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进忠是小说《如懿传之忠是嬿归来》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吟风霁月写的一款女频衍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如懿传之忠是嬿归来》的章节内容
启祥宫
这夜的雨,倾盆如瀑,疯狂地砸向地面。千万条雨丝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巨大的水幕,模糊了廊下那躲雨人的视线。
雨滴似豆大的珍珠,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户上、屋顶上、石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回廊下的少女模样姣好,面容虽显憔悴却也不曾掩盖她清丽的容颜。
许是被什么人折磨的久了,心生了怨怼,她死死的盯着眼前寝宫方向,嘴里低声咒骂道:
“疼死她!疼死她!”
宫殿之中,启祥宫主位娘娘金玉妍躺在华丽的床榻上,面色惨白,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
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sy声在宫殿中回荡。
魏嬿婉觉得,似乎是那位娘娘每sy一声,自己身上的痛就会减轻一分。
倒不是她有多恶毒。从前她被这殿内的人想着法儿的折磨,当了五年的人型烛台,其他搓磨就更不用说了,就是现在,她的脸上也还留着前日里宫里其他宫女对她“调教”的痕迹。
产婆和宫女们忙碌地穿梭在房间里,热水一盆盆端进端出。
由殿内传来的sy声不曾断绝,让人闻之便能感受到此时生产之人正经历着何等的痛苦。
可这声音落入魏嬿婉的耳中,简直如同仙乐一般,让她暂时忘掉了往日所受的折磨。
她不信神佛,不信诅咒,却也不自觉的一声一声发出咒骂。
如果神佛有用,能感知她的痛苦,定能惩罚这恶毒的女人,让她活活疼死!
从前的屈辱历历在目,她是没有能力,若有朝一日身份地位可以对调,她一定要让里头那位也尝尝她今日所受之苦。
“疼死她!疼死她!”
霎时,一道惊雷乍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那强烈的光芒瞬时间照亮了宫殿,随后又复暗下去。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人心惊胆战。
在这惊雷之下,廊下前一秒还在低声咒骂的魏嬿婉却停了声响。
她脑海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无数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魏嬿婉没了动作,任凭雨水从她脸庞划过。
她怔了怔,此时的她神志还不是十分清明,四肢百骸仿佛也失去了感知能力。
殿内的声音愈来愈大,主殿前的苇帘被门外的两个宫女应声打开,随即,启祥宫掌事姑姑贞淑从内殿走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娘娘就要生了,还不去请皇上!”
这一声带着怒气的叫嚷生生让魏嬿婉回了心魂。
她,回来了。
带着前世的所有记忆。
这场雨来的十分汹涌,那雨珠好似无数支利箭,从暗沉的天空之中迅猛射下,带着令人胆寒的力量。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宫殿的瓦檐上,石板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又迅速汇聚成水流四处蔓延。
前世的这场雨,似乎没有这么大。
不知是不是逆世而来的原因,这场雨比上一世来的更加磅礴。
魏嬿婉望着这仿佛没有尽头的雨幕,心里却明朗了起来。
进忠,进忠他就在前边等着她!
再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她就能见到进忠了,见到那个,上一世一心对自己忠心无二,为她筹谋了大半辈子的进忠了!
“站住,你是干嘛的!?”
一声厉喝自门外响起,进忠下意识地来到门前,看着那抹未经雕琢的倩影,眼前一亮,便是再难移开视线,心随着眼睛一同打量着眼前的人。
漂亮的脸蛋上红痕未退,露出几分狼狈模样,却也叫人心生怜悯。她目光灼灼,脸上的不堪却丝毫掩盖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和灵气。
她的眼眸明亮如星,随着主人眨眼之时一闪一闪,仿佛真有万千星辉落入她的眼眸。
此时的进忠只觉得仿若有一团火焰燃在他的心里。
而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瑟瑟发抖浑身湿透的小宫女,正是这纵火之人。
其实魏嬿婉很想越过李玉直接找上进忠。
但她心里明白,当初进忠看上她,正是因为她涉世未深又有几分姿色,才让他觉得自己能轻易被他拿捏。
可如今的魏嬿婉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女了。经历一世的起伏,她自负自己的心智手腕早已超过如今眼前的进忠。
就算是上辈子的那个陪自己走到高位的进忠,最后不也还是“死”在自己手中了么?
她怎么会杀了进忠?
那时,人人都说,皇贵妃娘娘为保皇帝清誉,亲手了结了养心殿太监首领,没有丝毫犹豫,为皇帝解了一桩心事。
可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春蝉…王蟾…她怎么会蠢到自断臂膀!这些事情,她根本…
“你是哪个宫的?”进忠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轻易就打断了嬿婉的思绪。
“我…奴婢是启祥宫宫女樱儿。”
进忠就盯着眼前的女人,朱唇轻启,声音婉转,这般鲜活,这般柔美…只不过…樱儿这名字不够好。
樱儿,樱…若是传到万岁爷耳中,怕不是要治她一个冲撞贵人名讳之罪。
哦,也不是。翊坤宫那位,早就放弃了自己的本名,又何来冲撞名讳一说呢?
“李公公,嘉妃娘娘生产不顺,可否请皇上去看看?”
李玉与那翊坤宫娴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惢心是同乡,早前因着娴贵妃亲自帮他上药之恩一直明里暗里的帮娴贵妃探查皇帝的圣意,两人又合力做局拉下了从前的养心殿太监总管王钦,而后一路高升。
启祥宫与翊坤宫不睦,作为如懿在圣上跟前的耳目,他自然不会让嘉妃的事扰了圣上。
“皇上正在议事,不许任何人打扰,”李玉微微踱步,表现出几分局促的样子,“都淋湿了吧,进忠,你送樱儿回启祥宫。”话虽然不能带进去,但样子还是得做足。
听到师傅点了自己的名字,进忠才不舍的从嬿婉身上收了眼神。
眼前的樱儿身体在雨中微颤着,像一只任人欺凌却喊不出一星半点儿的小兔子,让人不由得生出怀心思,想欺负了她去。
进忠撑起油布伞,借着给魏嬿婉挡雨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即便现下的嬿婉心中没有丝毫担心回到启祥宫后会因没有请来圣上而被金玉妍惩罚,但也还是因为潮冷的天气激得瑟瑟发抖。
进忠撑伞的那只手有意无意的碰触着魏嬿婉的背。他侧过身,几近把人圈进胸膛。
“在启祥宫被人欺负了吧。”
“没…没有。”按着前世的说辞,魏嬿婉磕磕绊绊的回答着,仿佛这答案实在难以启齿。
“没有?”好看的狐狸眼从没离开过眼前这个漂亮的脸蛋,带着几分想要拆穿眼前人的谎言的坏心思,“那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差事,会轮得到你?”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没在了启祥宫。”若是让自己得了去,那他定会好好疼她,爱她。
爱?进忠心里一惊。
什么是爱?他一个挨了一刀的东西还妄称会爱他?
他还会爱么?他还能爱么?
可没走两步,进忠就完成了自洽。
不就是爱么,那有什么的。
左不过是她喜欢什么,自己有,自是紧着她,自己没有便争了求了给她。
而那些个欺负了她的凌辱了她的人,他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比如启祥宫。
嬿婉自是知道怎样的姿态最能拿捏住眼前的这位公公。从前“狼狈为奸”多时,她深知,现下不是向进忠透底的时候,断不能叫进忠发觉自己着实是个精明的,否则他便不肯轻易与她再次结盟了。
“进忠公公,”嬿婉收了收心思,嚅嚅的说道,“我只是一个最卑贱的宫女,但是很久没有人跟我说这么暖心的话了。”
“小心水。”进忠虚握住嬿婉纤细的胳膊,将她轻轻往外推出,避开脚下的水坑,紧接着,又将她拉回到自己身侧。
“卑贱不卑贱,得看是谁。”进忠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牢牢地定格在嬿婉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小宫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刻在眼中。
“自从王钦作孽,宫里就止了宫女和太监的婚配,可暗地里,哪个宫女和太监不相互找个慰藉,”进忠的眼神太过炙热,嬿婉甚至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灼伤了。
她忍着不侧过头迎向进忠的目光。那么多年了,她太知道此时此刻,进忠正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脑子里回闪着从前进忠伺候的神情,那眼神着实说不上清白。一时晃神,却被进忠的动作拉回了现世。
进忠看她不甚反应,伸手拉住了嬿婉的胳膊,止住了她前行的脚步,那触碰太过美好,让他不舍得放开手。
嬿婉挣脱开他的钳制,犹疑着向雨中走去。她知道进忠是想说什么。可她,却有点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了。
她,有点不想进忠提起那个互为向上爬的梯子的提议了。
“我师父李玉一路靠的是娴贵妃爬到现在的位置,”她的拒绝,进忠心里已是了然。
也罢,自个儿都不是个全乎的,哪能有女子甘愿与自己厮守相伴的,倒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嘛,
与其从此再没联系,倒不如亲手扶了她,让她时时依赖着他,事事仰仗着他。
想必,即便是走向那更高的位置,这只兔子终究也是逃不开自己的掌控。
进忠侧过脸,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人的表情,“你这张脸,敢不敢赌一赌?”
他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有那么一瞬,进忠也不甚明白,他到底是希望这小宫女选择什么。
“我若帮你把事办成了,你在皇上跟前儿做我向上爬的梯子。若是不成,你跟了我,谅来以后也无人敢再欺负了你去。如何?”
那声音甚是好听,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嬿婉甚至想应下他的建议,这一世就这么跟了进忠,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算计争宠,曲意逢迎,就这么做一世普普通通的魏嬿婉,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累了,前世该享受的该得到的,自己已经拥有过了,唯独真情未曾留下过一星半点。
进忠有情,她“亲手”杀了他;澜翠忠心,她灭了她的口;还有春蝉…王蟾…
合该的,上辈子落得个那样的结局,合该是这样的。
如果舍了那半世荣华…
是个太监又怎么样?不能人道又怎么样?前世她倒是成了那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天子的女人,还不是落得个九年牵机的下场。
那一日复一日的蕈菇汤,倒也给了她几分慰藉,让她在幻境中看见了心底深处最想看见的人…
“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跟了你吧。”
嬿婉一愣,跪下的身体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这一次,明明打算着就这么跟了进忠的,管他的什么修正错处,有错也是那冥殿之主的错。既然有机会重新再来,她可不管什么其他。
可终是这样,耳边听到的却是自己的声音在说,
“进忠公公,求您疼我,让我赌一回吧!”
大雨滂沱之下,进忠将手中的伞微微偏了过去,这一偏,就是一辈子。
启祥宫。
嬿婉一如往常的在启祥宫做着低等宫女的工作,她端着用来给刚生产完的金玉妍洗身用的姜水朝着内殿走去,形似恭敬地在内殿站定。
“这就是皇上和太后赏的满月礼?”金玉妍抱着八阿哥永璇,不甚满意的看着桌上的赏赐。
“是,都是按着规矩赏的,一点没多,一点也没少。”
“七阿哥满月的时候,足足多了十倍的赏赐,怎么到了本宫这就非得按着规矩来?”
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怒气,怀中的婴孩也开始哭闹起来。
“怎么哭了…”金玉妍心疼的哄弄着怀中的婴儿,却也知道,论及照顾孩童,还是乳母比她这个额娘更加周全。
示意乳母将孩子抱走之后,金玉妍由丽心扶着坐到软榻上,“哭有什么用,还不如七阿哥猫儿似的叫唤几声得皇上宠爱。”她深深叹了口气。她的孩子,怎的就比不过那弱猴似的七阿哥?
“七阿哥一出生,就得皇上亲自赐名永琮,琮是什么,那可是祭祀之器,不是皇上瞩意的皇子怕还得不了这个字呢!我的八阿哥都已经满月了,这才从内阁拟的几个名字里选的永璇。别以为我不会读文解字,璇字什么意思,美石次玉,便是为玉都不如。”
“主儿别生气。”贞淑从旁宽慰着。
“皇上就知道心疼那个病秧子,八阿哥连看都不看一眼。”金玉妍忿然摔打着手中的巾帕,一旁的丽心倒是开了腔。
“就是,奴婢听外头奴才说,说咱们八阿哥是中元鬼节生的,那七阿哥,是佛祖诞辰生的,一鬼一佛…”
金玉妍狠着劲儿伸手往丽心身上一杵,声音高了几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外边的人为了巴结皇上和七阿哥,说说也罢了,你也敢这么说!”丽心到底是没有多想,只琢磨着也得让主子听见外边是怎么编排咱们启祥宫的八阿哥的。
她赶忙跪了下来,但也知道,自己家主子知道自己衷心,就是要发泄怒火,也不会真的冲自己来。
“是啊,皇后娘娘向来稳重端庄,这一次却叫这话传着到处都是,也没得制止,说不准这些浑话本就是从长春宫散出来的,只一味的抬高她们的七阿哥贬低咱们八阿哥,好让人人都指摘娘娘和八阿哥呢!”
嬿婉恭敬地站在一旁,听着丽心的胡乱攀咬,心里只觉得真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端在手里的水盆虽算不得什么沉重之物,可盆中的热水灼得手指隐隐作痛。嬿婉却也端得稳当,心里不住的盘算着金玉妍发作的时机。
虽然有着前世的记忆,这一次倒也可以寻个什么由头在别处自行“吃苦”,只要让里头那位知道自己没过什么舒坦时日也就罢了。
可她偏偏不想躲了这一遭。
这身上的伤越重,越是难堪,日后救了她的人就越会生出英雄情结。
无论是九五至尊的皇上,还是那阴险毒辣的公公。
男人嘛…
“樱儿!站在那儿干什么!进来!”刚听了丽心那不堪入耳的话,又因着是自己的心腹,虽踢打了两下,到底是没有真的把自己的不满发泄到丽心身上。
目之所及,呦,这不正是那贱丫头樱儿么。
这些年她本已倦了欺辱嬿婉,不过是偶然想起来才打骂一阵,今日在气头上见了她,便喝道,“樱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进来!”
得了吩咐,嬿婉低着头,快步朝着金玉妍走去,熟练的跪在地上。
“回娘娘话,太医说您刚出月子,要用热的姜水擦洗身子,才不会让寒气入体。这是奴婢刚烧的水。”她松了松手虚端着水盆,准备接着金玉妍接下来的动作。
金玉妍倏地起身,带着质问的语气,“八阿哥出生那晚,你怎么没把皇上请来?”说及此处,心头之火更是上窜了几分。
只见她峨眉倒蹙,抬脚便狠狠地踹向了魏嬿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嬿婉也不躲着,任凭手中的热水脱手而出,找好角度任由那盆中热水倒向自己。
滚烫的热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悉数洒在了嬿婉的身上,热水迅速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她的肌肤瞬时被烫得通红。疼痛传遍全身,她颤抖着,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此时此景,若是让进忠瞧见,
呵,怕是下一秒金玉妍就要尸骨无存了吧。
无暇多想,戏还得做完。
嬿婉来不及甩开手上的水,忍着疼,恭顺的跪在地上,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刚要抬脚离开的金玉妍微微侧目,“你个贱蹄子能有什么要说的?”
“娘娘!恕奴婢多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断不可能散播谣言。奴婢斗胆请娘娘明察,断不可轻信了他人之言!”
金玉妍闻言后怒喝道,“呦,我竟不知你竟有如此志向,原来是看不上我这启祥宫,想捡了高枝儿攀过去了吧!”
金玉妍躬下身,紧紧掐住嬿婉的下巴,手上的力道捏了个十成十,“贱婢,你口中的他人,是我启祥宫心腹,这合宫上下,只有你一个才是‘他人’,”
她美目圆睁,眼眸中燃起怒火,“别忘了你是怎么到本宫这启祥宫的,还不是因着你有那么两分像着那翊坤宫的娴贵妃,皇后娘娘嫌你碍眼才打发给本宫的,”
她带着侮辱的意味轻拍着嬿婉的脸颊,“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忤逆本宫。来人,给我带下去,让她在甬道上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起来!丽心!叫个人好好盯着她,好叫外边人也都瞧瞧,忤逆主子有什么下场!”
嬿婉被宫人强行拖到启祥宫外的甬道上,被迫跪在坚硬的石板上。
起初,启祥宫的人得了上头的令儿折磨她,或许还有人念着都是伺候人的奴才,谁还非得跟谁过不去的呢,到底还是存了几分恻隐之心。
可折磨得久了,也不知是不是人的变态心理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是了,凭什么只有别人打罚我们的份儿,今儿咱们可是得了主儿的命令打罚别人,就算是有什么怨仇,这也是报在那发号施令的人身上,管咱们什么事。
于是,盯着嬿婉受罚的宫人,眼神中,竟没有半分的怜悯。
阳光洒在宫道上,却不见丝毫温暖。嬿婉挺直脊背,默默承受着今日这份屈辱。
宫道上的宫人来来往往,路过的时候难免忍不住看看热闹。转而在没人的地方讨论几句。
“诶,瞧见了么?好像是启祥宫的宫女,不知因着什么,正被主子罚跪呢。”
“我可是听见了,那旁边站着的公公可说啦,要让合宫上下都看到,不忠心嘉妃娘娘,心里惦记着别的高枝儿,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诶,方才去养心殿送桨洗好的常服的时候,她就跪在那,我都回来了,她还在那跪着。看来这宠妃宫里的差事也未必就是好的,还是咱们这四执库要好一些。也不知那公公嘴里的高枝儿,是哪宫娘娘呢!”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偏好巧不巧的悉数落入了进忠的耳中。
启祥宫?
是嬿婉!
巍峨壮丽的皇宫之中,一砖一瓦,尽显天家威严。
也许是在宫里待得久了,连同这公公身上,都有一股子挺拔英气。
进忠神色严峻地朝启祥宫走去。刚刚在宫道上听两个小宫女无意中透露出启祥宫惩罚宫女的事,让他心不能安。
此时此刻,启祥宫最低贱卑微任人欺辱的宫女,不正是他的嬿婉么!
说也奇怪,入宫多年,他向来隐忍。也没因着什么人什么事有过太大的心理起伏。
自是见惯了各种明争暗斗,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他都见了太多,也深谙这就是宫中的生存之道。只要不涉及自身,他也没所谓到底是这家主子又罚了谁,那家奴才又蒙了冤的。
他是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趋炎附势的,为的就是能在这复杂的皇宫中站稳脚跟。
可是,唯独受了委屈的是嬿婉,那就不行。
小爷看上的女人,谁敢动,那就别怪小爷手辣心狠!
思及至此,公公的脸色更加阴沉,脚步也越发急促。
进忠一边思忖着,一边快步疾行,每一步却也迈得沉稳有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寻了个由头,得了皇帝的令儿,去启祥宫通传今夜皇帝回来启祥宫陪八阿哥过满月礼的消息。当他走进启祥宫时,步伐略微放缓,却依然保持着挺拔的姿态。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
不远暇,跪在宫道上的宫女,果真是嬿婉。
眼前受罚的宫女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委屈。进忠的目光对上了嬿婉,目光交汇之时,两人瞬间心照不宣。
进忠微微叹了口气,他怎能看不出,他的嬿婉是让他宽心呐!
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一介下等宫女的同情,他必须要保持冷静,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进忠迅速转换神色,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模样。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迈步进了启祥殿。
只见金玉妍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把团扇,轻轻地扇着。
进忠见状,恭顺的打了个千儿行礼道,“奴才给嘉妃娘娘请安。”
金玉妍微微抬了抬眼皮,说道,“起来吧,这个时辰过来,可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吩咐?”
进忠站起身来,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娘娘,今儿可是八阿哥满月的好日子,前些日子皇上事忙,一时没顾得上娘娘,这不,皇上特遣了奴才来通传一声,晚上皇上要来娘娘宫里,为八阿哥庆祝满月呢。”
金玉妍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她放下团扇,坐直了身子,说道,“真的?皇上当真要来?本宫还以为,今儿个中秋,皇上会去皇后娘娘那里呢!”
进忠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娘娘。谁不知道娘娘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奴才哪敢有半句假话呢。”
金玉妍心中欢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进忠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谋划,太监也不例外。
眼前的这位,不就动了自己的“高枝儿”了么。
进忠微微低下头,隐去眼中的狠辣,眼神却偷偷地瞟向嘉妃。
“娘娘,奴才还有一事要提醒娘娘。”
金玉妍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奴才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宫女在宫门外跪着。这要是让皇上看到了,恐怕会影响娘娘的名声啊。”
进忠觑了一眼金玉妍好似不满的神情,“娘娘您想,皇上看到这一幕,必定会觉着娘娘苛待宫人,尤其是在这八阿哥好日子的档口,心中难免会有些不悦。娘娘惩罚宫人这自然没人能说您一句不是的,但这要是惹得皇上不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金玉妍听了公公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进忠是御前的人,揣摩皇上心思的时日可不是比旁人要多得多?
他说得有道理,在这皇宫之中,露出给皇上的形象至关重要。她可不能让皇上看到自己有任何不妥之处,为着这么一个小蹄子坏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她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来人,把樱儿叫进来,让她下去歇着吧,不必进来谢恩了。”
是夜,皇上果然来到了启祥宫。宫殿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金玉妍精心打扮,笑容满面地迎接皇上的到来。
金玉妍引着皇上行进暖阁。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宫闱楼阁,洒下柔和的光辉。嬿婉静静地守在殿外,她微微低头,尽显恭顺之态。
见皇帝走来,嬿婉手中轻轻掀起帘子,高高举过头顶,那姿态仿佛是要将自己的脸庞完全遮住,似乎极不情愿让皇上瞧见自己。
然而,她的举动又怎会如此单纯。
只见她有意地露出自己那被烫伤后红肿不堪的手,那手在不经意间闯入帝王的视线,格外引人注目。
皇上在迈进殿内之时,目光恰好扫过,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不禁开始琢磨起来。
嘉妃怎么回事?
可就算有些许不满,皇帝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小宫女置喙什么。总归是启祥宫里的人,嘉妃自己看着办便是。
于是乎,皇上终究未在此时询问此事,也只当这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将这份疑惑暂且压在心底,不动声色地步入暖阁之中。
殿外的庭院中,微风轻轻拂过,几片落叶悄然飘落。
嬿婉恭顺地静立在殿外,月光斜斜地洒在她身上,为她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她微微垂首,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悄悄打量着在自己身旁站定的公公。
那公公身着宫服,神色沉稳,感受到嬿婉的目光后,也缓缓回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瞬间仿佛有火花四溅。他们四目相对,谁也不甘示弱,眼神中带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深意,仿佛在传递着只有彼此才能懂的信息,那信息中似乎蕴含着达成合作的默契。
京城之中燥热无比,天气越发酷热难耐。
如懿自恃自己是最懂礼数的。皇后喜获麟儿,自己当然是要多去走动走动的。
“今儿这么热,主儿径直去长春宫,也是好的,为什么非得来御花园啊?”
“御花园的玉簪怕是要开了,反正现在请安还早,咱去瞧瞧。”
如懿静静伫立,却瞧见金玉妍缓缓行来。
还未靠近,如懿已然嗅到金玉妍周身馥郁芬芳,脂粉香气深深浸入肌肤,娇艳绝伦。
如懿看着她,金玉妍似乎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贵妃看在眼里。她浑身散发的贵气倒是比自己这个贵妃还硬气个几分,硬是把如懿逼得退后了小半步,险些先一步向金玉妍行礼。
好在金玉妍再傲慢,该有的礼数还是全的。
她朝着如懿略施一礼,“请贵妃安。”
乳母亦抱着永璇半蹲下身,口中道,“八阿哥请娴贵妃安请安。”
如懿逗了逗永璇,笑道,“满月了,八阿哥长得越发好了。”
金玉妍半笑不笑道,“多谢娴贵妃夸奖。”
她最不爱和如懿奉承,左不过是碍着如懿贵妃的身份,不好当面顶撞,心里却也生出几分不快。她嘴角一撇,急声喝道,“樱儿!”
正在侧面打扇嬿婉忙一副怯懦模样走了上来,“奴婢在。”
她恭恭敬敬的紧着手上的活计,打扇的手更是勤勉了几分。
“蠢笨的丫头,扇个扇子也偷懒,你是想作死么?”说着,就上手狠狠得掐着嬿婉的脸颊。
嬿婉轻唤了一声,伸手抵住自己吃痛的脸颊,那模样委屈极了。
如懿本不想开口帮衬,一个宫女还不值得她为她说些什么。可这宫女的名字暗暗合了自己从前的名讳,又有凌云彻求着情,自己总不好不帮忙应承几句。
又听着金玉妍捏呛拿调地指桑骂槐,如懿不由得尴尬笑笑,“嘉妃,一个宫女干活不利索,何必动肝火。”
金玉妍扬着手里的扇子,笑吟吟地回呛,“妹妹不过是教训一个丫鬟罢了,娴贵妃有什么可心疼的呀!”她娇声地笑道,声音尽显薄凉。
却听一个声音在后头朗然道,“皇上驾到!”
金玉妍闻声转首,见是皇帝,明艳的笑容旋即溢漫出来,“皇上万安。”
她朝身后使一个眼色,贞淑会意地一把将嬿婉拉到金玉妍一众随行宫人的后头。
“天这么热,怎么在这儿说话呀。”阳光太过耀眼。弘历半眯着眼睛朝着人堆的方向走去。
“臣妾正和娴贵妃说笑呢。”
一旁的丽心警觉的瞥了一眼身后魏嬿婉,暂未发觉她有什么异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贞淑拉过丽心,挡住后头的嬿婉,生怕那小贱蹄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什么是非来。
如懿谈淡道,“皇上去看七阿哥?”
弘历一脸牵挂爱怜,“是啊,这永琮啊,乖巧可爱,朕一日不见,就想念的紧呐。”
贞淑时不时悄默声地偏着头,打算盯死魏嬿婉,绝不让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殊不知,那一边的一举一动,可全都落入了那御前太监进忠的眼里。
皇上说话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这些个御前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充耳不闻,眼盲心瞎。
那娇俏美人就在对面,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好似一汪春水,融化在进忠公公的心里。
只瞧那美人面露委屈神色,蹙额颦眉,扶上脸颊的手还能看见红肿痕迹。脸虽被她用手捂着,但也能隐约瞧着些红痕,要是这遮挡着的手放下了…
看他的魏嬿婉,多么的惹人心疼啊!
金玉妍惯会奉承的。她朱唇轻启,开口道,“臣妾的八阿哥也想着哥哥,臣妾正要陪他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弘历伸手抚着永璇的小脸儿,逗了逗。正要迈步,只听得不知何处有人轻轻一声呻吟,便紧了紧眉毛,开口问道,“什么声音啊?”
进忠正等着此时,忙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好像是哪个宫女挨了打,脸上受不住疼呢。”
金玉妍面上有些慌张,忙打哈道,“是臣妾管教不严,出得人叨扰了圣驾,”随即转头咬牙道,“闭嘴!”
嬿婉扶着脸,轻轻道了一句,是。
弘历看她一眼,微微侧目,“进忠,带上来瞧瞧。”
“嗻。”
进忠一直注意着嬿婉这处,自然是知道声音是从何处发出来的。他几步就到了嬿婉跟前儿,挡在她前头的丽心和贞淑却并不打算让开位置。
呵,可笑。
皇上在这呢,还能真让你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遮掩了过去?
这是当万岁爷眼瞎呢?
他一把扒拉开挡在嬿婉身前的丽心贞淑,稍稍弓着身子便拉了嬿婉上来。
那可人儿现下仿若一只受了惊吓的燕子,瑟缩着身体,格外惹人疼惜。
“皇上,便是她了。”
弘历定睛望向她,只见嬿婉面容素洁,未施粉黛,宛如一朵淡雅的临风微绽的凌霄花。与她身后的假山上垂落的凌霄花相得益彰,愈发映衬出她肌肤白皙,楚楚动人。
弘历看着这样的嬿婉,又看看如懿,如此反复,竟生出一瞬的恍惚。
“生得倒是挺伶俐的。站在这凌霄花之下,倒有几分像你的模样。”
凌霄花?
呸!晦气!
嬿婉撇撇嘴,倒也没表现得太过。
眼眸一转,更是把今后能拿这凌霄花做何文章都想了个遍。
进忠何等乖觉,忙俯身应承道,“皇上,这宫女儿眉眼间还真有几分像娴贵妃娘娘。不过再怎么,都比不上娘娘的。”
金玉妍微微扁嘴,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
进忠看了一眼魏嬿婉,此时便是她自救的最好时机。
可眼前的小妮子竟然没半分动作,到底还是青嫩了些,不懂得抓住机会。
这以后,嘿,还不是得靠自己多多提点。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嬿婉忙不迭跪下身来,好似刚刚搞懂现下的状况,可那声音却轻轻柔柔,分外动听,“奴婢启祥宫宫女樱儿,给皇上请安。”
“樱儿?”弘历皱眉,“你叫樱儿?哪个樱啊?”
嬿婉眼波流转,似有泪光闪过。她低声道,“奴婢姓魏,本名嬿婉,便是良时嬿婉的嬿婉。樱儿…”
嬿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金玉妍,好像害怕一般,声音也弱了几分,“是主儿赐奴婢的名字,用的是樱花的樱。”
弘历抬眼看了一眼金玉妍,复而又细细打量着魏嬿婉的脸。
这宫女的脸上尚且留着指印,一看便知道是玉妍下手重了。
弘历素来不喜嫔妃们苛待宫女,便有些不悦,“这脸上红一块,是被拧的吧。”
听了皇上的话,嬿婉好似羞见天颜般,立刻用手遮住了脸颊。她神色慌乱,竟还“忘了”,她那手上,分明还红肿的骇人!
“不,主儿下手轻,是奴婢肤色白,才显得红了一块…”嬿婉瑟瑟地跪在那里,一双美眸雾气蒙蒙。
“不安分的丫头!本宫不过是看你蠢笨才轻轻拧了你一下,你做出这副样子来,想给谁看呀?”
宫女也是人。嘉妃当着自己的面都敢如此教训,私下里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景。
弘历心生不满。他一把拉过嬿婉的手腕,怒呵道,“这也是轻轻一拧,拧出来的么?”
天子不怒自威,一时间,饶是嘉妃再能言善辩,也没了话语。
如懿嘴角轻挑,心生暖意,自觉心上人这是因自己今日受了委屈才呵斥了嘉妃。
金玉妍微微屈膝,一改往日跋扈神色,换上委屈认错的姿态,“臣妾知错了。臣妾不过是孕中急躁才…才动手打了她…”
弘历放下嬿婉的手臂,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痕,多半是旧伤,也有几道新痕,心中愈加有数,背手道,“这新伤旧伤交叠,恐怕不只是有孕时动的手吧。”
他言语中似乎并没有多大情绪,却也叫人无端的心生畏惧。“你说你叫樱儿,是嘉妃给你改的名字?”
嬿婉捂着半边脸,衣袖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缓缓滑落下来,露出胳膊上的瘀痕。她满脸怯意,轻声道,“主儿赐奴婢名儿,是对奴婢的厚爱。”
“放肆!”皇帝心中愈发清明,冷冷注视着金玉妍,直逼得她艳丽的面庞变得如白纸般煞白。
“你明知道贵妃从前的闺名是青樱,你还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实在无礼!”
闻言,嘉妃一行人紧忙跪下,“皇上,臣妾是无心的,臣妾没有想到这一层啊。”
弘历长叹一口气,看着嬿婉,沉声道,“以后不必叫樱儿了,叫回你的本名嬿婉。也不必再回启祥宫了。”
如懿听了皇上的话,心中却也升腾起一丝甜意。
她的少年郎,是不容他人欺辱她的。
就连旧时的名字,也不许他人沾染半分。
虽然…
况且,这样一来,总算是把魏嬿婉救了出来,虽说不是她救的,不过也算不辜负了凌云彻的嘱托。
“良时嬿婉,你读过书?”弘历轻笑着,眼神不曾从这个宫女身上离开。良时嬿婉,这小宫女是用着这句话暗示自己什么么?
不过,若是她愿意,自己当然乐的给机会。
如懿听着皇帝这般问,心底隐隐不安。她怎会不知,皇上这眼神中带着怎样的讯号。
她圆目微瞪,紧盯着皇帝的神情,急着说些什么,好拉回皇帝的理智。
嬿婉越发羞怯,低眉垂首道,“前几年,奴婢侍奉过大阿哥,跟着读了几句书。当时皇上还跟奴婢说过话。”
进忠脸上却始终挂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眼睛也随着皇帝的目光投向了眼前盈盈语毕的魏嬿婉。随后,他方轻挑眉眼,留意着皇帝的举动。
“皇上,嬿婉这个年纪,离宫归家也是好的,要不然皇上再给嬿婉许个婚,像…侍卫什么的,也好安慰她这些年在宫里受的苦楚。”
不知为何,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促使着她不想说出侍卫这两个字。
是的,方才那么一瞬间,她并不想魏嬿婉嫁给凌云彻。
不过,她也没提凌云彻的名字不是,话又说的那么模棱两可,像侍卫什么的,那也可能不是侍卫。就算真的许给侍卫了,也可以是什么其他的张三李四。
总归是饶是凌云彻问了,她就说是皇上赐的婚,她也不能违抗圣旨就是了。
弘历笑而不语,身后的公公倒是蹙起了眉毛。
弘历并不打算应了如懿的话,当即做了决断,“如懿啊,朕瞧她还算是伶俐,可带到御前当个宫女,你觉得如何。”言语间看似询问,却不容一丝质疑。
如懿抿了抿嘴,勉强笑道,“不如问问嬿婉姑娘。魏嬿婉,你不必害怕,大胆说,是不是想让皇上放你出宫,许个婚。”
她一字一句说的明白,咬字都格外清楚,若是此时对面是个聋哑之人,怕不是都会凭着贵妃娘娘字正腔圆的嘴形就能够直接辨认出她的话来。
说及此处,如懿的嘴巴笼成一个圆圈,实在算不上雅观。语气看着像是替人求情一般,却让人听出了些许威胁的意思来。
嬿婉面上虽犹豫片刻,心里却早就等待此刻。
很快,她清甜一笑,清明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天子,“奴婢愿意服侍皇上左右,奴婢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如懿心头一阵冰凉,却也生出一丝窃喜。如此一来,凌云彻和魏嬿婉,便再无可能了。
弘历很是满意,“好。进忠啊,带她到御前,好好教她规矩。”
嬿婉同进忠走后,如懿好似嗔怪似的打趣道,“皇上好似很抬举魏嬿婉。”
“嘉妃欺负她,是有意折辱你,朕把她调到御前,嘉妃就明白朕的心意了。”他挽过如懿的手,“走,咱们去看皇后和永琮。”
皇上的话让如懿内心暗喜,一时间,早把什么凌云彻忘了个干净。
她的少年郎啊,果真事事以她为先。
养心殿偏殿,进忠心疼的拉起嬿婉的手,那手上的红肿痕迹依旧分明。
“怎的这么不小心,这烫伤,怕是得有日子才得消了。”他轻轻的吹了吹,又仔细的瞧了瞧,“好在并没伤到筋骨。”
“进忠公公肯给机会,奴婢自然是要把握住的。”嬿婉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却见那公公的动作还停在捧着的姿势。
“方才娴贵妃问你的时候,你倒是没有半分犹豫。”
当然是不必再有任何犹豫了。
若是说有什么…
她试过了…
在那个雨夜,她亲耳听见她自己说出的话。
和她本身想说的话,
截然不同。
不能改变原有的既定命运,所以,哪怕是犹豫着这辈子和进忠就这么…
也是枉然。
“没什么犹豫的。只是奴婢怕身份卑微,引得皇上嫌弃。”
“那你放心吧,”进忠眼含笑意的看着她,“皇上喜欢你。”他回过头,目光扫过刚由他拿进来的衣物,“这里有御前宫女的衣裳,一会儿换上。”
嬿婉拿捏着神情,稍显忐忑,“进忠公公,如今我进了养心殿,那我到底算什么呀?”
进忠打量着她,狡黠道,“算什么?”他好整以暇地踱步到嬿婉身前,“那可要拿出你的本事了。”
他一步一步捏着步伐,带着些许邪魅蛊惑的声音在嬿婉耳边炸开,“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这事若是不成,往后你便悄悄跟了我。”
说及此时,邪魅公公正巧行至嬿婉身后,呼吸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那一呼一吸都敲打在嬿婉的耳朵上,引得她没来由的颤抖几分。
“这件事若是成了,便拿你一辈子的荣华来谢我。你的青云路才刚刚开始,可要一步一步走稳了。”
狗奴才,惯会装腔作势!
嬿婉看着进忠的笑脸,不由得在心里咒骂。
可惜这眼前的蓝袍公公还当她是那个纯良的小白兔呢,哎,你瞧瞧,只有她自己个儿回来了,那个见过了自己阴狠毒辣模样的进忠,却回不来了…
可终究还得把戏做完不是。
嬿婉笑意盈盈,伸手拉住进忠的袖子,柔婉道,“进忠公公,求您好歹教教我罢。”
进忠自然是愿意教她的。他的眼里闪着得逞的光芒,道,“进了养心殿也只是个宫女儿,能有什么出息?当上了妃嫔,你才算真正踏上了青云路,明白了么?”
他见嬿婉并无犹豫,不由笑道,“算你还是聪明。换上这衣裳好好打扮一下,给皇上敬茶谢恩去,记住,好好拢住皇上的心。”
午后时分,进忠引着换好了一身御前宫女衣裳的嬿婉从后殿进来,嬿婉的手里捧着插了凌霄花的花瓶。
凌霄花本没有错。方才听见皇上借由如懿和那凌霄花才瞧见了她,她是心中不快,可到底不曾怨怼了那凌霄。
志存高远,进取向上。
这才是凌霄,而不是与那劳什子凌云彻有什么关系。
行至殿前,进忠停了脚步。
“我能为你做的可就都做了,往后的路怎么样,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伸手正了正嬿婉的龙华,“皇上在里边,快进去候着罢。”
嬿婉点点头,捧着花走向内殿。
眼前的事物与前世一般无二,也在没有什么可让她好奇的。她把花瓶放置在桌上,缓步行至内殿深处。
弘历对着满桌的折子正感觉有些神思倦怠,见她着一抹水绿色衣衫进来,便立刻觉得松快不少。
“皇上,”嬿婉忙跪下行礼,“奴婢谢皇上搭救奴婢,怜惜奴婢,得皇上恩准进了养心殿侍候。”
嬿婉的声音婉转清脆的,韵律甚是好听,令弘历瞬间有了几分兴致,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起来吧。也不是怜惜你一个,换做是别人被打成这样,朕也看不过去。”
弘历背着手信步道,“这嘉妃啊,确实霸道,还改了你的名字。”
嬿婉在皇帝后边小心的跟着,“皇上,奴婢…奴婢还以为您是记得当年在御花园里与奴婢说过的话…”
弘历来了兴致,便顺着问道,“什么话呀?”
嬿婉微微低头,目光下垂,面上却带着些许羞怯,“您问了奴婢的名字。”她见皇帝微微蹙眉,似在努力回想,便继续说道,“您说奴婢的名字极好,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弘历想起来了,“朕记得了,你就是当日在纯贵妃宫里照顾永璜的那个吧?”
仿佛是感念皇上还记得她这个小宫女,嬿婉的眼底也涌上了些许水气,声音都颤了颤,“皇上终于记起来了。”
弘历看着眼前的宫女,一时间也瞧不出他在做何想法。
“朕还说了些什么?”
嬿婉嫣然一笑,好像在回忆着某些甜蜜,“皇上还说,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弘历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原来自己,竟还说过如此撩拨之语。
“朕还跟你说过这个。”即便是说过,那又能怎么样?现下这个宫女拿出来说,左不过是想求个恩典,提拔了她上去。
倒是个有想法的。
“那皇上天子之言,您可还当真么?”
弘历望着她盈盈如水的眼眸,沉默片刻,“天子之言,自然当真。可是朕当年的话,你也别会错了意。”他有意刁难道,“再说过了这么久,朕是否说过那样的话,也未可知啊。”
嬿婉抬睫觑了一眼弘历的背影。
狗皇帝,说了不认账,还当她是上赶子来做他的宫妃的么!
还以为重来一世,既然知道命运走向,那些个细枝末节的微末小事尽可能省就省了的,没想到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把戏演全咯。
累,太累了!
演戏好累啊!
他垂眼,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宫女,“我瞧你那时伺候永璜也算尽心,怎么又去启祥宫服侍了?”
“奴婢有罪,”嬿婉重重的的磕了一个头,五体投地行跪拜状,“奴婢本不配与皇上说话,只因皇上有心提点奴婢几句,让有心人瞧见了,便传出了几句闲言碎语…奴婢自知污了皇上盛名,嘉妃娘娘心生不快惩罚奴婢也是为着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闲言碎语?”他记起来了。
那时是他看这宫女面容姣好,才主动说了几句提点的话,哪知就这还能引出什么闲话来。
看来倒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对了。
“你倒是肯为旧主开脱,难为你受了这么重的罚。”弘历轻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于他足下跪着的嬿婉。
那宫女次双手交叠置于额前,额头触地,姿态谦卑。弘历眼神一扫,却见那宫女的手背上,赫然有着一处还没好完全的烫伤。
那烫伤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弘历微微一怔,“我记起来了,那日八阿哥满月,站在殿外伺候的宫女是你吧?”
回想起来,那日在启祥宫暖阁外,就瞧着有宫人的手红肿不堪,他倒是想瞧瞧到底是哪个惹了嘉妃不快的小宫女。
可抬眼一瞧,那宫女的脸倒是被她自己举着的暖帘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自己是想岔了。
这宫女若是有意争宠,便是在那日就会发作。
就凭她这张面若芙蓉的脸,说不准他当下就会许了她恩典。
左右抬举一个宫女做官女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的这都好几日了,这手上旧伤还不见好?是不是差事没办好惹怒了嘉妃啊?”
嬿婉依旧恭顺的跪着,丝毫没有半分懈怠,“奴婢…”
“朕准你起来说话。”
“是。”嬿婉抬起身子,依旧虔诚的跪着。她微微抬首,眼神大胆的对上天子,“奴婢虽在启祥宫伺候,却也知道谁才是奴婢的主子。”
她目光婉转,如秋水般潋滟动人。“那日奴婢听见娘娘和下人说话,谈及七阿哥与八阿哥出生之日天差地别这一闲话恐是皇后娘娘命人所传,奴婢担心此事传扬出去有辱皇后娘娘盛名,故而出言劝诫了几句…”
像是想起什么,嬿婉顿时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身子也跟着颤了几颤,倏地又重重的服低了头,“奴婢有罪,奴婢不是有意指摘嘉妃娘娘的!”
嘉妃?她怎么敢的?!
“你起来吧。你是个不错的,嘉妃啊性子乖戾,倒也难为你不顾惩罚愿意为皇后说话。”弘历眼色一沉,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喜怒。
毕竟,帝王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得透的呢?
“皇上,”见皇上不再言语,嬿婉柔声道,“您日夜为国事操劳,衣裳都松了,需得量了尺寸重新裁过啊。”
皇帝只觉得有些好笑,“你如何知道朕的身形啊?”
嬿婉一笑,“奴婢从前在四执库一直伺候皇上的衣裳,皇上的身形如在眼前。”她眼眸中水光潋滟,四目相对之时,弘历竟心生几分涟漪。
“既然朕的衣裳不合适了,那就添件新的吧。”弘历抬起手臂,眼神直盯着魏嬿婉,“你替朕量。”
养心殿书房可并无趁手的工具。弘历倒生出些许好奇,她既然敢开口出言撩拨,他倒要看看她要如何动作。
嬿婉却知道要如何拿捏住眼前帝王。从前那几十年的光景,嬿婉一刻也不敢懈怠,时时刻刻都在研究皇帝的喜好,有时,甚至连自己喜欢什么也都忘记了,一心只把皇帝的喜恶当成自己的喜恶。
所以现下,太过明显的求宠反而不美。
她怯怯的小退半步,声音越发软糯撩人,“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朕叫你量就量。”
嬿婉抬眼看他,却也知道帝王来了兴致,不会在意她直视天子之罪。
她捻起好看的笑意,两只手在帝王腰间慢慢丈量。
嬿婉的手指细长,又有意撩拨,自是点的皇帝热意席卷。弘历只觉喉头发紧,面上倒还镇静。
嬿婉的身体几乎要贴在弘历身上,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能闻到少女若有似无的体香,那两只盈盈素手正虚环着他的腰畔。一时间,殿内升腾起一股暧昧的情愫。
好巧不巧,便在这时,却是进忠这个“没长眼”的闯了进来。
见殿内情景,他非常合时宜的跪倒谢罪,“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有意…”
弘历伸手将魏嬿婉拉到身侧,道,“你来也好。传朕的旨意,宫人魏嬿婉,忠直有节,在众人面前力护皇后清誉,其行可嘉。今特封其为答…不,贵人,赐居永寿宫,今夜侍寝。再拨两个宫女给她。”
进忠响亮地答应一声,“奴才这就带魏贵人去永寿宫。”
“毓瑚。”见嬿婉出去,弘历神色一凛,唤进毓瑚,“魏贵人所言之事你且去查看,朕倒要知道后宫到底是存了哪些口舌。”
凌云彻得了贵妃娘娘给的消息之后,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借着交班后的空闲,他在宫道上等到了正前往侍寝路上的嬿婉。
春蝉扶着嬿婉的手臂,轻声道,“按着规矩,主儿侍寝是应该坐凤鸾春恩车去养心殿的,怎么走着去啊?”
“做宫女的时候走习惯了,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养心殿,心里会踏实些。”
其实不是。若是要体验这一步一步的登高路,前世她已经体验过了。她大可坐了那凤鸾春恩车,可若是那样,她便见不到凌云彻。
见不到他那衰样了。
她可是憋了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嬿婉正低声吩咐春婵,“春婵,若是没有进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要了你们两个过来。”
“是。小主平步青云,要了奴婢和澜翠到您身边。我们定当忠心主儿,至死不忘。”
“什么死不死的,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嬿婉抢过春蝉的话头,前世…
前世自己不知为何突然犯了心病,眼瞎心盲,竟和春蝉澜翠走向那样的结局。
春蝉与澜翠、王蟾,是真真做到了忠心耿耿,一心护住永寿宫,可自己最后又做了什么?
那些糊涂事,真的是自己做下的么?
还有进忠…
嬿婉往先前那处一瞧,果然见到云彻竟大剌剌地坐在转角处的楼梯上,心中顿感晦气。
果然在这,一脸死人相。
命侍女们退下后,嬿婉径直走向凌云彻。
她坦然淡漠地望着他,“你特意在这堵我,想说什么,便一并说了吧。”
凌云彻等候多时。便是站的累极了才坐在这台阶之上休息,等着魏嬿婉从此处经过。
见了她如此平淡的神情,顿时感到气恼,“是不是有人逼你?”
嬿婉一双明眸清亮无波,仿佛是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
“并无他人逼迫,是我自愿的。”
凌云彻不肯相信,指责道,“为什么你要去做妾?”
嬿婉满脸荒唐地看着他,“娴贵妃娘娘都愿意,我为什么不愿意?”
凌云彻不愿听她编排娴贵妃娘娘,却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按照他的话来讲,娴贵妃娘娘,也是他人的妾室。
他怔怔看着嬿婉,“从前你在花房受苦,你说愿意回来和我在一起。这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嬿婉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仿佛前世那一碗碗牵机在喉间划过一般。
可现下,她已经想好怎么用着凌云彻才是最好。
拿捏人心,这是嬿婉做了一辈子的事。
至于凌云彻。
虽然不屑再与他牵扯半分,可前世是那人亲手奉上自己的致命一击的时候,这辈子,怕是不可能轻易饶过他了。
不想牵扯也不行了。
毕竟,那是他欠她的。
虚与委蛇是她干惯了的,她清楚的知道如何轻松拿捏了凌云彻。
只要她想。
“启祥宫的日子,我彻夜难眠。我求过你,求你帮帮我,脱离了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可你呢,只一味的让我忍…”嬿婉抬起手腕,露出烫伤的痕迹。那手背已被脂粉掩饰的很好,细细看来还是能看见底下的淡淡瘀痕。
“被嘉妃打罚的多了,渐渐发现,原来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救我。如今,皇上肯救我脱离苦海了,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云彻看着地上她被拉得悠长的影子,惘然地摇头,“我已求了娴贵妃娘娘,她已经答应救你出启祥宫,你就这么等不急?”
“五年,我等了五年。瞧见刚才跟着我的两个婢女了么?她们是从前我在四执库一起共事过的,如今我刚获封贵人,便轻松要了她们两个出来。娴贵妃…不过是无意亦无心罢了。”
凌云彻心头一愣,却没想到这个层面。
嬿婉扬起如繁星微点的眸,在漆黑夜里有冷冽的光。“贵妃娘娘于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不等凌云彻开口,嬿婉戚戚然,说道,“我被嘉妃欺凌羞辱的那几年,我没有一天不盼望见到你,对你的心意自然是真的。可真当我得了一时空闲跑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和贵妃娘娘相谈甚欢。”
她顿了顿,对上凌云彻醒觉的目光,“凌云彻,不止一次。”
他本想来见嬿婉一面,当面指责她凉薄变心,没成想,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原来,自己和娴贵妃交谈之时,竟被嬿婉看见了么?
可,自己与娴贵妃娘娘,是纯粹的挚友之情,她怎能如此构陷娴妃娘娘?
“嬿婉…我和娴贵妃娘娘只是知交好友。娘娘是皇上的妃子,你莫要胡言。”
嬿婉惘然一笑,柔柔道,“我只说一句,你便护上了。”她的眼底闪过晶亮的泪痕,很快擦了干净,“也罢,从今天开始,我也是皇上的女人了。”
凌云彻看着她,一时竟无法出言反驳。
嬿婉抬眸看向凌云彻,“莫怪狠心绝情愫,若如往昔祸临君。”嬿婉低低地吟着,“呵,说起来,以往总是我去找你多一些,细细算来,我们在宫里相见的次数不过了了,和与贵妃朝夕相伴的情分是比不了的。”
“嬿婉!慎言!”
“凌云彻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我已为宫妃,来日怕是不愁没有母凭子贵的一天。旁人一句你我有旧,我还尚可因着是皇子公主的母亲留得一线生机,而于你,便是将你置于死地。
往后,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只会对你更加冷言狠心。你要知道,在这个宫里,不该有的关切,不属于你的温柔,只会要了你的性命。”
凌云彻茫然地目视于她,终究是他,没顾忌和贵妃娘娘的相处的尺度,让嬿婉离了心。
他跪在石板上,无知无觉地静坐了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方绢帕在他眼前晃了又晃,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见过这帕子,知道眼前来人是谁,便开口道,“娴贵妃娘娘。”
他深深低着头,无视如懿递过来的巾帕。嬿婉的话犹如在耳。他和娴贵妃,是不是真的走得太近,才使得嬿婉有了那样的误会才另择了道路弃了自己?
可娴贵妃向来是沉稳妥当的,身为宫妃,她岂能不知现下的自己与她促膝长谈实在是不合礼数?
她的话语并无过多的安慰,反而多了一丝暗喜,“这回啊,不要像上回那样整日喝酒,意志消沉。”如懿扑扇着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无一下的扇着风,“像这样的傻事,做过一次也就够了。擦掉你的眼泪。你要记住,永远不要为不会回头的人流半滴眼泪,因为太不值得。”
凌云彻深吸一口气,“是啊。”
如懿看了看他,心下更为凌云彻的醒悟感到欣慰,“这就对了,连嬿婉都知道要为自己打算,你也该为自己打算。”
“知道。”
如懿笑容淡淡,带着一分了然的神情,“御前侍卫,如何?”
凌云彻实在意外。当初自己求她救嬿婉出永寿宫,便是五年都没有达成,如今娴贵妃竟然主动许自己御前侍卫之职。御前侍卫一职,和调配宫女一事相比,只会更难。
娴贵妃当真纯良。想来也只是宽慰自己,让他能早日有个盼头罢了。
“微臣是下五旗出身,这御前侍卫必须是满洲上三旗,我不配。”
“凡事都有例外,御前侍卫是宫中侍卫最好的打算,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忘了御前那个人。”
凌云彻抬起头,望住如懿温然的眼,四目相对,早就忘了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他在如懿的眼眸仿佛瞧出了某些不知名的情谊,是知己之情,还是…蓦地,他想起嬿婉的话。
嬿婉她说,贵妃娘娘于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自己没有掌握好和娴贵妃的尺寸,犹不知娴贵妃是不是也在有意无意的拉近他们两人的距离…
就连刚刚,她也自称“我”,而不是“本宫”。
凌云彻心生暖意,沉沉点了点头,“微臣,谨遵娘娘教诲。”
“这就对了嘛。”如懿直勾勾地盯着凌云彻,很满意他的回答,不禁娇嗔道。
另一头,养心殿内。
后宫嫔妃大多出身高门,自小受着世家教养,或优雅高贵,或恭谨柔淑,看多了感觉不过尔尔,常感乏味。
偶然得了一个如此灵艳生动的魏嬿婉,看似娇诺,侍奉的时候满是鬼点子,胆子着实大的很,却又在每每在想做什么的时候,怯怯的做小女儿姿态,打量自己的反应。
这感觉太过新奇,让皇帝撇不开眼,只觉身心愉悦。
银铃似的笑声传到外面,不用多想也知道殿内是如何的旖旎。
进忠着两个小太监把外殿大门关上,随即静立于殿外。
今晚过后,他的嬿婉便是真真正正的嫔妃了。
他是个阉人,这辈子早就不做那方面的指望,就连当初提出和嬿婉对食的提议,他也没觉得嬿婉会从了他。她需要依靠,而现下,自己还不足以支撑她走到顶峰。
他还需更多的权势。进忠乜斜着眼眸。他,还得替他的嬿婉再争争气。
直至半夜,敬事房的太监在门外三催提醒帝王时辰到了,殿内汹涌的情潮才将将偃旗息鼓。
按着规矩,养心殿除了皇后,其他妃嫔是不允许在此留夜的。
进忠亲自带人将魏嬿婉送回了永寿宫,由春蝉、澜翠伺候她净身、休息,又嘱咐春蝉点了安息香,助她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