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皓李夫人是小说《马奴五年,整个王府跪求我原谅》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今夜火写的一款历史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马奴五年,整个王府跪求我原谅》的章节内容
雪落龙国,素裹乾坤。
城中长街转瞬化作琼玉大道,皆被雪温柔抚平。
马厩里,弥漫着草料与马粪混合的气味,昏暗且潮湿,寒风从腐朽的木栅栏缝隙中鱼贯而入,发出呜呜尖啸,仿若恶鬼哭号。
喂完马的苏皓卷缩在角落,身上那件打着层层补丁,早已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粗布棉衣,仿若一层薄纸,根本抵挡不住这如冰刀般肆虐的寒风。
他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双手使劲往袖筒里缩,妄图寻得一丝暖意,可指尖依旧冻得青紫,麻木得近乎失去知觉,关节处更是酸痛难耐,每动一下,都像有细碎的冰碴在里头研磨。
“苏皓,你去哪了?”
听着外边马监的喊叫,苏皓连忙站起,深怕被误以为偷懒而惨遭一顿毒打。
“公公,我……正在喂马,等下准备打扫马厩……”
“快出来,王爷府的人接你回家。”
马监的一句话,让苏皓身影一滞。
王爷府……
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他在王爷府以小王爷的身份活了十八年,却在成年当天,被爆出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接生婆的私生子。
接生婆当年给夫人接生时,将他和王爷的亲生子替换,直到病逝前才说出真相。
苏皓清楚的记得,真少爷李飞被带回来时,王爷和夫人相拥而泣,激动无比。
而他这个假少爷,一下子沦为边缘人物,相处十八年的父母,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
尽管王爷对外宣称,收他为干儿子,在王爷府和李飞这个亲儿子同等地位。
可是,在李飞弄丢皇子夜明珠时,在李飞的贴身侍女颠倒黑白,将过错嫁接到他身上时,在皇子大发雷霆,将他贬到马厩当马奴时,他们无动于衷,仿佛自己是个无关要紧的人物。
那一刻起,苏皓才明白,自己这个干儿子只是用给亲儿子擦屁股的工具罢了。
“苏皓,郡主亲至,你麻溜点,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马监厉喝,打断了苏皓的复杂思绪。
他来到马厩外,远远的便看见一道靓影。
那面庞白皙胜雪,眉形锋利如剑,斜飞入鬓,眉下双眸深邃如海,幽黑中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眼波流转间,尽是冷傲与凌厉。
苏皓双目微红,莫名有种心酸。
来者是李香,当了他十八年的姐姐,自幼待他极好,犯了错永远会站在他这边,替他保驾护航。
可伴随着李飞的出现,李香对他的关爱瞬间抽空。
不管他做什么,在李香眼里都是错的。
更是在夜明珠事件中,不分青红皂白派人将他毒打了一顿,使得他双腿落下旧疾,走路不稳。
“小人苏皓,拜见郡主!”
苏皓压下种种情绪,踉跄上前跪拜。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好似两人之间并无关联,只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李香秀眉微颦。
姐弟相见的画面,并不如她脑海所想的那般,苏皓含泪诉说这五年的苦楚,亦或者控诉自己五年来对他不管不顾,而是出人意料的淡然。
淡然到两者仿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剩下一句礼貌的君臣问候之词。
这五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香盯了苏皓许久,有点心痛,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苏皓,最终只是扬手。
“起来吧。”
“谢郡主!”苏皓双腿因寒冷而打颤,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身形晃了几晃才稳住。
李香这才注意到苏皓衣着之窘,当即横眉质问马监:“为何不给他添置新衣?”
马监一个激灵,赶紧跪倒在地。
“对不起郡主,小的立马去取。”
“不必了!”
李香摆手,让下人从马车中取出一件棉袄,给苏皓披上。
“苏皓,经祖父不懈努力,打动女帝,特赦你盗窃夜明珠之罪,允许你离开马厩。”
说到这,李香语气略微缓和了些,招手道:“走吧,姐姐接你回家。”
苏皓心脏猛地一抽。
李香接自己回家这个画面,这五年他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
尤其是被下放到马厩的第一年里面,他无时无刻不期待着李香的到来,但最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五年的艰难历程,让他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苏皓,也逐渐接受了不被爱的事实。
偏偏这个时候,李香来接自己回家。
迟到了五年的人,又有何值得期盼的?
“感谢女帝对小人的宽恕,感谢李老爷子对小人的关切。”苏皓深吸了一口气,深鞠一躬。
他字里行间没有多少感恩,犹若一个旁观者,无波无澜的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语。
这份距离感,使得李香内心萦绕着强烈的窒息。
她抚了抚胸口,语调高亢尖锐:“苏皓,纵使你被贬为马奴五年,可王爷府这边从未收走你的少爷身份,不用自称小人,免得落了王爷府的面子。”
苏皓只觉这话无比的冠冕堂皇。
在马厩的五年,他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
春时,天还未透亮,监工的皮鞭便如恶蛇呼啸着抽响在栅栏上,他睡眼惺忪,带着几分惶恐起身,奔去洗刷马槽。
盛夏,马厩成了蒸笼,闷热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马粪的恶臭,熏得他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秋日,风雨凄凄,马厩顶的破茅草被风卷走,雨水倾盆灌下,屋内积水成洼,他浑身湿透,冷雨似冰针穿刺。
寒冬,他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棉花外露,早已没了御寒之能,只能瑟缩在马腹边,借那点微薄体温苟延残喘。
五年来,每日口粮不过半碗糙米饭、几根咸菜,食不果腹,身形佝偻,形如枯槁。
这是少爷身份该过的日子?
“祖父在家等着你,速速跟我回去。”
苏皓的沉默,让李香莫名有些火气。
她率先上马车,示意苏皓跟上。
岂料,苏皓却并没有上去,而是对着马夫拱了拱手道:“我走路跟随即可。”
车夫欲言又止,看向车内的李香,显然在寻求李香的意见。
“苏皓,你什么意思?”李香眼神有些冷峻。
苏皓屈身道:“小人地位卑贱,不敢与郡主同坐一车。”
李香幽深冷冽,定定地凝视着惹她不快之人,一字一顿:“给我上来!”
苏皓无动于衷,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
“砰!”
李香走下马车,一个脚踹在苏皓的腿上,硬生生将他踹倒在地。
一头乌发因她这突然动作而稍显凌乱,几缕发丝挣脱了发髻的束缚,垂落在白皙脖颈边,可这非但没添柔弱,反更衬出她的盛怒之态。
“苏皓,我亲自来接你是给你面子,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李香柳眉倒竖,恰似两柄利剑。
“你若是非要在我面前摆谱,那就休怪我再把你送回马厩,继续当你的马奴!”
苏皓捂着发痛的腿,额头上满是冷汗。
李香踹的刚好是他旧疾之处。
可李香并不为此而感到自责,哼道:“苏皓,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可怜,你以李飞的身份,在王爷府享受了十八年的荣华富贵,现如今才替他在马厩吃苦五年,算得了什么?”
“告诉你,我可不会惯着你,你不上车是吧?可以!给我顶着风雪,走路回去!”
“若是你在回王爷府的路上,还想不通该以什么姿态跟祖父说话,那就休怪我手把手教你怎么说话了。”
李香话毕,再度跨上马车,朱唇开启,声若洪钟,字字裹挟着怒火:“速速回府,眼不见心不烦。”
“是!”
车夫哪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赶紧策马离去。
车轮辘辘,碾过厚厚的积雪,掀起的余雪尽数撒在苏皓身上,将他冻得打了个寒颤。
可苏皓眸色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五年的痛苦折磨,使得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况且,早在五年前,李香就将他弃之不顾。
五年后的今天重来一次,并不奇怪。
“呼呼呼……”
狂风裹挟着暴雪,呈片状狠狠抽打在苏皓脸上,似要将他这张憔悴面庞刮出一道道血痕。
他眯缝着双眼,眼角的鱼尾纹里积满了雪,睫毛上挂着冰棱,视线被这白茫茫一片模糊得厉害,只能凭着记忆与感觉,在这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不一会儿,一阵更凶猛的风袭来。
他单薄的身躯晃了几晃,直接往下栽去。
“啪嗒!”
关键时刻,一只有力的手如神兵天降,稳稳攥住他臂膀。
那触感,隔着湿冷棉衣,仍传递出灼人暖意与刚劲力量。
苏皓费力抬眸,目光透过挂满冰棱的睫毛,瞧见一抹高挑身影逆着风雪,矗立身前。
“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般执拗!”
苏皓身影一滞。
他望着眼前这身披玄色大氅的女子,目光复杂。
赵月,将世之家,自幼娴习武艺,十三岁时主动请缨突围出城求援,解了一城之围。
往后,她多次受命出征,击败周边多个邦国,战功赫赫,更是组织了“娘子军”,创梨花枪,带出了一众保卫国家的好手,成为龙国最年轻的女统领。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赵月和他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乃是女帝为他钦点的未婚妻。
当然,人家现在是李飞的未婚妻,自己只能用前未婚妻来形容她。
“小人见过赵统领。”
赵月眉如墨剑,只觉‘赵统领’这个称呼莫名有种刺耳。
她面庞冷峻,双眸恰似寒星,红唇轻启:“你是不是要回王爷府?”
苏皓嗯了一声。
好半晌,也没有话音落下。
赵月双眉紧皱。
以前的苏皓,从不在她面前沉默,性格外向,幽默风趣,每次都能哄得内向的她哈哈大笑,哪会像如今这般沉默寡言。
“我要和女帝汇报战况,正好路过王爷府,上我的马车吧。”
苏皓拒绝道:“小人不敢耽搁赵统领的行程。”
“李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若是想拖着这双伤腿回去,让他徒增伤忧,我也没有意见。”
苏皓听到赵月这话,脑海中浮现出了从小到大,任何时刻都对自己露出笑脸的李老爷子。
夜明珠事件发生之际,李老爷子正好在外和好友会面,若是他在的话,想必会竭力保全自己吧?
“这五年里面,李老爷子多次求见女帝,甚至一等一宿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月提醒道:“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李老爷子想想。”
“赵统领所言极是,那小人就打扰你了。”苏皓深吸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跨上马车。
赵月紧随其后,关上了车帘。
马车内很暖和,也很安静,隐隐能听得到心跳声。
“要吃吗?”
赵月拿出一块糖糕。
苏皓目光复杂。
小时候,他总是会赶在破晓时分,穿过几条街巷,去买赵月最爱的糖糕,用油纸包着,一路小跑送到她手中,看着她咬下一口,甜意满溢脸庞,便跟着笑开了花,全然不顾额上汗珠滚落。
“我不饿,谢谢赵统领好意。”
“相较于赵统领这个称谓,我更喜欢你叫我小月。”赵月放下糖糕,瞳仁黑亮。
“小人与赵统领身份差距悬殊,万万不敢这般放肆。”
赵月莫名有些心酸:“你变了,不像以前那样了。”
“还记得吗?以前的你,每逢夏日便会手持蒲扇,为在树荫下练武的我驱蚊送风,即便手臂挥得酸痛,目光却始终专注于我身姿,若我练得累了,递上的水囊总是满的,还贴心备着擦汗巾帕。”
“当我立志重拾将门荣耀、投身军旅,你倾尽全力,陪着我闻鸡起舞,在城外荒坡上,帮我立靶、捡箭,即便弓弦割破手指,也是默默裹好继续。”
“我为排兵布阵愁眉不展时,你还会四处搜罗兵书,逐字研读,再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绘出简易图示,陪我彻夜研讨,困极了就互相靠着打个盹。”
赵月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目露追忆之色。
出征前夕,苏皓走遍集市,寻来坚韧护腕、轻便软甲,细细叮嘱穿戴之法,目送她远去背影,眼中满是牵挂与期许。
正是苏皓这岁岁年年如涓涓细流般付出,以赤诚之心做基石、琐碎日常当砖石,才筑起她逐梦之路,助她于烽火硝烟中淬炼,终成威震四方的女将军。
明明这个男人那么在乎自己,可短短五年过去,却跟她竟有了这么大的距离感,仿佛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赵统领,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会变的人心。”
苏皓面无表情的道:“以前的我太天真,认为只要重视的东西,永远都会伴随自己身边,可到头来终究如河沙一般,在巨大的水流下,任凭如何紧握,最后还是会从手中散去。”
成年那天,自己假少爷的身份传出去后,赵家老爷子第一时间带着赵月上门,更改婚约,将赵月的未婚夫改成李飞。
赵月全程没有任何反抗,而且还对李飞露出几分羞涩姿态,将自己这相处了十八年的前未婚夫抛之脑后,否定了自己这些年的全部付出。
而在夜明珠事件中,赵月明明知道自己是受害者,却还选择维护李飞,甚至要求皇子依法办事。
最爱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自己一刀。
自己……又如何能不变呢?
难道还要傻傻的当个蠢货,任由内心被千穿万孔么?
赵月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又戛然而止。
她当然知道苏皓这些年的委屈。
可李飞也委屈啊!
被苏皓当了十八年的替身,荣华富贵全被苏皓夺走。
李飞就不可怜吗?
气氛沉寂许久,直到马车抵达王爷府后,方才被打破。
“赵统领,感谢你捎我一程。”
苏皓微微行礼,接着走下车。
那决然的背影,让赵月心口一阵酸涩。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但她知道自己有点后悔了。
她后悔这五年在外征战,只顾国家大事,并没有关心苏皓的生死。
可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皓理应理解自己才对!
他怎么能对自己这般怄气呢?
赵月各种思绪纷飞之际,苏皓已经一瘸一拐的走进了王爷府。
门卫都是认识他的,所以并未阻拦,只是目光鄙夷,似乎觉得这种假冒少爷的家伙还敢回来,属实是恬不知耻了些。
“小皓……”
苏皓刚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抬头望去,李夫人在李香和李飞姐弟两人的陪同下,快步走进。
她刚想给苏皓一个拥抱,可却见苏皓行跪拜之礼。
“小人见过李夫人,见过小王爷,见过郡主。”
李夫人手停在半空,明显颤抖了一下。
她看着如同下人一般唯唯诺诺的苏皓,双目通红,哽咽道:“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五年不见,苏皓消瘦了许多,尤其是那双沧桑的眼睛,让李夫人很是心疼。
“回来就好,以后娘不会让你受苦了。”
“哥……”李飞小声的问候了一声。
相较于五年前,他个子长高了不少,体型也壮硕了些。
只是和苏皓视线对碰时,却不敢停留过久,俨然是问心有愧的样子。
这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可怜姿态,和五年前弄丢夜明珠,不知如何是好时的模样同出一辙。
苏皓莫名觉得有些恶心,但更多的是无所谓。
“李香,给苏皓道歉!”
李夫人瞥见了外边赵月停留的马车,扭头瞪视了李香一眼。
“娘,我又没做错,他自己不上车,还怪我了?”
李夫人怒斥:“苏皓只是一下子不适应,你这个当姐姐就不能多多担待?还踹人家,不知道苏皓双腿有旧伤吗?”
“都五年了,旧伤早就好了吧……”李香撇嘴道。
李夫人没好气的打了一下李香的脑袋,然后给李飞使了使眼色。
“小飞,去送送赵统领。”
李飞哦了一声,迈步飞快。
相比迎接苏皓,显然是跟赵月增进感情更重要。
“苏皓,外边冷,跟娘回屋,娘给你买了新衣服,你肯定喜欢。”
李夫人想拉苏皓的手,可苏皓却下意识躲避。
这个小细节被李香看到后,面色直接黑了下来。
“苏皓,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见是吧?”
“到了王爷府还敢这么自恃自傲,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苏皓不言不说,保持沉默。
李夫人则板着脸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我说了苏皓刚回来不适应,你不能给他点时间缓冲一下?干嘛这么大呼小叫的?”
“娘,他这哪里是不适应,分明是拿着我们对他的好,当做不要脸的资本。”
李香哼道:“苏皓,王爷府供养了你这位假少爷十八年,对你仁义至尽,你别搞的我们欠你很多一样。”
“你可以在我面前犯贱,但不要跟娘犯贱,她这五年没少陪着祖父为你奔波,你给我收敛一点。”
苏皓不想反驳,也无力反驳。
李夫人以为苏皓会说些暖心的话,却没曾想他会选择沉默,微微蹙眉,却也没有讲苏皓什么,只是叫来一位贴身侍女。
“苏皓,祖父等你多时,你先回你以前住的一品居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祖父。”
“别担心,你永远是娘的孩子,王爷府不会不承认你这个少爷的身份,放宽心。”
“谢谢李夫人。”苏皓微微点头,作礼而走,内心却是泛起了嘲弄。
如果李夫人真觉得自己是她的孩子,也不至于五年里面都不来马厩看自己一眼。
如果王爷府真承认自己这个少爷的身份,也不至于让自己在五年里面受尽马监等人的欺负。
这些漂亮话,也就骗骗五年前的自己罢了。
若是现在还信,那这五年的罪就是该受的。
谁会贱到自己给自己一耳光呢……
一品居是苏皓第二个住处。
第一个住处叫水仙居,宛如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静静镶嵌于水仙池的中央。
到了花期,洁白馥郁的水仙花恰似繁星点点,颔首浅笑,馥郁的芬芳氤氲不散。
这些水仙均是王爷从外地移植而来,养护费用极高,存在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哄苏皓开心。
然而,在李飞回归后,只因他一句‘水仙漂亮’,王爷当即将水仙居给了他住。
而自己,则被赶到了王爷府最偏僻的一品居。
“少爷,这边请。”
苏皓跟着贴身侍女,一路往内院走去。
看着对方明明年纪不大,却极为老成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府里几年了?”
侍女听到少爷竟然跟自己搭话,圆圆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甜甜地回答道:“回少爷,奴婢叫双儿,自幼就长在府里。”
“奴婢以前跟在郡主身边,跟当时伺候你的侍女雪儿是好朋友,去年她已经出了阁,郡主考虑到你没有合适的侍女,于是换奴婢来照应。”
“以后少爷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奴婢,无论大事小事奴婢都能一手操办。”
苏皓本就觉得眼前这个娃娃脸侍女非常眼熟,经过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原来是小时候在郡主院李香那里见过。
“辛苦你了。”
苏皓不咸不淡地说着,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李香这次怎么这么好心,把她从小带在身边的侍女都给舍出来了?
“李香最护着李飞,估计是担心我回来,会对李飞造成什么威胁,所以安插个眼线在他身边,以防万一吧。”
一想到这里,苏皓的脸色不由得冷了不少。
比起其他的院落,一品居实在是算不上奢华,但总体看来还算别致。
下人们做事还算积极妥帖,早早就抬上了木桶,让苏皓方便洗澡。
双儿打发走了旁人,亲自拿起了苏皓的换洗衣服,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要替苏皓宽衣解带。
苏皓对此敬谢不敏,按着双儿的肩膀,把人转了过去。
“男女有别,你还是出去吧。”
双儿听到这话,立马露出了满脸不解的表情:“可是少爷,我是你的贴身侍女,这本来就应该是我做的事情啊!”
“不必了,你我都大了,还是要讲究男女大防的。”
“啊?”
双儿对此根本无法理解,转过身想要上前,却被苏皓一把推出了房门。
眼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被狠狠关上,双儿又怕惹苏皓生气,只能在门口可怜巴巴地说道:“少爷,既然你不用双儿伺候,那双儿就不进去了。”
“但如果少爷改变了心意,可以随时叫双儿,双儿在外面等着。”
苏皓嗯了一声,确定双儿没有偷看后,才放心洗澡。
半个时辰过去,他在双儿的带领下来,到了李老爷子的住处。
还没进门,李香就迎面走了过来。
她眉头紧皱,一脸不满地道:“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不是让你换身衣服?怎么还穿着之前那套?”
李香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甚至指着苏皓呵斥道:“故意穿得跟个奴才似的,是想在爷爷面前诉说你的不易吗?”
“我……”
苏皓正要解释缘由,李香就抬手打断道:“行了,别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我懒得听。”
“有一点我希望你给我记住了,祖父他如今身体欠恙,没有心力去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你若还算得上个孝子贤孙,就少搬弄是非,惹得他不悦,雪上加霜。”
“你若不听我的劝告,惹得祖父不舒服,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李香不仅这样恶狠狠地教训了苏皓一番,临走之前还推了他一把,警告意味十足。
苏皓早些时候旧伤复发,脚踝本来就有些肿胀,现在又被突然这么一推,脚下没站稳,便摔倒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李夫人正好走了过来,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阿香,你做什么呢?!”
李夫人加快了脚步,并给自己身旁的几个侍女打了个手势。
侍女几人一路小跑过来,伸手搀起了苏皓。
看到苏皓被扶了起来,李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装什么弱柳扶风,看着都让人恶心!”
“娘,你别被他给骗了,这家伙根本就没安好心。”
“我们要进去见祖父,他却非要穿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故意给他老人家添堵吗?”
李夫人听到这话,扭头看了苏皓一眼,仔细观察了一下苏皓的穿着打扮,眉头皱了皱,但到底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温声对苏皓说道:“小皓,现在我们家正是多事之秋。”
“老爷子的身体确实受不得刺激,你姐姐刚才也是一时着急,才对你动了手,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说得没错,不能穿成这样去见老爷子,惹她伤心,你回去换换吧。”
苏皓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换衣服,而是那些衣服都不合身,我穿不进。”
李夫人听到这个回答,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苏皓比李飞高出半个头,她送去的衣服说是给苏皓做的,可实际上大多是李飞不喜欢,不肯穿的。
那些衣服对苏皓来说确实是小了些,这倒是她的失误了。
李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拉住苏皓的手,一副很是歉疚的样子。
“真是对不住了,娘最近府里府外的忙昏了头,竟连这点小事都没想到。”
“你别着急,娘这就让人给你拿新的。”
“拿什么呀!”
李夫人话音未落,李香就又纠缠了起来。
“说什么衣服穿不进,我看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没事找事。”
“这家伙比小飞高点有限,就算衣服紧了些,短了些,也不至于穿不出来吧?”
“有些人就是当惯了奴才,所以才穿不起主子的衣服,故意在这里惹大家不痛快!”
苏皓对李香胡搅蛮缠,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只见他抬起手臂,让袖子慢慢退下,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双臂。
“短些本来也不打紧,可这些伤痕难道也要给祖父看吗?”
苏皓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转动着身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个仔细。
只见他的手腕上青一道,紫一道,有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有的伤口却还渗着血,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这摆明了是被抽打出来的!
对方也是下了狠手,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让苏皓的手臂都有些发黑了。
这下连李香都无话可说,默默地撇开了眼睛。
李夫人直接泪如雨下,扑上来把苏皓搂进了怀里。
“呜呜呜,我的儿,你受苦了,是我这个当娘的……对不住你啊!”
“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心里有气,故意不愿意与为娘亲近,现在才知道你是怕为娘看到这些心疼……”
苏皓一言不发,就这么默默地垂着头,任凭李夫人搂着,看起来更加可怜了。
双儿望着自家少爷这一身的伤痕,此时也已经泪眼婆娑。
“少爷找借口说什么男女大防,所以才不让双儿贴身伺候,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吧?”
胳膊上的伤痕都已经如此可怕了,那些平日里别人更看不见的地方,自然也不必多想,估计只会伤得更重。
李夫人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也顾不上去看老爷子了,又赶紧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去把王医找来,还愣着干什么呢!”
“好,奴婢这就去!”
侍女着急忙慌地跑出了院子,李飞半捂着眼睛,带着哭腔说道:“呜呜呜,哥哥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些人简直是畜生!”
本来苏皓对这些伤早就已经麻木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李飞这么一说,他就忍不住想吐了。
别人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李飞能不清楚吗?
他这里假惺惺地干什么呢?
苏皓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默默地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终究是我咎由自取。”
“若不是我弄丢了皇子的夜明珠,皇子也不会变着法地让他们惩罚我。”
“那些人只是想为皇子出气,多得些赏赐,也算不上有错。”
苏皓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别人听了只觉得心疼,可李飞听完之后却双目圆睁,一副受到了很大刺激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被皇子身边人的手段给吓到了呢。
不止是李飞,连他身边的侍女宝婵,此时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根本不敢直视苏皓。
当年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这几个人明明心知肚明。
宝婵冤枉苏皓,就算被活活打死都不为过。
可真正挨打受累的却是苏皓,相比起来,宝婵跟在李飞身边简直是如鱼得水,日子别提有多滋润了。
李夫人泪如雨下的说对不住苏皓,心疼苏皓,却一点都没有要为他伸张正义的意思,可见这份心疼有多么的虚假。
李香一开始看到苏皓这样的惨状,也觉得挺惊讶,但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对苏皓的同情与可怜。
原因无他,只因为苏皓没给李飞好脸色。
“我看你刚才面不改色地跟我顶嘴,也不像是伤得很重的样子。”
“如果真疼了,只怕早就闹起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看来还是不疼。”
李香不止这样说,心里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么想的。
她自认为还算善良,如果知道苏皓身上有伤,不可能不闻不问,肯定早就请王医来帮忙诊治了。
谁让苏皓自己非要当个闷葫芦?
“呵呵……”
苏皓知道李香的泼辣性格,也懒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只是顺着李香的话说道:“刚才一见面,郡主就开始兴师问罪,我的确没找到开口的时机。”
此时苏皓已经从李夫人的怀里挣脱开来,默默地把袖子放下,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模样。
李香听到苏皓阴阳怪气地喊自己郡主,脸一下子就绿了大半。
尽管两人自由关系不睦,可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姐弟,他这样到底是想给谁难看?
想到这里,李香又一次大发雷霆道:“苏皓,你要是个女孩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是王爷府的男丁,你打小就跟着武师骑马射箭,摔摔打.打的,怎么去了马厩,原来的本事就都忘光了?竟然让他们给抽打成这样?”
李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似乎是在嫌弃苏皓太弱。
苏皓对此,只是用冰冷的双眸直视着李香,不咸不淡的道:“本事当然是有的,不过双拳难敌四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郡主应该也知道吧?”
“我在那里一个朋友也没有,人人都以欺凌我为乐。”
“别说早午晚饭,就连一口干净的水我也没得喝,只能残羹冷炙就着雨水,雪水下肚。”
“每天还得起早贪黑地干活,每个闲暇,就算有再好的底子,这几年熬下来,又能好到哪儿去?”
苏皓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控诉,甚至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仿佛他只是个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人。
可他越是这般冷漠,李香就越是无地自容,眼神闪烁,完全不敢和苏皓对视。
那些非人的折磨,她连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要亲身经历了。
“我知道郡主心善,听不得这些,所以先前才没有一一道来。”
“若郡主以为,我是特意带着这一身伤痕回来,想要让你们伤心的话,那郡主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骨气,但凡哀求有用,可以不用挨打,我早就已经给他们跪拜无数次了。”
苏皓这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又句句带刺,直扎家中几人的心。
“我走之前就知晓亲情冷漠,但凡你们对我有一丝关切,也不可能由着我这几年在马厩自生自灭。”
“如今承蒙老天垂怜,让我活着回来了,你们若愿意为我高兴,那便高兴一番,若不愿意,那就请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
“你们现在是不是表面愧疚,内心却都在窃喜不是李飞去马厩,你们根本就不后悔让我去替李飞遭受那一切,是不是?”
苏皓此言一出,李香和李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扪心自问,苏皓说的话的确让两人无可辩驳。
如果一定要在苏皓和李飞之间选一个人去承受这一切的话,她们当然是会选苏皓的。
但这样的答案实在是太过于血淋淋,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戳穿。
李香眼神飘忽,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让她根本喘不上气来。
李夫人更是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小皓,算我这个当娘的求你了,别说这些话好不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从来就没有……”
“好了夫人。”
苏皓实在是不想听那些假惺惺的辩解,便打断李夫人的话道:“夫人何必如此呢?我早就已经看开了。”
他的眼神之中不带有任何一丝怨恨,语气听起来也是那样的真诚。
可她越是这样,李夫人就越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李飞平日里也是这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却不会给人任何有攻击性的感觉。
但苏皓却不一样,他的微表情,都好像是在用钝刀子割李夫人的肉,让李夫人无奈和痛苦。
“不管怎么说,若没有夫人十八年的呵护,就没有我苏皓这条贱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怨你的。”
李香虽然内疚,但却有些不忿:“你口口声声说不怨娘,不怨我,却一口一个夫人、郡主的称呼我们,这是不怨的样子吗?”
她用一副洞若观火的表情盯着苏皓,一字一顿地说道:“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的小心思。”
“你不换衣服,就是知道我一定会大动干戈发火。”
“刚才我只是轻轻地推了你一把,你却偏要等到娘走近了,才倒在那里装柔弱,目的就是引出后面这一番大吐苦水吧?”
“赵月肯定是被你这假惺惺的可怜样子给骗了,才给你体面,让你乘马车。”
“你别高兴得太早,赵月就算再怎么心疼你,也不可能为了你这个家伙,毁掉和小飞的婚约。”
“你记住了,赵月和你的亲事,早就已经转变成了她和小飞的亲事。”
“他们两个新婚在即,我奉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苏皓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感慨万千。
李香果然一刻钟都装不下去,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人家都说最亲近的人才伤人最深,这话也是名不虚传。
两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姐弟,李香当然知道说什么话才最能让苏皓伤心。
不过如今的苏皓,早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傻子。
这五年的折磨,让苏皓明白,越是在敌人面前暴露痛点,越不可能换来一丝同情。
他很快收敛的情绪,似笑非笑地道:“郡主,你若说别的,我也就认了。”
“可我这双脚为何这么不中用,被你随便一推就会跌倒在地,你难道也忘了吗?”
“五年前,你命人打断了我的双腿,当时本来只要好好养着,我还有痊愈的机会。”
“可偏赶上这时,我被抓进了马厩受苦,在那个阴寒潮湿的地方,我的脚伤越来越严重,到今天也没好利索。”
“我一路走来的时候,就有些步履蹒跚,只是郡主没有看到罢了。”
“至于赵统领为何要派马车送我,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时心善,和什么婚约并无关系。”
“郡主这样说,难道是怕你的宝贝弟弟,被我这样一个半残废给比下去吗?”
“还是说你觉得赵统领有眼无珠,会放着一个真正的青年才俊不选,悔婚选我呢?”
苏皓这番话不仅问得李香哑口无言,更是弄得李飞颜面无存。
李香瞥过李飞满脸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又心疼了起来。
“苏皓,这些年你的确吃了苦头,但这就未尝不是你之前一直顶替小飞身份的惩罚呢?”
“你受苦,小飞就没有受苦吗?”
“你才刚一回来,就想掀起清风细雨,搅得全家不得安宁,刚刚说的话,一字一句看似大度,实际上就是在往娘的心头扎刀子!”
李夫人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她想替苏皓辩白些什么,又莫名觉得女儿说的好像确实有道理。
她自认已经很诚心地想要补偿苏皓了,可对方却是油盐不进,还净说些难听的话,实在是让人寒心。
“郡主果然还是习惯性的用自我思维去判定一个人,小人佩服。”
苏皓脸上闪过一丝讽刺:“果然,只要一个人没有道德,就没有人能绑架她。”
“苏皓,你有气又如何?撇开事实不谈,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苏皓听笑了。
“撇开事实不谈,那还需要谈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小院里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
李飞环顾着四周,看着仍旧满脸淡漠的苏皓,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如李香所说,试图在这里兴风作浪,想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苏皓则直勾勾地回望着李飞,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却让李飞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迅速低下了头,躲闪着视线。
苏皓眼看局面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淡淡的开口道:“夫人,郡主,小人本来是想拜见一下祖父,却不想闹出了这样的风波,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眼下这种情况,我也不便进去了。”
“请二位帮我知会一声,我改日再来。”
言毕,苏皓也不管旁人的脸色如何,就这么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哪怕有双儿的搀扶,走路却仍旧不那么利落,让人忍不住心疼。
李香也想走,却注意到了站在小道尽头的赵月,脸色顿时大变。
“赵统领,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月的脸上写满了心疼,她都没有听到李香的呼喊,而是一直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苏皓的背影。
想必刚才的一切,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了。
李香越发手足无措了起来,甩开侍女的手,快速跑到了赵月身边。
“赵统领,你来王爷府怎么不打声招呼?我们好派人接你啊!”
赵月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李香。
“这是女帝赏赐的补身名药,我想着李老爷子最近身体不佳,就拿来给他补一补。”
尽管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可赵月毕竟是大家闺秀,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微笑着回答了李香。
但李香是个何其敏感的人,她一下子就察觉出了赵月的异样。
沉吟片刻之后,她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放心不下苏皓,所以才特意走的这一趟吗?”
赵月愣了一下,却并没有解释什么,明显已经默认了。
李香如临大敌,急吼吼的问道:“那你今天,让他坐着你的马车回来,也不是巧遇,而是刻意为之了?”
赵月依旧静默不语,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糊涂啊!”
李香整个人都快被气疯了。
要不是顾忌着赵月的身份,她恐怕已经破口大骂起来了。
“赵统领,我拜托你搞清楚,现在跟你有婚约的是小飞,不是苏皓!”
“之前让你跟苏皓解除婚约的时候,你也没提出什么异议,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你这样三心二意,不仅会伤害小飞的感情,而且还会破坏李家和赵家的关系。”
“我劝你赶紧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不然别怪我这个做姐妹的不给你留脸!”
李香的话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赵月却突然满不在乎的灿然一笑。
“如果我真的想重新和苏皓在一起,你会怎么对付他?会下比五年前更重的手吗?”
一瞬间,李香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愣在了原地。
“你果然都听到了!”
李香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赵月面前暴露出一切真相。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说道:“你别在这里装好人了,五年前,你还亲口答应断绝和苏皓婚约呢!”
赵月明显被这话刺激到了,默默的垂下双眸,心如刀割的说道:“我自然知道对不住他。”
“我在车上给他准备了小时候最爱的零食,他却一点没吃。”
赵月对苏皓的想法心知肚明。
若不是她今天提起了李老爷子,苏皓连个眼神都不会愿意给她。
两人曾经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却变得比陌生人还要更有隔阂。
而这一切,怎么能说不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呢?
想到这里,赵月心中越发苦涩,甚至有些头晕目眩了起来。
李香目视着好友这脸色惨白的模样,心内一沉,暗道不妙。
赵月恐怕已经沦陷了。
这苏皓可真是够有本事的,才刚回来,就让赵月回心转意了?
不过想想,这也算得上是风水轮流转。
当年苏皓成日里屁颠屁颠的给赵月当舔狗,只为一睹倾城笑颜,并且为赵月付出了一切,就差没拿命贴上去了。
而事到如今,赵月主动献起了殷勤,苏皓却爱搭不理,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曾经的情谊。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李香心中感慨万千,脑海中不禁又浮现起了苏皓那张脸,和他手臂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隐约有了几分怒意。
就算有皇子暗中授意,马厩那帮人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这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郡主当成一回事,更没有把他们整个王爷府放在眼里。
这种被蔑视的感觉令李香非常不爽!
她绝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家王爷府的人!
“赵统领,苏皓身上的伤,你刚才也看见了吧?”
“除了这些补药之外,给将士们用的伤药,你随身带着没?”
她记得,赵月之前从神药岛求了不少良方,用来给军中将士疗伤,效果显著。
“没带,我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下回拿来。”
赵月顿了顿道:“不过这个你可以先拿给他,这是我刚配的跌打损伤药酒,他的脚踝肿的厉害,揉一揉应该就不耽误走路了。”
“知道了。”
李香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了那瓶药酒,又对赵月警告道:“你记着我说的话,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你既然已经解除了和苏皓的婚约,就别想再吃回头草,好好照顾小飞。”
赵月内心五味杂陈。
她思索了许久,但终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
“你……”
相处多年,李香一看到赵月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在想些什么了。
既然拦不住赵月,那就必须管住苏皓才行。
李香心里瞬间就有了主意。
她拿着药酒离开之后,赵月留在原地悠悠地叹了口气,也转身原路返回了。
刚出了王爷府,袁若男就迎了上来。
她是赵月的副将,与赵月十分投契。
“统领,你不是去看望李老爷子了吗?他没拉着你聊天?”
“我没见到他,别问这么多了,去取一些军中的伤药吧。”
袁若男闻言,反问道:“统领,这种送药的事情你怎么不亲自做呀?倒不是我不愿意跑腿,但你和李少爷都已经快要成婚了,应该不用再避嫌了吧?”
“你去送的话,兴许还能加深你们之间的……”
袁若男一向觉得赵月对李飞有些冷漠,虽然她贵为统领,但是对自己的未婚夫表现的温柔体贴一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没等袁若男发表完自己的高谈阔论,赵月就厉声喝止了她。
“哪那么多废话,我说的是另一位少爷,你可别给我送错了。”
袁若男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赵月要关心的并不是李飞,而是苏皓。
这样想来两人的确应该避嫌,让自己这个副将去送,再合适不过了。
“好的。”
袁若男迅速跳上了马车,把军中用的伤药拿了出来,又重新进入王爷府,奔着苏皓的院子而去……
与此同时,双儿已经按照王医开的药方,从药房取到了药膏,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苏皓涂抹。
苏皓并不太把身上的伤当成一回事,可双儿却哭个没完,活像是她自己挨了打一样。
苏皓原本以为双儿是当卧底来的,对自己的关心也不过是演戏。
可此时双儿的眼睛都哭成核桃了,手也抖个不停,确实不像是在装模作样,苏皓的态度便放缓了不少。
这丫头,貌似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好了,我跟你说了,这些伤并不疼的,你怎么哭的好像是你挨了揍一样?”
“少爷你就别骗我了,双儿虽然不如少爷聪明,但也不傻呀,这么深的伤痕都看见骨头了,怎么可能不疼?”
双儿越说,哭得越厉害,最后竟然嚎啕了起来。
眼前这个善良天真的少女,让苏皓的心头少有的滑过了一丝温暖。
但无论双儿此时是否真心,只要她曾经是李香的人,苏皓就不可能放下戒备。
就在苏皓打算狠下心,让双儿出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双儿呼呼的骂道:“郡主这次的事情做的,简直是非人哉!”
“她推了少爷,就应该给少爷道歉,怎么能那样胡搅蛮缠,丝毫不理会少爷你的感受呢?”
“二少爷也是,平时能说会道的,这次却跟个闷葫芦似的,就知道在那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欺负了呢,可明明少爷你才是最惨的,呜呜呜,他们真是太坏了!”
双儿边哭边骂,也不管什么尊卑了。
苏皓听了这些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哭笑不得:“你这小丫头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些话要是传到了郡主和李飞的耳朵里,非得被吊起来打不可!”
双儿闻言,嘟起嘴巴气呼呼地说道:“谁会去跟他们告状啊?少爷才不会害我呢!”
“再者说了,就算真传到他们耳朵里,我也不怕,当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要护着自己的主子。”
“少爷是我的主子,我维护少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他们把我打死,我也没做错!”
“哼,我以前跟着他们的时候,还当他们都是好人,在外面说了不少他们的好话。”
“今天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他们根本就是混蛋!”
双儿气呼呼的捶着自己的大腿,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看的苏皓内心暖流涌动。
不管双儿这些话,到底是为了麻痹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起码在这一刻,苏皓的心情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真的有了关心、爱护他的人一样。
想想也真是可悲。
血浓于水的亲情,对于苏皓而言,除了带来伤害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贴身婢女,却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说了几句让苏皓颇为暖心的话。
不过,苏皓早就已经被现实的一次次捶打,磨练的失去了天真的感动。
所以,他永远不会轻易的再次相信任何一个人。
“我忘记拿修复药了,少爷你等等。”
双儿出门之后,苏皓听到外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他侧着耳朵听了听,还没等辨别出门外的是谁,双儿就在门口喊道:“少爷,是袁副将来了,还有郡主的侍女,你要见见吗?”
“袁副将?”
苏皓所知道的袁副将就只有一个,那便是赵月身边的袁若男。
奇怪的是,袁若男不跟在赵月身边,怎么跑自己这来了?
苏皓并没有推开门,而是隔着门说道:“你问问她们是来做什么的?”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对话声,苏皓虽然听得不真切,但也大概明白了,袁若男是赵月派来专门给他送伤药的。
李香的侍女亦是如此,只不过送来的是药酒。
苏皓看了一眼包装相似的药瓶,便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出自于军中。
李香和赵月一向亲近,药酒估计也是从她那里讨来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奇怪了。
这两人一个之前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另一个则视自己如眼中钉,怎么突然都变得好心来了?
苏皓盯着两瓶药,很快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俩人是想用这点小恩小惠买个安心。
真是好笑,几年的折磨不只给苏皓的肉体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心灵的创伤更是无法弥补。
这小小的两瓶药究竟能抵得过什么呢?
这种廉价的施舍,苏皓一点也不稀罕,随手就把药瓶放在桌上,并对双儿说道:“别人给的药我不放心,你拿去随便放着吧,不必再给我了。”
双儿本想劝劝,但是一想到李香先前的所作所为,便也赌气似的,把药瓶给拿走了。
双儿离开之后,苏皓便躺在床上就寝。
一品居的下人们伺候的很用心,屋里暖洋洋的,又非常干燥,双儿还特地摆了鲜花,香气清幽,一点也不像马厩那样潮湿恶臭,让人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可换了这样好的环境,苏皓却依然辗转难眠。
他叹了口气,揉着鼻梁坐了起来。
打望着雕梁画栋的房间,不由得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一开始被赶到马厩的时候,苏皓也曾怀有一丝希冀,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脱离苦海。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皓渐渐的就麻木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每天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灵魂已经和肉体完全抽离了。
回忆着曾经的屈辱,苏皓紧握着拳头,不知不觉靠在床角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听到了下人们在外忙碌的声音,苏皓这才悠悠转醒。
再度睁开双眼,他并没有急着起床,而是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身上柔软的被子,这才有了回到王爷府的真实感。
李夫人倒也算是说到做到,天还没亮,就让裁缝铺子的人把给苏皓买的新衣服拿了回来。
因为这些都是成衣,虽然有按照苏皓的尺寸稍微改一改,但终究没有那么合身。
不过就算这样,也比那些连手臂都遮不住的衣服要好多了。
有了合适的衣服,苏皓草草的吃过早饭之后,就带着双儿去了李老爷子那边。
李老爷子此时正在祠堂祭拜,苏皓没有贸然入内,而是站在祠堂外等候。
尽管他也是李家的一员,可像这样的地方,却不是他能随意出入的。
但李老爷子似乎和苏皓之间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苏皓才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李老爷子就转身向门口看了一眼。
他略有些浑浊的双眸之中,闪烁着泪光,哆哆嗦嗦的朝苏皓伸出了手。
“来了怎么就站在外头了?快进来让我瞧瞧!”
苏皓摇了摇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祖父,孙子不孝,无颜面对先祖,就不进去了。”
“胡说,你哪里不孝了,快进来,让老祖宗们也好好看看你。”
李老爷子身体不佳,一激动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苏皓不敢再推辞,一路跪行进入了祠堂,来到了李老爷子的面前。
李老爷子伸手摸了摸苏皓的头,又看了看他瘦削的肩膀,又一次忍不住心疼的说道:“你受苦了。”
听到老爷子的哽咽,苏皓的眼泪也一下子砸在了地面上。
昨天,李夫人哭得那么伤心,几乎晕厥过去,苏皓却麻木无感。
而今,老爷子不过是一句话,却足以让苏皓泪如雨下。
“祖父,这些年让你等久了,对不起……”
苏皓没有假惺惺的说自己不苦。
这李家上下难得有一个能理解他,心疼他的人,他也希望自己能稍微享受片刻这样的避风港。
自从五年前李飞出现之后,苏皓在王爷府的地位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再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少爷,而是应该为可怜的李飞献出一切的既得利益者。
所有人都对李飞关怀备至,并顺理成章的把苏皓当成了站在李飞对立面的人。
只有李老爷子,在所有人都把视线聚焦到李飞身上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关心苏皓,提醒他天冷了要加衣服。
李老爷子从来没有因为李飞的归来,而对苏皓表现出任何排斥,还主动对苏皓说,大家永远都是一家人,他永远都是李家的大少爷。
后来苏皓被关到了马厩。
他心灰意冷的躺在雪地里,打算一了百了的时候,也是李老爷子悄悄塞了钱给宫人,让他们传话,让苏皓一定不要心灰意冷,好好照顾自己,以待来日。
后来苏皓才听人家说,李老爷子之所以会病得越来越重,就是因为时时惦记着他,甚至拖着病躯专门进宫,想要去求女帝开恩。
结果没想到半路遇上了皇子一行人,不仅把李老爷子打发了回来,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他们大骂李老爷子不知尊卑,想仗着以往的功勋作威作福,让李老爷子病得更重了。
苏皓得知此事之后,也是气血上涌,难得的对马厩那些人进行了一次反抗。
尽管最终被镇压了下来,又是被打的好几天下不来床,吃不着饭。
可自那之后,马厩里那群人却再也不敢传李老爷子的坏话了。
因为他们知道,苏皓在维护李老爷子这方面,是会动真格的。
“瘦了好多,以后好好在王爷府养一养。”李老爷子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也能想象得到苏皓这几年受了多少的苦。
他拿过自己的帕子给苏皓擦了擦眼泪,又拽着苏皓给李家老祖宗们报平安。
苏皓虽然心中苦笑,觉得李家的祖辈不会庇佑自己,但为了让李老爷子高兴,还是照办呢。
李老爷子拉着苏皓的手,回了自己的住处,满脸慈爱。
“从今往后,谁要是再想找你麻烦,得先过了我这关才行!”
尽管李老爷子已经老态龙钟,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可他这份维护子孙的心意,却从来不曾改变过。
李夫人昨天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苏皓却只当是耳旁风,听听就算了。
李老爷子不同。
苏皓知道,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发自真心的。
苏皓那颗如顽石如寒冰一般的心,也只有在面对李老爷子的时候,会变得稍微柔软些。
“咳咳咳……”
李老爷子身体很虚,说不几句话就会咳嗽半晌。
苏皓起身,一边帮李老爷子拍背,一边强忍着苦涩说道:“祖父,你肯定又偷吃点心了吧?”
“大夫都说了,你要少吃甜的,不然会咳嗽的更加厉害的。”
“呵呵,又让你这小子猜着了,早上偷吃了两块绿豆糕,下回不吃了,省得你担心。”
李老爷子乐呵呵的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的缘故,原本灰白的脸色竟也变得稍微好看了些。
李夫人听说苏皓来给李老爷子请安,还被带进了祠堂,立马就带着李飞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她尝试插了几句话,却并没有收到什么好的反馈,只好悻悻转移话题道:“老爷子,如今我们李家上下终于团圆,是不是也该尽快把和赵家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
苏皓靠在李老爷子的身边,正给老爷子剥松子,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终究连眼皮也没抬。
李夫人表面上盯着李老爷子等待答复,暗地里却瞟了苏皓好几眼。
李老爷子见状,伸手揽住了苏皓的肩膀,温和的道:“小皓,你打小就喜欢围着赵月转,你要不再和赵月……”
纵使李老爷子没有把话说明白,可苏皓却已经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变换婚约,压根就没经过李老爷子的同意,只要自己今天点头,赵月的未婚夫就还是他苏皓。
这个消息给苏皓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他知道李老爷子对自己格外照顾,却没想到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就以当下的局面来看,虽然李夫人一意孤行的把赵月的婚约转到了李飞身上,但只要自己一句话,李老爷子就会让这俩人的婚约立刻作废,恢复原状。
怪不得一听说自己和李老爷子见了面,李夫人就急急忙忙的带着李飞赶了过来,闹了半天就是怕这个。
李夫人一边护着李飞,一边用眼神不断地暗示苏皓,希望苏皓别说出什么让大家下不来台的话。
事实上,就算李夫人不使眼色,苏皓也不可能点头的。
他累了!
只想安送李老爷子晚年,不想再徒增其它烦恼。
尤其是曾经被伤透了心的情况下。
苏皓拉着李老爷子的手,把剥好的松子仁放进了他的掌心。
“祖父,你别开玩笑了。”
“我小时候爱缠着赵统领,那是我自己不懂事,觉得她很威风厉害。”
“现在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哪会再把羡慕当成爱慕?”
苏皓此言一出,李夫人和李飞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可外边,正要步入房内的赵月却突然停在了原地,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怅然……
李老爷子明显还不死心,又继续追问。
“你真不喜欢赵月了?可你那时候天天说非……”
苏皓打断道:“祖父,童言无忌,我那个时候还太小,哪懂这些儿女之情的事啊?”
“再者说了,赵家的婚约是和李家定下的,我一个姓苏的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苏皓是铁了心要改掉李姓,刚才在祠堂的时候,他就已经说服了李老爷子了。
李老爷子虽然万般不甘愿,但见苏皓执意如此,也不好强行阻止,只得点点头道:“你是好孩子,苏家有你这样的后人,可真是有福气。”
“我们李家无福,没能留住你啊。”
“你要改姓?!”
李老爷子话音刚落,李香就带着赵月走了进来,开口便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毕竟在李香看来,能做李家的子孙,那可是无上殊荣。
苏皓竟然愿意舍弃这个高贵的姓氏,属实让人意外。
“是啊,我姓苏,不姓李,早该改过来了。”
苏皓看都没看李香,便自顾自地回了一句。
李香脸色难看,也不知道这话究竟又怎么刺痛她了。
“祖父,中午好。”
李香先是给李老爷子行了个礼,紧接着就气势汹汹地对苏皓质问道:“什么叫早该改过来了,以为改掉族谱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吗?”
“你从小就登记在王爷府的名册上,李家对你有养育之恩,苏家对你有什么?别在这里乱改了!”
苏皓觉得李香这个人实在是太别扭了。
她明明瞧不上自己,不愿意承认有这么个弟弟,却又不肯把自己逐出家门,硬是要让他继续当李家的大少爷,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看到李香这般强势,李夫人眉头紧锁道:“阿香,你的脾气也太大了,小皓的事情由老爷子做主,你不要没大没小的。”
李香听了李夫人的话,这才注意到李老爷子一直面色不虞的盯着自己,这才终于屏气敛神,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
苏皓见状,更觉得可笑。
他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五年前,我被押入马厩,李王爷曾亲自向女帝禀报,说我不是李家人,身上流着的是苏家的血,所以才会做那些卑微下作之事。”
“因此,女帝才只惩罚了我一人,没有迁怒整个王爷府。”
“郡主,你如今硬生生要让我当你们李家人,我倒是无所谓姓什么,但如果女帝误会了,以为李王爷当年的说辞只是为了脱身,犯了欺君罔上之罪,只怕整个王爷府都会受到责难。”
苏皓此言一出,李香顿时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来,她的确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娘,他说的是真的?”
李香下意识的就询问起了李夫人。
李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光从这一个举动,李香就能判断得出,苏皓确实没有撒谎,否则李夫人不会这般心虚。
李香从来没想过,一向吃斋念佛,善良无比的父亲会做出这种明哲保身的事情。
别说苏皓从小就长在王爷府,很受自己父亲和其他长辈的疼爱。
就算苏皓只是王爷府的一个佣人,他犯下大错之后,王爷府就算不求情,也不该那样急着撇清关系!
而且,若是真如苏皓所说,李夫人是已经向女帝禀报过的。
就算他们不愿意让苏皓改姓,恐怕也没办法了。
原来当年的事情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曲折复杂!
李香又转头看了一眼李飞,李飞下意识的就撇开了眼睛,似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合着都在瞒着她?
这样的认知让李香感到很是不爽,想找人发脾气,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发。
一时气急之下,她只跟李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带人离开了。
李香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房里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谁也没有吭声,任由尴尬在彼此之间流淌。
最终还是赵月打破了僵局,上前跟李老爷子问了个好。
不过,因为刚才听到了苏皓那番话,她这会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李老爷子一向非常欣赏赵月,否则也不可能有意让她和苏皓成婚。
同时大家闺秀,相比起李香,赵月不仅足智多谋,年幼封将,而且更加沉稳老练,未来可期。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皓已经断了这份心思了。
“好孩子,快来坐,你昨天夜里给我送的补药,我今早就吃上了。”
“都是些好名贵的药材,你竟这般大方全都给了我,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李老爷子让赵月坐在了自己的另一侧,正对着李飞。
赵月微微一笑,一脸体贴的道:“李老爷子你别这样说,我家中除了父母之外,再无其他长辈。”
“他们二老身子骨都不错,用不得这大补之药。”
“我放在家里也是放着,又白白浪费了女帝的一番心意,倒不如送给李老爷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好好好,难得你还能惦记着我。”
李老爷子对赵月很是疼爱,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亲孙女一样。
“说起来,我们两家定下婚约也有些年头了。”
“你伯母刚才还同我讲,如今家中大局已定,是时候把你们的婚事操办起来了。”
“你回去之后跟你父母说一声,我们定下个日子,两边见面细谈吧。”
赵月进门之前就猜到了李老爷子会这么说,她转头看了看苏皓,又看了看李飞。
苏皓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也没有给予赵月任何一丝回应。
相比之下,李飞则要热情多了。
他一脸深情的看着赵月,那浓情蜜意的模样,看的李夫人很是满意。
“呵呵,小飞这下要高兴坏了。”
“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着娶媳妇过门呢!”
“小月,你这些年在外征战,也是时候该安定下来了,让我们小飞好好照顾你吧。”
赵月对李夫人的话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看向了苏皓。
“苏少爷,你意下如何?”
苏皓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完全是一副游离事外的模样。
但眼看着赵月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副苏皓不开口她就不罢休的样子。
无奈之下,苏皓只能清了清嗓子道:“我觉得李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李夫人本来在听到赵月询问苏皓意见的时候,感到有些紧张。
如今听了苏皓这样的回答,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飞又偷偷乜斜了苏皓一眼,心中有些沮丧。
怎么赵月这次来了之后,就一直盯着苏皓瞧,完全没看自己呢?
他才是赵月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啊!
李夫人也注意到了李飞的气氛和难堪,心里对赵月多少有点不满。
可无奈赵月如今已经荣升统领之位,李家同她联姻,本就是高攀,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当然,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撑腰,李夫人沉吟片刻之后,还是佯装温柔的开口。
“小月,小皓才刚回来,对府中的事情并不了解,你们的婚事还得我们这些长辈操持把关,就别为难他了。”
李夫人讲话很有水平。
谁都知道赵月询问苏皓的意思,是想问苏皓愿不愿意娶她。
可李夫人却硬生生把这句话的意思,给歪曲成了赵月询问苏皓筹备婚礼的相关事宜。
赵月真不愧是年轻一代中最得体的大家闺秀,她并没有直接拂了李夫人的面子,把话挑明,而是半真半假地说道:“李夫人,我不是在向苏少爷打听筹备婚礼的事情。”
“而是说,我们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婚姻大事上,都讲究个老少有别。”
“虽然苏少爷和李少爷年龄相差不大,但终究苏少爷为兄长,难道不应该先让他完婚,再轮到弟弟吗?”
“府内兄友弟恭,或许不在意这些,可若被百姓们看到了,只怕会觉得有失体统。”
赵月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有理有据,一时之间让李夫人无言以对。
这些贵族之家和平民百姓最大的区别,就是“守礼”二字。
若是乱了规矩,轻则惹人耻笑,重则是要被礼部上报女帝治罪的,非同小可啊!
但话说回来了,赵月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公认的大英雄!
女帝身边的红人!
王爷府如今虽然日薄西山,但终究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两家若是执意联姻,谁又敢在背后指指点点呢?
更不用说,苏皓这个王爷府大少爷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随随便便就能被推翻,根本就无需顾忌。
苏皓也不知道赵月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究竟是想干嘛。
难道是想让自己也尽快成婚,免得再像以前那样骚扰她?
想到这里,苏皓难得地主动道:“赵统领怕是误会了,若真论长幼的话,我也是个弟弟,要郡主先成婚才行。”
“可是郡主的性子,赵统领最清楚了,不是吗?”
“她怎么也不会比你们早了,又何须在意这些呢?”
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也没错。
李飞和赵月好歹有个婚约,只要挑个黄道吉日迎娶过门即可。
李香却既没有婚约又没有心悦之人,她那样强势的性格,肯定不可能草草嫁了。
如果真按长幼之序,等李香嫁了人,怕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苏皓的本意是想推翻赵月的说辞,并没有想到赵月这一回竟然选择了顺杆爬。
她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柔声说道:“是啊,都把她给忘了。”
“再怎么说,也应该阿香先成亲才对,那看来我暂时不用找父母来了。”
赵月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摆明了就是在推迟婚约。
李飞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子就急了。
他追求赵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以前赵月的态度虽然也不咸不淡,但绝对没有像现在这么抵触过。
眼看着到手的婚事就要飞了,李飞慌张地推了推李夫人。
李夫人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赵月的话实在无懈可击,以至于她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李老爷子眼看事情聊不下去了,就说自己要午睡,挥挥手把众人都给打发了,只留下苏皓陪着自己。
李夫人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不顺利,而且还是在苏皓完全没使绊子的情况下,婚事还是难以推进。
她面色不善地领着李飞拂袖而去,结果半路上李飞却停下了脚步,喊住了赵月。
“赵统领。”
李飞的声音和苏皓有几分相似,一时间竟让赵月有些恍惚。
她怔愣了片刻,直到李飞再次,才回过神来。
“李少爷,你有什么事吗?”赵月温温柔柔地开了口,仍旧是那副贤惠体贴的模样。
李飞以前很吃这一套,幻想着赵月嫁给自己之后,必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如当头一棒,让李飞清醒了大半。
赵月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带一丝情爱,反而非常的冷漠疏离。
她好像和李香一样,把自己当成了弟弟看待。
这种感受让李飞非常难受,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否则人设会崩塌的。
他默默地走到了赵月面前,摆出了一副深情的模样,眼神略带悲痛的问道:“你不想嫁给我了吗?”
赵月明显没想到李飞会如此直白的发问,虽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快速调整好了表情,回答道:“怎么会呢?婚约不是老早就定下了吗?”
“那你刚才怎么还那样说?”李飞急不可耐的问道。
赵月此时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立刻成婚的提议。
李飞为人虽然软弱了点,但也不失为一个良夫之选。
而且,她也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李飞。
可不知怎的,刚才一看到苏皓那双深沉的双眸,她的心跳莫名的就乱了,突然对和李飞的婚姻感到有些厌烦。
不过赵月一向行事老练,不会轻易地被情绪左右。
因此,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握住李飞的手说道:“你别多心,我从来没想过不嫁给你。”
“只不过最近事情太多,等回头我和父母商量好了,再来找你。”
赵月随意安抚了李飞几句便离开了。
李飞并没有察觉出赵月的异样,而是被这几句话给安慰到了。
他又高兴了起来。
不管苏皓回不回来,不管老爷子偏心谁。
这场婚姻,他都势在必得!
反观李香,一个人气呼呼地从老爷子那里离开后,来到了祠堂,翻出了族谱。
谁知这族谱上,竟然早就已经没有了苏皓的名字,看来是被重新誊抄过了。
“这……”
李香就算再怎么讨厌苏皓,也没想过要把他从李家除名。
爹和娘都那么疼爱苏皓,又怎么可能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苏皓一直是养在王爷府里的,无论是朝野中的幕僚还是城中的百姓,对此都心知肚明。
人家都说养不教父之过,苏皓酿成了这样的大错,外面的人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他们王爷府的头上。
哪怕除名撇清关系,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即便苏皓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十几年的相处早就已经让他们密不可分,哪能说断就断呢?
难怪苏皓回来之后,一口一个郡主,夫人的称呼,再也不同她们亲近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想明白这些之后,李香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总以为王爷府父慈子孝,关系和谐,和外面那些薄情寡义,钩心斗角的大富之家完全不同。
谁曾想,王爷府之凉薄,同外人也毫无差别。
相比起活生生的人,和多年积累的感情,他们更注重所谓的族谱、秩序。
只要苏皓的名字不在族谱上了,他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那十几年的恩义就能抛到脑后了。
“我刚才那一番话算是说错了,但是我们都想弥补苏皓,他为什么不依不饶,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非要给大家脸色看,让所有人都闹腾得不得安宁,让多年的情谊化为泡影呢?”
李香越想越觉得难受,无法呼吸……
此时的苏皓对李香莫名其妙的怨恨一无所知,他正轻手轻脚地服侍李老爷子。
李老爷子说好了要午睡,岂料刚一进了屋,整个人就差点倒下。
事实上,李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到了几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今天也不过是因为见到了苏皓,才强打起了精神,多撑了一会儿。
家里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这一切又怎能逃得过李老爷子老辣的双眼?
他只不过不说罢了!
好在这里是王爷府,王医很快就来给李老爷子诊治了一番,暂时稳住了他的病情。
苏皓凝视着李老爷子蜡黄的双颊,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他虽然知道李老爷子的状态很不好,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不好到了这个地步。
李老爷子见苏皓呆呆地站在那里,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是被吓坏了。
他微笑着招呼苏皓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苏皓的鼻子酸酸的,却不敢落泪,惹得李老爷子更加担心。
他握住了李老爷子的手,轻轻摩挲着,虽然一言不发,但浓厚的情感早已溢于言表。
“孩子,别担心我,我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的。”
李老爷子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却还余出心力来安慰自己。
这让苏皓的心里更加不安。
他哽咽道:“祖父,你这个年纪应该含饴弄孙,安享天伦才对,不要老为我们小辈的事情操心了。”
苏皓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回归,才让李老爷子更加耗费心力了。
如果王爷府里没有他的话,李夫人等人过得不要太快活,也就不会惹老爷子心烦了。
但李老爷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把握住苏皓的手说道:“小皓,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但还算耳聪目明。”
“你如今羽翼未丰,我若是不好好护着你,你可怎么办呢?”
“不过小皓,祖父早晚有一天是要去见祖宗们的,你一定要自立自强,别到了那一天让祖父操心,好不好?”
苏皓重重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皓,我知道今天突然提起你的婚事,你一定很意外。”
“但是祖父昨夜里仔细想了想,你肯定是不愿意再留在王爷府了,不如就找一门靠谱的亲事,以后也算是有人给你撑腰了。”
苏皓没想到李老爷子的身体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却还夜不能寐地替自己担惊竭虑。
这让他本想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他要如何才能推迟祖父的美意呢?
“祖父,娶亲的事情哪是一蹴而就的?”
“我已经好久没和女孩子相处过了,还得慢慢练呢。”
“你不如先养好身体,回头帮我把把关,支支招,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呢。”
苏皓表面上对成亲的事情很是积极,实则是在推脱。
一方面,脱离了王爷府大少爷的身份,苏皓并不认为自己能攀上什么高枝。
另一方面,见识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之后,苏皓已经对情情爱爱的事情不怎么抱希望了。
尽管他并不是李家的孩子,可是他与王爷府众人相处了这么多年,真心却只换来了他们的绝情与凉薄。
相比之下,不过是草草成婚的妻子和未来的岳父岳母,又如何能信得过呢?
苏皓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照顾李老爷子,除此之外,他也算是没有别的牵挂了。
李老爷子哪里听不出苏皓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这孩子性子执拗,又才逃离了狼窟,不能逼得太紧,便叹了口气道:“行吧,我不逼你,这件事我们回头慢慢商量。”
李老爷子精力有限,苏皓又陪着他说了几句话,他便睡着了。
苏皓给李老爷子掖了掖被角,一脸不舍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前脚刚进了一品居,后脚双儿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少爷,你怎么才回来呀?二少已经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他自己来的?”
对于李飞来找自己,苏皓并不觉得意外。
今天赵月对婚约表现的那么抗拒,李飞要是能坐得住那就有鬼了。
双儿点了点头:“是一个人来的,少爷你要见吗?”
她张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苏皓,仿佛只要苏皓说个不见,就会直接把人撵出去似的。
苏皓见状,这才恍然大悟,低声笑道:“怪不得你刚才急急忙忙的出来迎我,你是怕我进去了,就没法躲着他了是吗?”
双儿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说道:“那是当然的啦,少爷你不知道,本来一开始那个宝婵也跟在二少身边的。”
“我一看见那个死丫头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她,也不肯让路。”
“二少爷这才把人打发了回去,一个人在厅里等你呢。”
苏皓本来沉重的心情,被双儿这几句话逗得有些拨云见日。
他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双儿道:“双儿,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
“什么话?”双儿好奇地问道。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少爷是要表达什么意思?”双儿听到这话,挠了挠头,明显有些捉摸不透苏皓的想法。
“想不通就别想了,帮我把李飞撵出去吧,我不想见他。”
索性都已经撕破脸了,苏皓也不想再做什么表面功夫,拍了拍双儿的肩膀下达了命令。
宝婵区区一个侍女,若没有李飞这个得力之人,在背后撑腰教唆,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诬陷自己。
如果弄丢了夜明珠的人不是李飞,李香和李夫人也根本犯不着强行包庇,让苏皓代为受过。
因此,相比起当众诬赖自己的宝婵,苏皓更恨的是李飞。
双儿忠心耿耿,毫不犹豫地拍着胸脯道:“好的少爷,我这就让二少回去!”
然而,双儿不一会儿就满脸尴尬地走了回来,红着一张小脸。
“对不起啊少爷,你交代的事情双儿没办好。”
“他怎么说的?”苏皓问道。
“二少说他这次是专门来负荆请罪的,你若是不见他,他就要给你下跪谢罪,还要一直跪在那里,直到你肯见他为止。”
“哦?还要给我下跪?”
苏皓都有点被气笑了,这家伙还真是会威胁人。
“那就让他跪着吧。”
苏皓说完,便假寐起来。
双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