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贺敛最新章节内容_姜郁贺敛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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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郁贺敛是小说《宝贝乖不闹了,财阀大佬日撩夜哄》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小霸王会击飞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宝贝乖不闹了,财阀大佬日撩夜哄》的章节内容

姜郁贺敛最新章节内容_姜郁贺敛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你是我掩藏在雾色后的妄念。

——贺敛&姜郁——

洋城环山,一年四季总是阴雨连绵。

清冷的潮气夹杂着晚间的薄雾洇湿了整座老宅,屋内泛凉,玻璃上积存的水珠被一声颤抖震得倏然滑落。

“手……别乱动!”

贺敛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狭长的凤眸逼出狷怒的红意,身体里的燥热更是排山倒海般涌来。

他切齿着:“你他妈到底是谁!”

女孩儿抬起头,苍白的脸颊半掩在暮色中,眸光木讷,空着的左手机械般的按在男人起伏的胸肌上。

她低下头,用破损的唇亲了一下肌理上的薄汗。

“……嗯。”

贺敛仰起头,喉结明晰一滚,控制不住的沙哑了嗓音。

从刚才他就看出来了,这女孩儿不似正常人,也听不懂人话,侵犯自己的行为不像蓄意,更像是逐色的本能。

“傻子?”

女孩儿依旧寡言,倒是停下了动作。

贺敛将她拽到近前。

女孩儿轻的像是一缕羽毛,他抵着她额头,指腹在裙身上摩挲,用尽最后的理智警告着再继续下去的后果。

“上我的床,就以为我会负责?”

“……”

“哑巴?!”

女孩儿被他凶戾的声调吓得一抖,空洞的眸子浮出惊恐。

就在贺敛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时,她却张开匀称的手臂,探身搂住他的脖颈。

“……抱抱。”

那呆呆地,透着鼻音的娇咛冲入耳朵,彻底打乱了贺敛骨子里的章法。

阴影下,是一具柔弱无骨的躯壳。

贺敛抬手,指尖勾下她肩头的细带。

窗外惊雷,闪来的白光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刀,割断他最后的防线。

丝毫不怜惜女孩儿是第一次。

彻夜,抵死缠绵。

-

金州边境,菲兹六区。

大漠黄沙,夕阳垂血,一辆改装越野车疾驰在无垠的旷野中。

随着时间推移,一座绵延近千米的军事基地出现在视野,老远看着,像是一头雄狮窝眠于天幕之下,仿佛可以侵吞一切。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大门缓缓拉开,擦地声震耳欲聋,院内有数不清的赤膊壮汉正在进行晚间拉练。

警卫上前拉开车门:“沈副总,会长正在等您。”

沈津踩着皮鞋站定,西装革履的样子和这糙砺之地格格不入。

来到最中间的独栋营房,沈津推开二楼休息室的门,被扑面的烟味呛的皱眉,举起手里的报纸扇了好一阵,总算看清眼前的人。

贺敛仰靠在真皮沙发上,宽硕的臂展,紧窄的腰身,灰绿色的野战服裹不住浑身的肆横,蹙蹙眉,又吸了一口雪茄,烦躁的吐着烟圈儿。

他结实的腿侧,正半跪着一个身姿曼妙的旗袍美人,任劳任怨的按摩。

女人纤柔的指尖隔着军裤,不舍得多用一分力。

是谢家的小千金。

沈津被这纸醉金迷的一幕弄得头疼。

贺敛这个混不吝。

让死对头的妹妹伺候自己,当真是杀人诛心。

沈津轻咳示意。

女人扶着沙盘起身,目光在贺敛近乎完美的脸上留恋几秒,这才左手拿起手包,右手勾着高跟鞋离开。

沈津在旁边坐下,端详着贺敛。

“去洋城参加一场葬礼,被一个傻子给偷桃了?”

贺敛抬手的动作顿住,将半截雪茄扔进不锈钢杯,睨过来,锋利的眼尾还挑着积压的愠怒。

沈津:“你这是在宋老爷子的坟头乱搞。”

贺敛:“……”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

丢人现眼。

沈津不疾不徐,很斯文的推了一下鼻梁的金丝眼镜:“你不是不近女色吗?还是说这只是你用来装逼,或者掩饰萎男的人设。”

贺敛:“你他妈……”

沈津:“贺敛,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忍受着好友的冷嘲热讽,又联想到半月前的那晚,贺敛紧抿的唇角一垂:“我被人算计了。”

虽然不清楚是房间里的哪个物件出了问题,但他很确定,有人给他闻了很奇怪的味道,才让他失控纵欲的。

没想到被一个傻子捡漏了!

“也是。”沈津说,“贺叔叔上个月刚被提为京港市长的候选人,这个节骨眼上儿子要是出花边新闻……其实也没什么,谁不知道你贺敛本身就是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被人算计也是活该。”

“不过,睡你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知道吗?”

贺敛眉挑狐疑:“你查到了?”

沈津:“我在问你!”

贺敛:“我他妈哪知道!”

醒来后他找人查过,但宋家安排的老宅客房根本没有监控。

何况当日是宋老爷子的葬礼,场合严肃,老宅的女佣很多,他再有身份也不能大肆调查,只得忍下这口恶气。

沈津:“这么多年我也是高估你了,居然被一个傻子白嫖。”

贺敛齿关割搓,抬脚踹向沙盘。

上面的小旗子和模拟摆件‘咯啦’倒了一片。

“你先别急,出事的不止你贺敛一个。”沈津将手里的报纸展开,“你那个外甥段景樾,在宛城1v7被狗仔拍到了,已经上新闻了。”

“还真是有其舅必有其外甥,你们两个到底还要给我添多少麻烦?”

“宋老爷子托孤,把外孙女交给他,这才刚订婚不到两个月,段景樾就出这种丑闻,这不是逼老爷子掀棺材板吗?”

贺敛太阳穴一跳,声音扬高八个度。

“1v几???”

几小时后。

警卫把段景樾拎来。

青年二话不说跪在贺敛腿边,揪着他的裤子,哀嚎不绝:“舅!这是污蔑!你千万不能轻信那些媒体啊!他们最会编故事了!”

贺敛从报纸中抬起头,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讥笑:“一个小矮人,和七个白雪公主,他们还编了一个童话故事?”

干嚎的段景樾:“……”

沈津:“景樾,宋老爷子的葬礼你耍混不去也就算了,可你都已经和姜郁订婚了,就不能省省腰子吗?”

段景樾猛咽口水,颓废坐地:“可是订婚也没经过我同意啊!我不想娶一个疯子回家!谁不知道那个姜郁有精神障碍,我大好年华为什么要浪费在她身上!而且万一姜郁是个如花,我下半辈子就完了啊!”

眼珠一转,他想到什么,疯狂拉扯贺敛的裤腿:“舅!退婚!我豁出去不要脸了!正好借着丑闻把婚退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完,满眼期盼的扫过屋内的两人。

沈津一个晃神,追问段景樾:“你刚才说什么?姜郁是个疯子?”

段景樾点头如捣蒜:“对啊!订婚的时候告诉我的!你们不知道?”

沈津:“……”

他转头盯着贺敛。

男人的表情毫无变化,两片嘴唇像淬了毒,还沉浸在无差别攻击外甥的快乐里,似乎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津心口悬着一口气。

他出言试探:“贺敛?”

贺敛骂的正尽兴,不解的睨眼:“怎么了?”

沈津皮笑肉不笑。

贺敛啊贺敛。

你是被傻子睡傻了吗?

他将报纸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这个畜生。

该不会把准外甥媳妇儿给睡了吧!

-

-

——注——

[本文所有地区和组织皆为虚构]

[白切黑的小骗子以身设局&狂戾太子爷上赶着咬人家的钩]

[中短篇的救赎甜宠,希望大家喜欢]

大家好我是霸霸(对不起,我是傻b)

剩下的请看作者有话说。

贺敛骂了段景樾十分钟,唇齿像管制刀具似的。

青年总算是忍不住:“舅!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退婚的,你就帮我这一次吧!退婚是要长辈出面的!你不就是我长辈吗!”

段景樾瞄着贺敛秒趋沉冷的神色,越来越心虚:“……舅?”

他又向沈津征求意见:“津哥,你说是吧?”

沈津瞥眼贺敛。

如果那晚的女人真是姜郁的话。

这个婚,是得退。

否则就太混乱了。

但眼下还未确定,沈津只能旁敲侧击。

哪知话没出口,就被贺敛吐出的讥讽截住。

“呵呵,你这个二百五的智商,和那个疯子过一辈子正好。”

嘴唇颤抖的沈津:“……”

段景樾这回真的要哭了。

果然是表舅。

就是狠心。

终于,贺敛放下叠起的长腿,居高临下的拍了拍外甥的脑瓜顶,随即往旁边用力一扒拉:“明天启程。”

段景樾将将反应过来:“带我去洋城退婚?”

贺敛没回答,绕过他往外走,眼中逐渐溢出记仇的怒火。

退不退婚的都是小事,别说段景樾要娶一个疯子,就算他娶一头母猪对自己来说也无所谓。

他得再去一趟宋家。

必须把那个白嫖自己的傻子揪出来!

千刀万剐!

段景樾大松一口气,坐在地上狂拍胸口:“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舅不会答应呢,看来他还是疼我的。”

沈津自诩,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无语的揉了一下山根。

看来在贺敛心里。

傻子≠疯子。

-

接到贺敛要来的消息,大清早,宋家老宅就忙碌起来。

缄口不语的佣人在宅院里鳞次穿行。

金州太子爷二次莅临。

这可是洋城其余世家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只怕消息放出去,宋氏茶园销售到北境的毛峰又得翻价好几倍。

朝露垂檐,雾色环山。

古色质朴的大堂内,宋谦抬起下巴,妻子方寻英正帮他整理衣领,小声询问:“不用叫二房和小姑子他们过来吗?”

宋谦:“不用,贺敛这次突然来访肯定是为了见雪妍的,干嘛叫他们过来抢女儿的风头。”

抬起头,他寻了一圈:“雪妍呢?”

在旁的顾管家低声回答:“大小姐还在换衣服。”

方寻英:“这孩子,一听贺敛要来就这样。”

刚说完,宋雪妍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直筒旗袍款步而来,她扶着腰肢在原地转了一圈,掩不住眼中的喜悦:“妈,好看吗?”

方寻英点点头,笑的很宠溺:“好看,像是天仙下凡,保证贺敛见了你就魂不守舍的,行了吧。”

“妈,别胡说。”

宋雪妍嗔怪,双颊倒是浮上一抹羞赧的红晕。

说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要见贺敛了。

第一次是在她的私人画展。

第二次是爷爷的葬礼。

一想到贺敛那矜贵中带着肆横的模样,她捂住狂跳的心口,忽而脸色微微一变,立刻转身对顾管家叮嘱道:“姜郁呢!把她锁好没有!”

顾管家颔首:“放心吧大小姐,肯定不会让她像上次那样乱跑……”

“姜郁跑了!”

话音未落,一个女佣跌跌撞撞的出现在堂外:“姜郁不见了!”

宋谦陡然一惊,急的往前两步:“快!快去找!”

宋雪妍烦躁的瞪眼,跺了一下脚。

真是的,不在房间里帮自己画画,总是乱跑什么!

这么多佣人,还看不住一个疯子!

-

通往老宅的山路上,一列改装车队有序缓行。

宛若一条游曳的玄蛇,那冰冷的现代重械感和周遭的自然葱绿对比强烈。

贺敛很讨厌洋城。

这里气候潮湿,四处都是山,氤氲的雾气透过窗缝黏在身上,他皱眉扯了扯袖管,让布料和皮肉分开。

段景樾倒是头一次来,把头探出窗外,唏嘘不已:“舅,这地儿和金州差远了啊,这么大的雾,跟蟠桃大会似的。”

贺敛睨着他,凌眉缓缓挑起。

故地重游。

被傻子吃干抹净的怨怼烧的更盛了。

距离宋家老宅不到二百米,贺敛实在是受不了这九转十八弯的山路,让司机停车,吩咐所有人原地待命,准备步行过去。

段景樾也赶紧跟上自家舅舅。

不多时,宋家老宅的檐顶在薄雾中渐显轮廓。

一条修理齐整的卵石路出现在脚下。

段景樾正四处打量,忽然撞到贺敛的背。

“舅?”

贺敛目光如炬,紧盯着左侧。

卵石路旁绿植林立,栅栏围起的阔大花园里藏着一抹小小的白色倩影,正捧着一个画本子,蹲在清澈的泥水坑前洗着老旧的油画笔刷。

似乎有些肢体不协调,女孩儿怀中的画笔散落一地,斑斓的颜料蹭脏裙摆,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那个又乖又傻的感觉扑面而来……

脑中拉起警报!

贺敛想都没想,一个跃身翻过栅栏。

“舅?!”

贺敛用修长的双腿拨开绿植走过去,垂视着女孩儿白嫩的天鹅颈,那搓笔时的温吞和愚钝感,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就是她!

没想到还没进老宅,就把这个傻子逮住了!

贺敛一把拎住她的裙腰,轻而易举的将人提起来。

女孩儿像是个提线木偶般随之起身,抬起头,一张清美的小脸带着茫然闯入视线,连着远处看热闹的段景樾都是一愣。

贺敛瞳孔一缩。

就是这个傻子把他玷污了!

察觉女孩儿眼底的木讷,男人笑的森寒,微微伏身,用试探的口吻提起那晚的关键词:“抱抱?”

刚跟着翻过来的段景樾:“?”

舅舅中邪了?

还是说这山里的白雾其实是瘴气!

段景樾急忙捂住鼻子。

女孩没动,定定的看着他。

贺敛的目光在她身上匆匆扫过,裙身洗的发黄,摆角的布料薄薄欲碎,一看就是穿了很久,根本都不合身。

知道宋家老宅里的女佣不少,但没想到,他们连傻子也敢要!

段景樾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样一张堪称老天爷赏饭吃的小脸儿,舅舅还能拧眉竖眼的不高兴。

贺敛毫无怜悯,像是逗狗一样出言讽刺:“怎么?不要抱抱了?”

女孩眨眨眼,下一秒直直的伸出柔软的双臂,踮脚搂住他的腰身,神色迷蒙的靠在他胸口,乖顺的要命。

贺敛浑然僵住。

操啊……

堵了半个月的气被这么一抱,邪门儿似的顺开了!

那晚的旖旎盘旋在脑海,后半段女孩儿哭涩的样子像小锤似的敲击着他的薄弱的神经。

贺敛抽出右手,掐着女孩的下巴抬头。

倒是真有点儿好奇。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郁。”

鲜有的完整句子。

像是在男人脸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贺敛:“……”

段景樾一惊,凑到两人跟前,眼睛在姜郁身上放肆打量着。

再抬头,无视了自家舅舅见了鬼似的表情,他兴奋异常:“舅!要是姜郁长这样的话,疯一点我也能接受!要不咱回去?”

贺敛笑的极干,似在咬牙:“不,这个婚,你非退不可了。”

正说着,路尽头跑来几个人。

顾管家气喘吁吁的,赶紧打开栅栏门,招呼着随行的女佣过去把姜郁拉开,不住的鞠躬道歉:“贺先生,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段景樾觉得,真正该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他舅。

堂堂的金州太子爷一点不考虑绿化。

进人家花园乱踩。

“阿郁小姐!小姐快松手!”

那个女佣掰着姜郁的胳膊,动作格外粗鲁,女孩瓷白的皮肉上很快被捏出青紫色,但饶是这样,也不肯松手。

随着轻晃的贺敛冷冷垂眸。

果然傻子力气都很大。

只是见女佣拉扯的太狠,他不满的开口:“你是干什么的?”

女佣被这冷调激的一惊,下意识松开姜郁:“贺先生,我叫苏合,是老宅里负责伺候阿郁小姐的女佣。”

贺敛的视线钉在她身上:“你还知道自己是女佣?我还以为你是宋家供起来的吉祥物呢?”

兵营里出来的,他很厌恶这种秩序混乱感。

顾管家听出来,这是在训斥老宅的仆人没规矩,赶紧将苏合拉到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贺先生,那您看这……”

贺敛没理会他,推了推身前的姜郁,忽而想到她是个傻子,估计是那句‘抱抱’被她当成了命令,忍着烦躁低头:“别抱了。”

姜郁也没松。

还是个选择性耳聋的傻子。

贺敛又瞄了一眼段景樾。

未婚妻抱着自家舅舅,他尴尬的转头看天。

贺敛尝试了几次,奈何身前的人死不肯放手,一阵烦闷在心里乱窜,索性屈下高挑的身子,用左手托起姜郁。

女孩儿就势搂住他的脖颈,把脸低下贴过去,薄唇有意无意的剐蹭过他的肌肤,呼吸霎时急促。

那股撩拨感像春水拂过心尖。

指尖酥麻到想疯狂抠挠。

贺敛:“……”

难受。

但抱都抱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顶级的褐色牛津鞋踩过泥土。

姜郁光着的双脚隔着裤管,蹭着他的大腿。

痒痒的,时不时还会轻踢一下。

膝盖更是偶尔弓起,在他的腰带扣上乱顶。

贺敛脖颈的青筋逐渐鼓了起来。

每走一步,都是折磨。

身后,顾管家狠狠皱眉,和苏合对视一眼。

这个该死的疯子!

突然想起什么,他慌忙捡起姜郁落下的画本,好在上面是空的。

顾管家长长的舒了口气。

要是让贺敛知道,他金口玉言赞美过,无比喜欢,甚至还设置成微博头像的那些抽象派画作,都是宋雪妍从姜郁这抢的。

宋谦夫妇怕是得捏死自己!

-

老宅内,宋家长房的三人也未料到贺敛会这样登场。

鞋子和西裤扫了一堆湿泥,单手抱着半死不活的姜郁,女孩手上的颜料抓的他满背都是,像是一道彩虹搅化在黑布料上。

而且怕姜郁走光,空着的左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裙摆。

宋雪妍哑然,笑眼缓缓烧起怒意,瞪了一眼紧随其后的顾管家。

宋谦夫妇也吓了一跳。

贺敛怎么会抱着这个疯子!

宋雪妍哪儿还有见到贺敛的喜悦,连忙走过去,对着他怀里的姜郁温柔轻哄,做足大姐姐的模样。

“阿郁?阿郁乖,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

姜郁纹丝不动。

宋雪妍嘴角绷的紧,左手探进姜郁齐臀的黑发中,摸到腰肉,在贺敛见不到的地方用指尖发狠的拧了一把:“阿郁?”

姜郁一抖,整个人把贺敛抱的更紧了。

贺敛被迫抬头。

段景樾看的心惊胆战。

姜郁快把他最亲爱的舅勒死了!

他赶紧打圆场。

“这样吧,姜郁住哪儿,让我舅先送她回去。”

宋雪妍微怔。

征得父母首肯,她带着贺敛穿行过堂,往南面的小楼走去。

一路上,她用余光钉死姜郁。

这个贱人!

贺敛明明是来看望自己的,却被她抢了先!

到了姜郁住的小木楼,贺敛踩着楼梯上了二层卧室,推开门,里面一片槽乱,地上全是散落的白纸,贴墙的架子上摆着许多用坏的笔刷。

不像卧室,倒像是画室。

贺敛拍了拍姜郁的背,女孩总算是松开了他。

他将人放下,环视一圈:“姜郁也喜欢画画?”

宋雪妍警惕的附和轻笑:“是啊,可能阿郁平时总看我画画,所以就捡了我用过的东西也想画点什么,可惜……不太成器。”

贺敛瞧着姜郁慢吞吞的爬上一米多高的单人床,微微蹙起眉头,现在也不是追究她的时候:“既然如此,我们先走吧。”

“不急,我让佣人先送您回去。”

宋雪妍说:“我怕阿郁吓到,我先陪陪她。”

贺敛应声,由女佣引着离开。

宋雪妍在窗口瞧见贺敛走远,回身跑到床边,攥住姜郁的胳膊,将人从一米多高的位置上拽了下来!

‘哐’

姜郁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四肢艰难的弓起来。

宋雪妍蹲下,拽着她的头发连扇了几巴掌,对着她露出的肌肤又是拧又是捶,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个小贱人!再敢乱跑一个试试!还敢让贺敛抱你!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可无论她怎么做,姜郁都只是轻微的躲避,任由她出气。

宋雪妍起身,将支着的画架子推倒在她身上:“赶紧画!我三月后的画展还差两幅!要是耽误了,我把你剁了喂狗!”

姜郁抬起头,嘴角还有淤血,喃喃道:“上次、我画了一张。”

宋雪妍看见这疯怔的表情就来气。

上次爷爷葬礼,她听说贺敛也要来,便让人把那幅画送去了贺敛要住的客房,本来是想表示一下诚意,借机和贺敛多说几句话。

毕竟洋城的人都知道,贺敛极其喜欢自己的画。

谁知隔天早上,贺敛急匆匆的就走了。

根本没理她!

后来她找到那幅画,发现上面只是乱涂了一通!

而且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贺敛肯定是生气了!

想到这里,宋雪妍又狠狠踹了她一脚,嘀咕道:“真是不明白,爷爷怎么会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你一个疯子。”

她转身出门,把姜郁锁在了卧室里。

脚步声渐行渐远。

画架子被轻轻推开,姜郁空洞的眼睛逐渐聚焦出一抹杀冷,似灵魂重回躯壳般缓缓站起,大力踢开满地的画纸和笔走到窗前。

抬脚踩住窗台,抱住木楼的排水管,一点点的往下挪着。

她还要见到贺敛。

大仇未报。

她不想腐烂在这座潮冷的老宅里。

她还不能死。

宋雪妍赶回来,瞧见贺敛在和自己父母说话。

男人虽然染了一身泥,却难掩骨气里的骄肆,斜靠着木椅把手,修长的指尖淡描眉尾,听到脚步声,一对凤眸漫不经心的扫过来。

宋雪妍心头一跳,悄然紧张。

金州坐落在华国北境,不是洋城这种小地方可比拟的,贺家是立在金州最中心豪门望族,十余代更迭,延续了两个世纪的的正统世家,

家族子弟遍布商政军三界,黑白通吃。

常听爸妈说,贺氏盘踞这么多年,早就在金州形成了经济闭环,不论对外花了多少钱,这些钱最终都会流回贺氏。

更别说贺敛出来单干,和沈家少爷一起建立的鼎盛集团承接了不少华国的安全要项,还有那驻扎在境外灰色地带的维和工会‘壁堡’。

所以,宋雪妍很庆幸。

堂堂的金州太子爷居然会喜欢姜郁的‘随意涂鸦’。

否则光靠爷爷和段老爷子的交情,她实难想象,自己这辈子还会有机会和贺敛面对面说话。

上次在洋城的小姐妹圈里说起,所有人都在羡慕她。

宋雪妍很享受这种追捧。

靠着姜郁的画,她翻身一跃,成为贺敛口中最出色的画家。

名利双收。

或许有一天,还可以把贺敛收入囊中。

“雪妍,快过来坐。”

苏寻英对她招手。

宋雪妍这才回神,迈着拘谨的步子走过去坐下。

单单几步路,贺敛就一直在盯着她。

宋雪妍捏着指尖,愈发暗喜。

还故意伸手抚了一下旗袍的下摆。

贺敛懒散的收回眸光。

一个养在深宅大院里,爱穿旗袍的端庄大小姐,居然能画出如此脱离模仿自然的抽象风格画作。

真是割裂。

这宋雪妍不会也是个疯子吧。

一个疯子一个傻子。

怪不得宋老爷子早早的被气死了。

宋谦对贺敛很恭敬,将茶杯往前推了推,问及今日的来意。

除了来见雪妍,他想不出别的原因。

段景樾还惦记着姜郁的小脸儿,忙不迭把话接过来:“没事,上次宋爷爷过世,我有事脱不开身,深感不妥,所以让舅舅带我来赔个礼。”

宋谦笑的有些僵硬。

有事,有什么事。

在宛城里和一堆女人乱搞?

段景樾自知尴尬,拿过茶杯刚要喝。

“景樾要和姜郁退婚。”

‘嘶——’

段景樾被烫的一哆嗦,错愕的看着贺敛。

这个舅是怎么回事?

看不出自己已经反悔了吗?

就那个长相,姜郁是疯子他也认了。

“舅?”

段景樾歪着头,疯狂眨眼示意。

但贺敛的脖子像是浇灌了水泥,根本不看他。

宋雪妍微微怔住:“贺先生……只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吗?”

贺敛睨过来,似是看穿了什么,又淡然开口:“听说宋小姐三个月后就要封笔了,作为你的画迷,我深表遗憾。”

宋雪妍双颊飞红,意识到自己刚才冒昧了,但得到满意的答案,她不由得捏着手指,娇怯的低下头。

就知道贺敛今天是为自己而来的。

他又对宋家夫妇道:“景樾是个混账,配不上姜郁,我这次是代表他父母来的,二位没异议的话,这门婚事就算了吧。”

口吻是习惯性的通知。

又跋扈的像命令。

宋谦和苏寻英对视一眼,倒是生出些惊喜。

巴不得退婚!

雪妍还得靠她呢!

何况老爷子把宋家所有财产都给了姜郁,要是让段景樾把人娶走,宋家三房儿女就要喝西北风了。

也不知道那个疯子把老爷子手写的遗嘱藏哪儿了。

“这样啊。”

宋谦毫不露难:“其实,贺先生不必这么客气。”他哀叹一声,“也是,阿郁的状况,还是留在宋家,让我们照顾比较好。”

段景樾急的火烧眉毛。

自己好歹算贺敛半个儿子了!

姜郁一个疯子,还能找到更好的人选?

宋家这两口子怎么回事。

送上门的高枝不攀?

“没事没事。”

他还是替自己争取了一下:“我不嫌弃。”

宋谦尬笑:“……”

上赶着娶疯子。

这人多少有点问题。

“景樾你有所不知。”方寻英适时接过话茬,“阿郁的妈妈是我公公的养女,她执意嫁了一个疯子,导致姜郁精神上也……”

“我知道!”段景樾大言不惭,“姜郁是个精神病,但我不嫌弃!”

苏寻英愣了愣。

段景樾拉了一下身旁的人:“舅,我真不嫌弃!”

贺敛睨着他。

那对丹凤眸里刮起一阵凛冬的霜冷。

几秒后,又恢复了无奈。

毕竟是自己给这个傻外甥戴了绿帽子。

“算了吧景樾。”

贺敛气定神闲的站起:“强扭的瓜不甜。”

懵了的段景樾:“……”

甜不甜的,抱的人是你。

他哪儿知道!

宋家夫妇也赶紧起身。

宋谦很客气:“贺先生,都这个时间了,您不妨吃过饭再走吧。”

宋雪妍也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但心里很难受。

贺敛日理万机,怕是会拒绝。

“好。”

哪知男人轻轻点头。

宋雪妍转忧为喜,苏寻英见状,很温和的帮腔:“午饭还要准备一段时间,贺先生不嫌弃的话,让雪妍带您在宅子里转转?”

贺敛又颔首。

宋雪妍喜不自胜,却被苏寻英轻拽。

这才发现刚才打骂姜郁的时候,旗袍后摆沾了颜料,忙叫上女佣去更换。

贺敛目送着她,忽而说:“那我自己先逛逛?”

宋家夫妇哪里敢拦。

段景樾跟着他舅往后院走,正想质问他刚才为什么要执意退婚时,却见贺敛将身一扭,往南面飞快的跑去!

“舅?!”

-

南院人烟稀少,佣人们都很默契的远离这里。

到了小木楼下,贺敛眉头紧锁。

看着挂在排水管上的姜郁。

他在正堂和宋家夫妇至少聊了二十几分钟。

这傻子就一直挂着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弄清楚了姜郁的出行路线。

从排水管再到窗外的槐树。

属猴的傻子。

贺敛狠狠的沉了口气。

他的千金贵体居然被这种人糟践了!

“姜郁!”

贺敛厉声。

姜郁没动,背对着他的脸上满是镇定。

还真来了。

那正好。

她就势伸了伸腿。

本身就小一个尺码的裙摆被风吹拂而起。

这个角度。

贺敛的耳根瞬间烧红。

没穿!

这个大傻子!!!

“舅!你在哪儿呢!”

段景樾的声音由远及近。

贺敛气急,被悍匪围剿时都没这么局促过!

他赶紧脱下西装外套小跑过去,试了试,距离姜郁还有一小段距离,可恨他一米九二的身高,这时却派不上用场。

而且离得近,看的也清楚。

贺敛的手都在抖。

青筋在手背蜿蜒鼓起。

“舅?”

段景樾的声音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贺敛眼睛一瞄,在段景樾拐过来的瞬间,一把扯过旁边的槐树枝干,想利用繁茂的绿叶按住姜郁的裙摆。

或许是太着急,力气用的不小。

啪的抽在姜郁的屁股上。

“嗯……”

姜郁突然娇哼。

贺敛浑然一紧,整个人被刺激的红温了。

赶来的段景樾有些迷茫的看着他舅。

还有挂着的姜郁。

女孩白嫩的腿肉掩在葱翠的绿叶后,似乎被搔的有些痒,不舒服的往里收了收,重新勾住排水管,裙摆也顺势落了下来。

贺敛发麻的头皮稍微服帖了些。

段景樾张张嘴:“舅,你这是……”

贺敛睨向他,命令道:“滚。”

段景樾非但没听,还往前多走了两步,张开双臂,一副要接姜郁下来的殷勤模样。

“阿郁?”

他甚至学起宋雪妍的语气。

“阿郁,景樾哥哥抱你下来好不好呀~”

“滚!”

他舅在一旁河东狮吼。

段景樾脖颈猛地缩了一下,有些怨怼。

凭什么你抱完不让我抱。

傻孩子大家抱嘛。

但贺敛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怖了,段景樾到底扛不住选择放弃,一步三回头的顺着来时路走了。

贺敛这才松开槐树的细枝条,仰着头,眉头紧锁:“姜郁!”

姜郁轻轻垂睫。

不算高,也摔不死。

像是没了力气,四肢同时松开了管子。

贺敛一惊。

哪有人这么松手的!

他忙张开双臂接住跌下来的女孩儿。

好在姜郁纤瘦,冲进怀里的重量也很轻,贺敛只是稍稍弯了腰,大掌握着她的腿肉,想到刚才的裙下风光,他嗓子都快被烧干了。

这个傻子。

明明细的就剩一把骨头,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不知不觉,脑海里又闪出那晚的场景,贺敛呼吸加重,姜郁的手臂适时环住他,本身在男人怀里,却还要往里贴。

恨不得挤进贺敛的骨缝里。

颈侧被发丝拨弄的发痒,贺敛再次被迫抬头,右手顺势攥住她冰凉刺骨的脚踝,想用对话转移掉自己的注意力。

“你挂在上面干什么?”

姜郁倏地抬起头。

贺敛喉结明晰的上下一滚。

贴的好近。

近到他只要撅起嘴,就可以亲到她。

不怪段景樾连疯子都敢娶。

姜郁长得着实不错。

虽然空洞但难掩澈澄的眼睛,小而挺的鼻尖,嘴唇晶莹像团着一汪水,贺敛的视线追着她的唇角,羽睫失神的颤了颤。

突然眼睛一瞪。

姜郁直接吻住了他。

带着冰凉的绵软覆上来,贺敛的灵魂都有些战栗。

姜郁之前,他没碰过女人。

他讨厌那些想要依附自己的菟丝花。

姜郁不一样。

她是单纯喜欢自己优渥的皮囊。

本能逐色。

贺敛别扭的错开唇,俊逸的脸上浮出复杂的怒意。

这傻子或许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乱亲!

本来是找她算账的,这下可好。

继续被白嫖!

“我……咳咳,我问你,你爬水管干什么!”

姜郁眨眼的频率都比寻常人缓慢,比起贺敛烧烫的脖颈,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声说:“我想要、找你。”

贺敛:“啊?”

姜郁:“找你,我要找你。”

女孩的声线很柔软,但是不腻歪,轻轻地的搔过耳膜。

贺敛把人往上托了一下,听着女孩的软调,也没脑筋似的跟着放轻了语气:“找我干什么呀?”

姜郁:“找你。”

贺敛:“……”

企图搞清一个傻子的逻辑,他真是该死。

他只得先抱着姜郁回了木楼二层。

刚要推门,却发现锁上了。

贺敛凌眉微挑,生出狐疑。

宋家平时把姜郁锁起来?

怪不得葬礼那日姜郁没露面,还以为她是因为段景樾没来,跟着耍起小脾气也不肯见客。

那他后来没查到人也情有可原了。

但是贺敛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是傻子,不是狗子。

锁起来干什么?

何况还完全没锁住!

明知故做的握着把手拧了两次,贺敛忽而失去耐心,直接将把手大力卸了下来,一脚踹的木门狂晃,算是技术性的打开了。

他将姜郁放在床上。

姜郁下一秒就跳了下来。

再放。

再跳。

重复几次之后,贺敛活生生气笑了。

属兔的傻子。

他环视一圈,在靠墙的矮柜里找寻衣物,却发现里面只有剩半截的颜料管和断掉的画笔。

贺敛眉头拧成了钢索。

姜郁没衣服穿?

他回头,姜郁就站在他身后,那件白裙子不是地摊货,瞧着设计样式应该是YUE的,但据他所知,这个牌子早在几年前就不做女装了。

这条裙子姜郁至少穿了五年。

所以本该齐脚踝的裙摆,如今只能将将盖住膝盖。

贺敛蓦地想到什么,轻嘶一声。

一年四季?

洋城环山,就算冬天不会太冷,但也太过分了。

姜郁这个小身板,能活着真是老天爷饿不死傻家雀。

而且刚才只顾着触感,现下一打量,才发现姜郁的身上又多了好几道淤青,想必是刚才翻窗硌的。

贺敛心烦的想杀人。

这姜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歹也是宋老爷子的外孙女,就算没有血缘,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简陋。

正思索着,楼梯处响起紧促的脚步声,宋雪妍喘的厉害,瞧见屋内的贺敛,连忙整理好神色:“贺先生,你找阿郁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偷瞄姜郁。

这个疯子不会胡说出什么吧。

贺敛用宽掌顺了顺被姜郁踢皱的裤腿,抬起头时眼中明显浮出不悦,看的宋雪妍心头惴惴。

“姜郁一年四季就穿这身?”

宋雪妍一怔,虽然这同样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但总比暴露作画人是姜郁要好。

她状似苦恼的摇摇头:“不是的,是阿郁只喜欢穿这身,家里也给她买过好多衣服,但是她……”

宋雪妍隐有泪意:“贺先生,我这个当姐姐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但贺敛似乎对女人的泪水并不买账,索性坐在矮柜上,睨着她,也不知从哪儿窜来的不爽。

“那她住这地方是怎么回事?木楼,就算现在天气暖和,到晚上还是会降温,她床上的被子也很薄,你们是要冻死她吗?”

宋雪妍的泪水蒸发,面露窘迫。

贺敛管她做什么?

他们才第一次见而已。

“那是因为……”

话没说完,顾管家和苏合寻了过来。

前者看了一下局势,帮宋雪妍解围:“贺先生,大小姐,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先过去吧。”

贺敛敏锐察觉,又是一记质问:“姜郁不用吃饭?”

顾管家就比宋雪妍应对自如多了。

“请贺先生放心,阿郁小姐让我和苏合伺候就好。”

宋雪妍也忙说:“贺先生,那咱们先走吧。”

毕竟是在宋家,人家宋老爷子还没过三七,贺敛也不想太霸道,只好和宋雪妍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临拐弯时,他不自觉的回头。

瞳孔一动。

姜郁正站在窗边看他,小手抓着窗沿,目光定定的,而后好像是被谁拽了一下,消失在视野里。

贺敛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个小傻子。

似乎是被宋家虐待了啊。

见他脸色愈发不好,宋雪妍不安询问:“贺先生,怎么了吗?”

贺敛迈着步子,没说话。

今晚他得留下。

就算不顾及这个傻子。

还有被算计的事。

他得查清楚。

木楼内。

姜郁乖顺的站着,迷蒙的视线跟着顾管家走。

那人在屋里翻箱倒柜,全然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分寸感,也没有仆人对主家的敬畏之意。

还叫了苏合一起翻。

好在没有翻出什么未露面的画作,顾管家才站起身。

他盯着姜郁,目光贪婪的描摹着女孩的身姿曲线,伸手用指尖在她腰肢上试探性的点了点,细细发笑。

饶是苏合在旁,顾管家也丝毫不收敛。

“阿郁小姐,贺先生都和您说什么了?”

姜郁没说话。

顾管家又走到窗口看了看。

老爷子葬礼的前一晚,姜郁就偷跑过一次,等发现的时候人险些掉进池塘里,这次又偷跑。

合着是翻窗啊。

害他被宋家夫妇骂的狗血淋头。

顾管家回身,凑到姜郁净白的耳根处轻嗅:“真的什么都没说?”

姜郁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颜料味,像雨后的森林,植物被浸泡过,散发出的松木气息。

只有距离足够近才能闻到。

苏合见状,也只是作壁上观的冷笑。

“顾叔,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疯子,贺先生能和她说什么,估计是看她傻模傻样的,逗两句解解闷而已。”

女孩微微转头,全然没有被冒犯的不适,因为干涩粘在一起的薄唇上下撕开,和身旁的人诉说着本能需求:“我好饿、我要吃饭。”

顾管家:“阿郁小姐,想吃饭的话,你就先告诉我,老爷子手写的那份遗嘱到底去哪儿了?”

姜郁还是没反应。

无论顾管家怎么看她,她都像根木头似的。

顾管家收起笑意,捡起地上的画笔塞进姜郁的手里,还在她纤细的小臂上摸了一把:“好,不提遗嘱,想吃饭你就先画画,乖,等你画好了,大小姐高兴了,我就给你吃饭好不好?”

姜郁:“好。”

顾管家这才满意的点头,招呼苏合,瞄着窗口吩咐道:“叫个木匠来把窗子从外面封上,免得她再跑出去坏事。”

苏合的眼神像是饿狼般在姜郁的身上掏了一口,忙不迭的承诺:“知道了顾叔,肯定不能让她再跑出去了。”

顾管家走后,苏合回头。

姜郁和她对视。

那双眸子里漾出一抹无奈。

苏合咬着嘴唇,眼底逐渐逼的发红,随后慌乱的掏出怀里的手帕,到窗口沾了些隔夜的雨水,拉着姜郁的小臂半用力的擦着。

“该死的!他居然碰你,我要杀了那个姓顾的!”

苏合哽咽起来,眼泪吧嗒跌落,又去擦姜郁的耳根,看到她胳膊上被自己扯出来的青紫,内疚迎心:“阿郁,你受苦了。”

要不是为了活下去,姜郁也不用这样装疯扮傻,被整个宋家当成玩物,任谁都能磋磨。

她猛地抱住姜郁纤薄的身子,泣不成声。

片刻,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的背上。

耳边盘旋着女孩寡淡的声线。

“没事。”

苏合抬起头,姜郁全然不见那副木讷,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和冷锐,她走到窗边,盯着外面,很警觉的发问:“贺敛是来做什么的?”

苏合:“他是来给你和段景樾退婚的。”

姜郁的嘴角勾出一抹隐晦的弧度:“太好了。”

她还以为贺敛很难钓。

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很在乎自己的清白。

居然这么快就又杀来了。

苏合糊涂了:“阿郁,什么太好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姜郁凛眸,说的干脆利落:“我把贺敛上了。”

苏合倒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今早姜郁让自己放她出去,还蹲守在贺敛的必经之路上,做出那一系列难缠出格的举动。

葬礼的前一夜。

阿郁竟然……

姜郁:“小合姐,上次让你帮我弄的颜料,还有剩吗?”

“上次掺了……那个东西的颜料吗?”苏合总算是全明白过来了,深深的压住惊愕感,“还有剩。”

“给我。”

苏合:“你又要出去吗?那我不让人封窗了。”

姜郁摇头,果断拒绝:“不行,那样你会受罚的。”

为了报答妈妈早年的资助,苏合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德国留学的机会,半年前跑到老宅里当女佣偷偷照顾自己。

她很惭愧。

绝不能让苏合出事。

苏合:“那你是想……”

姜郁望着天,瞧着那积卷起的灰云。

在洋城生活了五年,她做出精准预判:“宋雪妍喜欢贺敛,肯定以为贺敛今日是为她而来,看样子马上要下大雨,山路难行,她或许会留贺敛在这住一晚,你照常把我的窗子封上,要是贺敛晚上会来……”

她转头盯着苏合,攥着画笔的手缓缓用力。

‘咔嚓’

劣质的笔身被轻易折断。

炸开的木屑插进掌心,她眸底的锐意逐步显现。

“就说明我的计划奏效,可以继续进行了。”

苏合悬心不已:“阿郁,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姜郁:“我要利用贺敛,离开宋家。”

苏合心惊,片刻攥着胸口咬牙:“宋家这帮该死的畜生,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

身前的人哭的不能自已,姜郁却不见半点泪水。

她翻出床铺下的内裤穿好,又捡起一根画笔,架好画板,拿出颜料挤在调色盘上,沾了沾。

画着脑中和眼前不时出现的狰狞幻觉。

十四岁那年,她亲眼看着爸爸用菜刀劈死了妈妈,又把她捉住关在特制的狗笼子里。

三日一餐,姜郁和妈妈的尸体待了整整半年。

海城的夏天很热,尸体腐烂的很快。

爸爸成日守在那里,和妈妈絮絮叨叨的说话。

她先是恐惧,又逐渐崩溃,最后习以为常。

到后来,她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妈妈让她别怕,还说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害自己最宝贝的阿郁。

直到姥爷来把她接走。

但回到宋家不足一月,姥爷就开始缠绵病榻,再不能起。

她知道妈妈也在姥爷的遗嘱上,宋家足足种了十几万亩的茶树,是北境最大的毛峰供应商,即便是四分之一,也是一笔异常骇人的数目。

姜郁不难猜出,姥爷为何会病倒。

本就偏执的爸爸又是受了谁的挑唆。

还有妈妈究其根本的死因。

姥爷必然是知道了真相,所以才选择二次更改遗嘱,将打拼来的一切都给了没有血缘的自己。

所以他也死了。

现在轮到自己了。

三个月后,宋雪妍会对外宣布永久封笔。

没有利用价值,她也活不成了。

一抹红,如血般甩在白纸上。

姜郁面无表情,眼神是压抑到极限,最后绷断的冰冷和麻木。

姥爷临死前将她单独叫到床前,交出那份手写遗嘱。

那带着折痕的泛黄纸张,被她卷好塞进空心的笔杆,后又夹藏在一幅双面画里。

而那幅画。

展出时被贺敛买走了。

她要让贺敛把自己也带走。

离开这座木楼。

离开宋家。

然后,利用贺敛的权势。

将这座老宅里的所有人,都埋葬在洋城终日连绵不断的阴湿里。

腐烂成泥!

席间,贺敛没什么胃口。

段景樾吃的很开心,洋城的米很软,咀嚼起来很省力。

香的他完全把姜郁忘在了脑后。

只是中途,堂外下起了雨。

身为洋城人,不论是宋家三口还是堂内的佣仆,他们都已习惯这种突发的急雨,但金州阳光丰沛,常年干燥,是旱地,刮起的风又疾又硬。

贺敛不太适应这种洇湿感。

尤其是伴随着潮气,地面又泛起薄薄的白雾。

贺敛盯着那片缠向双腿的雾蒙,眸光也跟着荡漾。

他和姜郁那次,也是在一个雨夜。

水雾氤氲,溜进窗缝的湿冷激的女孩不住的颤栗,不管自己怎么调整姜郁的姿势,她都只喊着让他抱。

[抱抱我吧,抱抱]

[冷……要抱抱]

被欺负到极限时,姜郁可怜又浓欲的表情仿佛重现眼前,贺敛薄唇不自觉的微抿,盯着堂内渐渐聚拢过度的白雾,有些游离。

“舅?怎么了?”

段景樾见他犹自出神,唤了一声。

贺敛自回忆中抬头,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没事。

只是在桌下悄悄叠起修长的腿。

压住。

他想狠狠的做,妈的。

姜郁那个小傻子让他食髓知味。

宋雪妍也一直在观察贺敛,男人在发呆时也这样好看,如刀刻斧凿般的眉眼是那样深邃,尤其是骨子里的蛮横感,让她心驰神往。

刚才在小木楼有些尴尬,她看准时机主动破冰:“贺先生,您好像没怎么吃,是今天准备的午饭不合您的胃口吗?”

宋家夫妇也看过来。

贺敛:“没有,很好吃。”

宋雪妍暗暗松口气:“那吃过饭后,您就要回去了吗?”

贺敛睨着她,凤眼微眯:“有事?”

宋雪妍忙说:“没有,只是担心下了急雨,山路泥泞不好开车,要不然您在老宅住一晚再走吧,您带来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现在让人请他们去北院休息。”

宋谦也附和。

贺敛正有此意,欣然点头。

宋雪妍:“那还给您安排上次住的客房可以吗?”

贺敛:“可以。”

被忽略的段景樾:“……”

这点雨有什么不能走的。

以前在金州的时候,别说泥地,就是枪林弹雨也闯过,难道这洋城的雨点子比子弹还厉害,能穿透军工制的改装车?

他舅可是唱反调的高手。

怎么今天宋雪妍说什么是什么。

哦,懂了。

段景樾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表情。

他舅喜欢宋雪妍。

早说啊。

就知道贺敛怎么会好心来帮自己退婚,按照他这位舅舅的性格恶劣程度,巴不得自己娶个疯子遭苦受罪呢。

合着只是找个机会来见宋雪妍而已。

不光喜欢人家的画,更喜欢眼前的人啊。

瞧宋雪妍那小鹿乱撞的样子,他更笃定了。

贺敛完全不知道这个二百五外甥在想什么,只是望着堂外檐角垂下的雨帘,已经变得比刚才密集许多。

他语调慵懒:“宋小姐,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宋雪妍万分惊喜,以为他在借雨抒情,便也托着腮,跟着造作的感慨一句:“是啊,贺先生,雨来越大了。”

在外人看来。

这就是雨雾蒙蒙中浅尝辄止的暧昧。

宋谦夫妇也对视一眼,暗自得意。

要是雪妍真的能拿下这位金州太子爷,只要贺敛稍稍松手,指缝里漏出点,都比老爷子留下的十几万亩茶园值钱。

但贺敛回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宋雪妍:“我的意思是,雨越来越大了,姜郁那个木楼不会漏水吗?”

要是房顶积水不厉害,哪需要排水管。

宋雪妍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里:“……啊?”

始终让女儿表现的宋家夫妇也是一愣。

贺敛做事从不拖沓,直接起身。

“我去看看。”

一直在旁指挥佣人布菜的顾管家陡然变了脸色。

不能去!

姜郁的窗子被封上了!

虽然这是宋家的私事,与贺敛无关,但被外人看到他们虐待姜郁总归不太好。

急的连连给宋雪妍使眼神。

宋雪妍大概猜到,更不想让贺敛再接触姜郁,起身忙说:“贺先生,阿郁没事的,她的小木楼很结实,不会漏水,倒是您,这雨太大了,我怕您受不了这种湿潮,折腾一趟生病就不好了。”

贺敛:“我不会生病。”

宋雪妍哑然。

贺敛很高,她抬头将将能看到他的下巴,男人明晰的喉结随着说话轻轻的震动着,勾起她浓厚的欲念。

想到早上姜郁在他怀抱的场景,宋雪妍微微咬牙,用了一个很冒险的方式阻止贺敛去见那个疯子。

“贺先生,您……好像很关心阿郁。”

这也是宋雪妍的心里话。

她不太明白,贺敛为什么对姜郁那么感兴趣。

这话听得宋家夫妇都是一惊,连忙去看贺敛的反应,生怕女儿冒犯到这位金州霸主,给宋家招来无妄之灾。

贺敛果然被架住了。

只是给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回答。

“没见过淋雨的傻子,想逗着玩玩,既然她没事,那就算了吧。”

贺敛又重新坐了下来,他伸出手,段景樾赶紧在身上乱摸一通,掏出烟来给他点好,很殷勤的说:“舅,小心烫。”

见状,宋家三口也陪着坐下。

宋雪妍羽睫微颤,压下刚才生出的紧张。

听语气,不像假话。

还好。

宋雪妍想借着三个月后封笔的事情再和贺敛搭几句话,但男人明显没刚才那样的兴致了,抽着烟,目光落在一个难以企及的地方。

看来没错。

他那个小傻子的确在被虐待。

贺敛倏地很不爽,连自己都没在小傻子身上多留痕,结果宋家的女佣倒是可以随便捏拽她,忍不住烦躁的啧了一声。

有一种盘子里的嫩嫩白豆腐,被脏手抓了的厌烦感。

宋家夫妇顿时提了口气。

明明很小的响动,却让他们格外僵紧。

贺敛蹙眉,瞧着那雨。

怎么还不停。

贺敛索性闭眼往后一靠,手臂垂下,指尖不停的点着烟嘴,满脑子都是姜郁被浇透的模样,莫名其妙的轻微吞咽。

再不停。

等会儿把小傻子淹死了。

贺敛指缝一松,烟屁落在地上,睁开阴沉的眸子再次起身,这回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倾盆的雨里。

宋雪妍一惊:“贺先生!”

贺敛充耳不闻。

他想见谁还用不着别人来管!

姜郁连疼都不知道,这会儿估计正张大嘴接雨玩呢!

贺敛冒着雨,脚步倒是很快。

一行人打着伞根本追不上。

到了木楼下,他迎着急敲的雨点抬头,瞧见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眼中漫出浓浓的阴鸷。

他果然没猜错!

“贺先生!”

乌泱泱一群人总算是赶来,宋雪妍没有接佣人递来的伞,而是把自己的伞支在贺敛的头顶,急切道:“这雨下的太大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贺敛的西装被雨殷出更浓的黑,早上被姜郁蹭出的颜料也化开,他垂视着宋雪妍,口吻冰冷:“谁封的窗?”

宋雪妍一怔,抬眼望去。

她倒是不知道。

贺敛回头,凌厉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宋家夫妇无比拘谨,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到底来的哪一出。

就算封了姜郁的窗,和他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顾管家颤巍巍的站出来,或许是雨声太大,他的声音听起来也细碎的很:“贺先生,这是怕阿郁小姐再翻窗受伤才封起来的。”

贺敛像是发怒的豹子般皱了一下鼻背。

“拆了!”

给自己外甥都吼得一哆嗦。

顾管家顿住:“这……”

他赶紧看向宋家夫妇。

宋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贺敛说话就是圣旨,赶紧让顾管家去找木匠,只是没走出两步,贺敛的声音抽冷子似的追了上来。

“谁让封的,谁去拆!”

顾管家好悬摔跟头,惊恐回身:“可是……可是这么高,贺先生,光靠我也拆不了啊。”

贺敛的脸色比这雨幕还要冷上三分:“姜郁好歹是景樾他爷爷相中过的孙媳妇儿,你一个管家既然有胆子封她的窗户,就自己上去给我拆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段景樾也不太高兴的皱着眉头。

就算不是未婚妻了,姜郁在宋家的待遇也太差了,饶是他也有些看不下去,跟着他舅狐假虎威:“对,别让他说第二遍!”

宋雪妍闻言,不安的同时暗暗舒了口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贺敛这么关心姜郁,原来是为了段景樾的面子,不过想来也是,堂堂的金州太子爷怎么会对一个疯子上心至此。

“顾叔,你还是去叫人吧。”

宋雪妍说完,无奈的对贺敛求情:“贺先生,顾叔也是为了阿郁好,您就别为难他了,他也是我爷爷留下的老佣人了。”

贺敛盯了一眼女人焦急的模样,这才说对那人喝道:“还不快去!”

顾管家忙不迭的跑了。

宋雪妍眸光漾出丝缕娇羞。

自己在贺敛这里还是有很大面子的。

但贺敛却并未在意,有时间为难姓顾的,倒不如赶紧把他那个小傻子放出来透透气,这才是正事!

迈步上了二楼,雨透进来,整个楼里又潮又冷。

贺敛瞧着抵在坏掉门把手下的椅子,一脚踢翻,门失力的张开,屋内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并未漏水,只是湿凉而已。

姜郁正窝在小床上睡觉,被子下的身躯缩的很紧促,只露了一颗小脑袋。

贺敛盯了盯。

没张嘴接雨玩就行。

贺敛半伏身子,指尖轻轻夹住被子边缘,往下压了压,露出她藏起的下半张脸颊,睡得还算安稳。

到底是个傻子,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或许是男人的指温太凉,姜郁睫毛细颤,贺敛嗖的把手撤了回来。

“……”

宋雪妍几人刚走到楼梯中间,就见贺敛走了下来,像个没事人似的对他们进行驱赶:“这傻子睡着了,逗不了,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比愕然。

把大家都折腾过来,只是为了逗姜郁玩?

但谁让贺敛身份贵重,又素来乖张难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急匆匆的往回走,把路给这位太子爷让出来。

宋雪妍和他擦身,男人的袖管碰到她的指尖,惹出一片悸动。

顾不上姜郁,她赶紧跟上。

-

插曲过后,任谁主动贺敛都懒得搭腔,就坐在正堂里闭目养神,一行人看着他的脸色话说做事,实在是无比煎熬。

唯有段景樾像个没事人,直接请辞跑了。

金州是旱地,洋城是水乡。

他还没玩过水乡的姑娘。

终于吃过晚饭,天色黑下来。

贺敛被请去了客房。

洗过澡,他裹着浴袍出来,庄雨眠正带着人在屋里搜寻着。

作为贺敛的特助,女人也格外老成持重,指挥着带来的壁堡一组人员仔细检查,一丝边角都不肯放过。

贺敛坐在床上,也在屋子里瞄着。

陈设没变,只有私人用品换新了。

庄雨眠回身:“会长,没什么问题,您可以放心住下。”

贺敛点头,但目光仍旧四处游弋。

庄雨眠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蹙:“怎么了吗?”

贺敛没说,让她带人离开。

门关上,贺敛站起身,背着手四处闻来闻去。

那晚庄雨眠也带人检查过这个房间,他这个特助最是细心,说没问题基本上就是没问题。

所以,味道到底是哪儿来的?

正思索着,沈津打了电话过来。

“贺敛,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沙虫的那群畜生出现在卧佛金矿附近,三组的人已经在边境跟他们交火了。”

“明天回去。”

“行,找到那个傻子了吗?”

“……还没。”

“是姜郁吧。”

“……你他妈知道不早告诉我!”

“是你太迟钝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个不要脸的下三滥,连外甥媳妇儿都不放过,我还要骂你呢!”

贺敛心烦的用指尖抵着额头:“婚已经退了。”

沈津:“那你也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贺敛:“……”

正要回击,他眼神忽然顿住,盯着不远处的鞋柜。

他记得,那晚鞋柜上好像摆了一个小画框。

是后来宋雪妍让人送来的,说是她随手刚画好,给自己欣赏着玩。

“贺敛?”那头的沈津狐疑道,“怎么了?”

“没事,先挂了。”

贺敛走过去,指尖在画框原位上敲了敲。

那幅画实在是不好。

乱七八糟的。

他分析了好久,紧接着就感觉身体出现了异常。

但是画……怎么做手脚?

贺敛毫无头绪,聊赖的躺在床上,外面仍旧大雨滂沱,那簌簌的雨声让他逐渐回想起什么,起身走去门口,盯着门锁。

老宅的客房门都是奇怪的木制锁。

那晚他没搞明白,以为锁上了,结果是反向操作。

贺敛这回试着摆弄了一下。

“会长?”

守在门口的警卫闻声,瞬间拉开门,底气雄厚:“您要出去吗?”

被带的骤然倾身的贺敛:“……”

没错。

葬礼的前一晚,留宿在老宅北院的宾客不少,他特地吩咐警卫别站在这里吓唬人,结果就导致城门失守,被姜郁偷桃了。

“没事。”

贺敛刚要关门,却蓦地顿了动作,沉思了几秒,回头没好语气的驱逐:“你别在这儿杵着了,跟守灵似的,咒我早死呢?”

警卫:“……是。”

神经病。

贺敛将门掩上,还试了试,确保一拉就能开。

随后去床上躺着。

他向左翻身,躺了几分钟,又翻过来,拿起手机随便点了几下,随后坐起来活动了一会儿脖颈,再躺下,修长的指尖意兴阑珊的扣着床单。

这都快十点了。

姜郁还没来。

这小傻子不是很喜欢自己的皮相吗?

白天抱住就不撒手。

这会儿却不来了。

还是说宋家人又把她锁起来了?

等等!

贺敛蹭的从床上坐起,拿过床头备好的衣服匆忙穿齐,抽出门斗架子里的雨伞往老宅的南面小跑而去!

万一真锁上了,姜郁怕是又要翻窗。

保不齐这会儿又挂排水管上了!

老宅南院。

瓢泼的急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浓云遮住月影,黑伞边缘轻轻抬起,男人狭长的凤眼紧盯着木楼的二层,一丝难以察觉的愠怒在瞳孔深处蔓延。

窗子没有重新钉封,排水管上也空无人影。

房间里有昏黄的光在闪烁,证明姜郁还没睡。

贺敛的眉眼压到极限。

所以。

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贺敛下意识的就要迈步,却堪堪停住,雨伞打斜,肩头被淋湿小片,脸上的表情几次扭变,生生把自己给气笑了。

小傻子不来染指,他居然有一丝丝失望???

妈的,贺敛!

你到底在想什么!

金州有那么多女人想上你的床,你却对一个傻子起了兴致!

贺敛转身就走。

这是自辱!

-

屋内,姜郁窝坐在矮柜旁,用画笔扔向头顶的老旧吊灯,打的那灯绳一晃一晃的。

黄光在她脸上荡漾,照亮那双极冷的眸子。

还有三个月。

离不开这座老宅,她就要死了。

窗子拆封,今晚本应该去找贺敛的,但男人似乎比想象中的还容易咬钩,所以她想要再赌一次。

赌那位太子爷会贪恋这副躯壳,主动送上门。

可惜了,都这个时间,贺敛也没来。

姜郁正要起身,忽然听到楼梯上有轻细的脚步声。

贺敛很小心的推开一个门缝,似做贼一样往里探头,冷不丁的撞上姜郁疑惑的眼神,手臂肌肉骤然一僵。

果然没睡。

贺敛刚才细想了一下,就算那晚是姜郁偷袭,但这小傻子也算自己半个女人了,他作为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理应来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没错,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贺敛推门而入,宽掌扫了扫肩头的雨湿,环视屋内。

宋家人或许是看出自己对姜郁的态度,重新整理过这里,姜郁的衣服也换成了干净的睡裙,这回倒是大了一码,估计是别人穿剩下的。

贺敛垂视着她,突兀厉声:“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姜郁吓了一哆嗦。

这人好大的嗓门儿!

她抬起头,空洞的眸子浮出惊恐。

姜郁那来自本能的委屈让贺敛觉得自己就是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分明是他先不睡觉跑到姜郁房间来瞎溜达,吼人家小姑娘干什么。

“咳……”贺敛清了清嗓子,伏身夹细声音,“为什么不睡觉呀?”

姜郁这才怯生生的走去矮柜,跪在地上在里面翻找起来。

柜子里面多了不少旧衣物和鞋子。

都是普通品牌,估计是从佣人那里收集来的。

瞧着女孩细细的腿肉,包括撅起来的纤圆弧度,贺敛喉结微滚,直接把她拎起来,又挑了一条牛仔裤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修长的双指撑着裤腰边缘,引导着姜郁把腿伸进来。

真是的,还是少穿裙子。

贺敛捏着裤腰往上,手在堆叠的睡裙内撑了撑,发现肥太多,只好又抽了一根鞋带当成腰带穿好,指尖僵硬的系着。

偏偏睡裙不停跌垂,贺敛眉头紧锁:“把裙子拢起来。”

姜郁攥着裙角,眸色变暗,唰的提老高!

贺敛跟了瞄了一眼,猛地低下头。

耳根红的像是在滴血。

“……”

真他妈嫩生啊。

终于把裤子系住,贺敛鼓着青筋的手握住她抵在肩头的手,没好气的往下一拽,脖颈溢着薄汗,艰难抬起憋红的脸。

姜郁好奇的打量着裤子,试着动了动,过长的裤腿遮住她白嫩的脚趾,忽的绊倒了自己,吓得贺敛忙接住她。

“真就一点脑子都没长?”

贺敛声调劈折,几近切齿,把她搂到怀里窝坐好,低着头,下巴在姜郁的脑袋顶,倾身帮她挽好多余的裤脚。

随后抄住她腋下往上一提,正正好好。

背对着他的姜郁唇轻动,眼微垂。

差不多。

可以拿下的感觉。

贺敛爱操心。

白白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实际骨子里对待男女之事纯情的要命。

一钓一咬钩。

“画。”

贺敛突然听她吐了个字,就见姜郁捡起地下的画笔,眼神呆呆的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他也脑筋发直的跟着看了看。

瞧见画架子后的颜料罐,他伸臂拿过来:“这个?”

姜郁温吞点头,走到窗前接了些雨水,随后握攥着画笔在其中搅弄。

贺敛坐在地板上,一腿伸直,一腿弓起,手臂搭在膝盖上,看着她笨拙又缓慢的动作,倒是没什么不耐烦。

看傻子一本正经的做事,还挺好玩儿。

姜郁的头发长至腿根,也没怎么梳理,乱如海藻般披在身上,纤细的胳膊颤抖了几番,力气用的不对,颜料罐直接斜倒!

贺敛啧嘴,却忽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这是……

他浑然发紧,瞧着那蔓延而来的蓝色液体,用指尖蘸了些拿到鼻下,瞳孔地震!

就是这个味道!

那晚的味道!

贺敛捡起颜料罐,确定之后,将铁罐子捏的咯啦作响。

操,误打误撞居然找到了!

他睨向姜郁,女孩张张手:“把它还给我。”

贺敛盯紧她的每一丝表情,不太相信一个傻子会做这些,忽而想到那幅画是宋雪妍让人送来的。

那个女人也说过,姜郁会捡她用过的东西!

他眸光晦涩,肌理下沸腾着躁狂因子,似笑非笑的问她:“阿郁,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姜郁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伸手去抢。

“姐姐、姐姐给我的。”

贺敛的笑意有些狰狞,压抑着呼吸。

好啊。

怪不得那个女人一见到自己就开始发春,原来早就有预谋!

也不知道宋雪妍在颜料里掺了什么,居然能让自己中招!

“……给我。”

姜郁绵软的语气扑面,贺敛垂眸,见她急的有些眼红,生生按住怒意:“阿郁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不要,啊。”

姜郁却执意伸手,喃喃着:“我要……”

嗡——

看着她朦胧的瞳孔,贺敛的脑神经断触了一瞬,反应排山倒海而来,烧的他口干舌燥,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这个味道见效好快。

不对,是出奇的快!

“……给我。”

女孩仍旧委屈的诉求着。

贺敛喘的急促,提着姜郁跪坐在身前,拨开衣摆去解她裤腰的鞋带。

偏偏刚才系的太紧,给自己设下了难关!

扣的他连指尖都在隐隐作痛。

男人的额角凝着汗,打湿了墨黑的碎发,姜郁盯着他着急又无措的手,浓密的羽睫缓缓下垂,漫出悄然的无奈。

快点吧。

她腿都跪麻了。

隔天,雨过天晴。

整座老宅都泛着一股清凉的湿气,雾霭自四面山腰处漂浮而来,将昨晚连绵不绝的春潮掩藏在其中。

正堂里,宋谦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暗生不快的蹙眉。

弟弟和小妹怎么来了?

他掀开茶盖看了一眼水色:“出什么事了?”

宋逊和宋纪棠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冷笑。

大哥可真够贼的,想吃独食。

谁不知道贺敛来老宅了,想巴结这位金州太子爷的人可不止宋谦一个,就算在贺敛面前多露露面,留个印象也好。

宋逊:“怕大哥招待不周,我和纪棠过来瞧瞧。”

宋雪妍听到这话,端了端身子,并未对长辈拿出该有的恭敬。

宋纪棠冷淡的瞄她一瞬,又尖声开口:“雪妍,你今天这身旗袍可真是好看啊,我记得平时你都不舍得拿出来穿的吧。”

宋雪妍微微扬起腻白的脖颈,笑而不语。

这可是一件非遗传承人手工制的旗袍,不论是钩针还是染色,所用技术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不提价格,光是制作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虽然她不喜欢这位小姑,但宋纪棠说的没错,若不是为了见贺敛,她也不会把这压箱底的中奢制品拿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女佣清脆扬声:“贺先生到了!”

堂内几人纷纷起身,宋雪妍更是检查了一下裙摆后,往前多走了一步。

一个端庄典雅的美人,不信贺敛不注目。

脚步声由远及近,男人踩着地上的积水站定,比昨日还气派的正装裹着浑身的肆横劲儿,低头转了一下腕表,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宋逊和宋纪棠连忙打着招呼。

两人争先恐后的,生怕自己的名字比对方报晚了一步。

贺敛抬起头,深邃的眉骨下,一对狭长的眸子含着淡漠,只是礼貌性的颔首,薄唇轻启:“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了。”

宋雪妍怔了怔:“贺先生,您这就要走了吗?”

贺敛睨向她。

不走,等着再被你使手段?

况且他还要回去检查一下那个颜料罐里到底有什么,能让人如此动欲,等结果出来,他非得扒了宋雪妍的皮不可。

昨天晚上只是浅浅一闻,就和小傻子折腾到后半夜三点多,要不是担心姜郁吃不住自己的力道,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对了。”

贺敛似笑非笑:“我记得上次在这儿住,宋小姐让人送来了一幅画,我还挺喜欢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带走?”

宋雪妍指尖一凉,那幅画已经被她扔了。

她还以为贺敛不喜欢呢。

不过女人反应很快,笑容依旧得体:“可惜了,那幅画我觉得不好,让我丢掉了,贺先生要是喜欢的话,我改日再送您一幅。”

“不必了。”

不知道是不是宋雪妍的幻觉,贺敛的语调瞬间阴沉许多:“还有三个月就是宋小姐的封笔画展了,你还是先忙正事吧。”

宋雪妍赔笑,一行人正要送贺敛离开,南院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叫骂,虽然隔得远,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跳啊!你跳啊!”

“怎么不跳啊!你这个疯子!”

宋谦一惊,听出这是宋纪棠儿子周蕴的声音,忙看向小妹。

但宋纪棠并未在意,反倒有些得意。

贺敛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眉头一压,大步迈开。

谁他妈欺负姜郁呢?

-

到了南院,年仅七岁的周蕴穿着一身中式唐装,蹲在池塘边哈哈大笑,他指着对面手足无措的姜郁,扬着脸:“臭疯子!你敢跳吗!”

他还捡起地上沾着淤泥的石块,用力砸向姜郁!

“你跳啊!我要看着你淹死!”

女孩直直的站在那,躲也不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暗绿色的池水面上,浮着她的几根画笔。

贺敛走的快,瞧见这一幕猛地驻足。

身后的几人险些撞到他,忙急刹在原地。

宋谦暗道不好,去拉扯宋纪棠:“快叫蕴儿回来。”

宋纪棠挑眉,这有什么的,小孩子爱玩儿而已,何况姜郁早晚要死,能给儿子解闷是她死去的妈积德。

盯着贺敛宽硕的背,宋纪棠眼珠一转:“贺先生您看,都是我家这孩子太调皮了,让您看笑话了。”

话是这么说,她的口吻却很骄傲。

好像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捉弄到他姐姐是很有本事的表现。

贺敛凝眸,不辨情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儿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长房三口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宋纪棠忙不迭:“对对,是我儿子!”

贺敛的薄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姜郁,小傻子在周蕴的催促下,还真有往下跳的趋势。

姜郁感受到那股目光,垂在裤边的指尖微勾。

还真引来了。

她不着痕迹的沉了口气,大步往前一迈,却在半空中被一条遒劲的手臂揽了回来,顺势托在怀里。

迷蒙的瞳孔和男人对视,贺敛格外生气:“不就几根画笔吗?你至于喜欢到连命都不要了?”

姜郁:“我、喜欢。”

真是被宋家虐待久了,什么都当成宝贝。

昨晚他就发现了,姜郁的小木楼里堆满了杂物,用过的火机,折弯的勺子,断掉的衣架,像是个垃圾回收厂一样。

他回头扫了一眼宋家人。

宋纪棠还没弄明白局势,就见贺敛大步流星的走到周蕴跟前,小孩儿被他逼来的气势吓得有些懵,调头就要跑!

贺敛一把提住他的衣领,将人悬在池塘上。

周蕴的脖颈被小圆领勒住,胖脸憋得通红,大喊大叫的乱蹬着。

“妈!妈啊!救命!”

宋逊错愕,看向大哥一家,三口人都默契的避开脸。

周蕴自己找死,千万别连累他们。

宋纪棠这才反应过来,匆匆的往那边跑。

贺敛:“站那。”

利落的两个字,像是在宋纪棠脚下拴了绳索,她生生站住,担心的看着自家儿子,吓得双腿发软:“贺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啊!”

贺敛看了一眼怀里的姜郁,女孩窝在他肩头,乖的不像话。

妈的,更生气了!

怎么谁都能欺负这个傻子!

贺敛把周蕴往下放,男孩的脚踝已经没入水中。

乱蹬着,打的水花四溅。

宋纪棠花容失色,噗通跪了下来。

“贺先生!饶了我儿子吧!求求您了!”

周遭的佣人也胆战心惊的,不少人开始脱鞋脱袜,生怕贺敛把周蕴扔下去,毕竟这坑池塘深不见底,周蕴是不会游泳的。

贺敛冷笑,毫不留情面:“不想我把你儿子扔下去,那就你下水,把姜郁的画笔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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