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永高允贤是小说《大明侠医》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梦顽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大明侠医》的章节内容
[作者新人小中医,诸位看官大佬如若随手加个书架,小生感激涕零……]@(>_<)@“喂……你要干嘛?!”
缪永一睁开眼,就看到有双女人的手,正在脱自己的衣服。
顿时吓得双手抱胸,紧紧捂住关键部位。
心想老子虽说二十五了,可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对方似乎比他还要惊慌,竟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距离拉开后,他才终于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一身奇怪装束,两鬓竟已斑白。
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儿啊……你……你……你真的又活……活过来了?”妇人声音颤抖。
消瘦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你有毛病啊,谁是你儿子!谁要死了!”
缪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自己打小父母双亡,是在堂叔家寄养长大的。
哪里蹦出来的便宜老妈!
还莫名其妙地咒自己!
“儿啊,你咋啦?怎么说起胡话,连姆妈都认不得了吗?”妇人说着,又啜泣起来。
“喂,大姐,话可以乱说,儿子不能乱认,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缪永突觉一阵头痛欲裂。
紧接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记忆不断涌入大脑……
等到疼痛完全平息后,缪永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脑海中,竟然多出了一份十几年的记忆。
记忆的主人和他同名同姓,是一户官宦人家的独生子。
这家伙从小体弱多病,空有男性功能,却是黛玉身子。
不仅如此,命运也和黛玉一样悲惨。
庶出的他十三岁就死了爹,从此家道中落,孤儿寡母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
一年前又不幸患上了疟疾,久治不愈,行将就木。
便宜老妈连殓服都准备好了。
方才正是趁着刚刚咽气,身体还没有僵硬,在给“自己”更衣呢!
“我去!这么悲催的嘛?嘶……这就穿越了?”
缪永瞟了一眼床边的大红寿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又在心里咒骂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庸医,堂堂一个中医科主任,还号称御医后代,居然连看个感冒都能把人给治挂了。”
“穿越就穿越吧!还穿越到这么一个比自己还衰的人身上。没钱没地位不说,现在貌似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尼玛,自己可真算是衰神附体了。前一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穿越了,目前看起来还不如上辈子呢!”
“冷静!一定要冷静!”
缪永想起穿越前刚看过的《王阳明心学》,遇到任何事情都千万不能急躁。
一切都要从“心”出发!
他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梳理了一下目前的开局。
姓名:缪永(字仲淳)
性别:男
年龄:17岁
籍贯:苏州府常熟县
学历:秀才
职业:无业游侠
婚姻:未婚,曾有一纸婚约被退。
家庭成员:父亲缪尚志,官至汉阳通判(卒);嫡母孙氏(卒);生母周氏,中年家庭主妇,从小父母双亡,由长兄抚养成人。
资产情况:三室两厅祖宅一套,家徒四壁。
健康状况:患久疟近一年,奄奄一息。
……
现在的关键,是得先把自己给救活,其他的就暂时别费脑子了。
毕竟只是魂穿,身子骨可一点儿都没变。
作为一名医生,他很清楚,刚刚只是回光返照。
换句话说,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儿啊,你还活着吗?”
便宜老妈周氏带着哭腔的声音,将缪永的思绪拉了回来。
“姆妈!”缪永轻唤了一声。
“儿啊……你……你终于好了?”周氏激动地一把扑在儿子的身上。
“姆妈!快起来,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但是快被你给压死了。”缪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调侃道。
周氏听了,慌忙起身,一脸关切地盯着他看。
“儿啊,是姆妈糊涂,弄疼了你了吧。还有……刚刚胡言乱语的,是咋回事?”
“没事儿,都是逗您的。”
周氏假装啐了他一口,嗔怒道:“儿啊,都啥时候了,还有闲心消遣姆妈呢!”
缪永微微一笑:“姆妈,您可以去父亲的书房找本书给我吗?”
“什么书?姆妈也不识字呀。”周氏一脸茫然。
“没关系,我记得放在父亲的书柜最下层,烦请姆妈将里面的书都一并取来。”
周氏应了一声后,便大步流星,前往亡夫的书房。
(周氏很幸运,没有生在大户人家,所以不用受裹足之苦。)
缪永记得,缪尚志因为儿子从小体弱,特地收藏过一些医书。
至于具体都有哪些书,还真没有留意过。
都已经病到这份上了,还想着临时抱佛脚,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但无论如何,总比躺着等死强吧!
万幸的是,自己的前世身份是个小中医,虽然没有多少临床经验,但自认为理论水平还是蛮不错的。
这具前身得的是慢性疟疾,又称久疟。
换作后世,这种病在华夏根本不算个事儿。
因为屠奶奶早就带领团队,创制了新型抗疟药青蒿素和双氢青蒿素,成为因本土科学研究而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第一人,救了无数疟疾患者的性命。
可这是在古代,青蒿素根本无法提取,而单靠一味中药青蒿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正想着,周氏已经把一堆古老的书籍都搬了过来。
轻轻放在床榻边沿,然后一本本仔细摊开。
接着柔声询问:“儿啊,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书?没有的话,姆妈再去把其他的书也一起搬来。”
缪永快速扫视了一遍,立刻眼前一亮。
因为他发现了一本《黄帝内经》。
这本书可了不得,被后世公认为最早中医理论经典巨著。
也就是说,后世医家无不以之为圭臬。
既然书找到了,那就开整吧!
伸手便准备去拿,可没想到身体太过虚弱,厚厚的一本《黄帝内经》根本拿不动。
周氏见状,立马安慰道:“没事,儿啊,你想看书的话,姆妈一页页翻给你看就好了。”
缪永闻言心里头一热,这个便宜老妈还真贴心!
回顾前身的记忆,周氏一直任劳任怨地操持家里。
特别是夫君缪尚志患病去世后,更是本着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的理念。
哪怕自己节衣缩食,也要确保儿子有饭吃,有药喝,有学上。
再联想到前世的自己,同样的命运多舛。
从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大学毕业后又遇人不淑。
相似的经历,更是让穿越而来的缪永倍生共情之感。
他暗暗发誓,这一生,自己一定要好好侍奉这位善良的母亲。
当然了,前提是:
如果自己还能被救活的话!
周氏自然不会知道,眼前的缪永虽然样貌未改,其实脑子已经被“掉了包”。
见“儿子”愣在那里半晌没动静,只好小声提醒道:“儿啊,现在就开始看吗?”
缪永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先让母亲将书翻到目录页,仔细查看了一番。
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关于疟疾的专论,即《黄帝内经·疟论第三十五》。
黄帝问曰:夫痎疟皆生于风,其盖作有时者何也?
岐伯对曰:疟之始发也,先起于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颔,腰脊俱痛,寒去则内外皆热,头疼如破,渴欲冷饮。
……
帝曰:论言夏伤于暑,秋必痎疟。
……
通篇约莫两千字,篇幅不算长。
不过因为是古文,言简而意丰。
说实话,前世的缪永虽然学习能力不错,大学时每年都获一等奖学金,算得上是中医专业的高材生。
但是毕竟古文功底有限,在学习这门《黄帝内经》课程的时候,不少地方委实有点懵懵懂懂。
幸好前身同样天资聪颖,又是秀才出身,古文童子功自然不在话下。
古语有云:秀才学医,笼中捉鸡。
后世一般解释为:一个聪明的读书人,要想学习医学的话,就像在笼子里捉鸡一样容易。
缪永认为,其实这话并不准确。
因为古代秀才和后世的读书人还是存在本质区别的。
古代的儒生从小学习华夏传统文化的精髓,比如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等等。
而这些也正是中医文化的根源所在、魂之所系。
虽然和古代一样,后世的读书人也需十年寒窗。
但所学知识实在太多,也太杂。
相对来讲,学习华夏传统文化只占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因此,古文功底往往不足,自然也就很难完全理解古医书中的内容了。
凭借两段学习经历的强强加成,缪永终于亲身体会到了,秀才学医如笼中捉鸡的感觉。
不一会儿,他便通篇读懂了原文的涵义。
结合前身“自己”患病和治疗的经过,再利用前世的医学功底,最后抓住了“夏伤于暑,秋必痎疟”这一关键论述。
既然疟疾是伤于暑,那么病机自然就是气津两伤。
缪永记得《金匮要略》一书中,痉湿暍病脉症治里有记载,白虎加人参汤可以治疗中暍病,也就是中暑。
此外,疟病脉证并治篇,也有温疟用白虎加桂枝汤治疗的方法。
再结合后世屠奶奶的青蒿素治疟启示,最终给自己开出了如下处方:
石膏(三两)知母(五钱)麦门冬(一两五钱)淡竹叶(一百片)栝蒌根(六钱)贝母(五钱)广陈皮(三钱)人参(五钱)姜皮(一钱)青蒿(五钱)
又请母亲从书房取来笔墨纸砚,写好后递给她。
“姆妈,还得烦劳您,拿着这个方子速去抓药。”
“抓药?”周氏一愣。
她虽然完全看不懂儿子在纸上写的什么字,可是在她的记忆里,儿子可从来没有学过一天医啊?
难道就仅凭刚刚看了几眼书,就学会自己开方治病了?
这不瞎胡闹嘛!
“没错,就是抓药。”缪永重申了一遍。
“儿啊,你要喝汤药的话,姆妈再去请郎中便是。你的病方才见好,可不许胡乱服药!”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姆妈以后可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缪永心想,现在这具身体即将油尽灯枯,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正色道:“姆妈,我刚刚翻了医书才知道,现在不过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坚持不了几个时辰。起先那些胡言乱语,也根本就不是我想逗姆妈的。”
周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知子莫若母,虽然曾经走过几年邪路,但是她很清楚儿子的本性。
即便是开玩笑,也绝对说不出那些忤逆混账的话来。
还有,当初夫君临死前,就是这般目不识人,胡话连篇的。
想到这里,周氏又忍不住啜泣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姆妈,先别难过。医书上有记载治疗我这种病的方子,所以才抄下来去配药的。”
周氏半信半疑地看向他:“儿啊,你可别骗姆妈,真的管用吗?”
缪永洒然一笑:“姆妈,儿子也不能骗您,这个方子究竟能不能救命,确实不知道。但是事已至此,试一试总归比等死强吧。”
周氏沉吟片刻,最后干脆把心一横。
反正儿子感染疟疾的近一年时间里,已经变卖完了全部的家当。
除了四处遍请名医,甚至连神婆巫师都试了,但是病情仍然日渐加重。
这三天来,已经粒米未进了。
现如今,只怕是神医华佗再世,也难以让儿子起死回生。
得!
就听儿子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如果儿子不在了,自己也不想活了。
一家四口,从此在黄泉路上团聚吧。
想到这里,周氏不再耽搁。
拿着儿子书写的处方,急匆匆地跑去附近的同德药铺配药。
古代虽然没有处方权之说,不过一般负责任的中药铺,也需凭郎中的处方抓药。
这既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自身的一种保护。
毕竟,没有郎中处方就随便卖药的话,如若病人万一吃出个好歹,一旦追究起来,自己也恐脱不了干系。
好在周氏是这家同德药铺里的常客,所以,伙计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后,便按方抓药递给了她。
周氏捧着药包又一路小跑回家。
进门后,先去房间看望儿子。
交谈间,发现他说话的声音果然弱了许多。
于是不敢再有一丝耽搁,又急匆匆跑去灶房熬药。
儿子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所以煎起药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由于担心儿子撑不了多久,每隔一会儿,周氏便去房间察看。
而躺在病榻上的缪永,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等待熬药的过程实在太难熬!
单从这一点来说,西药确实比中药有优势。
这哪里是熬药啊,分明是熬人好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母亲端来了浓浓一碗汤药。
闻着熟悉的中药味,缪永心中五味杂陈。
在前世,庸医昝主任的一碗四物汤加味,直接把外感高热的自己干穿越了。
现如今,这辈子开的第一张中药处方,将再次决定自己的生死!
双眼紧盯着药碗,缪永无比的期待!
他很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然后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可惜气力根本不允许。
此时此刻,别说是端碗了,连喘气都费劲。
勉强动了动嘴,但是根本发不出声。
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候着母亲周氏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到嘴边,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呡着。
吧嗒……吧嗒……
中药汤通过食管,一点一点进入胃中。
渐渐地,缪永感到自己快要干涸的身体,如同被温暖甘甜的雨露缓缓浇灌一般,慢慢有了生机。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满满一碗中药已被全部喂完。
缪永发现自己已经能感觉到饿了,发声也全不费力。
他心中大喜!
成了!
药用对了!
经方治病,只要辨证准确,便能效如桴鼓,覆杯而愈。
果然诚不我欺也!
“姆妈!我饿了,想喝粥。”
周氏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出现了幻听。
莫非真是菩萨保佑,刚刚那碗中药起大效了?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她心里一阵激动。
可是,还没来得及兴奋。
猛然又记起,曾经有一位郎中交代过的话来。
病重的人如果好几天吃不下饭,突然很想吃,并不是病要好了。
而是一种叫做什么“除中”的假象,顷刻之间可能就要毙命。
一念至此,顿时心如死灰!
但是看见儿子一脸轻松,实在不忍心将“实情”告知于他,徒增悲伤。
缪永还以为自己说得太快,母亲没能听清。
于是又放慢语速,复述了一遍:“姆妈,我有点饿了,想喝点稀粥。”
周氏这才回过神来,含泪点了点头:
“好的,好的,姆妈这就去买点猪肝回来,给你熬猪肝粥吃!”
“姆妈!千万别加其他的,只需少加大米多加水,熬足一个时辰即可。”缪永连忙制止。
作为中医,他十分清楚,自己久疟近一年,服药后才刚刚有了起色。
此时胃气尚弱,最忌讳的就是马上进补。
按照医圣张仲景的指示,应当糜粥调养以待胃气恢复才是。
周氏自然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既然儿子只想喝白米粥,那么照做便是。
不管怎么说,在她看来,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吧!
和煎中药时一样,熬粥期间,周氏每隔一会儿,便去房间查看一次,以防不测。
所幸的是,儿子一直安然无恙。
而当周氏端着白粥送到病榻之时,她惊讶地发现,儿子居然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见状,赶紧上前帮着扶了一把。
正待继续拿调羹喂食时,缪永却用力摇了摇头。
“姆妈,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便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儿啊……你……姆妈这不是在做梦吧……”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脸的诧异。
缪永会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姆妈,我的病要好了,并非医书上讲的除中。”
周氏闻言,喜极而泣。
……
就这样,缪永又连喝了七八天的中药。
期间根据病情的变化,处方用药上稍有加减。
不出十天,折腾了前身近一年,最后差点索了命的疟疾,就这样被自己给完完全全治好了!
小试牛刀后,成功闯过第一关。
缪永信心大增!
开始着手下一步的规划。
结合两世的经历,他认真捋了捋。
前世的自己,志向是成为明医;最痛恨如昝主任之流的庸医。
而前身的主要志向是秉承先父遗志,通过科举做一名清正廉明的好官,
造福一方百姓;好打抱不平,最痛恨的是背信弃义、自私自利之徒。
当官还是从医?
抑或是开启另一种全新的人生?
缪永根据优势,权衡利弊,心下仔细琢磨了一番。
前身虽说是官二代,但真正能拿出手的,不过是一个秀才身份。
诚然,十三岁便一举得中秀才,古文童子功底子确实了得。
但纵观历史,三年一次的秋闱,屡试不第的秀才实在不计其数。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乡试中举比例这件事上,张居正曾经说过:
“遇乡试年份,应试生儒名数,各照近日题准事例,
每举人一名,取科举三十名,此外不许过多一名。”
也就是说,乡试中举的比例在万历初年时,便被设定在三十取一。
按此算来,通过科举成为举人比数百年后考一般重点大学难很多,仅比考入985名校容易一点点而已。
范进中举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从20岁一直考到54岁才终于中了举人,却喜极而疯,乐极生悲。
再比如,作为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够才华横溢了吧。
但是他从26岁至53岁,参加了10次乡试,竟然都没有考中!
所以说,有时候,不光得有才,中举有时还需要一些运气。
虽然自己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但是前世并没有关注历年科考试题的癖好。
所学的那些英语和数理化知识,对于考科举根本派不上用场。
更何况,大明官场是出了名的“热闹”。
言官、阉党、权奸,一个比一个难缠。
就凭自己那点可怜的社会阅历,只怕活不过三集。
很显然,此路不通!
至于当医生,简直如同量身定做一般。
譬如说,轻松治好自己的久疟便是佐证!
只不过,穿越的这年正好是万历十五年。
一个对华夏历史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年!
缪永穿越前有读过《明朝那些事儿》,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年发生了以下几件大事:
万历开始荒于朝政。
“争国本”拉开大幕。
抗倭名将,蓟州总兵戚继光逝世。
千古清官,南右都御史海瑞逝世。
这是内忧!
日本刚当上关白(天皇册封的最高长官)两年的丰臣秀吉蠢蠢欲动,计划先征服朝鲜,再进攻大明。
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四年前被刚愎自用的李成梁误杀,那时起,仇恨的种子便已生根发芽。
六月,努尔哈赤正式颁定国政,两月后攻占巴尔达城。
这是外患!
后世史学家公认,明之亡,实亡于神宗万历!
正是由于这些内忧外患,而万历却从此几十年不上朝的怠政行为,
严重阻碍了国家的治理,导致明朝逐渐走向衰败。
最终导致大明亡国,建奴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
华夏文明从此沉沦三百年,最终被西方列强,轮番肆意欺凌!
一念至此,缪永顿觉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缪永暗暗发誓:作为大明天选的穿越者,绝不能偏安一隅,只当个明医。
哪怕是一代名医也不行!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虽然前世的自己能力有限,只不过是县中医院被排挤的小医生。
前身的最惨官二代身份,似乎也没什么人脉可用。
但有一点,今世无人能敌。
哪怕大明第一首辅张居正复生,也绝对比不了。
那就是穿越者的身份,替他开了历史的天眼。
在某些大事上,他可以未卜先知,预知未来……
“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心潮澎湃的缪永拉了回来。
抬眼一看,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煮荷包蛋,微笑着走了进来。
“儿啊,你大病刚好,身子骨还弱着呢,赶紧趁热吃了。”
看着一脸慈爱的周氏,从小就没了妈的缪永,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真正的母亲。
“嗯,谢谢姆妈!”
周氏微微一笑:“看你这个傻孩子,跟姆妈还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主要是姆妈做的鸡蛋实在太好吃了。”缪永特意傻呵呵配合着。
周氏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
缪永赶紧问道:“姆妈,您还有事?”
“儿啊,你看哈,你这一病就差不多过去一年了,可还记得生病前几天,曾经答应过姆妈的话吗?”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真把缪永给问懵了。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母亲:“什么话?”
“就是答应姆妈,不再当游侠了,重新再准备考科举呀!”
缪永根据前身记忆,快速脑补了一下画面,好像确实有这么档子事。
想当初,前身十三岁首次参加童试,便不负众望,一举得中秀才。
然而,还没来得及摆宴庆贺及上县学报到,父亲却突然病倒了,罹患时人谈之而色变的“疟疾”。
此种烈性疫病来势凶猛,不出一月,本就年迈的缪通判竟撒手人寰。
家中瞬间没了顶梁柱,也没了收入来源,缪家自此家道中落,孤儿寡母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
正所谓祸不单行,他尚未从少年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很快又深刻体会到了世态的炎凉,人性的丑恶。
想当初父亲在世时,家里热闹非凡,时有朋友前来拜访。
现如今却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更可恶的是,苏州府钱家,不过一府衙经历,区区八品芝麻官,比通判还低两级。
在父亲初任通判之时,钱经历便有意巴结,乞为亲家,以结秦晋之好。
父亲曾见过钱家小姐几次,说她举手投足间,尽显蕙心纨质,便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
谁曾想,当钱经历听闻父亲暴病而亡,居然不顾尸骨未寒,匆忙修书一封,断然解除了婚约。
遭遇连番打击的他十分茫然,加上缺失了严父的管教,于是不再埋头苦读诗书,而是开始变得玩世不恭。
他经常逃学,浪迹于虞城海虞的街头巷尾,整天和一帮游侠厮混在一起。
这群游侠以侠客自居,专爱打抱不平,还效仿绿林好汉,歃血为盟,成立了洪兴帮。
他因身体羸弱,又有学问,故充当其智囊。
自此,便过上了看似豪情万丈,实则并无前途的生活。
就这样,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三年。
眼见守孝期满,秋闱将至,母亲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一天,母亲板着脸将他叫到家中庭院。
虽说此时的他在海虞已经混得小有“名气”,甚至还坐上了洪兴帮副帮主的宝座,俨然成了大明街头的“小霸王”。
但是,毕竟从小接受过圣贤文化的熏陶,以及严父的悉心教诲,本性其实并不坏。
因此,平日里在家中面对母亲时,绝对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
当他抬眼看到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目光时,心里直打冷战,发怵的紧。
母亲并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思想准备时间,紧皱着眉头厉声喝道:“跪下!”
两个字响如天雷!
他突然感到自己往日的威风劲儿都飞到九霄云外,瞬间便烟消云散。
只觉得双膝一软,于是直挺挺地跪在了母亲的跟前。
母亲接着开始训斥:“你的父亲,是多么好的读书人。他靠着科举起家,做了一辈子的清官。而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不能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以图继承你父亲的志向,却整天和那帮游侠胡混瞎闹。你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他听完母亲的这番话,顿觉五雷轰顶,汗流浃背。
母亲稍顿了顿,接着又说:“你继续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等到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随后,母亲便留下呆若木鸡的他,自顾自地回房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即将降临。
他仍长跪不起。
他并非未想清楚母亲刚刚的斥责,而是痛恨自己,为何当初会选择走上那样一条偏激的邪路!
虽然世人对自家很不公平,那么,难道自己就要以暴制暴,只用拳头去解决问题吗?
此时的他,心潮澎湃。
良久……良久……
正义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
他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我要做个有用的人,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向世人证明:
人心,可以是善良的!
公允的!
无私的!
于是,他站起身来,伸了伸跪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母亲的面前。
郑重承诺,自己一定会痛改前非,秉承父亲遗志,好好准备科举,重振门楣。
然而,正当他摩拳擦掌,打算回归正途,苦读诗书的时候。
厄运再次降临!
与其父缪通判一样,他竟也染上了夺命的“疟疾”!
……
见儿子愣在那里半天不回话,周氏不由得微微蹙眉。
沉声道:“怎么,反悔了?又想继续当你的游侠去?”
缪永回过神来,赶紧应道:“不不不,不是的。请姆妈放宽心,我绝对不会再当什么游侠。”
紧接着,又话锋一转:“只是,儿子正好有个想法,想跟您商量商量。”
周氏一怔,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想法,说说看。”
“姆妈,我不想考科举了,我想学医。”
“学医?"周氏闻言又是一愣。
随即心念一动,安慰道:“儿啊,姆妈知道,你是担心家里穷,付不起束脩。不碍事的,姆妈今后可以多做针线活。实在不行,可以卖了宅子。”
稍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你好不容易中了秀才,虽然期间走上歪路,荒废了几年学业,但姆妈相信你,一定可以金榜题名的。难道你忘记了父亲的遗志吗?”
缪永待母亲说完,恭恭敬敬地先行了礼。
然后郑重说道:“姆妈,我并不是担心考不上举人,白白拖累了您。而是觉得官场险恶,以我的脾性,想要像父亲一样,做一辈子清正廉明的好官,可能并不容易。”
周氏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自己这个儿子曾经可是街头“小霸王”,以后真做了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既然做好官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当个好郎中不照样也能佑一方安康吗?”
周氏闻言,又微微颔首。
“更何况,儿子我从小体弱多病,如果能够好好学医,以后的身子就有了保障,不是吗?”缪永继续加码。
听到这里,周氏终于点头应了。
毕竟这次儿子的病,带给她的触动很大。
花钱四处请了那么多的名医,结果都治不了。
而在临终前,儿子只是拿本医书随便翻翻,开了张方子。
没过几天,居然就把自己的病给看好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所以,学医当郎中,对于儿子来说,未必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况且,在所有母亲的心里,孩子能够健康长大,永远是第一位的!
缪永正是抓住了这一“软肋”,才得以快速说服母亲。
后世不是有句歌词这样唱的吗:“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不过,有一说一,作为家庭妇女,周氏能够迅速转变观念,委实不容易。
毕竟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古代,四书五经才是正道。
相对来说,医学只能算是杂学。
在那个时代,医生普遍地位比较低,和儒学人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除非是进入太医院混得一官半职,但那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当然了,这也只是针对一般医生而言。
如果医术足够高明,其实也能深受世人的尊敬。
毕竟,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关键时刻也都眼巴巴地盼着医生能够救己一命。
不仅如此,士大夫们认为儒学是正统,如果医生能够兼通儒学的话,通常会因此大受推崇。
而这些医生在古代又称为之儒医,相较于一般的医生,儒医拥有更好的家庭背景。
他们或出自于世儒之家,或是自小便学习儒学,后来又改儒从医。
明代的儒生人数很多,但真正考中进士的却很少。
于是,那些落榜学子中,有不少便会选择医生这个职业。
“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这句谚语也就是这么来的。
事实表明,周氏虽然没文化,但脑子还是很开明的。
不像几百年后的某些鸡娃家长,顽固不化。
非得逼自己的孩子在一棵树上吊死,结果往往气得自己都想上吊。
缪永很庆幸,没有摊上这样的母亲。
看着眼前的母亲两鬓白发,尚不满四十,却已布满皱纹蜡黄的脸。
这都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操劳过度所致。
还有长期熬夜做针线活儿,视力更是下降得厉害。
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自己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必须马上接过养家重担。
绝不能再让母亲继续这样辛苦下去了!
略一思索,心里便有了个想法,于是继续征询母亲的意见。
“姆妈,我想办一个私塾。”
“办私塾?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学医的吗?”周氏一脸茫然。
“医当然要学,但是我想先自学,晚上读医书即可。白天的话,可以开办学堂,这样一来,既不枉费秀才功名,又能用束脩维持家里的生计,岂不两全其美?”
周氏听了,也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但又有些放心不下。
“儿啊,你有这份孝心,姆妈很欢喜。只是,你的身子骨天生就弱,姆妈担心你吃不消。还是专心学医吧,家里的事你就甭操心了。”
“没事的,姆妈,我现在读了医书,知道怎么调理自己的身子。而且,等儿子再多学一阵子,还能给姆妈瞧病吃药,把白发和皱纹都吃没哩。”
周氏听完不禁呵呵一笑。
“儿啊,你就别消遣姆妈了,人都有生老病死,又不是神仙,咋还能变回去啊?”
缪永半真半假回道:“姆妈您别不信,反正医书上是这么说的,等到哪天我学会了,再为姆妈配药吃。”
周氏为了不打击儿子学医的积极性,只好点头:“行啦,姆妈信了,也同意你办学。正好家中还有一间厢房,回头我就搬过去住。把正房腾出来,也好让学堂空间宽敞些。”
能遇到这样一个明事理的老妈,缪永忍不住在心里高呼妈妈万岁。
说干就干。
拜谢过母亲后,缪永径直来到书房。
迅速找来笔墨纸砚,准备书写招生广告。
缪永虽不清楚古代招生都怎么宣传,但前世的他倒是有过类似的经验。
因为,他从小就是孤儿,是在堂叔家寄养长大的。
虽然总体来说,堂叔一家对他也还算不错。
可是毕竟寄人篱下,因此,自从考上大学后,他就很少再问堂叔家里要过钱。
除了努力学习,每学期都能获得不菲的奖学金外。
他还经常抽空去当家教,上门去给中小学生补课。
这个当初做家教的经验是可以借鉴的,那就是在公共场所张贴招生广告。
详细介绍自己的教学特长和教学范围等方面的信息,广告下方留着联系方式。
他还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篇报道。
说的是,华夏自有科举制度以来,常熟单单一个县就总共出了8位夺魁天下的状元。
而中秀才或是举人者更是超过600人之众。
数量之多,举国罕见。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常熟自古以来就很重视科举。
更何况,据他了解,在明代,只要符合一定的条件,农民和其他社会阶层的成员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不像唐代科考,要求十分严格。
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谪仙人李白就是吃了出身商贾之家的亏。
所以,生源问题,应该不算问题。
等等……
好像不对!
说起生源,缪永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前身曾经做过几年街头小霸王,算是个有“污点”的人。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直接劝退那些学童的家长呢?
缪永深知,前身所在的洪兴帮在街坊眼里,口碑呈现两极分化。
富人视他们为洪水猛兽。
穷人则把他们当活菩萨。
可偏偏富人有钱读书,穷人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恼……
不过,灰心只持续了几秒钟,缪永立马又满血复活。
因为他记起前世读过的一本名人小说,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
“不是你的能力决定了你的命运,而是你的决定改变了你的命运。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答案。站着不动,永远是观众!”
他还知道,“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答案”这句话,其实最早出自于王阳明的心学。
王圣人说得可真好!
既然不知道结果,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略一思索,便有了招生广告腹稿。
关于私塾的名字,缪永其实早已有了想法。
只不过,毕竟不是后世那种连锁教育机构,没有品牌效应,也就没什么卖点。
广告广告,显然突出卖点是关键。
其次,作为书写的广告,字体和布局也很重要。
这个对于缪永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
前世的他本来就是书法爱好者,同时也是班委黑板报小组成员。
很快,一张招生广告就新鲜出炉。
十三岁秀才蒙师招童生八名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
丁亥,孟春
生员,缪永
于缪通判故宅
广告布局方面。
首先,标题用的大号隶书书写,突出一个醒目。
后面则通篇中楷,中规中矩、棱角分明,主打一个容易辨认。
内容方面。
前面是常规的劝学,算是招生广告的一种标准格式。
后面则通篇突出几大卖点。
师资强,十三岁便中秀才,为海虞历史之最。
学费低,新学开业酬宾,按行价的八折优惠。
小班教学,仅招收八名学生,更能因材施教,先到先得。
办学地点曾经出过官员,风水好。
落笔后,缪永又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确认文法无误,也没有错别字后,又认真誊写了几张。
然后,便让姆妈帮忙熬了一竹筒糯米糊。
待招生广告墨迹晾干后,全部卷成一捆。
最后,一手抱着招生广告,一手提着装有糯米糊和毛刷的布袋,第一次迈出了缪宅的大门。
……
缪永前世的老家虽不在常熟,但也同属江南省。
就读的省中医药大学里,有一个室友就是常熟的。
闲聊之后,对于常熟海虞也算是有一点了解。
据说,常熟因“土壤膏沃,岁无水旱之灾”得名。
而在常熟之前,早在西晋时期,便有海虞县,隶属吴郡。因境内东临沧海,故名海虞。
再过不到一周,农历正月就要结束,迎来崭新的二月。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缪永打算把开学的时间定在二月初二。
也就是龙抬头。
同时,这一天也是春耕节,寓意着播种希望。
开学嘛,总归要博个好彩头。
缪永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如是计划着。
“咦!这不是缪秀才吗?”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抬眼一看,这人缪永认识。
她是同住在街东,孙二娘包子铺的老板。
孙二娘为人热情友善,记忆中曾听母亲周氏说过,自家家道中落后,时常会偷放些鸡蛋米面之类的在门前。
于是走近前去施礼打招呼:“二娘早。”
孙二娘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扯着大嗓门:“哟,缪秀才,快一年没见你出门了,听你姆妈说,你的病全好利索啦?”
“嗯。”缪永点了点头。
“听说你是自己看医书,然后给自己治的病?”
“嗯。”缪永又点了点头。
“啧啧……真了不起。读书人脑子就是灵光,请了那么多郎中都没能看好,居然自己就把病给看好了!”
缪永谦虚一笑:“二娘,也是实在没法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全凭侥幸罢了。”
“天可怜见,真是老天开眼了,缪大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总算是后继有望了。”孙二娘不由得感慨道。
抬眼又看了一下缪永手中的纸卷,接着说:“缪秀才,你这是准备去王夫子那里报到吧?确实,年要过完了,是该收收心,好好上学堂,准备考科举了。”
缪永轻轻摇了摇头:“二娘,我不是去学堂,我是要自己办学堂。”
“啊?”孙二娘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句,“自己办学堂?”
“嗯。”
“不考科举了?”
“不考了。”
“唉!那太可惜了吧,你可是咱们海虞最年轻的秀才啊。”
缪永洒然一笑:“不可惜,秀才离举人还远着呢。我家的境况,二娘也清楚。再说了,姆妈的身体也大不如前,实在是折腾不起啊。”
孙二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倒也是,你姆妈这些年一个人操持着家里,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能有这份孝心,也很难得。”
“嗯,二娘,我就先不跟您多说了,还得拿着这个到市集去张贴呢。”
“好的好的,你去忙。”
孙二娘边说着,边从笼屉里捡起几个大肉包,拿荷叶包上,塞给缪永。
“这个新出炉的包子,你拿着吃,香着哩。”
“谢谢二娘,不用,我早饭吃过了。”
缪永其实还真想尝尝这大明朝的肉包子,跟后世的相比,到底有啥区别。
只是实在腾不出手来,又担心弄污了招生广告,也只能在心里咽了咽口水。
别过孙二娘后,缪永径直来到位于海虞中心的集市大街。
明朝的集市非常繁华,商品种类繁多,特别是到了万历年间,大明短暂中兴之后,更是热闹非凡。
缪永粗略看了一下,有酒、醋、酱、皮革、牲畜、粮食、薪柴、木炭,也有木器、铜器、布匹、丝绸、干货、蔬果。
甚至还有书画舫和专门定做及销售家具的商肆。
真是大开眼界了!
不过,他没作过多停留,而是抓紧时间,找了几处客流量较多的地方,用毛刷刷上糯米糊,仔细贴好招生广告。
每贴好一处,便陆续有人围观了过来。
等到全部贴完后,缪永并没有留下来,直面大家的咨询。
一来考虑到太浪费时间,二来自己毕竟不是社牛。
在川流不息的街市,陡然间面对一帮古代陌生人,还真有点抹不开面儿。
还是赶紧回家,在自己的主场去接受意向客户的咨询最为妥当。
缪永刚回到家,母亲周氏便迎了上来。
“儿啊,咋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放心吧,姆妈,很快就会有人上门的。”
果然不出所料。
广告发出的当天,便有了回响。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前来的是个老熟人。
或者说,也算作是“老同事”。
缪永的脑子飞速运转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此人名叫范德彪。
好巧不巧,和几百年后的东北“第一狠人”彪哥重名。
而且,肩以上部分也和彪哥相差无几。
脑袋大,脖子粗。
只不过,他既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
而是马夫。
此范德彪也没有肥膘,而是一身腱子肉,孔武有力。
范德彪家里世代都是养马的,养的不是普通马匹,而是战马。
缪永看过相关历史,知道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自从坐上龙椅后,对他构成最大威胁的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
众所周知,游牧民族最是骁勇能战。
能战仰仗的便是善于养马,好的战马。
毕竟他们生活在广阔的草原,可以为马匹提供充足的食料,因此,那里的马匹质量都很好。
朱元璋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为了对抗游牧民族,便想出对策,主要让百姓承担饲养战马的重担。
更为残酷的是,百姓养马政策实行的是"终身养马"制,
也就是说,你的马缴纳给军队作为战马,在执行打仗任务时,战马如果出现生病或者受伤现象,需由百姓自己掏钱给马治病。
这自然能给大明朝廷减轻很大的负担,但是与此同时,也给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许多百姓为了给病马伤马治病,甚至倾家荡产。
……
除了马夫外,范德彪其实还有另一重身份。
那就是让海虞权贵闻风丧胆的——洪兴帮帮主!
范德彪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将缪永瞧了个遍。
缪永被盯得有点心里发毛。
心道:这家伙该不是发现什么异样来了吧?
于是连忙主动打招呼:“大哥,你怎么来了?”
范德彪一脸激动,不答反问:“老二啊,近来可安好?”
缪永抬了抬胳膊,伸了伸腿。
微微一笑:“大哥不是都瞧见了吗,我好得很啊。”
“老二啊,你真没事儿啦,可想死哥哥了!”
范德彪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缪永的前身记忆告诉他,这属于范德彪的常规操作。
但是,被一个魁梧壮硕浑身狐臭的同性熊抱,固有的思维还是让他很抵触。
于是微微一闪,轻巧地避开了。
随即转移话题道:“大哥,咱们洪兴帮的兄弟们可都安好?”
范德彪继续答非所问:“老二啊,你是不是还在怨恨兄弟们,在你生病的时候都不来看你?”
缪永摇了摇头,有些不明就里。
范德彪叹了口气,接着解释说:“唉!老二,街坊们都传言说你得了要命的瘟疫,一旦染上就九死一生。兄弟们大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心里有些害怕啊。”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医生,缪永当然知道疟疾确实属于传染病。
只不过,现代医学研究表明,疟疾主要传染途径包括:带有疟原虫的按蚊叮咬、血液传播和母婴传播。
除此之外,人与人之间的日常接触,并不会相互传染。
但是在古代,自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当然了,缪永也没必要解释给他听。
况且,就算解释了,他也根本听不懂。
“当然不怪大家,我确实得了疟疾。这该死的瘟疫确实凶险,先父就是染上这病去世的,我自己也差点儿丢了命。”缪永顺着范德彪的话说。
范德彪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自语道:“嘶……这鸟病还真的嚇人。”
心想,之前还壮着胆子前来探视过,只是被周氏拦在门口不给进。
说的是缪永已经决定回归正道,要继续考科举,不能再跟他们一起厮混了。
当时,他还很是懊悔,没能坚持闯入宅内,见上兄弟一面。
现在想来,还真算是万幸。
否则的话,染上这该死的瘟疫,没准就丢了性命。
不过,立马转念又想。
几年前,当初成立洪兴帮时,兄弟们可都是拜过把子发过誓的。
咋能兄弟遭难,束手旁观不算,竟连见面安慰的勇气都没有了呢?
范德彪越想越是羞愧,于是涨红了圆脸颤声道:“老二,大……大哥……惭愧!”
说完便深深鞠躬道歉。
缪永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赶紧一把将他扶起,洒然道:“大哥,姆妈前几日已经告诉过我了,在我患病期间,大哥你曾经来探视过的,只是被她拦在了门外。”
接着,又补充了几句:“姆妈还让我带话给大哥,她当初那样说并非出自本意,只因担心大哥万一染疾,徒增祸害。”
范德彪听完,有点不明所以。
疑惑地看向他:“这么说来,你姆妈并不介意你跟着我们这帮任侠一起混咯?可是,老二你咋又要办什么学堂了呢?”
缪永淡淡一笑:“大哥,姆妈知道我们这些当任侠的,虽然算不得什么正道,但本性并不坏。而且,我们替穷苦街坊讨公道,本身也并没有什么错。”
稍顿了顿,又接着说:“只不过,我家的情况,大哥你可能不是太清楚。自从先父过世后,家境便每况愈下。特别是自从我去年患上了这该死的疟疾,花钱请郎中看病抓药,更是掏空了家底。”
范德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老二,你就打算开办学堂来维持生计?那……那你还考科举吗?”
“科举是不打算再考了,当了几年的任侠,估计就算考得再好也不会被录取。”
范德彪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疑问。
“老二啊,我怎么听说,你是自己看医书治好了自己的病,这是真的吗?有这么好的医术,干嘛不索性当个郎中呢?岂不比当教书先生来钱容易些。”
“咳!大哥,我那就是病急乱下药,死马当作活马医。在此之前,我连一天医都没学过,可不能误人性命,不是吗?”
范德彪这下终于全都想通了,于是郑重表态。
“哦,原来是这样,那哥哥都明白了。老二,我和咱们洪兴帮的兄弟一定全力支持你。”
缪永对着范德彪拱了拱手:“那我就在此先行谢过大哥了。对了,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兄弟们近况如何呢?”
范德彪叹了口气说:“哎,别提了!自打老二你生病离开了咱们洪兴帮后,我们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也没人出主意,根本斗不过那帮奸商恶棍。没过多久,也就人心涣散了。”
“所以说,咱们洪兴帮已经名存实亡了?因此,大哥这次来其实是想拉我再次入伙的?”缪永顺着他的话头,微笑着问。
范德彪尴尬地嗯了一声,不过,立马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其实我也不想再干了。”范德彪赶紧说道。
“哦,那大哥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吗?”缪永饶有兴致地问他。
“嗨!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咱也没有老二你的能耐,以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家,跟着家里的老爹安安心心养马呗。”
缪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其实养马也不错,只要养好了战马,
等到哪天边关战事一起,战马的需求会陡增,到时一马难求,便能卖个好价钱。”
他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根据前世的记忆,知道“抗日援朝”之战很快就要打响了。
“边关战事?当今皇帝老儿不是干得蛮好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说哪里有什么大的战事啊?
反正战马卖得也不多,饲养还费事儿,我爹正打算改养普通马匹呢。”
范德彪疑惑地看向他,一脸的不解。
缪永知道自己不能解释太多。
只好敷衍道:"大哥,我觉得吧,这事还得三思而后行。
当朝这些年看似歌舞升平,那全仗着前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功劳。
现在张大人已经故去五载,未来会怎样,谁又能说得准呢?
总归是有备无患,不要轻易改变,比较稳妥些吧。”
“噫,老二说的朝廷这些事我都不懂,也懒得去操那份闲心。
老二你是聪明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有道理。回头,我就劝劝爹爹去。”
缪永微微颔首,心道: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
相信不久后,你一定会哭着感谢今天的自己!
送走了范德彪,没过多久,缪宅又迎来了一位老熟人。
来人约莫五十来岁光景,高高瘦瘦,须发花白,带着一副黑色的大框眼镜。
此人见到缪永,开口便皱着眉头问道:“还记得老夫否?”
缪永心下微微一怔。
这位是前身的开蒙老师,海虞最大私塾——明心书院的王夫子,自然记忆深刻。
只是不知为何会有此一问。
观其神色,显然来者不善。
于是,赶紧上前施礼:“王夫子安好!学生这厢有礼了!”
王夫子冷哼了一声,摆摆手讥讽道:“不敢不敢,缪夫子新设学堂,老夫不请自到,特来道喜,还望海涵!“
听完这阴阳怪气的几句话,缪永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
应该是责怪自己开办学堂,没有事先知会一声。
作为徒弟,没有征求师傅的同意就擅自开门收徒,确实有些失礼。
于是再次拱了拱手:“是学生唐突,原本准备明日再去府上禀报的,不意王夫子竟亲自前来,实乃罪过!”
王夫子面不改色,仍厉声喝道:“汝十三中秀才,少年得志,前程似锦,
何以竟弃科考,自办学堂?汝弃令尊通判大人遗志于不顾耶?”
“夫子切莫动怒,只因学生罹患疟疾,求医近一载,已家徒四壁矣。
学生实不忍高堂过于操劳,故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夫子明鉴。”
王夫子闻言,语气稍缓。
“汝家之境况,老夫也有所耳闻。然令尊临终托付,老夫从不敢忘。
束脩之礼,汝暂可赊欠,待高中后再予归还亦可。至于息银,不必拘泥,随行就市即可。”
未等缪永接话,又继续说道:
“招生之榜既已张贴,不必半途而废,所揽学童尽数转至明心书院即可。汝如执意当蒙师,随砚兄汝能一道可也。”
听完这话,缪永总算彻底弄清了王夫子的来意。
说什么是看在先父的面子上,学费可以先欠着,等到来日中举后再还帐,并且还腆脸要收利息。
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天资不错,是个潜力股而已。
如果真有那么好心的话,前几年自己三天两头逃学,实际上也没听过几天课。
每年开学,也没见他少收一文钱的学费。
现如今,看到自己来抢他饭碗,居然假惺惺要当个劝学的好老师?
其真实目的,还不是想让自己为他做嫁衣裳!
并且最后还建议自己和师兄王汝能一道,给他当免费的助教。
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作响!
想到这里,缪永也就不再浪费时间,和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啰嗦客套了。
古代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所以也将老师尊称为师父。
不过,那是对于有师德的好老师而言。
至于这位,还是算了吧!
作为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可不惯着他!
于是,缪永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科举是不考的,学堂是要办的,代为招生和代课是绝对不干的!
王夫子气急败坏,抛下一句:“竖子不可教也!”
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
缪永嘴角上扬,对着背影拱了拱手:
“王夫子请慢走,恕学生不远送。”
……
刚过去两天,原定的八人招生计划基本完成。
不过,这并非缪永的广告打得好,全当归功于洪兴帮帮主范德彪。
从缪宅离开后,范德彪就立马召集帮中的其他六位兄弟,简单粗暴地派发了任务。
自家有适龄孩童的直接上,实在没有的话,竭力游说亲戚家小孩报名。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缪永心中不禁感慨,还是兄弟们靠得住!
当初考虑生源的时候,其实他并不是没想到他们。
毕竟,富人有钱读书却可能介意他的“污点”,穷人就算有心也无力。
而这帮兄弟,正好既不是富人,也并非穷人,算是中间阶层。
这个其实也很好理解,但凡家中富足者,也不可能去当什么游侠。
如若家贫如洗,吃了上顿没下顿,肯定也得努力干活解决温饱问题先。
作为中间阶层家庭,供孩子上学开蒙是完全没问题的,问题是有没有这个觉悟和打算。
自古便有“医不扣门”之说,同样的,缪永觉得师也不宜扣门吧。
况且,他也不想主动求助,亏欠这份人情。
当然了,既然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又另当别论了。
久别重逢,他与洪兴帮的兄弟们逐一见过礼。
继而动情说道:“感谢兄弟们的支持!按理说咱们是兄弟,本不该收钱的……”
没等他说完,范德彪立马打断了他。
“咳!老二,快别客气了。你家的情况兄弟们都很清楚,
而且你收取的束脩本来就不多,不像明心书院的王老头,心肠黑得很。”
“大哥,还有众位兄弟,请先待我把话讲完。”缪永接过话头。
“嗯嗯,老二你说,你说。”
“是这样的,承蒙兄弟们看得起,那么我也只好腆着脸收取束脩了。
但是,其他诸如聘礼、节敬与膳食之供等,一律免收。”
洪兴帮的众人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这个不太好吧。”
“私塾的规矩不能破吧?”
“这也太委屈二哥了。”
……
“请各位兄弟务必答应我的请求,否则的话,大家的孩子我是断不敢接受的。”
缪永斩钉截铁地说道。
众人闻听此言,不禁面面相觑。
最后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帮主范德彪。
范德彪知道自己这位兄弟的脾性,只能勉为其难点头拍板。
“行!就照老二的意思办!只不过,老二你今后如有什么困难,需要兄弟们帮忙的,可千万不许客气。”
“一定,一定。”缪永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着郑重表态:“再次感谢兄弟们的信任,请大家放心,
我一定尽己所能好好教授孩子们,再不济也要通过县试。”
“老二,你也不用有压力。兄弟们都是些大字不识的粗人,
都仰慕你的才学。并不指望孩子能像你一样考中秀才。
就想着,能在老二你的管教下,识得几个大字,不至于睁眼瞎罢了。
话音刚落,其余众人也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
……
缪永也不想过多放嘴炮,毕竟到时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成绩,才是最为重要的。
前身考过秀才,他对科举流程自然门儿清。
古代科举考试共分四个等级,分别是童生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而童生试就包括了三个阶段,分别是县试、府试和院试。
只有全部通过了,才能获得生员身份,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秀才。
秀才上榜后,便可入县学、州学、府学(主要看户籍在县在州还是在府)。
缪永曾经在心里盘算过,将科举和后世的教育体系做了一番比较。
县试、府试和院试,相当于幼儿园升小学,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
而乡试相当于高考,会试相当于考研,殿试则相当于考博。
虽难度不尽相同,但大差不差,就是这么个流程吧。
前世的私塾教学,缪永的前身已经完全领教过了。
基本上都是整天摇头晃脑,靠着死记硬背,打下童子功。
当然了,不能说这种方法就一定不好。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学过来的,并且最终成功考上了秀才。
事实上,历史上绝大部分大人物,也都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只是,大家如果留心一点,就会发现,这些名人大都博闻强记。
简单来说,就是看书很多,记忆力超好。
更有甚者,从小就是神童,有“过目不忘”之异能。
缪永自然不能指望兄弟们送来的孩童里,全都是些聪明好学之辈。
但是,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学霸来说,他有比死记硬背高明得多的诸多方法。
例如编故事记忆法、联想记忆法、谐音趣味记忆法、归纳记忆法、图表记忆法、绘图记忆法等等。
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外加上三年的高中,五年的大学本科。
合计下来,经历的考试次数数以千计。
正是基于这些因素,缪永笃定,只要送来的孩子不是弱智。
通过区区一场县试,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只不过,接受过后世素质教育的缪永,也不想只把考试成绩作为唯一目标。
应该把快乐学习带给孩子们,让他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一念至此,缪永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大哥,还有各位兄弟,我刚才想了想,的确有些事情想麻烦大家。”
范德彪赶紧接话:“啥事,老二你尽管说。”
“咳咳……”缪永清了清嗓子,“考科举这条道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确实非常不易。
不怕大家笑话,我自己也没有信心,所以半途而废了。
但是,我觉得上学堂并不是非得考科举,也不仅仅是为了认得几个字。”
前面的话,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可最后一句,大家就有点儿懵了。
“上学堂不学认字,那还能干嘛?”这次抢着问的是老三。
缪永微微一笑:“老三,问得好,正准备第一个拜托你。”
“啥事?”老三微微一愣,心里有点懊悔不该强出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三你家是做木匠的吧?”
“没错,我家世代做木工,传到爹爹已经是第五代了。”
老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过来。
接着反问道:“我知道了,二哥,你是想让我准备学堂所用的桌椅吧?
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大家都是兄弟,就当作我送给孩子们的。”
缪永轻轻摇了摇头:“桌椅自然要订做,但木材和工钱是断不可少的。
我开门办学,这些自然得我花钱办置。如果你不收钱,我也只好另寻他家。”
稍顿了顿,又话锋一转:“不过,老三,我要说的并不是桌椅,而是想做两张方形的大桌。”
“方形大桌?吃饭桌吗?老二,孩子们离家都不远,就别辛苦你姆妈做饭了吧。”范德彪赶忙插话道。
缪永又摇了摇头:“不是……额,我就直接说了吧,其实是在书上见过的碰碰球运动。
可以在散学或中途休息时间,让孩子们轮流做做这种运动,既能放松心情又能锻炼身子。”
“碰碰球?”
众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好几个碰碰球。
缪永原本是想直接说乒乓球的,不过想着解释起来太麻烦。
反正,乒乓球最早起源于19世纪末的英国。
据说,当时由于网球受到场地和天气的限制,一些英国大学生便将网球移到室内,使用餐桌、书本和羊皮纸制作球拍进行游戏。
由于乒乓球撞击时发出的“Ping Pong”声,这项运动开始被称为“乒乓球”。
“没错,就是碰碰球。具体需要两张方形大桌拼在一起,
然后中间挂一渔网。桌子的两端各站一人,手执圆板……”
等等!
说到这里,缪永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简易的乒乓球桌球网,以及乒乓球拍都好解决,但是乒乓球咋办?
这年头可没有制作乒乓球的工艺。
当然了,这个也难不倒缪永。
只见他略一思忖,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星爷的电影《食神》里,就是用牛丸当乒乓球来打的。
虽然这年头正宗的王氏撒尿牛丸可能还没有研发出来,但是老五家就是做贡丸的。
利用电影中的制作教学,缪永完全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又扭头转向老五:“老五,你家是做贡丸的吧?”
见二哥点到自己,老五立马上前一步,用力点了点头:
“嗯,二哥,没错,牛肉贡丸、猪肉贡丸、鱼肉贡丸,全都做。”
“好,回头也得麻烦你家制作几个特制的牛肉贡丸,当作碰碰球。”
“贡丸当碰碰球?”
单是听听,众人已经惊得目瞪口呆。
德智体美劳,素质教育五大方面,缪永都想逐一做好。
把体育放在第一位,是因为他心里谨记后世一位伟人的两句口号。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由此及彼,缪永发现最需要增强体质的其实是自己!
虽说自己的疟疾是治好了,可就这弱不禁风的黛玉身子,只怕大事没干成,自己先嗝屁了。
所以,让身体强壮起来非常必要。
怎么强壮?
体育锻炼不能少。
怎么锻炼?
打“碰碰球”自然强度不够。
略一思索,便心生一计。
于是对着范德彪说:“大哥,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二,有啥事直接说,兄弟们都听着呢。”
“前些天,大哥说了咱们洪兴帮的事。我倒有个想法,
就是每天晨起大家聚在一起,穿着统一的洪兴帮帮服,沿着各条街道疾走一圈。”
之所以不说跑步,是因为这年头似乎还没有这个词。
范德彪一听又傻眼了:“急行奔走这事我天天干,可是,为啥要大家一起呢?”
“是这样的,各位兄弟,我卧病在床的这些日子,其实也在斟酌咱们洪兴帮。
以前那种遇到苦主上门求助,再帮着出头的方式,其实并不十分妥当。”
“那该当如何?”
“咱们每天街上转一转,也可以看作是巡检差吏。先其时防范,给人以震慑。”
稍顿了顿,又接着看向矮脚虎:“老四,我记得你们家是开铁匠铺的,
到时候可以打制一些标牌,刻上洪兴帮护字样。
有需要我们提供保护的街坊邻居,可以买来挂在自家门楣上。
如此这般,便可让有霸凌之意的恶棍,有所顾忌。”
众人一听,连声称妙。
缪永心里想着,这个其实也没啥,不过是借鉴后世港片古惑仔系列的启发。
毕竟要对得起“洪兴”这个名字嘛!
当然了,所不同的是,古惑仔面对商户要收保护费,而他们只提供保护不收费。
送走了大家后。
针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缪永沉思良久。
心想,光靠锻炼身体显然不够,毕竟天生的体质摆在那儿。
因此,除了跑步,针对先天禀赋不足,中药内调也得跟上。
他记得《伤寒杂病论》之《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篇有云:
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薯蓣丸主之。
只不过,此方多达二十余味,是医圣张仲景少有的选药数量极多的一个方剂。
由于平时基本上也用不着,自己当初也没刻意去记住全方和剂量。
而家中目前并没有《伤寒杂病论》这本书,所以,
也只能秉承薯蓣(山药)丸的组方思想,从脾胃入手。
又结合金元四大家李东垣的脾胃论,最后拟定如下处方。
人参三两,白术三两,白茯苓一两半,广陈皮二两,山楂肉二两,炙甘草五钱,
怀山药(炒)一两五钱,川黄连三钱,薏苡仁(炒)一两半,白扁豆(炒)一两半,
白豆蔻仁(后下)三钱五分,藿香叶(后下)五钱,莲子肉(去心炒)一两五钱,
泽泻(炒)三钱半,桔梗五钱,芡实粉(炒)一两五钱,麦芽(炒)一两。
随后又想了想,母亲周氏的身体其实也比较适合服用此方。
只不过还是自己先试服一段时间,确实有效了再给母亲服用吧。
当然了,中药丸调理身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所以,不急在一时。
当务之急是开办私塾,于是思路继续回归。
关于德育方面,后世小学开设了《道德与法治》。
他打算变通一下,主要以讲述历史英雄人物的故事,来开展这门课程。
当然了,其实也不限于这个朝代之前发生的真人真事。
毕竟就是让孩子们听听故事嘛,反正也无需考证。
主要是让他们明白做人的道理,树立良好的品德。
关于美学,后世开展的也就是音乐和美术了。
至于音乐课就免了吧,自己小时候也没有参加过乐器培训班之类的。
如果拿后世的流行歌曲来教大家唱,显然也不靠谱。
相较而言,美术课还是比较容易开展的,只不过没必要拿毛笔在纸上涂鸦。
虽说明朝万历年间,纸张的产量和质量都达到了空前的水平,纸张的普及和使用范围也大大扩展。
据史料记载,万历年间九两白银可以购买一万一千张连七纸,
而科举考试用的“抬连纸”一匹麻布的价格可以换到两千张。
但总归是要花钱买的,还是能省则省吧。
海虞本就东临沧海,海边的细沙可谓取之不尽。
不如淘些拿来,在院子里圈起一块小沙地,然后让孩子们在上面用树枝作画。
完全的绿色环保,岂不妙哉?
最后一个劳动课,就更加简单了。
可以直接布置任务,让那帮兄弟们监督他们,每天在家里帮助完成力所能及的家务即可。
这么一通下来,教学内容已基本构思完毕。
接下来,该正式确定私塾名字了。
其实,缪永刚刚有这个办私塾念头的时候,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个名字——三味书屋。
毕竟在后世,但凡上过初中的,对于这家私塾,可谓如雷贯耳。
因为从那里,曾经走出来了一位伟大的文豪。
关于三味书屋的由来,缪永记得还曾经特地去查阅过相关资料。
但是解释甚多,莫衷一是。
依稀记得其中的两种。
其一是源自宋代李淑的《邯郸书目》:“诗书味之太羹,史为折俎,子为醯醢,是为三味。”
也就是说,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是为三味。
还有一种说法则是,“三味”其实源自寿镜吾先生的祖训。
“布衣暖,菜根香,读书滋味长。”
这句话也一直是三味书屋的馆训,以此强调读书的重要,以及需持之以恒的决心。
相较而言,缪永还是偏于后一种解释。
而对于寿镜吾先生开设三味书屋的缘起,前世的他也曾有过了解。
据说,寿镜吾先生中得秀才后,因愤于洋人跋扈,清廷丧权辱国,
遂以不买洋货、绝意仕进明志,在家中设馆收徒。
缪永设定只招收八名学生,其实也算是致敬寿镜吾先生了。
……
表面上看,缪永之前费心费力,构思的广告词似乎没有派上用场。
然而,事实上也并非如此。
广告效果还是有的,只是来得迟了一些。
次日,缪永取来从老三处订制的匾额,正准备书写三味书屋这四个大字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母亲敲门走了进来。
在她后面,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周氏很知趣,将人带到后,就自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