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昭沈煜城最新章节内容_向昭沈煜城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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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昭沈煜城是小说《八零:上辈子太窝囊,重生选替嫁》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美丽的没遮拦写的一款年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八零:上辈子太窝囊,重生选替嫁》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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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焦耳准备!”

“360焦耳准备完毕!”

……

抢救室里,医生和护士间做着最无情的交流,加之冰冷器械之间的碰撞声、监视仪的报警声,让抢救室外的家属心如油烹。

“家属,进来吧!”

丈夫程建军和弟弟向阳心急如焚地冲进了抢救室。

抢救医生已经缓缓摘下口罩,毫无表情的面容透出一丝无奈与惋惜,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来见见死者最后一面吧。”

病床上的向昭安静地躺着,宛如一朵凋零的花朵,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她神情却显得格外安详,就好像仅仅是陷入沉睡。

面色依旧平和,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中仍留存着温暖与美好。

“姐!姐姐……”

向阳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疯了般扑到向昭身旁,紧紧地抱住她那逐渐变得冰冷的躯体,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他嘶喊着、哭泣着,声音沙哑而凄厉,不断地摇晃着姐姐的身体,试图将她从这场无尽的睡梦中唤醒。

每一次的晃动都带着他内心深处绝望的呐喊,但无论怎样努力,向昭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程建军靠在窗边,看向医院大楼下一辆辆亮着警灯的警车,只低低地喃喃着:“向昭,你这是何苦啊?”

“叮——”

抢救室上方的电子钟分毫不差地提示:2025年1月1日 00:00:00

一切都归零,五十九岁的向昭在她的人生应该最为得意的时候果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抑郁症躯体化症状消失不见,灵魂离开躯体那一刻却异常轻松,更没有一丝留恋。

没有留下遗书,只向市委实名递了一封揭发其丈夫程建军贪污腐败,包养情妇的检举信。

她冷漠地看向给了她优渥生活的程建军,那个她当初拼死要活非要嫁的男人,也是把她推向深渊的男人。

嘀嗒,嘀嗒……

在老式闹钟那种强有力跳动的声音中:“姐!姐!你醒醒,醒醒啊!”

带着哭腔的童音灌进向昭耳朵里,怎么和弟弟向阳小时候的声音一样?

出于对弟弟天生的保护欲,向昭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童年的向阳骑在她肚子上,小苹果一样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胸口。毛绒绒的脑袋在她胸前不停地摩挲着,泪水已将她胸前的衣襟浸透了。

“向阳,你快压死姐姐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她重生了!

重生在八零年代,她十八岁这一年的夏天。

重生在大堂姐向春荣不想嫁给邻村那个瘸子当兵的,而让她替嫁这一日。

重生在她心里只有心上人程建军,不想替嫁而以死相逼喝了一大桶卤水这一日。

前一世,以死相逼后,她赢了,她如愿没有替嫁,继续供着连续两年高考未中的程建军上学。

程建军不负她所望,终于在当年高考时考上省城大学成了石磨村第一个高材生。

从此程建军一路顺遂,毕业后先在县委大院做文书,而后凭借出色的才华一路向上,直到坐到了市住建局一把手的位置。

水涨船高,向昭成了局长太太,每每回石磨村都会被村里人前呼后拥,老一辈的人还说她当年坚持跟程建军就对了,不然就替她大堂姐嫁给邻村的瘸子了。

可谁又知道她那一世是如何过的?

自己没上学靠打零工供他上学,因先天严重的宫寒迟迟未孕,为了能治好病,她在中医诊所边学边做,为自己调理身子。

而就在婚后无子的第五年,程建军抱回一个襁褓中的小女孩,说是领养的,取名程茹芯。

做为局长夫人的她,不过问丈夫的工作的事是她的本分,可不问不代表她无所发现。

在程建军手机里无意中发现一张父女二人去日本旅游的照片,而程茹芯边上妈妈的位置赫然是另一个女人:向昭的堂妹向红霞!

她不是圣母,她闹过,疯过,可她输了。

因为弟弟公司是程建军帮开的,一夜之间资金链莫名被断掉,而能求的人只有程建军。

短短五十九年,她被挟持了大半生,抑郁了大半生,抑郁症渐渐严重带来的躯体化症状让她渐渐悲观厌世。

表面上维持着局长夫人的体面,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她默默蜷在床上。

倦了,累了,悔了,真希望重来一回!

而现在,她竟真的回来了!

向阳抬起头,脸哭得像猫儿一样,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

向昭用力地把仅有五岁的向阳从肚子上扯下来,低低训斥:“我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大伯母说你若不嫁那个死瘸子,就不管你,让你饿死……姐,我不要你死,我还饿着呢。”

虚弱地坐起,因为催过吐,导致胃里如火烧一样灼痛,令她一阵眩晕。

“醒啦?”

大伯母吴桂花端着碗鸡蛋羹笑眯眯地走进来,“快趁热吃了,都吐出去了肚子里没食儿可不行。”

向昭下意识地把向阳向她怀里搂了搂,眼里充满警惕。

但仅仅是一瞬,她立即软了下来。

现在她已经不是局长夫人,还是个仅仅十八岁的黄毛丫头,没爹没妈,和弟弟相依为命。

若没有大伯向怀远一家的拉扯,向昭和向阳,也许最多也只能剩下一个了。

基于大伯一家的恩情在,大伯母让她替大堂姐向春荣嫁给隔壁莲花村的沈煜城好像也不那么过分吧。

向昭立即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吴桂花:“大伯母……我错了……”

“哟哟,别哭哇……你这孩子!”

吴桂花立即将碗放到一边,走过来用她的袖子擦她的眼睛。

“大伯母知道你心里有程建军那小子,不过你等得起他吗?连考两年大学也没个动静儿,你都十八了,还等得起嘛?”

再被提起程建军这个名字,向昭的心突然紧了紧:上一世的今日就是个转折点。

她醒来后跑去乡里找了妇联,八三年了,妇联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强买强卖的所谓替嫁?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追求着自己的幸福,踏上了程建军那条贼船。

大伯母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向昭,向昭,想什么呢?那事儿咱先不提,先把饭吃了再说,行不?”

吴桂花怕,在向昭喝下一大桶卤水前发了狠话,死后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他们!

向怀远掀了绣着鸳鸯戏水的半截白布门帘子走进来,背着双手阴沉着脸问:“缓过来了?”

吴桂花一个劲儿地挤眼睛,说:“没事了,都是孩子,正常……”

向怀远无视她的眼神暗示,径直走到向昭面前:“实话和你说,莲花村沈家那小子腿伤是在部队里因公负伤,是回来养伤的,人家,人家那可是团长。”

他眼里闪着光,重重地咬着“团长”两个字。

“团长,团长!团长好!”

五岁的向阳听到“团长”两个字,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他胖胖的身子欢快地蹦跳着,一边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拳头,仿佛自己已成为了那个威风凛凛、令人敬仰的团长。

向怀远见状,不禁冷哼一声,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连这五岁的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都已经十八岁了,怎么却还是如此想不明白,看不开呢?

这门亲事虽是我与沈荣光订下的娃娃亲,当时却没说我向家的哪个姑娘嫁过去,现在沈家找上门来要结亲,你让我怎么办?”

他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你白吃白喝白住我向怀远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回报了。

向昭眨了眨眼睛,她怎么就忘了她怎么有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大伯呢。

摆在面前的是三条路,一是走上一辈子的老路,上程建军的贼船;二是找到公社自立门户,带着弟弟顶门过日子;三是听大伯的话,乖乖嫁给莲花村的瘸子。

第一条,否了。

第二条,她身上分文皆无,还带着张嘴。在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她根本没有信心能保证向阳能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

第三条嘛,若真如大伯所说的是团长级别的人物,那津贴想必不会少吧,彩礼自然也不会少。

“我不会让大伯为难的,我同意嫁过去。”

向昭声音淡淡的,低低的,却让向怀远和吴桂花听了个真真切切,也包括躲在一帘之隔的外屋偷听的向春荣和向红霞姐妹。

“昭儿啊,你这是想通了?”

吴桂花心中此刻不禁起了几丝怜悯之意。

要知道,她大闺女向春荣可不是随便就做出不嫁人的决定的呀!她可是亲自跑到莲花村去仔细打听了一番情况后,才最终下了这个决心的。

据莲花村里的人讲,沈煜城受伤的腿恐怕这辈子都难以痊愈啦,之前一起来的有个军医还说他非得截肢才行。

早早晚晚的,他注定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瘸子哟。

再瞧瞧向昭,那可真是这方圆十里、周边八个村子里赫赫有名的大美女啊!甭说眼高手低的程建军对她垂涎三尺了,就连公社书记的老婆也曾好几次托人打探消息,明摆着是有意将向昭介绍给自己家的儿子呢。

向昭却重重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字一句地说:“想通了,但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向怀远和吴桂花异口同声地问,而后又相互对视一眼。

向昭心里苦笑,现在的程建军是有多远她就想躲多远,而年幼的弟弟可是她的软肋,是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好的人。

“向阳才五岁,他要上学,要长身体……”

“向阳你大可不必担心,他是我们老向家的种,就算是出去借钱,我也得供他上完高中。”

向怀远生硬地打断向昭的话,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笼罩着他紧锁的眉心。

“嗯,不过我不要大伯的口头保证,至少要写个保证书,请村支书见证一下才行。”

不是向昭以小人之心,前一辈子她一心扶持程建军的学业,对弟弟疏于管教,结果初中毕业后就成了混混。

而正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成了程建军要挟她守住程局体面的把柄,让她进退两难间抑郁而终。

一直偷听的向春荣和向红霞姐妹听不下去了,沉不住气的向红霞掀了帘子就走进来:“向昭,你脑子让驴踢了吧?这些年你们姐弟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想让我爸写保证书!做梦吧你!”

在她婚后不久,就为程建军生了女儿的向红霞,一直看向昭不顺眼,此时亦是如此。

向昭满眼讽刺地看了看向怀远,勾着唇角道:“大伯刚才也说了,与沈家的娃娃亲又没指明是哪个姑娘,那怎么不让她嫁过去?”

这个女娃好像不一样了呢,语气和眼神里皆是犀利,连他四十多岁的向怀远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干咳了几声,掐灭烟卷:“胡闹!红霞才十六岁,还是个中学生,总不能不上学去嫁人吧?”

吴桂花伸手在向红霞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嗔道:“快去写作业!小孩子掺和大人的事做什么!”

“那就按我的条件来吧,写保证书!”向昭毫不退让。

向怀远站起身,脸若冰霜:“写就写,我现在请村支书过来!”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他还是快马加鞭地请了村支书来做见证。

他太怕了,她早一天嫁过去,事情变故就越小。

村支书过来的时候向昭和向阳已经喝完了一大碗鸡蛋羹,向昭也十分感恩自己能拥有这具十八岁的身子,恢复得真是太快了。

马书记年约五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人很是粗犷。但性格却与长相极不相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向老大,不是我批评你,这事儿办得属实不太地道啊。老二两口子死得早,但这两姐弟可是你们老向家的,哪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啊!”

“……马书记,这不是没办法嘛。沈荣光老婆啥样人你也清楚,若是不如了她的意,甭说我家这房子能给掀了,就大队部也不能放过啊。”

向怀远苦着一张脸,蹲在墙角揉着脑袋。

至于嫁哪个姑娘过去,要是放在他老马的身上,他也断然不能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一个大龄、前途未卜的瘸子,所以向家这家务事,他还真不好插手管。

他眯了眯眼:“既然如此,孩子不管提什么条件,你也得答应着。不就是照顾向阳嘛,本来也是你这个当大伯的应该做的。写就写下来嘛。”

向怀远忙不迭地把烟递过去,连连点头应是。

马书记写一句,向怀远应一句。

最后落在纸面上的就是需要向怀远将向阳抚养到十八岁高中毕业,而且学业要保证良好以上。这就是说向家要出人专门看管向阳的学习,向春荣和向红霞都有能力辅导,这样至少不能让向阳和村里闲散少年勾到一处去。

两姐妹涨红着脸靠着墙站着,她们都不服气。

但向怀远同意了,又一个劲儿地向她们抛着眼刀子,无奈之下她们只得屈服。

向阳有了着落,向昭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了!抑郁症的痛苦她现在还不能忘,生不得,死不得,就那么受着折磨。

保证书一式三份,向家一份,向昭一份,马书记一份,由向怀远夫妇按上了通红的手印。

吴桂花看着向昭的脸色,谨慎地问:“昭儿,那下午大伯母就带你去莲花村沈家相看相看?”

莲花村与石磨村紧相邻,不夸张地说,若是石磨村有人放屁声音大了,都有可能被莲花村的人听见。

最近两个村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石磨村的向怀远与莲花村的沈荣光早年间订下的那门娃娃亲。

沈荣光是突然病的,说白了是一股急火。

原因无他,沈荣光唯一的儿子沈煜城在部队执行任务的时候冻坏了腿,有可能后半生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儿子瘸了,他病了。经仙家指路,需尽快为沈煜城完婚冲喜才可能会有好转。

结婚可不同于配猪配牛,上哪儿能捞着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女人来。

两口子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沈荣光灵机一动,想起早年间与好兄弟向怀远订下的那门娃娃亲来。

沈荣光找来向怀远,向怀远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啊。沈煜城腿都啥样了,还想着早年间的玩笑话!

但他低估了沈荣光两口子的能力,沈荣光老婆可是块狗皮膏药,甚至拿了铺盖卷直接睡到向怀远和吴桂花两口子中间。

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向家两口子就差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活了大半辈子了,实在不值得。

无奈之下,完全是出于无奈,向怀远只得同意这门娃娃亲算数。

可沈荣光乘胜追击,马上要求办婚事。

向春荣哭得几乎都要背过去气去了也不同意嫁沈煜城,另一个绝佳人选只能是侄女向昭了。

没成想这向昭更是刚烈,一听这事儿直接抱一桶卤水出来咚咚咚就灌了下去。

但庆幸的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向昭不知道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同意替向春荣嫁给沈煜城了。

八三年的农村已经实行了包产到户,但正值盛夏时节,地里没什么活,还是有三五成群的女人坐在树荫下闲聊。

向昭和吴桂花一前一后走在通往莲花村的土路上,这些女人的消息灵得很,指指点点地说道:

“真不是东西,自己闺女咋不嫁,嫁别人闺女!啧啧啧,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向昭了!”

“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还有这种包办婚姻呢?妇联也不来管管?”

“你小点儿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把针在油乎乎的头发里抹了抹,继续缝着手里的裤子,“妇联又不傻,这事儿得有人举报!不是说这丫头自己愿意的么,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妇联可就没法管喽!”

“……你说向昭是不是喝了卤水后,把脑子喝坏了,她要是死活不愿意的话向怀远能把她绑了去?再说她不是和程建军处对象呢嘛?怎么就能同意嫁瘸子呢。”

“哎,搞不懂……看吧,这回老向家可有热闹看了。”

吴桂花走在前面,明明知道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女人讲究的都是她家的事,但她根本不占理儿啊,只得缩缩着脖子又加快了脚步。

向昭倒是坦然,反倒因为改变了上一辈子的决定更觉得阳光明媚了一些。

虽然她不想嫁人,甭说是个大龄瘸子,就是个正常人她也不想嫁,上辈子太苦了。

但第一步她算是走出来了,至少离开程建军了。

“向昭!你等等!”

两村交界处,从树后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

向昭脊背一僵,这声音伴随了她大半生,她太熟悉了!是程建军的声音!

吴桂花的脚步也随之顿住,但立即警惕地将向昭挡在身后,程建军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程建军长着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说白了长着一张走仕途的脸。

他紧紧攥拳手,浓眉紧紧拧着:“婶子,你要带向昭去哪儿?”

理亏的时候说话是没底气的,吴桂花平时性子也算泼辣,此时却讪讪地说:“是建军啊,没什么事,我带向昭走亲戚……”

“别骗我了!”程建军冷声打断她,“我要和向昭单独说几句话!”

吴桂花四十来岁了,哪能让他个毛头小子吓住,脸也撂了下来:“建军,到了现在婶子也不瞒你了,估计你也听说了。

我们家向昭没那个福分嫁给大学生,你也就死了这条心吧。”

“凭什么!本来是向春荣嫁那瘸子的,为什么你们逼向昭嫁他,我要到公社去告你们,我要找妇联!”

程建军脸气得通红,他更气的是向昭居然在吴桂花身后低下了头,为什么她这个时候不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回头看了一眼向昭,吴桂花一点儿也不害怕:“这个决定可是向昭自己提出来的,不信你去村委会找马书记问问?”

“向昭!”程建军的眼睛死死盯着向昭,她才不会做这种决定呢,她说这辈子跟定他了的!

被点了名字,向昭无奈抬眼看向程建军那张让她恨到牙痒痒的脸。

再对上那双眼睛,向昭已经做到毫无波澜,宠辱不惊了。

程建军尽管感受到她的眼神中有了不一样的内容,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觉得向昭是被向怀远两口子逼迫的。

“你和我回去!我马上就要再次考大学了,咱不是说好的嘛,等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咱就不回来了,我有能力让你衣食无忧,一辈子幸福的!”

程建军向她伸出了手,他相信向昭肯定会把手伸给她的,他有才,她有貌,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向昭移开眼,向着莲花村的方向看了看,催促吴桂花:“大伯母,天太热了,咱们快走吧。”

吴桂花向着程建军灿然一笑:“等你真考上了大学再说吧!”

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程建军羞恼得大吼起来:“向昭,你图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可向昭已经和吴桂花继续向莲花村方向走过去了,甚至从头到尾没回应过他的话!

真是要疯了!马上要高考了,他还哪有心思复习!

明明听说向昭不同意替向春荣嫁给沈煜城的,都喝了卤水的,可怎么就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呢?

向昭到底是怎么了?看向他的眼神里好像没有之前那股灼热的崇拜,难道沈家那瘸子比他还要好?

莲花村,村头沈荣光家。

沈家五间大瓦房在村里也算是富户,只不过一进院子就给人的感觉异常不好。

晾衣绳上晾着几床被子,散发着浓烈的尿骚味儿。

向昭皱了皱鼻子,会不会这条路也选错了,沈煜城不是腿不好么,怎么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了?

重生开局,就伺候一个瘫子?

念头一闪而过,吴桂花已经开口喊人了:“嫂子,嫂子在屋么?”

沈荣光的老婆田兰系着围裙走出来,一见是吴桂花,后面跟着一个水嫩嫩的女伢子,立刻就眉开眼笑了:“哎哟,桂花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忙不迭地把两人让了进了屋。

堂屋很宽敞,收拾得也算还干净,不过就是有一股尿骚味儿。

“快坐啊,桂花啊,这个是?”

田兰眼睛十分不老实地在向昭身上打着转,这闺女出落得可真是标致,个头儿足有一米七,穿着白衬衫,蓝布裤,发育刚好的浑圆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曼妙多姿。

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得出水,面容更是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每一个轮廓都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眼睛清澈而明亮,嘴角的微微上翘,又有着这个年纪少女的可爱。

吴桂花见田兰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笑着说:“还能是谁,你儿媳妇呗!是我侄女,向昭。”

“向昭?”田兰反问。

“是啊,你家又没指定要娶我们老向家哪个姑娘,最水灵的向昭才配得上你们家沈团长啊。”

吴桂花太心虚了,她可不敢提自己女儿的名字。

“哼。”田兰将两只胳膊拧在一起抱在胸前,玩味地看向吴桂花,

“咱们两个村子隔的不到十步远,你那边打个喷嚏都能传染到我。当我傻么,你家上午发生啥事我们整个莲花村可都知道了!”

吴桂花脸色微微一白,但好不容易人都领来了,也不能再领回去就是了。

她立即笑脸相迎:“哎哟我的嫂子,可别听我们村儿那些娘们儿乱嚼舌根子,腿脚都长在向昭自己身上,她若不同意,能自己走着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向昭从身后拽了出来:“快来,叫人啊,叫婶子!”

“婶子好!”

向昭清灵灵地向着田兰打了个招呼,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没有一丝一毫被强迫的样子。

田兰对面前这个漂亮姑娘似乎并不太感冒,尽管在这之前她十分担心向家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一想到她那躺在床上的儿子要娶的就是这个村姑时,她的目光还是变得无比挑剔起来。

难道这妮子是看谁都笑的么?笑得这么甜要勾哪个男人的魂儿么?儿子将来会不会被戴了绿帽子?

……

她的儿子虽然伤了腿,但司军医说了也不是没有治不好的可能的。况且儿子可是团级干部,回村的时候可是被部队里的小车给送回来的,一共好几辆呢!

司军医,那个送儿子一起回来的女军医与儿子可真般配呀……

可怎么就伤了腿呢,怎么就便宜了这个小村姑了呢!

“嫂子!嫂子!昭儿和你说话呢。”

见她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吴桂花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啊!听见了,听见了!家里乱糟的,你们找地儿坐!”

“呃……”吴桂花看了看空荡荡的堂屋,又扫了两眼两边的卧室,吞了吞口水:

“嫂子你看,我们都来了,要不要两个孩子相看相看,说实话煜城现在长成啥模样了,连我都不一定认得出了呢。”

还没等田兰回话,就听见西边卧室里传来男人重重的咳嗽声:“咳!咳!咳!”

田兰急忙解下围裙,也没搭理吴桂花,急忙忙向西屋跑去。

“听声音应该是沈荣光,这是两口子商量对策呢。”

吴桂花向着田兰跑去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像是和向昭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过了小一会儿,田兰走出来,却是径直越过二人向门外走去:“桂花,你哥说了。婚姻大事中间得有个媒人才行,你等我一下,我去喊村支书过来。”

就这样,吴桂花和向昭就被晾在沈家堂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既然已经选择了沈煜城,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向昭抬起身,状似无意地东瞅瞅西看看,四处打量着。

西屋看来是沈荣光的房间,凑近了一股强烈刺鼻的尿骚味儿传出来,她向后退了一步。

反方向是东屋,东屋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沈家房子一共是五间,那个瘸子会住在哪间呢?每个正常人都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好奇的心理,向昭亦是如此。

手轻轻推开东屋的门,没有西屋那股子尿骚味儿,但却是一股药水、酒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门继续被她推开,她的身子也渐渐向里面挤去……

“砰!”

门被人从里面摔着关上,向昭不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而且那门直接撞到了她的鼻子……

鼻孔处一热,一股暖流顺势而下……

“哎哟,咋了这是?咋还流鼻血啦……”吴桂花正在低头思忖着事,就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得手脚无措起来。

向昭正胡乱地以手背擦拭着鼻间的热流,就见东屋的门又被猛地拉起,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

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的样子,中等身材,瘦瘦削削的,鼻子眼睛因生气而抽抽巴巴地挤在一起。

向昭抹着鼻子的手顿住:沈煜城吗?这也不瘸啊,这也不大龄啊,这……也不像团长啊!

不对,她活了好几十岁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嫁给他么?这不也行嘛!就是脾气大了点儿,不过她又没想着能和他过长远日子,不行就离呗!

就这一搭眼的功夫,向昭就险些想到离婚后孩子判给谁了……

“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这么没规矩!”那年轻男子一直皱着眉,虽然看见向昭后稍愣了一下。

吴桂花急忙冲上来,将向昭扯到身后,一脸的讪笑:“这又不是外人家,有什么不能看看的,你是谁啊?”

向昭迅速调整思绪,看吴桂花这反应,眼前这年轻人不可能是沈煜城。

“我是团长身边的勤务兵,我们团长不想被人打扰,你们偷偷摸摸的进屋很是让人讨厌!”

哦!看来也只能是个勤务兵了,谁家团长这么没深沉,说动手就动手的!

向昭拉开吴桂花,一边擦鼻子一边呛他:“你们团长,你们团长,你们团长那么厉害倒是站起来啊!倒是别逼着向家和你们结亲啊!”

吴桂花吓得脸色惨白,这孩子卤水是真没少喝,脑子喝坏了。

“昭儿,傻了啊!快过来!”

伸手一把将向昭拽到堂屋门口,随便薅起一块卫生纸就帮她擦鼻子下方的斑斑血迹。

那个年轻勤务兵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一个黄毛丫头教训,又是说他们的团长,更气了:“不过一个村姑,还想巴结我们团长。你也配!”

“我是不配!那就请你们团长发话解除这个劳什子的娃娃亲好了,你以为我乐意啊!”

向昭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上一世活得太窝囊了,婚姻内外皆是。

既然重新活过来,她宁可别人把她当恶人,也不想再受一点委屈了!

勤务兵脸憋得通红,哑口无言。

沈荣光两口子为了这门亲事能迅速结成,动了多少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不敢再继续和这个村姑对骂下去了,万一这门亲砸在他手里,真的对团长的病有影响怎么办?

很显然沈煜城是在东屋里的,除非他除了是个瘸子外还是个聋子,否则不可能听见向昭和勤务兵之间的对话的人。

但东屋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门口只站着梗梗着脖子运着气的勤务兵瞪着向昭,向昭瞥了一眼吃瘪的勤务兵,心情竟莫名的稍好了一些。

正在这时,田兰领着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山装时下不算太流行,特别是在农村。

而且向昭一直觉得中山装挺挑人穿的,程建军就挺有中山装衣服架子的,因为他身材虽不算高,但笔挺,又不胖,穿起来好看。

但若是如这个男人一样的中年胖子穿在身上,就有说不出的油腻感,会让人产生一种把他拽过来揍一顿的冲动。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瞬,因为田兰走的时候就说要请村支书过来,很明显这人应该就是莲花村的村支书。

田兰进来就见堂屋内气氛不对,立即转身对中山装油腻男说:“支书啊,荣光说了,两家结亲人是大事,今日两个孩子相看,得麻烦您老我们做个媒,见证一下。”

中山装油腻男撇着嘴,熟视无睹地走进来。

他直接越过众人坐到正中间的木制沙发上:“按道理来说,你家这事儿我根本就不该管!老沈太迷信,有病治病嘛,弄什么结婚冲喜那一套!”

西屋内再次传来有节奏的男子咳嗽声,田兰立刻回身从沙发旁的衣柜里取出两条烟,往他怀里塞着:“做媒可是积阳寿的,再说帮我们保媒,还能白了您不成?”

中山装接过烟,白了田兰一眼:“又搞这些!乡里乡亲住着,老沈的事,我还能真不管啦!”

一双眼睛扫视一圈儿,落在向昭脸上,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这位就是石磨村向怀远家的老大?我好像见过,不长这样啊?”

吴桂花太怕把火再烧到自己闺女身上,急忙解释:“这是我二弟家的丫头,叫向昭。是她和煜城结亲。”

被一双眼睛毫无顾忌地从头打量到脚,向昭只觉得有些恶心。

中山装舔了舔唇,而后开口:“既然人都来了,煜城是不是也该出来了,相看相看,就得相,就得看,这个过场总要走的。”

田兰连连称是,对立在东屋门口的勤务兵眨眨眼。

勤务兵扬着脖子,脚下未动,显然他一个外人都没看到向昭那个村姑,哪里能配得上他们团长!

这时,东屋里传来系腰带时金属皮带扣发出的咔哒声。

勤务兵一听,迅速转身进了东屋。

不一会儿,他以轮椅推出一个男人来。

能用轮椅推出来的,这回也不必猜了,必是沈煜城无疑了!

这男人可能在病中,胡子也没怎么剔,年龄看起来的确有些大,看这样得有……三十?

可她才十八啊,居然要嫁一个老头儿吗?

他穿着一身草绿色军装,看样子应该是陆军。虽然坐在轮椅上,却坐得仍然十分挺拔,倒很有军官应有的风度。

只是他的清俊的面容,竟让向昭生出一丝畏惧来。

他生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眼尾自然向外延伸。

眼神又很深邃,像潭死水一样没有半点波澜,但又好像能洞察人心,让她生出一种她高攀不起的疏离感来。

只是这双眼并未看向她,抬头对上中山装笑了笑:“叔,你来了”

吴桂花的眼睛停留在轮椅上两条一动不动的长腿,突然就很熟稔地笑起来:“哎哟,煜城长这么大了呀,当了这么多年的兵,我可是真认不出了。呵呵,认不出了……”

她越说越没底气,因为那男人的目光已经很冷地扫过来了,那些虚假的夸奖的话只得硬生生地往回咽着,有些难受。

中山装白了吴桂花一眼,眼神似在说:活该,让你多嘴!

中山装收敛起脸上之前的鄙夷之色,和和气气地对男人说:“煜城,你爸妈的意思应该你也清楚,特别是你爸,信这个!他……”

说着他看了一眼西屋,低低地说:“他这病说起来也是和你上了一股火,从医院出来大夫就说是靠日子了。他想冲喜,就随他吧,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一旁的田兰抹起了眼泪,又不敢抽泣,很是隐忍地捂着嘴,恐怕西屋的沈荣光听见。

男人重重抿了抿唇,再次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在向昭的脸上,一瞬不瞬地看着。

不得不说,除了年龄大,除了那双残腿,这个男人是个模样好的,而且就从沈家这五间村里数一数二的大瓦房来看,也是不缺钱的。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谁也没有避让的意思。目光交错之间,没有火花,没有暧昧,有的只是你不甘,我不愿!

“就按两家长辈定的来吧,”男人声音冷冰冰的,好像他嘴里说出的话与自己无关一样。

中山装点头:“那叔就给你们两家当个媒人,只要有叔在,保证让你爸看到你风风光光地娶亲,咋样。”

男人嘴角微扬,礼貌地向中山装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男方这边的互动,看得向昭身上像长了刺一样的难受。

她们可是女方哎,虽然心知肚明双方都知道这门亲事是为了沈家冲喜,可说得这么明显又无奈,也是分毫没把向家放在眼里。

“想风风光光办婚礼当然好啊,那什么时候过彩礼啊?”

向昭和弟弟已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大伯一家又是急着把她踹出去,怎么可能有人帮她讨彩礼呢。

钱这个东西吧,少了不行,多了又不咬手,揣在自己口袋里将来离婚后也是个保障不是么。

吴桂花顿了一下,附和着点点头:“是啊,男婚女嫁的事嘛,嫂子你说呢?”

田兰就是个家庭妇女,又是个没主意的。

竖起耳朵听着西屋那边的动静儿,可那屋却没再传出咳嗽声。于是她把目光就投向沈煜城。

沈煜城垂着眼想了想,抬眼看向母亲田兰,仍旧惜字如金:“行。”

推着轮椅的勤务兵不高兴了:“团长!您刚才没听见那女人说的话嘛,有多难听!这样的女人能和你过日子吗?司军医临走时还说,过些天她就回来看你的,你怎么就……”

“闭嘴。”沈煜城表情淡淡的,目光再次对上向昭:“说吧,要多少?”

“我,我还有弟弟要养,就,就比村里结亲时的彩礼再多上一成吧。”

向昭一直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可这一家子人她着实是喜欢不起来,要是能因为彩礼退了亲,她还捡到宝了呢。

中山装的脸立即挂了下来:

“向昭……是吧,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狮子大开口。人家煜城若不是因为伤了腿,还能回村结婚?

那我问你,要那么多彩礼,向家能出多少嫁妆?”

“嫁妆嘛,我没爹没妈,是大伯和大伯母张罗的这门亲事,你们之间商量吧。”

吴桂花心忽悠一下子颤了颤,这向昭是来报仇的吧,居然把包袱甩给她了?

两口子商量以向昭替向春荣嫁过来的时候,可一点儿也没想过掏嫁妆的事儿啊。

这都八十年代了,处处拉着“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样”的条幅,嫁女儿的嫁妆也是十分丰厚的,不比男方彩礼少。

这钱她可不想出,这么多年虽然两口子也攒了点钱,但眼下攒的可都是向春荣和向红霞的嫁妆钱,可丁可卯的,哪有闲钱给向昭陪嫁呢。

中山装却不依不饶地盯着吴桂花:“老向家的?”

“……她爹妈都不在了,轮不到我们做大伯的出嫁妆钱吧,况且我家还有两个女娃呢,也快出阁了,都是要用钱的。”

“呵,”向昭忽地笑了,“大伯母,大伯和老沈家订娃娃亲的时候不能是定他侄女的吧?”

“……呃……”

吴桂花无语,向昭真是变了。

那个成天只顾着跟在程建军身后的傻丫头不见了,却换上这副牙尖嘴俐,满脑门子算计的模样。

此时,作为媒人的中山装再看向向昭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光,就着她的话头,摇头叹息道:“刚刚过来我还以为是你家大闺女向春荣呢,你们两口子,哎……”

“我,我不是做不了主嘛,回去我和我家老向商量商量再定不就得了。”

吴桂花也有些恼了,明里暗里的让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啊。

“老向家的,我是莲花村的村支书,又是你们两家的媒人,该说一定要说的。

老沈家肯定是要急着结婚的,你家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你既然做不了主,那我就让人把向怀远喊过来,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事儿敲下来。商定好了,五天以后的六月初六,婚事就办了!”

不愧是当支书的人,三句五句就把事儿定下来。而且让他这么一安排,很美满的一桩婚事,差的只有向家的嫁妆没落实。

吴桂花心里塞了鸡毛一样,笑得比哭还难看:“嫁妆不是么,我们正常出,但我家情况你们也能知道,好几个孩子要养的……”

“大伯母也别为难,把堂妹的那份嫁妆钱先拿出来用就好了,堂妹才十六岁,正在上学,嫁妆钱肯定暂时用不到。她若急着嫁人,让她嫁过来也行。我不急的。”

向昭突然阴恻恻地出声,气得吴桂花晕头转向,牙都要咬碎了。

堂妹向红霞,呵呵,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程建军混到一起的呢,她不清楚。

但这个仇她记下了,没有程建军和向红霞的背刺,她怎么可能抑郁成疾。

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既然都重活一回了,狠一点,辣一点,有什么毛病么?

只是她这话一说出来,连轮椅上的沈煜城身子都晃了晃,不禁又细细打量一番站在门边明艳动人的小姑娘,明明一副傻白甜的长相,说话行事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只不过女人太看重钱财,可真是个大忌。

而这个女人很明显地就是在利用这门婚事绞尽心思地在搜刮钱财,无论是沈家还是向家,她好像都动了心思。

“这妮子说得对,或者你们两口子之前定的是谁嫁过来,就把那份嫁妆拿出来好了!”

中山装村支书满脸正气的样子,实则在很用心地偏袒着向昭,说完他还对着向昭眨了眨眼。

对上油腻腻的眼神,向昭只觉眼前一黑:妈耶!这是让她遇到了什么鬼,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居然在对她放电!

她垂下头,躲开那道近似猥琐的目光,心里突然生出一丝苦涩来:看起来嫁进沈家,也是前途未卜啊!

大伯母吴桂花气得头眼昏花,向着中山装支书摆了摆手:“那就把我家红霞那份嫁妆先拿出来好了,不过五天时间太短了,嫁妆用的柜子和三转一响我们可没时间准备。”

“没关系,折成钱给我就好了。”

向昭嘴边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笑得人害无畜。

吴桂花笑不出来了:“哪有姑娘家家的当着众人的面自己要嫁妆的?”

“可是我若是不自己要,大伯和大伯母能给我么?”

不能!

都不用吴桂花自己回答,屋内的所有人光看吴桂花那拉屎又拉不出的难受表情就看得出答案了。

向昭又缓缓看向田兰:“婶子,彩礼也一样,也折成钱给我就行了。”

田兰想拒绝,却被沈煜城抢先回了话:“行。”

回到家的向怀远理所当然地与擅作主张的吴桂花大吵一架,两人从屋里打到屋外。

吴桂花发疯似地大骂:“要么你就不同意,让田兰那个疯婆子再睡在咱家炕上,你那点子心思我还不知道?满脑子心思搞破鞋!”

向怀远死死捂住吴桂花的嘴:“真是疯了!行行行,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吧。”

结婚前一天,向怀远给向昭包了一千块钱,莲花村的王支书帮沈煜城带过来三千块钱。

三千啊,这个时候那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对土里刨食的庄稼人来说可绝对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直到这时,向昭才知道中山装油腻男姓王。

王支书仍然是一身中山装,头发还特意梳成了一个大背头,十分的油腻。

不管怎么说,向家姑娘在村里都是出名的漂亮,向春荣和向红霞模样虽然不及向昭,但也是眼睛长在头顶,倨傲得很。

王支书就在向家几位美人中间赚足了面子,三千块钱推到向昭近前,他眼里闪着光:“妮子,别忘啦,甭管是彩礼还是嫁妆,可都是叔帮了你啊。”

向昭活过一世的人,把那色迷迷的眼神看了个透彻,只觉一阵恶心。

向红霞一听就炸了毛:“啥?她得的一千块的嫁妆可是我那份,凭啥你帮她把我的嫁妆骗走了?”

王支书笑着佯怒:“胡闹,怎么和叔说话呢?你才多大,急着嫁什么人?等你嫁人那天,叔给你包个大的红包,行不?”

边说边瞄向向红霞已经发育起来的胸脯,一脸的猥琐。

一切都收在向昭的眼里,脑海中浮现出上一辈子向红霞轻蔑地抚着病中向昭的脸:“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又有什么用?这一切不都还是我的!”

想起这些,向昭眯了眯眼,寒意直达眼底,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冰冷。

翌日一大早,接亲队伍就来了。

八三年,婚丧嫁娶皆是一切从简的时候,沈家迎亲队伍也就是几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女青年,外加一辆铺着红被的驴板车。

沈熠城腿脚不方便,由那个一脸阴郁的勤务兵带人来接的亲。

这个向家院子,除了弟弟向阳已经没有一点儿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她抱着向阳亲了又亲,哭了又哭,这是她两辈子都用心爱着的弟弟,在这一世却因为她选择了一条不同的路,而与她要分开了。

她扬了扬向怀远写的保证书:“大伯,向阳是咱们老向家的男娃子,他的好坏可影响着咱们老向家的前途!”

这话向昭其实说完了也觉得自己多余,这是一个宣传计划生育的年代,哪个胡同口都会刷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口号。

向怀远只生了两个女儿,虽然嘴里也喊着口号,骨子里却是个重男轻女的。

向老二这一死,除了留下一个累赘向昭,却也留下了一个带把儿的继承人,向阳。

他在吃喝上绝不会亏待向阳的,而向昭让他写保证书的目的无非是想让他好好管教向阳,别走上一世的老路。

走出向家大门,向昭长吁一口气,六月初六,果真是个好天气,碧空无云,阳光明媚。

但愿她的新生活也能如今日的天气一般晴空万里。

又是走到两村交界处,程建军又出现了。

他那张曾经向昭最喜欢的国字脸的下巴上,已冒出密密实实的胡碴儿,双眼凹陷无神。一看就是熬了好几天没睡觉。

“向昭!”他几乎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要去嫁一个瘸子!你说过要跟我去过好日子的,你全都忘了吗?”

赶车的大叔拉住车,满脸狐疑地看向程建军,又回头看了一眼向昭。

程建军是十里八村出名的才子,虽然两年不中,却一直在赶考的路上。风流倜傥的程建军,谁会不认识呢?

关于向怀远侄女和大才子程建军处对象的事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赶车大叔有些犹豫了,要不要让这对昔日鸳鸯告个别呢。

程建军的大呼小号没引来向昭的共情,倒是把在前面骑车的几个青年招了过来。

沈熠城的勤务兵第一个冲上来,停下戴着大红花的二八大杠,跑过去直接把程建军掀了个大跟头。

“妈的,哪冒出来个山猫野兽,居然想挖我们团长的墙角!”

坐在地上的程建军,痛得龇牙咧嘴地大叫:“你干什么?现在都八十年代了,你们这不是强盗么,还哪有强买强卖的婚姻!妇联的同志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们,你们就等着被处分吧!”

向昭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程建军真的对自己情深根重到这种地步?

呵呵,迟来的深情比狗贱,现在看起来他那副为情所伤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小丑一样难看。

但真如他所说,后面紧随着飞奔过来几辆自行车,带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脸严肃。

她停好车子,阴沉着脸迈着大步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喝道:“住手!光天化日的,难道你们是强盗吗?”

程建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同志,我对象是被家人强迫去嫁人的,就是她,快把她带走吧。”

勤务兵双手环胸:“喂,小白脸儿!她可是我们团长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强迫的了?”

程建军大有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通的无力感,也不和勤务兵说话,只对妇联的妇女说:“她真的是我对象,我们俩约好的我考上大学就带她离开村子去城里生活的。”

妇联同志眼睛看向在驴板车上坐得端正的新娘子,问:“同志,你不要怕。妇联就是为咱们妇女儿童伸张正义的地方,甭管什么团长还是司令的,只要触碰到女同志的利益,咱们打击起来绝不手软!说,你是不是被强迫的?”

“不是,我自愿意嫁给沈熠城!”

“向昭!你是不是被人胁迫了,要是的话你就眨眨眼!”程建军长得十分周正的国字脸都要扭曲了,他几乎都要嘶吼起来了。

妇联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激动,现在可不是解放前,咱们都是有八十年代的新思想的人,我们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新娘子带走,况且新娘说她还是自愿的。”

又看程建军异常激动,又说:“如果我们听了你的直接把人带走,那不成了以恶制恶了嘛,矛盾会越来越深的。同志,你先平静一下。”

“她绝对不可能是自愿的,她只能是我的,我们说好了,一起过好日子的!”

程建军不明白,他们只一天未见,原来像只哈巴狗一样成天跟在他后面的向昭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向昭喜欢他,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不但节衣缩食给他送吃送喝的,高考两年连续落榜,但她还是那副近乎崇拜的仰视眼神看他。

而他嘛,当然也喜欢向昭,美得像朵花似的小姑娘成天跟在自己后面,光是被别的男生羡慕的那种虚荣心就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是要考大学走仕途的,而且他也的确有这个能力,所有老师都看好他,今年一定可以考得上,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往后想想,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向昭这个只有外表而无学历的村姑吗?

向昭曾经傻傻地问过他这个问题,虽然很肯定地点了头,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响着:不会。

可落差就在这一日产生了,向昭竟然被嫁给从部队回家养伤的瘸子团长,成天跟在他后面的漂亮哈巴狗竟然要抛弃了他。

不行,他绝不允许!

向昭穿着一条红底小白花的连衣裙,粗黑的秀发梳成两个麻花辫,发尾以红色头花束起,俏皮地搭在肩头。

如精雕细琢后的五官本就精致可人,今日更施了一层粉黛,又擦了些口红,坐在车上的小姑娘更显得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可她看向程建军的眼神里却没有崇拜,没有爱意,只有冰冷冷的嘲讽。

勤务兵挥了挥手:“各位,结婚拜天地是有时辰的……”他又鄙视地看了看一脸颓然的程建军:“你要有能力直接把人抢走,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妇联同志也有些退缩:“程同学,虽然你举报说这门婚事是被逼迫的,可新娘却亲口说是自愿的,这样让我们也为难啊。”

“能让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程建军这话是问妇联同志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向昭,就算死,他也想要弄个明白。

妇联同志看了看表,按当地风俗,结婚拜堂的时辰一般都是临近中午十点钟以后。两村离得实在近,再有几分钟也就到了,时间倒是充足。

她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向昭,向昭倒是很有礼貌地点点头,毕竟为难一个外人不是她的风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程建军站在车前低低地问。

“替我大堂姐嫁个人而已。”向昭语气淡漠地把责任推给大伯一家。

“你不是不愿意吗?你不是说宁死也不会同意的吗?”

傻傻的向昭在之前就和程建军表明过心意,就算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瘸子的。

“呵,但我没死成呀!正因为我没死成,在鬼门前前走一遭,这才想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向昭仍然冷冷地笑着,她的眼神里饱含着上一世那种遭至亲背刺的恨意和怒火,哪有现下十八岁少女的清澈。

这眼神吓得程建军身子一震,惊讶地问:“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了很多,至少想明白了眼下不能误了我成婚拜堂的时辰。”

向昭看着眼前一直被自己深爱着的男人,竟觉得一阵恶心,向着赶车大叔挥了挥手示意继续前行。

程建军呆立在原地,向昭的眼神他没看懂,那眼神不属于跟在他身后的那条漂亮哈巴狗,而是让他陌生又害怕的另一个人!

勤务兵继续推着车子与向昭所乘的驴车并行,在即将快要到沈家那座已经张灯结彩的五间大瓦房时,他抿了抿唇说:“我们团长心里也有喜欢的人,但不可能是你。是部队里的军医,他们才应该是一对儿!”

向昭很惊讶,惊讶的不是她的丈夫心里有别人,而是惊讶于这个勤务兵的直白。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很漂亮,那个男的也很喜欢你。结婚不就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你这又是何苦呢?”

勤务兵年龄不大,说的话却很老成,而且明明昨日两人还剑拔弩张,今天他却能心平气和地劝她。

对于即将面临的未知,向昭心里略有酸楚。不过那个沈煜城不喜欢她不正合了她的意么,离婚呗,手里赚着好几千块钱,至少有了活下去的资本。

十点左右的阳光很刺眼,向昭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看向沈家方向:“谢谢你……”

这句谢谢从何而来?勤务兵愣了愣,但也只能愣一下,旋即便跟着队伍进了沈家大院。

老沈家喜事办得很排场,甭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怎么着也是沈荣光当兵多年的儿子沈煜城大婚,自然不能落了面子。

院子里摆了十几张桌的酒席,处处张灯结彩,气氛十分喜庆。

新房在东屋最里侧的一间,里面更是红彤彤一片,向昭坐在铺着红被的炕上被一屋子的女人围观着。

“……应该是随了她妈吧,她妈在的时候也是个大美人儿。”

“比她妈可好看多了,你看,那脸蛋儿,那腰段儿,像不像画儿里出来的似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不是听说她和程家那个大才子处对象么,咋突然嫁到老沈家啦?”

“小点声儿,沈煜城腿脚不好,但人家是团长啊。彩礼一下子就过了三千块,这屋里又添置的三转一响一样不落,换我,我也嫁沈家呀。”

“你?你想得美,甭说是瘸子,就是傻子也知道找漂亮媳妇儿啊!”

“哈哈哈……”

向昭低垂着头坐着,如一件新添置的高档家具一样被这些女人无所顾忌地品评着,想着如今这条不一样的路,也不知是对是错,竟生出一股怅然来。

拜堂仪式很简单,因为沈煜城的腿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沈煜城坐在轮椅上由勤务兵推着走到院子里拜堂的。

他仍然是一身军装,不过头发理过了,胡子刮过了,人也显得年轻精神许多。

而且他长得属实不赖,那张脸轮廓精致到锋利,细长而乌沉沉的眼睛里晕着清冷的光,上翘的眼尾细长而精巧,更像是工笔画精心勾画出来的一样。

向昭不禁有些惋惜,顺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继续看下去,就是垂在轮椅上的两条长腿,他若站起身应该快有一米九了吧。

可惜了,若没受伤,估计也轮不到她这个小村姑来消受美色吧。

正准备再细细打量时,仍然一身中山装的王支书大喊吉时已到,还没晃过神来,她便被坐在轮椅上的沈煜城抓住了手。

拜过父母,拜过天地,向昭又屈着腿和沈煜城面对面拜了拜,就算是礼成,他们成了正式夫妻。

再次被送进新房,宾客们都去院子里吃酒席去了,房间里清净不少。

向昭起身四处打量着,在书桌上摆着她和沈煜城的结婚证,大红的结婚证上好似墨迹未干,一看就是托人加急办的。

有名有姓,只是没有照片,八十年代已经流行照结婚照了,是夫妻头挨着头的照片放在结婚证上那种。

他们这门像闹着玩似的婚姻太仓促了,仓促到彩礼和嫁妆都是结婚前一天才准备好的,哪里有时间去照结婚照呢,而且沈煜城那腿恐怕也只能一直躺在床上了吧……

“照片可以随时补照的。”

随着一声清冷的男声,轮椅沉重地碾压地面的声音随之入耳,沈煜城自己扶着轮椅的轮子进来了。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四处看看而已。”

向昭急忙收回放在结婚证上的手指,像孩子偷吃别人东西又怕被发现似的。

沈煜城没再说话,静静地靠在轮椅靠背上闭目养神。

“我要不要出去帮帮忙?”

虽然活过两世,和一个陌生男人独处向昭还是甚觉尴尬的。而且新房内外两个世界,新房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不用。”他的话仍然很少,好像他嘴里的每个字都很值钱。

想到勤务兵说的那几句话,向昭撇了撇嘴。无非是没娶到心仪之人罢了,所以这才是他全程黑脸的原因吧。

“你的勤务兵年龄不大吧,叫什么名字?”

若是沈煜城一直由勤务兵照顾,她可就省心了。

沈煜城睁开眼,冷眼瞥了她一眼:“姓郑,还没有你大,怎么?感兴趣?”

“不是不是”向昭急忙摆手否认,“他不是一直照顾你么,就算是想说感谢的话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

看来他心里还真是有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啊,新婚第一天竟然问她是不是对那个小郑感兴趣的话来,他是不是想撮合她和小郑啊。

明白!小郑说得对,两个互不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走到一起去呢,大不了过几天就领离婚证好了。

“不用感谢,那是他的工作。既然我们结婚了,以后就不必再麻烦他了。”沈煜城声音淡淡的,说得云淡风轻。

“我啊?”向昭面露为难之色,“不都说你得部队里的人照顾吗,我插手的话,不好吧?”

沈煜城面色阴冷,扭过脸看向窗外:“那还要结婚干什么?”

“哦……”

不愧是团长级别的大官,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有压迫性,而且有点儿臭,结婚第一天好吗?

碰了一鼻子灰的向昭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靠着炕边的软被子干脆也闭起了眼。

没一会儿,沈熠城的一个远房小表弟被几个媳妇带进来了。

“来,新人让一让啦,滚床童子来滚床啦!”一个年轻媳妇高声吆喝着。

上一世结婚时,程建军已经在县委机关做了文书工作,程家似乎已经对她这个花瓶一样的媳妇不太满意了,结婚仪式更是简之又简,滚床是什么,她一个过来人居然还不太清楚。

屋内空间不算太大,向昭只得把炕让出来,站到沈煜城旁边。

一个五六岁光景的小男孩儿被领了进来,他很不认生,脱了鞋就上了炕。

年轻媳妇笑着问:“来福,快给表舅和表舅妈说句吉祥话。”

“滚床滚床,两头鸳鸯,先生儿子,后生姑娘……”

他奋力地从炕头滚到炕尾,嘴里有板有眼地念叨着,那样子像极了向阳,向昭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了滚床童子在,气氛想不好都难,沈煜城看了一眼向昭,也弯了弯唇。

小男孩儿滚了一圈,被众人一笑,竟忘了后面的词儿,愣愣地看着站在炕边的年轻媳妇。

“上……下……”年轻媳妇指了指上,又指了指下,极尽手段地提醒着。

“上滚床,下滚床,一年一个状元郎……”

“哈哈哈哈……”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进来一群人,都哄笑起来。

小男孩儿完成使命后,噔噔噔跑到向昭跟前,小胖手儿一伸:“舅妈,给滚床童子的红包呢?”

……

啥?还要红包?

笑容僵在脸上,向昭一时没缓过神来,她里衣最内侧装的是四千块钱,她也不好当着人面掏出来数几张给他吧。

一个封好的红包,越过她递到小胖手里:“来,红包在表舅这里,拿好。”

沈煜城尽量压着唇角看向小男孩儿,尽管小男孩儿不太敢看沈煜城的脸,但还是受不住诱惑从他手上抽走红包。

又是一阵哄笑,年轻媳妇牵着小男孩儿的手说:“来福,快谢谢表舅和表舅妈。”

小男孩儿弯着大眼:“谢谢表舅妈——”

“还有表舅呢,红包可是表舅给的哦。”

“表舅妈好看,妈妈,来福也想娶媳妇儿,我也要娶表舅妈——”

向昭被突如其来的调戏闹了个大红脸,重活一世也不是她矫情,而是环境太陌生,表白来得也太突然。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既调皮又听话,在有经验的大人引导下烘托出一个很热闹的氛围。

就这样沈家大院在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中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客人,新房内最后只剩下沈煜城和向昭两个人。

田兰的声音传了过来:“向昭啊,洗漱室就在隔间,锅里有热水……”

而后就是沈荣光的骂声:“这还用你操心,闭灯!睡觉!”

……

小小的新房里,在一片红色的掩饰下,分不清两个人的脸到底是什么颜色。

“小……小郑呢,要不要喊他来帮你擦洗一下?”

向昭对上这个气势凌人的陌生人,不由得有些结巴。

从上往下看,沈煜城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也颤了颤:“他住另一处院子里,这里住不下这么多人的。”

意思是只能是由她来帮他擦洗喽?

尽管知道替向春荣嫁给沈煜城那时起,她就知道此后她将面临着什么,每日都要照顾这个下半身不能动的男人……

等等,下半身不能动,那是不是意味着他那方面不行?

一阵窃喜后,向昭轻松了许多:“那我先去洗洗,然后推你过去吧。”

沈煜城点头应了。

没有什么负担的向昭来到隔间,这应该是专门为了沈煜城而后隔出来的洗漱间,红盆,红牙缸,洗漱用品皆是双份,且盖着大红的喜帕子。

而且在红色的搪瓷盆子里,各有一套大红的新睡衣,不用想,带蕾丝的那套是她的。

正值酷暑,脚未沾地地忙了一天出了一身的汗,进了大浴桶里只觉每个汗毛孔都打开了,舒服得昏昏欲睡。

程建军应该算是脱离了她的生活了吧。因为重生,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哎,真想一直泡在浴桶里摆烂啊,就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照顾这样一个不缺钱的团长病人,想来她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吧。

可是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她可不能做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离婚是一定的,都说职位越高的人越好说话,想来就算离婚,沈煜城也不会把彩礼钱要回去了吧。

彩礼钱……一共四千块钱一直放在内裤的口袋里,那是昨晚半宿没睡,自己偷偷缝上去的,可不能丢了!

猛然睁开眼,寻找她换下来的内衣裤……

却在四目相对之间,向昭跌坐回浴桶里……

“……你,你怎么进来了?”向昭双手捂着胸。

“我哪里晓得你居然睡着了。”沈煜城别开脸,因羞愤产生的红晕一直未消去。

是啊,这也太尴尬了,洗个澡居然睡在浴桶里。

“那个……你出去一下,我穿好衣裳再帮你擦洗。”

见沈煜城出去,她先是摸了摸内裤里侧缝的口袋里的钱,没少。她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红色搪瓷脸盆里是给她准备的睡衣,她也不矫情,麻利地换好。

又收拾了一番,帮沈煜城放好一桶热水,这才走出洗漱室。

“我推你进去。”向昭经过刚刚浴桶里的暗自斗争,对照顾他这个病人也变得坦然起来。

说着她就推着沈煜城进了洗漱间,正撸了袖子准备帮他脱衣裳,沈煜城说:“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向昭听他这么一说,手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行,那你要是有啥不方便的就叫我。”说完便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还行,为了心中的白月光能做到守身如玉的不多哦。

沈煜城看着关上的门,松了口气,脸上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费力地脱着衣服,每脱一件就出一层的汗。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沈煜城的声音:“好了。”

向昭推门进去,看到沈煜城湿漉漉的寸头根根立着,十分的飒爽。此时也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男士睡衣。

毛巾在高处,她取下轻轻地给他擦拭头发,手指偶尔碰到他的耳朵,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被热气氤氲过狭小的洗漱间温度升上来许多,向昭身上因出了汗再次粘腻起来。

沈煜城好像也不太舒服,他喉咙上下滚动,轻声道:“谢谢。”

“你从轮椅挪到凳子上,全凭的臂力么?”

向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一个长期坐轮椅的人,想独立挪动位置,太难了。

“嗯。腿坏了,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沈煜城任由向昭将他推回屋。

“我可以扶着你到炕上么?”

向昭不知道他的腿具体伤到什么程度,试探性地问他。

随着沈煜城轻嗯了一声,向昭就半蹲下身,把半湿不干的脑袋伸到了的腋下,一只手搂过他精壮的腰身。

“扶住我……”

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薄薄的肩膀上,她的睡衣宽松,又用了些力。

于是就露出一片雪白来,在被染红的灯光下,粉嫩嫩一片,分外惹眼。

坐到炕边,她呼呼地喘着气:“其实我感觉你的腿也在用力,也不能说站不起来的话。”

她说这话一部分是安慰,一部分倒也是出于职业素养。

她前一世没什么学历,又因宫寒而一直未孕,就半工半读性质地在一家闻名的中医诊所里上班,一边为自己调理身子,一边跟着老中医学习。

沈煜城苦笑一声:“部队为我请过国外专家,给的建议是手术。但手术的利弊说得很清楚,有可能直接瘫掉。”

“我,可以看看你的腿么?”向昭凭着自己前世积累的经验,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问出了声。

沈煜城平躺在炕上,向昭就跪在旁边撸起他的裤管又捏又揉地查看起他的伤腿来。

“屈……伸……好……另一条腿……”

小丫头认认真真地检查着他的伤腿,反反复复间竟有汗珠落在他的皮肤上。他微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红晕立刻晕了满脸。

向昭却毫无杂念,皱起眉头看向他:“你这腿是冻的吧,怎么会冻得这么厉害?”

“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在零下十几度的水里泡了一整夜,被战友送去医院的时候,第一时间是让我截肢的。”

现在恢复成这个样子,沈煜城已经很满意了。想起那次任务能挽回十几个战友的性命,就算真的失去双腿,他也不会后悔的。

向昭一边听着,一边以柔软的手指继续在他的腿间流连着,敲敲这里,捏捏那里,酥酥麻麻的,令沈煜城很不舒服。

他只是关节不好用,不能用力,又不是失去知觉。他二十六岁,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就这样被个女人来来回回地抚摸着,哪能受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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