未得一子,所以决定收养一个孩子。可姜念被他们收养不到两个月,谢兰声就怀孕了。
谢兰声生下姜舒雨后,防止姜家财产流入非姜家血脉的人的手里,谢兰声就以承担不起两个孩子的养育重担缘由,把姜念重新送了回去。
然而姜念被送回去的第二天,姜舒雨就发起了高烧,去了很多家医院都不见好,谢兰声彻底慌了,经过亲朋好友点醒,去咨询了所谓的高人。
高人说这一切跟命硬的姜念有关,要想姜舒雨安生一辈子,就必须收养姜念,不然会影响姜舒雨的性命。
为了姜舒雨的病,谢兰声不得不重新把姜念接回来。姜舒雨的高烧,也在姜念带回姜家后,逐渐好转。
然,姜舒雨这场高烧拖延太长时间,引出其他并发症,虽然病好了,但也落下后遗症,身体免疫力下降,长年需要药罐子泡着。
就因这件事,谢兰声从此恨上了她,但为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又逼不得已把姜念跟姜家绑在一起,不让姜念离开。
“对不起小念。”姜宏海叹了一口气,“是我们姜家对不起你。”
“姜先生,我有些累了,你能先离开吗?”
“……”
姜宏海看了看她,起身离开。
房门再次关上,把大厅内那一缕光亮彻底挤走。
房内昏暗一片,逼仄的感觉差点要把她呼吸夺走。
其实姜家收养她,姜念是感谢的,至少姜家人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如果不是自己死过一次,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姜家并不仅仅只是不让她离开姜家而已,还有未来以政治联姻的方式,亲自把她送到恶魔的手里。
如今重活一世,她要做回自己,远离渣男,重拾大提琴梦想,努力考上好大学,摆脱姜家,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以及……
伸手拉那位深陷黑暗中的少年一把。
上一世,于肆帮她拂去墓碑厚雪,为她报仇杀人,最后落得凄惨的下场。
于肆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
这两天,每当放学后,姜念就去找于肆,就跟一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努力找话题跟他说话。
可少年还是很冷淡,面对她时,脸依然臭,话也不说一句。
不过根据两天的跟随,姜念基本掌握了于肆的行动轨迹。知道他今天会去网吧,姜念早早在网吧守株待兔,可从白天等待天黑,都没有看到于肆。
肚子早就等饿了,姜念随意去买了几个面包。
可当她走出面包店,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跟伙伴勾肩搭背正往“日星游戏厅”里走的于肆!!
姜念一喜,迅速拔腿跟上去。
游戏厅有大型广场那么大,附带五层那么高,人流特别多,姜念进去跟了不到一分钟,就跟丢了。
姜念来回找了一遍,都没看到于肆的身影。
她满脸失落地咬了一口面包,刚要转身,一只手突然沿着她的后脑勺往下,从后脖颈往前一路滑下,罩住了她的细颈。
“跟了我这么久,怎么……”阴恻恻的声音随之落下,尽在耳畔——
“暗恋我啊?”
姜念身体条件发射一转,下意识想踢腿加尖叫,抬头就看到眼前放大的脸。
她猛然刹车。
于肆?!
于肆淡漠的眼睛瞥了她停在半空的脚,随即往上,落在她惊魂未定的小脸上。
他笑意冷然:“跟踪我?”
“……”
姜念迅速收回腿:“我只是经过。”
“当我眼瞎呢?”
“……”
他恶劣地揉乱她的头发,指着楼下方向,凶神恶煞地警告:“再跟着我,信不信我一手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姜念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我这么大只,你抱不起来的。”
话音刚落,姜念感觉身体一轻。
于肆一手扣住她的腰抱起,把她抵在栏杆上。
!!!
姜念眼睛倏然大睁,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你你你……”
于肆故意把她的身体往下压,姜念上半身逐渐悬空在外。
她直接吓到失声:“你你、你放开我!”
于肆笑容邪肆,耳朵上那枚黑色耳骨钉泛着捉弄的冷光:“还敢不敢跟着我?”
“敢……”
“嗯?”
身体越往外压。
“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于肆把她扯回来。
姜念身体直接软下去。
于肆伸手拖住她的手臂,她的身体才堪堪稳住。
姜念强颜欢笑:“谢……谢谢。”
“没出息。”
于肆哼笑一声,松开手转身走了。
姜念稳住心神,扒拉几下头发,又急忙跟上去。
不过为了防止再出现刚才被他彻底碾压的情况,姜念决定用迂回战术。
她的脑袋抵着娃娃机玻璃板,余光时不时往远处正在玩赛车游戏的于肆身上看。
于肆背对着她这边方向,姜念只看到他清瘦的肩膀以及飞速操作的双手。
很快,她就看到那个黄毛男生正在跟于肆说话,不一会儿,黄毛男生就向她这边走来。
姜念迅速收回目光。
黄毛男生来到购币机前,把一张卡插进购币机里,很快一阵哗啦啦的响,吐出一沓游戏币。
黄毛继续购买游戏币,可下一秒,游戏机上就响起一道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的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
“靠!不会吧,这么快就没钱了?!”
黄毛正把卡拔出来,一张红钞票就幽幽地飘到他的眼前。
黄毛一顿,抬起头。
姜念笑得友好乖巧:“你是于肆的朋友吧?好巧,我也是耶!”
黄毛惊呆。
眼前的女生一身简单白T恤加长裤,黑顺长发简单束一起,披在肩后。那双漂亮到极致的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波光,低调地藏于额前那几缕发丝中,美得惊人。
黄毛不由眼露惊艳。
“嗯?你怎么了?”
他迅速反应过来,假咳几声缓解尴尬,目光落在她递过来的那张毛爷爷上:“你这是……”
“我看你没钱了,正好我钱多得花不完,可以给你一张买游戏币。”
“??”
黄毛蹙眉:“妹子,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姜念诧异:“你认识我?”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番:“不记得了。”
“……”
黄毛本不想要她的钱的,可姜念却硬塞给他,还说什么是于肆之前救了她一命,这钱算是对他的感谢。
姜念说得煞有介事,再加上她再三强调她跟于肆是同班同学兼最好的朋友,黄毛被她忽悠过去,真的接过了钱。
“行吧,暂时借你的,回头我再还你。”
“小钱,不用还都行。”
程飞买够游戏币急匆匆跑回来,咋咋呼呼地说:“肆哥肆哥,你他妈桃花又来了!看看!”
他把手里那一沓游戏币倒到游戏机上:“这些都是爱慕你的姑娘买的!价值一百,就差要给你送钱包养你了!”
于肆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不羁一笑:“老子就这么便宜?一百就能搞定?”
“……”
“我去,一百还嫌少?肆哥,你胃口不小啊?”
程飞啧了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远处的姜念一眼,笑得暧昧:“人家都说了跟你是同班同学,不是……你一个整个学期上课次数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的人,怎么会有同学这么记挂你呢?你这同学也太有爱了吧?!”
于肆总算舍得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定定地看了他两秒。
程飞朝远处的娃娃机方向抬了抬,一脸真诚且确定地强调:“真是有爱的同学,呐,就是那个特别有钱的女生!”
于肆顺着程飞所指的方向看去。
姜念一见到于肆看过来,立即一个闪身,迅速躲进娃娃机后面的角落里。
于肆眸色微变,随即起身。
姜念闭眼刚在默念祈祷,一睁开眼,目光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于肆的视线。
“……”
“……”
完蛋!
于肆两手插兜,上下扫了她一身:“听说你刚才给程飞一百块买游戏币了?”
姜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程飞就是刚才的黄毛男生。
她点点头:“他……卡里余额不足了。”
“哦?”
程飞也跑过来,看看姜念,又看看于肆。
等等!
这紧张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程飞见于肆顶着一张冷漠的脸,忍不住出声:“肆哥,好歹人家姑娘给你送了钱,你别那么凶嘛。”
姜念点头如捣蒜。
于肆凉凉的目光往他扫过来,程飞立刻往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没个正经地嬉笑:“好,我闭嘴。”
于肆目光再次对上她漂亮的桃花眼:“把手伸出来。”
“?”
姜念把手缩回身后:“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跟着你的话,我会重新认真考虑一下的,但你能不能……”
她盯着他的手,有些小可怜样的请求:“别打我?”
于肆被气笑了:“老子什么时候要打你了?”
“可你刚才就是要把我从三楼扔下去。”
!!!
程飞卧槽一句。
程飞:“肆哥,虽然咱们长得不像好人,但好歹人家也是一个女孩子,你粗暴流氓那一套得收一收,别尽是干那些吓唬人家的缺德事儿!”
于肆皱眉,两手插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么能哔哔,怎么?你也想试试?”
“?”
“成啊,过来,让老子送你一脚下去也尝尝滋味儿!”
“那倒不必!!”
程飞迅速后退一大步。
叽叽喳喳吵得脑壳疼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于肆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递给她:“拿着。”
姜念一愣:“什么?”
于肆直接把她的手扯过来,把百元钱强行塞进她手里,瞥了不远处的程飞一眼:“一个大男人用女人的钱,丢不丢脸?”
程飞:“??”
靠!
他那是借好吗!!
程飞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原本去买水的起子狂奔回来。
“肆哥,飞子!不好了,拳馆出事了!”
于肆脸色骤变,立即折返回位置前抄走外套,说:“回去看看!”
程飞和张起两人心照不宣,立即尾随跟上。
程飞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步往外走:“靠,他奶奶的,肯定又是文力那帮龟孙子来闹事了!”
他们三人速度很快,一个三两下下楼梯,另外的直接坐在电梯扶手滑下去。
眨眼间就不见他们人影了。
姜念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去。
“诶,你们等等我!!”
姜念跑出门口,看到他们正好跨坐上摩托。
程飞这才想起还有姜念这号人物。
“妹子,我们有急事要处理,也很晚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我能不能也跟你们一起去?”
程飞惊呆了:“我去,你确定要去?!”
“我……”姜念看了于肆一眼,点头,“我也想去长长见识!”
“行。”时间紧迫,程飞也不跟她废话,下车拉她胳膊过去:“起子跟肆哥一起了,正好我的车还有空位,你坐我的车。”
“哦,好好。”
姜念没怎么坐过摩托车,点头正准备跨上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等。”
姜念一顿,扭头看向身后的于肆。
于肆注视她的脸,话却是对后座的张起说的:“起子,你下去。”
张起:“嗯嗯……啊?”
于肆也没有废话,仗着自己两条大长腿撑地,把车往一边倾倒。
张起整个人直接从车上滑下去。
“靠!”
“你。”于肆下巴朝姜念抬了抬,示意,“过来。”
姜念指了指自己:“叫我?”
于肆没有回应,但姜念已经开心地眉眼勾起,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行,都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气啦。”
话毕,利落坐上车后座。
可坐上车后,姜念就尴尬了。
她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
拉于肆的衣服?
可他脾气不好,拉他衣服的话,她会不会被他从车上直接扔下去?
于肆透过后视镜瞥了她无处安放的小手:“你在干什么?”
姜念吓一跳,迅速缩回手:“那个……”
话还没说完,摩托车突然加速冲了出去。
姜念没有防备,整个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狠狠撞上于肆的后背,双手也下意识拽紧他的衣服。
少年平静地直视着前方,眉宇间松动,染上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悦色。
一辆摩托车突然从身旁呼啸而过,程飞愣了愣,才刚想谁这么牛逼,车速比他还快!
程飞往那方向望了一下,看见姜念双手紧拽着于肆的衣服,皱眉,狰狞道:“卧槽,肆哥真的是……禽兽啊!”
不过……
“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姜念这妹子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起坐在车后座,咔擦一声点燃嘴里的烟,模糊不清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凡是你见过的美女,你都觉得眼熟。”
“……”
程飞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倏然大睁:“卧槽!我终于想起来了,以前我在肆哥家里的墙上见过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生好像就是……姜念??”
张起也一惊:“真的假的?我看他们也没那么熟啊?”
“草!”程飞突然加大油门,摩托车直冲而去,“只要我开的快,这该死的狗粮就追不上我!”
差点因为惯性飞出去的张起:“靠,傻逼!你他妈加速前说一声会死啊啊啊?!”
——
摩托车冲进黑暗拥窄的小道,经过几条小巷,车头以一个帅气的左拐,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稳稳停下。
不远处,浩浩荡荡七八个满手臂纹身,一个个手抡棒球棍和长刀的人冲上来。两派人正在叫嚣厮打,抡起刀就不要命的朝对方砍去,有些人躲闪不及,头部挂彩,满脸是血。
战局一片混乱。
程飞他们一下车,操了一句,直接扔掉摩托车,从旁边草丛里抡起早就藏好的铁棍就冲了上去。
于肆脱掉外套扔到车头上,瞥了姜念一眼:“先离开这里。”
姜念哪儿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双腿发抖,也不敢逗留:“好、好。”
说完转身跑了。
可跑出几步她又反应过来,于肆也会跟他们一起打!!
那他会不会受伤?
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他们能应付的了吗?
姜念骤然停下,躲在路边的老榕树下,偷偷观察情况。
距离并不远,还能隐约听到咒骂惨叫声。
不一会儿,就看到有一个男的扶着腹部满是血的男子跑出来,急匆匆去叫车。
姜念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躲到榕树后面,抖着手想摸出手机,肩膀却被人猛地一拍。
“小妹妹,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姜念吓一跳,后退几步,看向眼前陌生的男子:“不、不用。”
男子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揽住她的去路,直接扣住姜念的手腕:“小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哥哥真的只是想帮你而……”
姜念飞速甩开他的手:“走开,不要碰我!”
姜念拔腿就要跑,可对方一手扯住她的衣领,她直接被扯回去。
“操,臭婊.子,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男子说着就要上手,两人推搡之间,突然,哐当一声。
男子头部中标,直接栽倒在地。
棒球棍咕噜噜地滚出老远,才堪堪停下。
“胆子不小啊老胡,”于肆走过来,在男子面前蹲下,左手臂搭在大腿上,右手往男子脸上拍了拍,语调沉冷,几乎咬牙切齿,“敢在我眼皮底下闹事,嗯?”
名叫老胡的男人看到是于肆,脸色一慌,态度立即来了一个大转变:“没没没,我哪敢惹您呐,我不知道她是肆哥的马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这就离开!”
说完拔腿就跑了。
望着狼狈远去的背影,于肆不屑一笑,仰头瞥了姜念一眼,随即起身,重新折返回去,把扔在地上的外套捡起,开始慢条斯理地拭擦手臂上的血迹。
姜念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观察他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看起来手臂上的血并非是他的,他人没事。
“看到了吗?”
“诶?”
“见血,出人命,这就是我的生活。”于肆把满是血迹的外套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抬眼,看向她,“还敢跟着我吗?”
“……”
见她不说话,于肆蹲下身,摸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
白雾缭绕,氤氲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垂眼,看着自己还在隐隐战栗的手,笑了一下:“奚水巷这块地方的人很脏,就是臭水沟里的死耗子。抢掠杀人,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干,不用守任何规矩。像刚才的情况,每天在这里屡见不鲜,你确定还敢跟着我?”
姜念深深地望着他的锋锐的眉眼。
跟刚才在游戏厅里的不同,他耳朵鬓角头发剪成短寸,额发被收起,绑成一个小啾啾,服帖在脑后,露出他俊朗的眉眼。
只是他眉骨处有一条一截指长伤疤,像是陈年老疤,给他原本的锋锐的眉眼更添了一分阴鸷的野。
“敢。”她手指紧抓着包带子,认真中带着一丝执拗,“只要你让我跟着,我就会跟着你,直到你接受我,跟我回……回学校。”
于肆眼露诧异,微偏头,直直盯着她的眼。
少女的眼睛很漂亮,像潋滟波纹的水,又似一口深潭,里面黑乎乎一片,不知危险,但只要窥探一眼,就会忍不住让人深陷其中。
尤其那双眼睛里。
有一腔热血,不顾所有的真挚。
是对他独有的真挚。
可是……
于肆薄唇紧抿,咬肌凸起,眼里有火在烧。
手里的烟被他掐灭扔掉,他倏然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
少年的眼神阴鸷可怕,带着要杀人的血性和残暴,步步朝她逼近。
姜念心里咯噔了一下,双手紧紧拽着包带,下意识往后退。
直到退路被树身挡住,她才被迫停下来。
姜念眼睁睁看着于肆越过她的身体,来到那根掉落的棒球棍前,弯腰捡起,随即转身,右手里的棒球棍被他拍打在左手心上,一下两下。
他眼神森冷如刀,脸上似笑非笑,威胁性十足。
姜念瞳孔震动,语气开始紧张凌乱:“于肆,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依然在笑,这样一下子就让姜念想到了那些电影里的变态杀手:“你说我要干什么?”
“……”
于肆强忍着火,一字一句地阴沉出声:“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他孤身一人多年,冷血恶心,无数双看他像是歹毒蝎子,连看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的眼神,他都见过。
可他都已经习惯自己只能配得到这些的眼神了,为什么还要让他见到除此之外的眼神?
不是厌恶,不是怜悯。
而是看似稀有,实际再正常不过的眼神。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跟着我?”
“因为你在这里啊!”
于肆瞳仁一震。
姜念忍住心头的惧意,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而专注:“于肆,你不是臭水沟里的耗子,也不脏,你很干净。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人珍视你,把你当最好宝贝,因为你值得最好的。你不许这么说自己。”
“宝贝?”于肆不屑冷笑,“你搁这儿给我搞传销洗脑呢?”
“如果洗脑,你能回去吗?”
“?”
“如果可以,那你就当我是在给你洗脑吧。”
于肆挑眉,音调拔高:“你说什么?!”
见他抬起拳头,姜念下意识想抱住头,可反应过来又硬生生控制住了,闭上眼,小声嘀咕:“你又不是没听到……”
“……”
姜念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那因为生气由重逐渐平缓的呼吸。
于肆狠狠打了一拳树身,咬牙警告:“这儿不是你这种三好学生该来的地方,现在立刻给我走,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
“你要打我吗?”
“?”
姜念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行,那你打吧!”
于肆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
两人距离很近,女孩呼吸轻浅,细软的绒毛在路灯晕染下,泛着柔软的白光。
她细颈拉长,线条紧绷,白腻的肌肤上,细小血管清晰可见,脆弱到一手就能折断。
可又充满鲜活的生命力。
于肆直直盯着她的细颈,眸色幽深,呼吸逐渐粗重。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几秒后——
他后退两步。
“……操。”
于肆刚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程飞一惊一乍的声音:“卧槽,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说完拔腿就要溜走。
于肆转身:“回来!”
程飞停下脚步,也不肯转身:“肆哥,这……不好吧?”
他真没有喜欢看别人亲亲我我的不良癖好。
“看来你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是吧?”
程飞立即转身小跑过来,嬉笑道:“肆哥,看你说的,咱俩从小玩到大,同穿一条裤子的,我见的太阳,不也是你见到的那个吗?”
“少废话,现场都处理干净了?”
一到正事,程飞脸色立即恢复认真:“都处理了,起子正跟拳馆老板交涉。”
于肆点点头:“嗯,这事儿过后,那些人短时间不会再来闹事,你先回去吧。”
“成。”程飞扭头就要走,余光瞥到一旁的姜念,步伐又顿住,指了指她,问,“肆哥,那她呢?”
于肆两手插兜,目光转向姜念:“你也回去。”
“那明天我还能过来找你吗?”
“你不用来了。”
“不行!”
“那你还问?”
姜念想了想,点头:“也对。”
“……”
姜念终于放心地笑了,朝他们摆摆手:“好,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转身开开心心地走了。
程飞看了看远去的姜念,又看了一眼一脸淡定杵在原地的于肆,提醒:“不是……肆哥,你不去送送人家啊?奚水巷这附近最近不太平,你不担心……”
“我这不是要送你吗?”于肆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反方向走,“没空了。”
??
“卧槽,你这儿十几年都对我不闻不问,怎么今晚突然抽风要送我了?”程飞冷哼一声,“我一个大男人,我自己认识路,不需要你送!”
于肆脚步停下:“行,那我走了。”
说完又转身,朝姜念离开的方向走去。
“……”
程飞看着远去的背影,啧了一声,跨坐上摩托车:“想送人家不直接说?非要拐那么远的弯!”
——
姜念坐上公交车不久,心里就涌现出一股异样。
她似是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身朝车后面看去。
公交车站最后一排,深陷光亮的死角中,昏暗一片。
那一排位置空旷,只有一位乘客坐在那里。
他身形清瘦,连衣帽包裹整个头部,左手臂搭在前座的椅背上,上半身前倾,整张脸深埋入手臂之下,无法看清人脸。
姜念狐疑地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她收回目光重新坐好。
——
第二天要考试,等姜念考完试出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她在食堂买了两个面包就赶往奚水巷。
于肆行动的轨迹多变。姜念也不知道他住址在哪儿,每次过来找他,都要找至少半个小时。
姜念停下脚步,抬头眺望远处只有一米左右宽的门店,摸出面包咬了一大口。
昨晚听他们说,从那小木门进去,就是拳馆,于肆会不会在里面?
姜念抬步刚要走进去,突然,身后有一群人陆陆续续地向这边跑来。
“卧槽,听说今晚有人要打黑拳,赌约还是一部手机,这不是开玩笑吧?”
“不会吧?一部手机也值得打黑拳?别听风就是雨啊!”
“管他什么手机,反正今晚肯定很精彩,咱们赶紧进去看看!”
……
姜念转身,忙不迭把口罩戴上。
“姜念妹子?”
姜念闻声转身看去,发现居然是程飞。
姜念笑呵呵地摆手:“嗯,是我。”
“你来得正好!”程飞满脸焦躁,“你不知道肆哥疯了!他居然为了一部破手机,要跟人家打黑拳!”
姜念一惊:“你说什么?”
姜念对拳击不太了解,但也很清楚,打黑拳存在很多残忍的方式,一场下来,人不死也得残废!
“快,快带我进去看看!”
程飞领着姜念踏进小门,经过一条窄小的黑暗小道,随着欢呼声由远而近,视野也随之宽敞明亮。
姜念一抬头,就看到擂台上身穿宽松无袖背心,正背对着她整理拳套的于肆。
他脑袋微垂,额发束成小啾啾,露出他锋锐俊逸的眉眼。后肩微勾,裸露在外的肩胛骨处,黑色刺青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对方也在做准备,身形高大,相比身形清瘦的于肆,力量就不在一个水平上。
姜念蹙眉,定定地望着擂台上眼里带着对于肆蔑视的男子。
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肆哥!”程飞走近擂台,凑近于肆身后,小声问,“你真的要跟龙彪打吗?确定能赢得了他?”
于肆偏头,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话一顿,目光落在程飞身后的女孩身上。
即使姜念此时正戴着口罩,但显露在外的眼睛,于肆依然一眼就认出是她。
小姑娘神色紧张,手指紧紧扯着帆布包背带,看到他目光投过来,她也跑过来,问:“于肆,到底什么手机那么重要,一定要跟对方打才能拿到?”
“你……”姜念眼神满是担心,“一定要打吗?”
她不确定于肆的实力有多少,但两人体型太过悬殊,她真的担心他会受伤。
于肆转身走过来,半蹲下身,左手臂搭在膝盖上,隔着擂台边绳看她:“怎么?不相信我会赢?”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没有办法,手机很重要。”他直视她的眼睛,笑意渐深。
“我不得不打。”
姜念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起身回到擂台中央。
比赛很快开始。
一阵欢呼声响起,馆内观众不断欢呼,气氛跟滚烫的开水一样,一阵沸腾。
程飞了解于肆,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没人能左右的了。
而且只要他同意做,那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想到这程飞退出场外,先观察情况。
可姜念却一脸担心,看着台上激烈对打的两人,秀眉全程紧紧皱在一起。
程飞看出她的紧张,笑着安慰:“姜念妹子,我了解肆哥,既然他同意跟对方打,说明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你也别太担心他。”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
想起这一个星期以来发生的事情,姜念心情有些复杂:“程飞,这拳馆是你们负责的吗?为什么昨晚你们一听到这里有人闹事就跑回来了?”
“是的。‘无名拳馆’跟其他正规拳馆不一样,来这里玩的人,基本都是以找乐子为主。这里没有规则,只要给钱,多的是不要命的人上去打。”
“就是这种没有规矩的地方,聚集了各界非法分子,经常借此地方做一些灰色交易。这里不缺背负人命的亡命之徒,更不缺为了一点小钱唯利是图的小人。鱼龙混杂,来这里赚钱,就跟赤脚踩在荆棘上一样,处处都得小心,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念看向他:“警察不管这里吗?”
程飞笑:“管啊,但管不了。而且拳馆的老板很牛逼,每一次突击检查,他都能化险为夷。”
确实。云城属于全国发达城市,以万凤塔为中心,人车涌动,熙熙攘攘,城市繁荣昌盛。
可仅仅只有一条大道之隔的对面奚水巷,却黑暗污秽,无人问津。
混在这里的人,就跟整天阴暗潮湿的奚水小巷一样,冷血、视人命如草芥。
“既然这里这么乱,为什么你们还一直留在这里?”
“因为要赚钱啊!”程飞看到台上已经赢了一局的于肆,忍不住高兴欢呼,“尤其是肆哥,他要赚钱养活自己和他奶奶。”
姜念突然想起来,在上一世,他们虽同班,但她跟于肆的交集并不多。
那时候的于肆经常旷课,在外面惹事的事迹传遍整个学校。姜念也因此听说了关于他一些个人情况。
知道他从小没爹没妈,从五岁起就由他二婶抚养。在班里,于肆的位置永远都是靠教室后门最后面的地方。
在班里,他因性格孤僻暴戾,经常打架惹事,是江立一中没人敢惹的校霸,所以班上谁都怕他,不敢跟他说话。他也不会融入集体,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朋友。
当时姜念对他不熟,也没有特意了解他的过去。
如今重活一世,她真真切切地走进他所处的生活环境才知道,他的生活,远比她想象中危机四伏。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回校上课的吗?
“可是有很多赚钱方式的……”
“但没有哪种方式会比在这里赚得更多更快。”
程飞看到,于肆最后一拳把对方击倒在地。龙彪满脸是血,彻底无法动弹。
“卧槽!”程飞一惊,疯狂摆手呐喊,“赢了赢了!!肆哥,你太牛逼了!!”
姜念闻声抬头看去,程飞早已跑过去惊喜欢呼。
裁判抓起他的手,宣布于肆胜利的结果!
于肆一头短发被汗水浸湿,不断往下滴。
他甩了甩头发,汗水飞溅而出,终于露出喜悦的笑。
他脱掉拳套,程飞上来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话,他也不搭理,而是转身朝龙彪他们方向走去。
馆内一片喧闹,吵得姜念耳朵疼,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话。
她只看到于肆在擂台上,朝龙彪伸出手说什么,很快对方的手下就把那台白色手机,不情不愿地递给于肆。
于肆接过。
手下急忙扶住下台的龙彪:“老大,没事吧?”
龙彪甩开他的手,直接一巴掌甩到对方的脸上:“他妈到底是谁说,于肆那小子不会拳击的?!”
手下捂着脸欲哭无泪:“可我们真的没见过他在这里打过拳啊!再说,谁想到他真的会为了一部破手机,往死里打?”
龙彪直接一脚送过去:“滚!没用的东西!”
姜念看着龙彪他们的闹剧,突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什么。
那个男人不就是一个星期前,她打电话报警却被他们追了好几条小巷的那个头儿吗?!
姜念惊愣了好几秒,脑袋突然被人敲打了一下。
她捂着头回神看向来人。
于肆一手搭在擂台边绳上,边绳被他压低,露出他那张优越的脸。
他手一伸:“拿着。”
他掌心中,躺着的正是她之前被追赶时掉落的手机。
“于肆,你……”
所以他刚才是为了拿回她的手机才跟对方打拳的?
“不要我扔了?”
刚说完,他就做要扔掉的动作。吓得姜念赶紧扑上去,拉住他的手,拿回手机。
“我要!”
他俊脸微微凑近,隔着边绳看她:“所以可以乖一点了吗?”
“嗯嗯……啊?”
她还想说什么,于肆已经站起转身走了。
于肆从另一边阶梯下擂台,在众人簇拥之下进入休息室。
姜念站在门口,尝试开机,没想到真的可以打开。
但屏幕被砸碎了,刮痕很多。姜念简单看了一圈,发现里面的东西都在,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于肆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她还站在门口,随即停下脚步,双手插兜看她:“还不走?”
姜念赶紧说:“我在等你啊,我说过要跟着你的!”
“……”
于肆冷哼一声,抬步越过她率先走了。
姜念忙不迭跟上去。
本以为于肆去其他地方玩,没想到他却直接回家了。
姜念下意识想跟他进门,却被他一手关上门堵在门外。
很快里面就传出似是纸张被撕扯的声音,不一会儿就被洗澡水声替代。
姜念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扫了一眼眼前这处简陋且不大的瓦房,心情五味杂陈。
跟上一世时一模一样。
姜念没好意思进去,只好坐在门口等。
等到她快睡着了,大门再次被人打开。
姜念踉跄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是他,笑了:“于肆,你洗好啦?”
“怎么还在这?”于肆挑眉,“等着我给你批发麻袋?”
姜念眨眨眼:“啥?”
于肆也没有解释,抬步往外走。
姜念又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奚水巷附近闹市区的一家卖手机的店门口才停下。
姜念看了一眼四周:“于肆,你来这儿做什么?”
“选购麻袋。”他上半身前倾,俊朗的脸凑近她,呼吸微热,嘴角染着恶劣的笑。
“把你套进去卖了。”
“??”
“我、我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姜念拔腿开溜,可后衣领直接被他扯住。
“跑哪儿去?”
姜念郑重其事地提醒:“贩卖人口是重罪!”
于肆朝她伸手:“拿出来。”
“什么?”
“手机。”
姜念颤巍巍地把手机递给他:“你要手机干嘛?”
刚从里面走出来的老板,看到是于肆,笑了:“呦,是肆哥啊?许久没关顾小店了,怎么了?手机有问题?”
于肆把手机放到玻璃柜上:“能修吗?”
老板拿起看了一眼:“还能开机,不算严重,可以修。”
“多少?”
“熟客,收你两百!”
“成。”
姜念看着自己的手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于肆。
原来带她过来这边是为了帮她修手机的?
思此,姜念手肘撑着玻璃柜上,双手捧脸,歪头笑得特别开心:“于肆,谢谢你。”
于肆一愣,目光在她笑脸上停顿了几秒,而后不着痕迹地收回,继续看老板修手机。
老板一边修手机,一边还不忘得空睨了这两人一眼,笑得暧昧:“肆哥,这是你的人?”
“不知名跟屁虫。”
老板一愣,哈哈大笑:“难得你愿意让一个跟屁虫这么跟着!”
老板把做好的手机给他,于肆正准备掏钱付账,姜念却小心翼翼地问:“于肆,我现在没现金,修手机的钱你能不能先帮我出,我改天再还给你?”
于肆手一顿,把两张百元扔到玻璃柜上,把手机还给她:“不用你还了。”
“不行!这钱一定要还的!”姜念接过手机,态度却很强硬,“你放心,下一次过来我就把这钱还你。”
于肆皱眉:“还想有下次?”
“对啊!只要你同意我跟着你,我保证明天不会来了!”为了承诺的真实性,姜念还竖起三根手指,一脸郑重,“真的,你信我!”
我可以后天再来!
“你真不怕危险是吗?”
一个普通的女人整天混在奚水巷都特别危险,更何况像她这种,长得年轻又好看的,对那些人渣来说,就是香芋饽饽。
“不是有你吗?”姜念对他很信任,“于肆,你会保护我的吧?”
“……”
姜念小脸凑过来,笑得讨好:“于肆,你保护我好不好?”
于肆目光在她眼睛上停留了几秒,深吁一口气,抬手顶开她的脸,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妥协:“少套近乎。”
他双手插回兜里,扫了她一眼:“你自己回去吧,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走了。
“诶!”姜念还想说什么,但看他已经走远了,只能失落地哦了一声。
——
姜念上了公交车,一如既往地选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时候已经过了高峰期,车内寥寥几人。再加上她又是最后一站,每次回家都能坐到只剩下自己。
不对!
还有一人!
姜念偷偷地转头看向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的那位乘客,每次都是坐最后一排,而且每次脑袋都趴在前座椅背上,一动不动,似在睡觉。
外面闪烁不明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头上飞速掠过。
明亮交汇,勾出他纤瘦的身形。
只是……
怎么那么像于肆?
姜念缓缓起身,悄悄地走过去。
男子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姜念在他身旁站定,缓缓地往下腰,偏头,以下往上看——
可她还没看清对方的脸,车子突然刹车,她的身体猛地往前冲。
姜念脸色骤变,双手反应迅速想扣住两侧的椅背,一只手却突然勾住她的腰,用力一拉。
她身体一转,直接坐到对方的大腿上!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
“??”
“……”
姜念傻了。
她眨眨眼,傻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于肆?真的是你啊?!”
所以前几天她的感觉并不是错觉,真的是他?!
他一直都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
姜念看了看他一身黑的装扮:“你干嘛穿成……”
她话一顿,似是想起什么,目光缓缓往下移……
姜念猛然跳起,跌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屁股飞速往角落里挪,整个人尴尬地挺直腰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
姜念挠了挠太阳穴的位置,局促地干笑:“那个……”
相比她的不自在,于肆一脸淡定地坐好,没有一丝被抓包发现后的紧张:“那个什么?”
姜念一愣,慢慢地转动脖子,看向他。
某个大胆的问题猛地从脑海里蹦出,姜念直接脱口而出:“于肆,你是来送我的吗?”
于肆双手抱胸,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不是。”
“那是什么?”
“路过。”
“……”
姜念看着他傻笑:“你家不在这边吧?”
“随便坐坐。”
切,你就继续傲娇!
姜念撇撇嘴,又悄咪咪地挪动身体,跟他肩碰肩地紧挨一起。
姜念小脸凑过去,伸出手放在嘴边,做挡音板,低低的声音里难掩开心:“于肆,你不用狡辩了,我都知道了。”
“……”
于肆垂眼,余光瞥她:“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特意过来送我的。”
“老子不做这种傻不拉几的事儿。”
“对、对、对,你确实不屑做。”
“……”
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安静下来,只听到车子的启动声。
即将到最后一站时,姜念偏头,看向身旁的少年:“于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于肆手肘抵着车窗,手指曲起,撑着颧骨。闻声一愣,目光一转,落在她充满期盼的小脸上。
他喉结滚动,目光飞速收回,没有回答。
姜念满脸失落。
公交车在此停下,司机在前方喊了一声:“到最后一站了!”
姜念起身,抱着帆布包下车。
于肆也尾随下车。
车子启动,很快远去。
于肆站在身后,两手插兜,默默地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
她脑袋低垂,几秒后,又倏然抬起,似是在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姜念,还有很多时间呢。
姜念脸上恢复笑容,转身朝他摆摆手:“于肆,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啦。”
话毕她回身,抬步离开。
“算。”
“??”
姜念脚步猛地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再次望向眼前的少年。
“于肆,你刚刚说什么?”
少年勾唇,嘴角染着浅淡的笑:“没说什么。”
“不对!”姜念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满脸的急切,“我听到了!我听到你说了算!”
“嗯。”
姜念立即眉开眼笑:“所以,我们真的是朋友了?”
“嗯。”
姜念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边:“于肆,你打我一下。”
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滑腻的肌肤,像是有电流一样,从他指尖直接传入四肢百骸。
于肆强忍着冲动,缩回手:“你傻吗?”
“嗯嗯嗯,我只是有些太激动了。”姜念笑得眼睛弯起,“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我先进去了。”
“嗯。”
姜念朝他摆手后,就连转身离开的步伐都欢快了许多。
跟刚才那副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失落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于肆站在路灯下,白炽灯光在他头顶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圈。
他望着远去的背影,直到拐弯不见,他才舍得收回目光。
他目光低垂,落在他刚才被她抓过的手上。
舌尖扫过上牙槽,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软。
——
那天晚上于肆的回应,宛如特赦令,接下来的时间,姜念动不动就来奚水巷这边找他。
而且知道他的住址后,其他地方找不到他,就去他的住处。
两人的关系也因此熟络起来。
不过因最近频繁过来这边,姜念的作业挤压得有点多,导致她这两天过来于肆这边,都是在绞尽脑汁地做作业。
就在姜念做的快睡着时,余光似是扫什么,脑袋一怔。
她缓缓抬起头。
隔着布帘缝隙,里屋里的少年正在脱衣服……
他脱下满是汗渍的T恤,拎着手里的脏衣服,习惯性地走出房间。
可刚到门口,他脚步一顿。
两人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在一起。
“?”
“??”
于肆迅速撤回,砰得一声。
大门被关上。
姜念一愣,也飞速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低头继续做作业。
可脑子里不断浮现刚才看到于肆那在黑色刺青下,满是伤疤的后背。
疤痕看似有新有旧,纵横交错,根本没有一块是平滑的。
姜念眉头紧皱。
她很清楚,奚水巷鱼龙混杂,每天都上演群架,于肆在这种地方赚钱,难免有受伤。
可那些旧伤呢?
还有他眉骨上那一截指长的旧伤疤。
根本不像是最近才有的。
于肆以前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呢?
姜念想着想着,肚子突然传来咕得一声,声音绵长且响亮。
于肆正好把衣服拿出来扔到桶里,听到这个声音,转头看过来。
姜念脸色一滞,干笑了两声,故作疑惑:“怎么了?”
于肆看了一眼茶几上的作业,转身走过来。
他在她身侧停下,随即弯腰,上半身越过来。
姜念身体微僵,一点都不敢动。
就在姜念疑惑他是不是要对自己动手时,他却伸出手,翻开她那些卷子,拿走自己的手机。
他斜睨她一眼:“想吃什么?”
“??”
“你要去买宵夜吗?”
“叫程飞跑腿。”
“……”
这大半夜的,你确定程飞不会揍你?!
半个小时后。
“于肆你他妈你还是不是人了?!这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尽干叫人醒来给你买东西这种缺德事!!”
程飞人还没进屋,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从外面传进来了。
姜念闻声立即起身,跑过去给他开门。
一看到笑脸迎人的姜念,程飞一顿,骂声也自觉消了,满脸震惊:“卧槽,姜念妹子,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
姜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来这边做作业。”
“……”
程飞下意识抬头,望向屋内一脸淡定的于肆,以为听错了:“肆哥一个大学渣,真的会教你做那些作业?”
一个去学校上课次数屈指可数的人,说不定连黄冈都没见过,还会教人做作业?!
一个空的矿泉水瓶突然飞出来,程飞身体一闪,灵巧躲过。
于肆那不耐烦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你他妈哪来那么多废话?”于肆坐在木椅上,后背往后靠,端起水喝了一口,一副大爷的悠闲派,“到底进不进?不进把东西放下快滚。”
姜念忙不迭解释:“程飞,你误会了,我来于肆这儿,不是让于肆教我做作业的。”
程飞两手提着宵夜,嬉笑:“我就说嘛,肆哥那脑子,与其说他把试卷吃了,我都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教你做作业。”
姜念点头:“确实。”
程飞看了看里面的大爷,又看了看门口的姜念:“所以姜念妹子,你来这做什么?你这么晚不回去,你爸妈不担心你吗?”
“没事的,我今晚在于肆家留宿。”
“噗——”
于肆一身狼狈地迅速起身,抽纸巾正拭擦身上的水渍,一瞥眼就看到这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正站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看他收拾残局。
于肆:“……”
姜念瞅了瞅于肆:“于肆,你没事吧?”
程飞笑得意味深长:“没事,他就是太激动了。”
“激动?”
姜念还想问什么,后衣领又被于肆一手揪住,把她重新提回椅子上:“做你的作业。”
三人坐下一起吃。
姜念喝了几口粥,问:“外卖不送这里吗?为什么你们不点外卖让骑手送过来呢?”
程飞把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道:“不是不点,而是点了没人敢接!”
“为什么?”
“奚水巷经常闹出人命,这里太乱,很多骑手都不敢过来,所以只能自己出去买。”
听到这,姜念更加过意不去了,连忙把最好吃的推给程飞,以示感谢:“那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你亲自跑一趟。”
听到这话,程飞心情都快飞起来:“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平时我有事的时候,也没少使唤肆哥。”
程飞话音刚落,原本姜念推给他的那一盘烤肉突然没了!
他一愣,转头。
于肆把烤肉重新放回姜念的碗碟里,清冷的眉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程飞面目扭曲,手指了指自己跟前空荡荡的盘子:“我有吃的?!”
于肆把自己的一股脑儿全部倒入他的盘子里,朝他微抬一下下巴:“吃!”
“……”
程飞转头就朝姜念告状:“姜念妹子,你帮我管管于肆这小子,他简直太无法无天了!”
姜念嚼着嘴里的东西,双腮鼓鼓,跟只小仓鼠似的,茫然地抬起头啊了一声,目光转向于肆。
于肆身穿一件黑色宽松T恤,额发被束成一个小啾啾服帖在脑后,眉峰染着桀骜之气,冷漠让人难以接近。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于肆,程飞毕竟大老远给我们送吃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可以尝试……温柔一点。”
“温柔?”于肆黑沉的眸子转向她,哼笑了一下,“你希望我温柔一点?”
于肆的脸色着实不太好。再联想到程飞之前跟她说,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他们的关系是否好坏,确实不需要她一个外人出来调解。
想到这,她又摇头退却了:“你做你自己就好。”
说完继续低头吃东西。
程飞:“??”
“成。”于肆意外地点点头,起身走到程飞身旁位置坐下,随即拿起眼前一根烧烤递到他的跟前,“吃吗?”
于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太可怕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刀结束他小命的魔鬼一样。
程飞的屁股飞速往后挪出老远。
“哈哈哈,老肆,你别这么笑,我害怕。”
“那你还吃不吃?”
“我自己可以……”意识到于肆带那警告的眼神,程飞目光扫了一眼姜念,才迅速坐回来,接过于肆手中的烤串,咬了一大口,“感动”的泪流满面,“好吃好吃!肆哥哥,你人真好,温柔又体贴,厨艺更是精彩绝伦,无与伦比!!”
于肆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回去多读点书吧,不然你的体育老师也不至于哭晕在厕所。”
“啥?”
于肆重新坐回去,睨他:“吃饱了吗?”
“还没……”
“吃饱就滚吧,别再打扰我睡觉!”
程飞撸串的手突然停下,看了看姜念,又看了看于肆,顿时明了。
程飞立即起身:“得嘞,我现在就走,不打扰你们睡觉了!”
说完拔腿就跑了。
房内又恢复了平静。
见她还没吃完,于肆后背往后一靠,摸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姜念边吃边斟酌,等下该怎么提出让于肆同意她留宿一晚的请求。
“那个,于肆……”姜念一抬头,于肆正好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话突然卡壳了。
“有事说?”
姜念点头:“我只是想问你一下,你喜欢学校吗?”
“?”
“学校真的特别好玩!可以跟同学一起学习、一起打球、一起吃饭等等。还有好多好多活动都可以参加,每天都不会无聊,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回学校上课呀?”
“你想让我回学校上课?”
姜念疯狂点头,圆眸晶亮而灼烈,带着期待:“可以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好大学!”姜念满脸真诚,“于肆,你现在才十八岁,你还有很多选择,未来更有数不尽的美好的东西等着你!”
你过得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生活,而是跟其他人一样,考上大学,顺利毕业找到好工作,平凡且幸福地过完自己的一生。
而不是未来,在22岁那一年,因为她杀人,生命总结在那一年。
“于肆,”她看他的眼神认真且专注,“你值得更好的。”
于肆一怔,黑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她。像是一个待在黑暗深处太久人突然看到了一抹光亮。
随着这抹光亮逐渐扩大,一只手逆光朝他伸过来,轻轻地说:“于肆,我带你离开吧。”
那种真挚而平凡的一句话,却足以搅乱他所有心思。
让他心存希望,无所畏惧。
他垂下头,嘴角无声地勾了勾。
原来还有人会看到这里,注意到在黑暗深处的自己。
姜念见他不应,有些急,凑过来继续追问:“所以,于肆,你可以跟我回学校吗?”
于肆抬起头,回视她的眼睛,笑了一下。
“可以~”他拖长音调,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妥协,“回学校而已,可以回。”
“真的?!”姜念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满脸惊喜,“你真的愿意回啦?”
“嗯。”
姜念开心地站起身:“太好了!!那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今晚能在你这儿过夜吗?”
她不想回去,更不想面对谢兰声那对母女。
于肆神色一顿,两秒后,挑眉一笑:“怎么?想占我便宜?”
“??”
于肆后背往后一靠:“那可不行,都答应你回学校了,其他的……”
他起身,上半身欺身过来,凑近她,近距离盯着她如鸦羽般的睫毛,“免谈。”
“真的不行吗?”
“夜不归宿,你父母会担心。”
“不会的,他们不会担心,你放心吧!”
见她一副急切要留宿的样子,于肆沉默了几秒,笑了笑:“就这么喜欢跟我一起过夜?”
“??”
姜念神色一顿,这才后知后觉,两人对于“过夜”的理解有着天差地别!!
“不不不!”姜念疯狂摆手,“我的意思是说,只要你提供一个能给我睡觉的地方就行,其他的你随意,不用管我。”
于肆挑眉:“所以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