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徐兰娘是小说《长女剽悍,反向“鸡爹”》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曈曈日写的一款古代言情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长女剽悍,反向“鸡爹”》的章节内容
“兰娘啊,你家丫头眼瞧着有进气没出气了,我们两家这婚事……你瞧是不是就作罢了?”
简陋的堂屋内,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从怀中拿出一封婚书,随手丢在缺角的桌子上。
她对面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身形瘦弱,被她的话气得双颊泛红。
“汪家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韫真只不过跌了一跤,迟早会好的!”
“兰娘,你就别嘴硬了,我都去郭大夫那儿打听清楚了!你家韫真后脑上摔了可大一个洞,像是能活的样子吗?
要我说,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偏她摔得这样惨?说不准啊,是身上有些晦气在!高明可是要考秀才的,可不能沾上这样的晦气!
我金桂也不是那刻薄小气的人,喏,这里有三百文,你拿去给韫真丫头置办点东西,叫她去的松快些。
咱们又和和气气退了亲,岂不是桩漂亮事?”
金桂薄唇一努,朝桌上甩出个打了补丁的钱袋,袋口没有束好,铜板滚出来,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见状,她佯装起身,实际屁股都没离开椅子,笑道:“哟,兰娘,瞧我这笨手笨脚的,哎呀,最近腰不太好,你就自己捡起来吧。”
“你、你!”
不用提桌子对面的徐兰娘,浮在半空的姚韫真魂魄都生气了!
注意,此姚韫真非彼姚韫真,乃是21世纪的一缕孤魂也。
孤魂姚韫真白手起家建立了一个私人保镖团队,在执行一次千万级任务的时候掩护保护对象撤退时被击中,一命呜呼了。
再次醒来,还没摸清楚境况,两个妇人便径直走了进来,对她视若无睹,并上演了一出古代退婚大戏。
是的,古代,无论是两个妇人的衣着,还是屋内的种种家具,一丝一毫都瞧不出现代的样子。
她无疑是穿越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她像个地缚灵似的,活动范围仅限这个屋子,压根飘不出去。
正当姚韫真思考着如何突破束缚时,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娃匆匆地跑进堂屋,焦急地冲着徐兰娘大喊。
“娘、娘!呜呜呜大姐她、她好像不出气了!”
徐兰娘“噌”一下站起,顾不得许多,边向屋外跑去边吩咐那男娃。
“不许胡说!修齐,快去请郭大夫!”
诡异的是,姚韫真的魂魄也随着她的行动离开了堂屋,进入了另一间更为幽暗的茅草房。
茅草房内四处漏风,摆着两三个缺胳膊少腿的凳子,墙角堆放着一只破旧的箱子,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好穷啊,姚韫真不由得发出了感慨。
她小时候家里条件差,但住的屋子也没窘迫成眼前这样。
屋内还有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娃,穿着打满补丁的古装,面颊凹陷,颇为瘦削。
她原本小声呼唤着大姐,一见徐兰娘来了,赶忙腾出位子。
姚韫真的魂跟着徐兰娘一起扑到了床头,还没看清床上人的样子,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意识。
……
“韫真!韫真!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姐姐!姐姐!”
后脑勺一阵剧痛,耳边不断传来悲痛欲绝的呼唤声,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
姚韫真倏地睁开了眼睛,正对上两双泪眼婆娑的眸子。
它们的主人她亦不陌生,一个是方才在堂屋被欺负的徐兰娘,一个是进门看到的小女娃。
姚韫真忽然清醒,两人双双一愣,随即转悲为喜。
徐兰娘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来不及擦去眼泪,忙道:“韫真,你别睡,修齐去请郭大夫了,等大夫来了,给你瞧过,再慢慢休息。”
咦,她能被看见了?
前因后果一串联,姚韫真顿时明白了。
她现在是那个被退婚的姑娘,而原身在她来前便香消玉殒了。
来不及多加思考,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蛮横地闯入了脑海之中。
这是一个历史上闻所未闻的朝代,宸朝。
原身是清溪村秀才姚士弘的长女,姓名和她一样,也叫姚韫真。
母亲是已经见过的徐兰娘,膝下两女一子,在房间里看顾原身的女娃是妹妹徐晗真,去请大夫的男娃是她弟弟姚修齐。
全盘接受原身记忆后,姚灼真两眼一黑。
原因无他,姚秀才家……穷得叮当响啊!
根据原身小姑娘的记忆来看,女眷们一天三顿基本是稀稀的豆粥,衣服也是大的穿完,再改改给小的穿。
姚韫真不是没吃过苦,她小时候过得困窘,长大了好不容易一步一步拉起自己的私人保镖团队,脱贫致富,结果穿越了。
一夜回到解放前,放谁身上都得缓缓。
“娘,大姐刚刚是不是、是不是狗娃他们说的回光返照啊?”
“韫真!韫真!你别丢下娘,你再看看娘啊!”
姚韫真:……
看来她得早点面对现实,别想着缓一口气了。
她无奈地睁开眼睛,轻声说:“我没事……娘,让我休息一会儿。”
徐兰娘泪眼婆娑,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哎,你休息,娘和妹妹就在这儿守着你。”
姚韫真阖起双眸,又重新梳理起原身的记忆来。
其实,姚秀才一家本不必如此捉襟见肘,之所以如此,还得从头说起。
姚家是逃难来的清溪村,费了大力气供养儿子读书科举,可天不假年,待姚秀才考中童生,姚家两老却积劳成疾过世了。
见他家中情况简单,为人又上进,徐里长便牵头将侄女兰娘嫁给他。
徐兰娘父母早亡,但颇给她留了一些嫁妆,婚事由大伯做主,不算顶好,也算不得差。
成婚后,徐兰娘拿出嫁妆供夫君考上了廪生,原打算着每月能从官府领些钱米,日子总会好过点。
谁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姚秀才考中之后,顺理成章进了县学,县学没有学费,诸如笔墨纸砚、食宿之类也有一定补贴。
但补贴都是最基础的,吃穿用度都差人一截,谁还乐意搭理你?
更不用说学子之间的交际应酬,无一处不需要花销。
光凭姚秀才每月的那点钱,哪里够呢?少不得徐兰娘用嫁妆补贴。
可嫁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姚秀才考运不佳,连连失利后,徐兰娘的嫁妆见底了。
手头没钱,姚秀才又好面子,不肯在同窗面前露怯,自然在县学待不下去,告病回家了。
姚韫真回忆到这里,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交际应酬……这里头学问可大了,是什么样的同窗能让姚士弘花了那么多钱应酬?
她定下亲事的夫家,好像就是姚秀才的一位同窗来着?
思及方才原身病重之际还执意退婚、出言不逊的未来婆母……
姚秀才究竟定了门什么鬼亲事?
说曹操曹操到,姚韫真刚把这婚事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听得一阵粗重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响起。
“兰娘啊,韫真丫头情况如何?等会儿郭大夫来了,场面可就难看了。”
这尖利刺耳的嗓音姚韫真才听过没多久,毫不陌生。
在堂屋里咄咄逼人还不算,竟追到屋子里来了,如此没皮没脸的亲家,姚秀才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
徐兰娘余怒未消,又添新火——韫真还醒着!她要是听见退婚一事,指不定如何伤心呢!
汪家当真欺人太甚!
不过,为了女儿,徐兰娘还是打算先忍下这口气,把金桂打发走。
“汪家嫂子,韫真需要休息,我们去堂屋说。”
金桂为人刻薄,见有打蛇随棍上的机会,岂能轻轻放过?
“去堂屋也成,兰娘,你若答应了我说的事,去茅房都成。不然……”
她三两步窜到床边,嫌弃地拿衣袖遮住鼻子,“我就不走了!噫……这股药味可真难闻。”
徐兰娘气得面色通红,“金桂,你!”
姚韫真听得也火大,睁开眼睛打算怼上两句,门外却陆陆续续进来两个人。
有过一面之缘的小男娃冲在最前面,焦急地朝后面的人说道:“郭大夫,快来,我姐姐没有气了——哎?!大姐,你、你醒了?”
被他拉着的老大夫气喘吁吁,“慢、慢点,你这小子!方才不是还说没有气息了?”
徐兰娘再顾不得金桂,赶紧上前迎接大夫,“郭大夫,劳您瞧瞧我儿。”
金桂见有旁人在,也收起了盛气凌人的做派,退到一边。
她丈夫是秀才,儿子未来也要考秀才,这名声可坏不得。
郭大夫顺了顺气,“好说好说,让老夫把把脉。”
他细细探过脉象,又看了一下伤口,观察了姚韫真的状态,最终开了药方,留下药粉。
“只要后续不起高热,待伤口痊愈后,应是没有大碍的。”
徐兰娘自是千恩万谢送走了郭大夫,又取出钱来交代姚修齐跟着去抓药,忙完后才发现金桂还自顾自坐在角落,不肯离去。
“怎的?汪家嫂子还要留下来用饭吗?刚刚郭大夫可是说了,韫真不日便可康复。”
金桂看郭大夫走了,才放下心来,换了一副面孔。
“这可不好说,万一半路起了热呢?谁也不能预料啊,兰娘,你高兴得也太早了吧?罢了,我瞧着你太过死心眼,说不通,还是等姚秀才回来,我与他说吧。”
金桂屁股一扭,朝着堂屋去了,一副不把婚退了不罢休的模样。
她嘴里不干不净,徐兰娘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但她一向不善言辞,更别提同人吵架。
姚韫真心里更确定了不能让金桂如意的打算,回回咒她死,当她泥捏的?
她支起身子,“娘,爹在哪里?”
徐兰娘立刻给她垫了个枕头,“我儿慢慢来,莫急,你爹今日去私塾了,应当快回来了,待他回来,一定能打发了那刁婆子去。”
什么?女儿缠绵病榻快死了,他还有心情去上课?
原身的记忆中,姚士弘从县学回来后开了个私塾,但他纯粹是为了束脩,教学起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从前原身体格好的时候,没少见他在家长吁短叹,女儿一生病,躲去私塾了?
这爹,忒不靠谱!
也难怪给自己长女定下这样的亲事,如此一来,她的策略得改改……
姚韫真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逼出两行泪来,“娘,女儿方才依稀听到退婚……可是汪家要同我退婚吗?”
徐兰娘被她的眼泪一唬,瞬间心乱如麻,急急替她擦去,“没有的事!韫真,你听岔了。”
“那为何汪家婶子方才说要等爹回来?要是没有的话,现在就让晗真去请爹来!”
徐兰娘支支吾吾了片刻,怕惹病中的女儿伤心,到底还是让晗真去了。
姚晗真一走,屋内只剩下了母女二人,姚韫真的眼泪光速消失,原本伤怀的神情也立即变得平静。
徐兰娘愣住,呆呆道:“韫真?”
姚韫真抬眼,“娘,刚刚那人如此相逼,你不生气吗?”
“唉,生气又如何,总归两家有点情分,我不能做得太难看啊。”
姚韫真心底冷笑,问道:“情分?若有情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门退婚?更别提,还如此咄咄逼人,巴不得我死了。”
徐兰娘伸手捂住她的嘴,“可不要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娘,今日汪家上门退亲,恐怕有两手准备,到时爹的态度便不好说了。若此刻叫他们退婚成功,女儿今后日子没法过了。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汪秀才父子不来,必然顾忌颜面。您要真心为女儿好,就照我说的去做……”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姚韫真这头给徐兰娘出主意,姚秀才那头,本来想到私塾躲清闲,结果二女儿来请他回去,说是家中有事。
没点眼力见儿,他就是因为家里长女生病的事才躲出来的嘛!
但既来叫他,那么多学生看着,他也躲不得,只得跟着回家。
谁知路上二女晗真竟说汪家来人要退婚!
退婚?当初因为结了姻亲,他私下补贴了汪秀才父子多少?结果他一朝落魄,竟要来退婚?!
这决计不成!
等回到家,一见满地躺着的铜板,哪怕金桂的言行收敛了很多,姚秀才依旧气得仰倒!
“汪家嫂子,你这是把我们姚家的脸往地上踩啊!叫同窗知道了,还以为我姚士弘教女无方才被退婚哪!
这些铜板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姚家当什么了?”
金桂撇了撇嘴,装腔作势干什么?他姚士弘难道还有钱回县学?谁不知道他靠吃徐兰娘嫁妆才考上的秀才?
现在,嫁妆都给他花完了,一穷二白的,还在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姚士弘身上好歹有个秀才功名,她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
幸好出来前,家里给她做了两手准备。
金桂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子上,“姚秀才,您说的哪里话?铜板是我和兰娘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兰娘,是不是?”
静坐一边的徐兰娘没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瞅她。
金桂脾气急,一见没有台阶,懒得磨叽,索性直接把话敞开了说:“这里是汪家准备的十两聘金,倘若可以退婚,聘金我们便不要了。
高明最近拿到一张青山书院薛院长的名帖,也一同作为补偿。
两家本是私下结亲,如今韫真丫头……我便不说了,好聚好散,两家还如往常一般,难道不好?”
姚士弘耳朵一动,青山书院?薛院长?
青山书院可是整个县城内最负盛名的书院,还曾出过一位小三元!
拜见薛院长之后,他指不定可以入学呢!
十两银子他倒不在乎,若是有这么一封名帖,那退婚也未尝不可。
至于退了婚对女儿的打击、退婚后的风言风语……姚士弘都可以抛之脑后。
金桂一瞧他的反应,就知道有说动的余地,立刻见风使舵,向他说了一箩筐的保证,诸如借出手记、参加诗会、帮忙补习等等。
如此种种,可谓是搔到了姚士弘的痒处,他的面色转好,言谈之间也不再松动。
徐兰娘越看越心冷,这金桂两面三刀,十分刁钻,方才在她面前还趾高气昂,句句诅咒韫真。
待姚士弘回来,她却换了一张脸孔,可那眼睛里的轻蔑是藏不住的。
而姚家的顶梁柱、她的相公却恍若未觉,连地下拿来羞辱人的铜板都能忽视,一心只关注那刁妇嘴里的好处……
果然,和韫真说的一模一样……
只怕不用多久,退亲便要成事了。
青山书院她有所耳闻,的确是顶好的读书之处,但人家筛选学子必然严苛,见到了书院院长,难道就一定进得去书院?
再说那十两银子,估计也要被相公用来打点,落不到她们手上。
村里闲汉婆子最爱嚼舌根,以后女儿怎么出去见人?
一家之主的姚士弘,根本不管女儿死活。
说一千道一万,韫真凭什么被退婚?人生在世,哪能无病无灾,就因为跌了一跤摔伤头,便要被退婚?
委实没有道理!
徐兰娘思来想去,胸中的不忿越燃越盛,眼见着姚士弘即将答应下来,再也坐不住了。
她咳了一声,说道:“汪家嫂子,退婚可是汪秀才的意思?”
事情马上成了,她忽然神来一笔,叫金桂和姚士弘齐齐呆了一呆。
金桂反应过来,立即否认,“主要是我,成婚本就得看父母之命,我给自己挑个媳妇,可不能错了主意。”
徐兰娘点点头,声音又高了几分,“既是如此,汪秀才便不知情吗?只有嫂子你和汪小秀才知道?是汪小秀才见我女儿生病,特地让你来退亲的?”
金桂急忙反驳,涨红了脸,“说的什么话!我儿怎么会管这种小事?徐兰娘,你别污蔑他名声,否则我就是豁出一条老命,也不让你们姚家好过!”
姚士弘满心都是薛院长的名帖,赶紧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嫂子,兰娘不是这个意思。”
徐兰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朝外走,嘴里念念有词。
“哼,两姓联姻,通家之好,只你出面算什么?我要去县学找两位汪秀才问个清楚!”
金桂一听,一股血流涌上心头,顿时急了,去县学一闹,她丈夫和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徐兰娘的胳膊,“不成!徐兰娘,你连女儿的声誉也不顾了吗?”
徐兰娘冷笑一声,反手甩开她,“一旦退了亲,韫真的名声难道就不会受损了?既是如此,难道我还不能去问他们一问?”
她忽然不客气起来,打了金桂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两人拉扯出堂屋,到了院子里。
姚秀才插话不及,只得追出去调和,他还想要那封名帖呢!
姚家的院子里吵吵嚷嚷,隔壁四邻又不是耳聋眼瞎,哪里能够听不到?
只要这热闹不是自家的,谁人能够不爱看热闹?
大多数贴紧了自家墙壁,想要听听漏出的只言片语,更有那胆子大的碎嘴婆子,在姚家院门探头探脑。
姚秀才第一个注意到门外的动静,赶紧出声劝住正在拌嘴拉扯的徐兰娘和金桂。
“哎呀,有什么事不能进去说?叫旁人看了笑话去,我和汪兄的面子往哪儿搁?”
徐兰娘一闹,金桂的气焰消了大半,谁让她更在乎大小汪秀才的脸面呢?
此时也顾不得咄咄逼人,先把人劝进屋是正理。
两人好说歹说,徐兰娘终于松口进了屋,面上一派冷凝,心下却窃喜不已。
韫真说的法子真奏效,只要豁出去,用汪秀才的名声威胁,便是拿住了这金桂的命门。
“汪家嫂子,这些铜板您还是自己捡起来拿回去吧,我们姚家用不着。”
徐兰娘没管姚秀才,自顾自做到了主位上。
仗着一门双秀才,金桂一向豪横惯了,丢铜板的时候也打着羞辱的意思。
本来嘛,一个乡下的破落户,能和他们汪家结亲便是祖上烧了高香,退亲给他们几百文钱已十分体面了。
谁知徐兰娘突然转了性,她处于下风,只能自作自受,把自己羞辱人的铜板一个个再捡起来。
姚士弘心里还想着青山书院,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让晗真来帮帮金桂。
他自己是绝不可能帮忙的——有辱斯文!
所幸汪家未发迹之前,金桂做惯了农活,手脚利索,还没等他叫人,便把地上的铜板拢住扫进荷包里了。
徐兰娘见状,没兴趣多刁难她,只撂下一句话便去看女儿了。
“退亲是两家人的事,一切等韫真身子痊愈了再说。让汪秀才亲自来,我们两家一同商议此事。
你们汪家背盟毁约,须得拿出诚意来弥补我女儿!要不然,我非闹得人尽皆知不可!”
她话说得决绝,人又走得快,姚秀才来不及反对,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呆住。
那、那他的名帖怎么办?要不跟夫人一样甩句狠话?
姚秀才为了名帖豁出去了,“这个,下次来若是没有名帖……我也不好斡旋,在下还有事,汪家嫂子,恕不远送了。”
说完,他脚底一抹油,溜去书房了。
金桂连续在姚家吃瘪,咬牙切齿地攥紧了荷包,好好好,姚家!给她等着!
等解除了婚约,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她气冲冲走出院门,没注意和在门口看好戏的碎嘴婆子撞了个满怀。
“哎哟哎哟,可把我老婆子撞坏了!汪家的,你今儿来干什么呀?姚家丫头摔了好几日,你来瞧她的?”
金桂刚受了气,自然没好脸色,“要你管?半截入土的东西!”
说完,她推了一把那婆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碎嘴婆子姓胡,岂能白白挨骂?当下把事情添油加醋传遍了清溪村,汪家的名声随着风言风语的流传饱受争议。
交锋胜利后,徐兰娘脚步轻快地走进了姚韫真的房间,把其他两个儿女支开,她迫不及待地和长女讲述起刚才发生的事来。
“不过,韫真,娘做的是不是太过了?要是汪家不退婚了,你回头嫁过去日子便不好过了。”
姚韫真微微一笑,“娘,待我身子好了后,他们一定会来的。纵使他们不想退婚,我也一定要退婚。只是,该怎么退,得咱们说了算。”
毕竟,原身之所以会神思不属以致摔跤,和她的未婚夫脱不了干系。
事情说起来十分狗血,姚韫真看完记忆后都忍不住怀疑——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因着姚秀才在县学和科举上花费甚多,姚家在钱财方面越发岌岌可危起来。
原身虽为已经定亲的长女,也没几身新衣服,手里的铜板更是不多。
她东拼西凑攒了好几年,才凑足钱买了一支制作精良的毛笔,换上自己过年过节才舍得穿的衣服,悄悄去县里看望未婚夫。
谁知道,她却在县学后门,看到未婚夫汪高明和一位珠纱遮面、衣衫楚楚的女子正在叙话,两人之间靠得颇近。
末了,那女子望风的侍女还另外掏出一个荷包赠与汪高明。
原身胆子小,不敢上去分辨一二,只隐藏在一角偷看。
见那女子身姿窈窕,更是涌出一股自卑之感,礼物也没送出去,怏怏不乐地离开。
回程的时候,天公亦不作美,下起了一场大雨,道路湿滑。
她撞破丑事,心乱如麻,想快快回家找爹娘出主意,谁知不慎摔了一跤,正好在后脑上,古代医疗条件差,就这么去了。
姚韫真怜惜原身倒霉之余,也产生了一丝疑惑。
几年都没去探望未婚夫婿一次,怎么刚好去的那一次就撞上了他勾勾搭搭?
究竟是原身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有心之人特意让她瞧见的?
以及,姚秀才挑的女婿还真是和他一脉相承——吃起软饭来面不改色。
汪高明拿人家荷包的时候,还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按姚韫真的品味,这汪高明当小白脸都不够格,婚约必须解除,而且汪家别想轻轻松松就解决此事。
她依稀记得,从前姚士弘帮汪家的可不少!
想到这里,她开始向徐兰娘询问起姚家和汪家的事来。
徐兰娘经过刚才的事,对姚韫真的信赖上升到一个高度,不疑有他,竹筒倒豆子般将往事尽数说来。
最早的时候,姚家和汪家共同逃难来到清溪村,都是外姓人,又互相认识,自然而然便熟悉起来。
汪大秀才全名汪俊材,和姚士弘一起长大,乃是总角之交。
后来,姚家立志改换门庭,勒紧裤带送姚士弘进学。
汪家不乐意花这笔钱,只让汪俊材时常去姚士弘那里讨教。
对于打小长大的兄弟,姚士弘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及至姚士弘考中童生,汪家才下定决心送汪俊材去科举,而刚刚考中童生、因为父母去世而守孝的姚士弘正好为汪俊材提供了独家辅导。
三年守孝结束,汪俊材考中了童生。
科举一途实在不易,两人才情有限,但好在先后脚考上了秀才。
到这里,姚士弘尚且只是出力,没出多少钱,但接下来,汪俊材提议两家结亲之后,事情就发生变化了。
既然是自己的未来女婿,拿出一点钱支持他考科举,有何不可?
抱着这样的念头,姚士弘一次次给汪家送钱,否则凭借汪家的家底,哪怕加上金桂的嫁妆,也不够支撑一门两秀才的花销。
再加上汪俊材入县学后,姚士弘的应酬开销越发多了,如此恶性循环……
种种原因所致,徐兰娘的嫁妆见底了。
姚韫真:地铁老人脸.jpg。
这具身体的爹,可真不中用啊!
对了,他是不是在家来着?
“娘,爹知道我的身体好些了吗?怎么不来看我?”
徐兰娘支支吾吾道:“他没问,你爹应当、应当是去书房读书了罢。韫真,你晓得的,你爹这个人,心里只有读书。”
读书?女儿还躺在床上呢!
好家伙,敢情还是个对她没什么感情的废物爹。
她成为了原身,自然有义务照顾她的家人,废物爹这样的除外,未来行事就无需客气了。
不过,有些账还得让他听着算算,娘刚才可是说了,他对着那张名帖,口水都快流下来三尺。
为了避免他拖后腿,摸摸他的性子方便应对,姚韫真决定见他一面。
“娘,让姚秀才过来见我。”
“啊?”
咳,刚穿越,她下意识地用之前的习惯说话了。
姚韫真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我是说,退婚一事另有隐情,我想当着爹的面商量一下,免得他因为书院院长的名帖私下做决定,吃苦的还是我们。”
徐兰娘一听,大为赞同,起身打算去书房寻姚士弘。
姚韫真拦了一把,“娘,让修齐去,名帖没到手,爹恐怕会给你难看。这些年,爹送礼给汪家可有记下金额吗?”
姚修齐是他的独子,分量还是相对重的,不至于被迁怒。
见女儿如此关心自己,徐兰娘心里熨帖得很,“有的,一应都是用我的嫁妆,每笔都记着,我去取来。修齐……”
待人齐聚茅草屋,已是一刻钟后。
姚士弘没拿到名帖,心里老大不痛快,即使是最看重的小儿子来叫,也耽搁了一会儿。
姚韫真才不管他心情如何,她翻了翻徐兰娘找出来的账簿,不由得咋舌。
啧啧啧,姚士弘不光承包了汪高明进私塾的费用,连科举时赶路、租赁房屋和吃饭的费用也早早送去。
除了这些,还有另外杂七杂八的费用,诸如纸张这类,姚士弘时常直接从家里拿给汪家,账簿上头并不记载详细,一笔带过。
说起来,汪家算是钻了空子,换到现在,姚修齐出生了,姚士弘必不可能帮衬那么多。
当年姚韫真出生后,徐兰娘一连五年无所出,即使后面纳了个妾室,依旧颗粒无收,那小妾还偷偷和人跑了,姚家只得宣称她生病去了,但风言风语还是传了一阵。
就在这个当口,汪俊材带着儿子上门了,表示要结儿女亲家。
一时间,两家结亲的消息盖过了风言风语,姚士弘没有儿子,对未来女婿格外上心。
于是……钱就像水一样流走了。
“额外延请塾师,年五十两,赠与其年节礼物,五两六钱……”
姚韫真连续报了几条账簿上的记录,扫了一眼姚士弘。
“爹,女儿有些算不过来,您算算,以上几条加起来是多少银两?”
姚士弘下意识报出答案,紧接着皱起眉头,“韫真,你这是和爹说话的态度?怎么,是想对为父兴师问罪?你的孝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孝道?好个孝道,姚士弘不说,她还真没想起来。
姚韫真自然不会跟着他的话头走,四两拨千斤地揭过,把焦点带回账簿上。
“爹说的哪里话,我算学不好,账簿上条陈繁多,请您来帮着掌掌眼而已。刚刚说的那几条并非全部,您要不要瞧瞧剩下的?”
姚士弘果然被账簿吸引了注意力,“什么?还有?让我看看。”
他接过账簿,一目十行地翻阅起来,速度快得让姚韫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仔细看。
待把账簿翻完,姚士弘脸色瞬间变绿了,他知道自己给了汪家很多钱,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两百二十七两又五十九文!”
姚韫真:……还有零有整的。
姚秀才百无一用,唯有算数能上点台面了。
两百多银钱在古代可不是个小数目,庄户人家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二三十两。
倘若没有姚家的接济,汪高明还真不一定能考上秀才,毕竟这年月,科举不仅拼才华,更拼家底。
不提前期进学的投入,单论去考试这一节,赶路的车马费、府城房子的租金和吃食……哪一样不要花钱?
汪家的家财支持汪俊材一个人科举用勉强可以,再加上汪高明却是万万不能。
一手养出个白眼狼,姚秀才面色发青,呼吸粗重起来。
姚韫真没忘了他前头差点同意退婚的事,见姚秀才又惊又怒,她刻意火上浇油。
“爹,适才我听娘说,汪家愿意出一份名帖和十两银子退婚,这些能抵两百两吗?”
姚秀才额头绽出一条青筋,气愤道:“自然不能!”
二百两、二百两他还换不到一张名帖?!
姚韫真可惜道:“唉,本想着若是可以的话,就退了亲也无妨,总归您科举的事要紧。眼下家里穷,修齐来日进学考试,全得依仗您中举。”
话音刚落,姚秀才的脸色由青转白,越发厌恶起汪家来。
修齐、修齐!他的亲生儿子,未来科举的盘缠还不知道在何处呢!他岂能不恨!
姚秀才倏地站起,怒气冲冲地向外走去,“不成!汪家拿了我二百两银子,一朝得志了,却翻脸退婚?没有这样轻巧的事,我要去找他们讲理去!”
姚韫真翻了个隐晦的白脸,是你的银子吗?那是娘的嫁妆好不好?
就姚秀才这脑子,估计上门也是送菜。
她给徐兰娘使了个眼色,徐兰娘会意,上前拉住了人。
“爹,论心眼、咳,论阴谋诡计,您如何比得过那对父子?再者说,我依稀记得,您从前送银子的时候,仿佛是偷偷去的,对吗?”
姚秀才梗着脖子,“是又如何?他们难道还能否认?那简直有辱斯文!”
“他们是不会否认,但您送钱没有人证,也无字据,认多少全凭他们良心……届时,反咬您一口,说您利欲熏心,敲诈勒索都未可知。”
姚韫真像带小朋友一般掰开了说。
姚秀才怒发冲冠的气势肉眼可见地虚弱下来,“不能吧?我和俊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学,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姚韫真、姚韫真的无语都快掩饰不住了,“是吗?您觉得今天的事,汪大秀才当真不知道?”
姚秀才踌躇道:“应当是不知道的吧。”
姚韫真:……厌蠢症犯了。
徐兰娘面无表情道:“相公,你从小和汪秀才一起长大,对他的行事作风难道不清楚?”
她和汪俊材打照面的次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都能看出他在家里说一不二,金桂敢欺上门来,汪俊材能不知道?
哼,自欺欺人罢了,徐兰娘心里不屑。
姚秀才被戳穿,只得讪讪一笑,“那要怎么办?我找上门去也不行,难道只能白白吃了哑巴亏?”
徐兰娘转向姚韫真,期待道:“韫真,你有法子吗?”
姚韫真点点头,将原身去县里送毛笔看到的事情悉数道出。
徐兰娘一听,眼泪立刻掉了下来,“我儿受苦了,我就说你怎么平白无故会跌一跤,原来有这样的隐情!攀上了高枝便翻脸不认人——姚士弘!你挑的好女婿!”
“竖子!”
姚秀才一拍墙壁,簌簌落下一层灰,汪高明实在糊涂啊,那高门小姐兰心蕙质,难道不能容人?
届时,韫真做个平妻也使得,何必硬要断了两家姻亲?
当然心里的小九九姚秀才是不会说出来的,一说出来便有辱斯文了。
姚韫真扫了他一眼,对于姚秀才的真实态度不做乐观猜想。
别看他现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回头汪家父子俩拿出点小恩小惠,巧舌如簧一说,一准儿回心转意。
青山书院的院长名帖而已,甚至还不是举荐帖,他就差点同意了。
宸朝虽不在任何历史中,但风气却大差不差,姚士弘一旦答应退婚,就没有操作的空间了。
因此,姚韫真没把自己真正的计划和盘托出,只打算分析几句,浇灭姚士弘的妄想。
“汪高明得了人家小姐的青眼,便让他娘抓紧时机退亲,必然是不会改主意了,更无斡旋的余地。
但汪家靠着亲事拿了我们许多好处,今日竟还来羞辱娘,绝不能让他们这么轻轻松松便抽身。
最起码,得让他们把拿的钱吐出来,但如何达成目的,尚需从长计议,在此之前,不论汪家说什么,咱们就拖着。”
汪家要退婚,唯有悄悄地办,才能不损伤名声,自然被动起来。
不过,拖久了也不好,万一汪高明被那个小姐厌弃了,不退婚了,她就被动了。
徐兰娘点点头,方才和金桂扳回一城的事让她对姚韫真刮目相看,很快答应下来。
姚士弘倒是不乐意跟着女儿的话走,他可是一家之主!但苦于自己没招,遂偃旗息鼓。
……
姚韫真在家里修养了大半个月,伤口才堪堪愈合。
没办法,大多数时候吃得差,营养不够,伤口怎么会好得快呢?
所幸她懂点医学知识,好歹是没让伤口感染,要是发高热,她估计得死第二次了。
作为病号,徐兰娘对她的饮食已经优待了,即便如此,她也没吃到什么好的。
姚家实在捉襟见肘,没有余财。
闷在家里二十多天,姚韫真才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出去。
家中米粮告罄,吃的药也没有了,姚士弘要去县城把这些补全。
姚修齐和姚晗真原是一对龙凤胎,双胎在古代生产的难度不言而喻。
生下他们后,姚家的境况已大不如前,徐兰娘月子没好好坐,身子就不济了起来,常常要吃药。
姚士弘从县学退回家中后心情郁结,也打算配一些疏肝解郁的药来吃。
姚韫真一向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她决定跟着去县城看看,若有什么门路赚钱是最好。
除此之外,她还盘算着去私塾调查一下汪高明。
瞧瞧这个负心汉,到底勾搭上了哪家的小姐?能不能抓到些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