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阿墨霓最新章节内容_李援朝阿墨霓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李援朝阿墨霓是小说《都重生了谁还搞前妻?倒卖搞钱呀》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是小青啊写的一款都市种田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都重生了谁还搞前妻?倒卖搞钱呀》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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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朝?援朝……醒醒!快醒醒,联谊会眼瞅着开始呀,别睡了!”

李援朝正头昏脑涨呢,耳边传来母亲夏至的声音,哪怕是焦急催促也令他倍感亲切。

五十多年没听到母亲的声音了,这难道……做梦了?

“醒醒,让你少喝点猫尿非是不听,这下好了?闷倒驴闷哩就是你。”

夏至絮絮叨叨的声音持续灌入李援朝耳中,周围其他嘈杂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女人声若黄鹂的询问声:“厂里给你的分房指标下来没?”

男人夸夸自谈的吹嘘声:“快了快了,雅莲你放心跟我处对象,年底咱俩就能扯证暖新房。”

孩子嬉笑打闹声:“夏主任,我想要那颗香酥糖,还有五香瓜子也抓一把嘛。”

主持人用老式拖线话筒字正腔圆播报,就是声音有点失真:“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志,欢迎大家莅临9751厂青年联谊会!”

掌声热烈响起回荡在大礼堂,所有的一切交汇一处,编织成一曲八十年代独有的“交响乐”。

李援朝睁开惺忪睡眼,入眼即是铺了红色灯芯绒的桌子,上面还有几个黑黢黢的烟头烫洞。

一抬头,他看着眼前四十来岁齐耳短发的夏至,禁不住声音哽咽:

“妈!……”

这一声呼唤,跨越半个世纪的岁月。

李援朝身为龙国功勋卓著的“火星载人计划”设计总师之一,一辈子隐姓埋名为国铸剑,死后多年才被解密身份信息。

然而,自古忠孝难两全,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空军某秘密基地,此后再也没见过母亲。

夏至是在李援朝参加工作的第二年,死于一场火灾。

“你这皮猴子,又咋了?哎呦,眼泪咋说来就来?20岁的大小伙儿呦,哭啥哭?”

李援朝何止20岁,80岁才寿终正寝。

哎,不对,他已经在空军第一医院病逝了呀!怎么又回到了20岁?

李援朝挂着眼泪茫然四顾,足足一分钟,脑中无数帧记忆碎片电影般闪过,他终于确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重生了!自己重生在八八年的9751军工厂相亲联谊会!

……

十分钟后。

李援朝被安排在14号位置,相亲。

可他仍旧眼含热泪执拗回头望,世上只有妈妈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切肤之痛没人比李援朝更懂。

上辈子未能尽孝膝下,成了他最大的遗憾!

这辈子,李援朝一定竭尽全力孝敬母亲。

夏至压根儿没看懂儿子为何泪眼汪汪,还以为他是被席间烈酒辣到了。

身为厂里的妇联主任,夏至正是本次相亲会的组织者,忙得不可开交的她还得抽空对儿子摆手,嘴型大概是:

【别看我!看人家漂亮姑娘呀!好好相亲……】

“嘁,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奶芽芽一样,来相亲不看女方看自己老娘,呵呵。”

这话出自坐在对面的女嘉宾之口。

李援朝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回来,定睛一看竟然也是老熟人,厂里生产科主任的闺女贾腊梅。

但见她顶着一头独属于这个年代的时髦小卷发,身着姜黄色港风蝙蝠袖毛衣,浓妆艳抹,斜眼看人,一双金鱼泡泡眼里充斥着不屑。

上辈子俩人在长辈撮合下谈过,最后没成。

李援朝在老母亲的严苛鞭策下考上了航天大学,贾腊梅在老家勾搭上别人还大了肚子,就此不了了之。

二人的缘分,的确起始于这场联谊会。

李援朝听完她的话,禁不住沉了脸。

他可不是啥善茬,也不是啥文弱书生,而是有勇有谋、智力武力值双高的刺儿头。

上辈子跟随载人航天器登陆火星的科研专家,李援朝便是第一人。

这个年纪的李援朝,正是叛逆混不吝时期,人送外号【9751混世魔王】。

李援朝张嘴就伤人:“丑人多作怪,长得丑想得美,我看你干啥?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贾腊梅气得俏脸一红,娇嗔拉了拉旁边景雅莲的胳膊:“雅莲,你看他,欺负人家。”

景雅莲人如其名,不仅长得雅致婀娜,就连气质都是独树一帜,言行举止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援朝喝了点酒,说醉话呢,你甭跟他计较。”

一头黑长直柔顺秀发的景雅莲,肤白貌美,头顶一枚时下流行的白底红点宽发箍,衬得她温柔似水。

这女人是兵工厂新晋厂花,还是刚刚中专毕业分配过来的高材生,无数未婚青年的结婚优选对象。

李援朝十分配合打了个酒嗝,冲着她冷笑:

“嗤!虚伪!!又丑又坏又贪婪!!!”

景雅莲闻言,瞬间笑不出来了,白嫩小脸血色褪尽。

并不是李援朝喜欢张嘴就伤人,而是基于上辈子的种种血亏遭遇。

这女人就跟菟丝花一样特别擅长攀附,典型的口蜜腹剑、背后下刀子性格。

尤其擅长把人当枪使,身边一切资源与人脉尽化为她用,凡事不出头,自有冤大头一怒为红颜冲锋陷阵。

景雅莲面对李援朝的羞辱,楚楚可怜即刻上演:“援朝,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嘛,呜呜……”

周围一圈相亲的男人,咋咋呜呜叱骂李援朝,都替弱女子出头。

李援朝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大白眼翻上天,蔑视:“呵呵,一群大冤种!”

……

上辈子,李援朝这种钢铁直男被景雅莲甜言蜜语哄骗,不知深浅跟她结了婚。

结果,人家纯纯拿他当完美血包大冤种!

李援朝是9751厂厂长的儿子,算是这个圈子里条件最好的结婚对象,景雅莲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再加上李援朝第三次复读后顺利考上大学,景雅莲更是绞尽脑汁攀附。

上辈子,景雅莲身为家属早早跟随到李援朝单位,并且调入该单位的文职编。

然而,她却练就一身高超的窃密本领,心细如发又谨小慎微的行事风格,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偷窃着李援朝的科研成果。

凡是李援朝经手的项目,景雅莲总会暗中细致入微地关注、收集各种情报。

她不止窃取丈夫的科研成果,就连同事聊天无意漏出的关键信息,她都能敏锐察觉并当做情报收集起来。

转头她就秘密转交境外势力做投名状,丝毫不顾及祖国对她的优待培养,也丁点不顾及李援朝与她的夫妻情分。

最后,景雅莲居然凭借【卖国求荣】顺利拿到了某国绿卡,叛逃出国。

就连他们两口子的独生子,也不是李援朝的亲生崽!

那是景雅莲趁着公派出国进修的机会,跟老相好厮混后怀上的种。

她不止怀了姘头的儿子,还在李援朝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生了下来。

李援朝自以为景雅莲爱他,自以为他们是人人艳羡的情深伉俪,自以为人生圆满儿子有出息。

所以,从未怀疑过这个女人!

可怜李援朝被这个吃里扒外的间谍蒙在鼓里30年,完全不知自己头顶好一片呼伦贝尔青青大草原!

李援朝所有的收入都交给景雅莲管理,实属当牛做马赚钱帮人养姘头养儿子!

最为不可原谅的是,他辛辛苦苦熬出来的研究成果,却被景雅莲暗中持续偷窃30年!

景雅莲利用完李援朝,转身出国。

她与姘头的儿子也一早就被安排留学国外,李援朝却险些被组织上误判为间谍。

那段时间,他经历了漫长的自证清白,才重新被组织上信任。

那一次信任危机,李援朝可谓九死一生!

最最危险的是,李援朝当时刚被放出来,竟又无端端遭遇了一场车祸,险些要了他的命。

后来,经组织严密调查,正是景雅莲效忠的某国间谍组织,专门针对他这种高级科研教授搞的蓄意暗杀!

景雅莲这种损人利己、口蜜腹剑、贪得无厌、卖国求荣的间谍,李援朝这辈子坚决不会放过她,等着吧!

“你俩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才会形影不离,长得丑、想得美,谁也入不了老子的眼,呸!”

李援朝对她俩贴脸开大,可是把两个女人气坏了。

别说骂她俩了,李援朝恨不能冲上去一把掐死景雅莲!

然而,现阶段这个女人还没露出狐狸尾巴,李援朝拼命忍住了弄死她的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援朝,别以为你爸是厂长,你就能瞧不起我们。”

贾腊梅拍桌暴跳,指着他的鼻子怒骂:

“就你这种盲流子做派,哪个女同志敢嫁给你?你有啥脸嫌弃我们长得丑……”

“额,不对!你有啥脸嫌弃我们长相?”贾腊梅抖着手据理力争:

“我是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也不影响市容吧?配你这种三无人员绰绰有余!”

她也不算胡说,现阶段李援朝确实不咋地。

都高考两次了还没上岸,即将开启第三次复读,学历工作房子也都没着落,确实三无人员。

“再说我们雅莲,那可是厂里检验科的一朵花,多少单身汉争着抢着想跟她结婚,你凭啥说她长得丑?”

贾腊梅母鸡护小鸡一般挽着抹泪的景雅莲,正义感爆棚替她出头:

“我看呐,厂长家的混世魔王不是喝醉了,是眼瘸!”

周围一圈男人拍手称快,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加入围剿混世魔王的大部队——

男人A:“腊梅同志说得好!厂长家的三少爷何止眼瘸?简直就是有眼无珠!”

男人B:“援朝同志不是我说你,就算你长得人高马大派头好,可你毕竟是个肚里半瓶墨水晃荡的草包。”

男人C:“雅莲可是咱厂的清纯玉女,你头先还对人家穷追不舍来着,现在咋忽然说人长得丑?”

贾腊梅:“还能有啥?得不到就诋毁呗,你们男人不都这个球德性!切~”

李援朝面对众说纷纭,竟是一反常态嘿嘿一笑:

“你们说我眼瘸,说我有眼无珠,我认!”

就在众人嬉笑嘲弄时,他语气陡然一转:

“不过,那是今晚之前的我!”

李援朝缓缓坐端正身体,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眼神犀利看向景雅莲。

“从今往后,警告你离我远点!别以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不清楚,哼!”

景雅莲被他凌厉眼神狠狠剜了一刀,禁不住心头一凛,这混小子今天怎么气势如此吓人?

可她是谁?表面柔弱内心滚刀肉!

“援、援朝,你怎么了嘛?”景雅莲使出杀手锏,楚楚可怜哭泣:

“之前还说人家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现在态度大转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厌弃吗?你说,我一定改。”

“好演技,不去混港岛娱乐圈可惜了。”李援朝禁不住冷笑,阴阳怪气讥讽不能停:

“喜欢演,那就找别的男人,天天演给他们看呐!”

李援朝当下没办法拆穿景雅莲,初始阶段这女人藏得特别好,没有实锤证据就贸贸然戳破她,大家肯定不会信。

没发生的事情李援朝当然不能当众信口开河,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不过,为了杜绝景雅莲攀附自己、恶心自己,李援朝必须先将她打远点:

“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离我家人远点,你爱嫁给谁就去嫁给谁,少来脏污我的眼。”

第一步,把这蛇蝎女人先排斥远一点。

至于如何拆穿她,李援朝需要等一个时机。

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

上辈子让景雅莲便宜占尽,这辈子既然重生了,那就没道理轻易放过她。

该杀就得杀!

……

“李援朝,你小子别太过分!”

贾伟明先所有男人一步站了出来,一副要打李援朝的架势:

“雅莲没答应你搞对象,你竟然恼羞成怒当众羞辱她,见过埋汰人的手段,头一次见这么龌龊的手段。”

这小子是贾腊梅的大哥,也是景雅莲的头号舔狗。

同为军工厂子弟,李援朝与他自幼就相识,不过,是那种从小竞争到大的死对头。

上辈子李援朝娶了景雅莲,贾伟明恨死他了!

李援朝不在家的日子,贾伟明伙同老爹以及妹妹,没少给李援朝父母添堵使绊子。

这其中还涉及了贾伟明老爹觊觎厂长位置、憎恨李援朝父亲李建国阻止他们暗中倒买倒卖。

常言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贾家父子恨不得李建国去死!

90年代中期军工厂公改私,贾家父子趁机诬陷李建国贪污腐败!

这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匿名举报人,自然就是景雅莲这个吃里扒外的蛇蝎女人。

她身为李援朝的老婆,却暗中勾结贾伟明给李建国下套,哪怕一生战功赫赫的功勋之人,也难抵蒙冤入狱。

待到李援朝赶回来救父,他们已经暗中运作把案件办成了铁案,人都被枪毙了!

重生一世,李援朝的【仇人死亡名单】上,必须有贾家父子。

贾伟明见李援朝不说话,只是毛骨悚然盯死自己,禁不住被他毒辣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哥,跟他废啥话呀!”贾腊梅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她哥不敢吭气她却现场演绎小人得志:

“雅莲这么好李援朝不珍惜,那你把她娶回家呗,能喊我最好的小姐妹嫂子,想想都值得放两挂鞭炮。”

“那太好了!”李援朝抚掌相庆,恶劣一笑:

“赶紧娶回家,昂,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才会摊上这~么好的媳妇,娶回去,光宗耀祖三代人。”

“哦,不对,是光耀门楣一百年,哈哈哈!”李援朝边拍手边叫好,心想:

【娶吧!娶吧!一娶一个不吱声,老子上辈子吃亏吃够了,这辈子打死都不会捡破鞋!】

……

贾伟明一众男人闻言,简直是心花怒放。

只要厂长家这个混不吝对景雅莲没意思,那么,他们可就人人有份了。

在场每一个男人,包括已婚的那些老色胚,都在心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谁让景雅莲没背景呢,他们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景雅莲心底警铃大作,自己瞄准李援朝就是看中了他的牛哄哄家世。

毫不夸张,9751军工厂食物链顶端的人,非李援朝父亲莫属。

景雅莲鱼塘里重点饲养的金龟婿必须是李援朝,哪能轻易放弃?

李援朝混世魔王的性格,恰恰也是景雅莲寻求的保护,因为他非常愿意为她出头,扫清一切障碍。

一个漂亮女人,还是个没身份没背景山坳坳飞出来的年轻女人,要想在男人扎堆的军工厂平安无虞生存,不依附有权有势的人,就会有剪不断的麻烦找上门。

美貌单出,任何年代任何环境里,都是最大的危险!

再三权衡,景雅莲决定铤而走险搏一把:

“援朝别这样,你可是亲口跟我说过,以后一定会娶我过门。”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女同志的名声多重要呐,景雅莲居然会拿这个挽回混世魔王。

但听,李援朝反唇相讥:

“哦?我啥时候说过这种话?在哪里说过?白天还是黑夜?你怕不是想嫁给我想出癔症了吧!”

前段时间他为了拉一拉景雅莲的小手,的确说过要娶她。

现在?娶她?

景雅莲特别擅长钓鱼,毛头小子李援朝被她钓成了翘嘴,对她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模样格外上头。

重活一世,李援朝早已不是那个不经人事的莽撞青年。

景雅莲果真不说话了,侧过身捂着脸啜泣,仿佛李援朝真的狼心狗肺辜负她。

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

【臭小子吃错药了?今天怎么油盐不进,往常想拉一下我的手都能让渡很大的利益出来,怎么突然变成我说什么都不管用?】

“李援朝,你别太过分!”贾腊梅又一次化身景雅莲的马前卒:

“你想跟我们雅莲搞对象,厂里谁不晓得?现在又突然发什么神经,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她挎着景雅莲的胳膊,冲着李援朝扬了扬下巴,说负气话:

“雅莲,咱别搭理他,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咱厂有为青年那么多,你挑谁不是挑?犯不着在李援朝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景雅莲表情很是委屈,期期艾艾看向李援朝,期盼他垂怜自己。

实则,景雅莲心里却在暗骂:

【贾腊梅这个蠢货,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再说可就坏我大事了!你爹那么阴险狡诈,你咋能这么蠢!】

一群参加联谊会的男人居然纷纷应和:“就是!腊梅说的对!”

然后开始争先恐后毛遂自荐,贾伟明把他们推开,谄媚一笑:

“雅莲,千万别在某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条条大路通罗马,婚姻嫁娶就得找靠谱男人,你看我、看我……”

“对!我哥最靠谱了。”贾腊梅使劲儿给大哥助攻,摇晃景雅莲的胳膊:

“他的分房指标已经下来了,只要结婚,厂里优先给他解决房子问题。”

9751厂的分房原则主要考虑三大因素:岗位,工龄,家庭人口。

岗位重要与否是第一参考因素,工龄为次要因素,家庭人口多少是最次要的因素。

像是贾伟明这种小小年纪就顶岗爷爷进厂的十年老职工,岗位又是重要技术工种。

因此,贾伟明一旦结婚,极有可能优先考虑分房。

李援朝呲牙笑,莫名其妙怂恿对方:

“啊对对对!景雅莲嫁给贾伟明,王八配绿豆,绝配!”

景雅莲要的可不是结婚对象有房住,而是这个男人是潜力股,男人的家庭更是她强有力的跳板。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正是景雅莲这种人。

你可怜她给一口吃的救命,她就想要登堂入室加入你的家庭,然后再篡夺你主人的身份,最后还能把你赶出去再害你曝尸荒野。

这就是景雅莲,这种人又贪又坏又阴险!

面对李援朝的冷嘲热讽,贾腊梅兄妹俩居然同时回怼:

“闭嘴吧!李援朝,我哥终身大事几时轮到你操心?”

“雅莲嫁不嫁我关你屁事!打个赌,信不信雅莲也对我有意思?”

贾伟明自认为家庭条件不比李援朝差,并且自己比混不吝强多了,是真正的高级钳工。

他爹老贾又是厂里钳工食物链顶端的大拿,60年代评级体系里的六级钳工,那是开玩笑呢?

当年的八级钳工是【顶流】,如今改革评级制度后,即便是当年的六级钳工,那也是硕果仅存的吉祥物。

毫不夸张,属于绝版类型,谁让评级制度大改了呢。

光是老贾每个月上千的工资,就足以说明他在厂里的江湖地位,璀璨耀眼都不足以形容。

哪怕是李建国这个厂长,工资都没老贾的高。

人民当家作主的年代,工人阶级相当受尊重,与后世资本家厂子里的牛马【是小青啊】完全不是一回事。

“好呀,赌什么?”李援朝好整以暇双手抱胸,心想,你个24K纯沙雕!

贾伟明冲冠一怒为红颜,从兜里掏出一盒珍藏已久的稀罕烟,啪,拍在桌上:

“就赌这盒特供烟,熊猫香烟!”

周遭哗声一片,无一例外眼馋这包烟。

所谓的特供烟,即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品种,一般都是给上面大领导的特供品。

稀罕东西透出的信息,正是持有者特殊身份或特殊人脉的象征。

……

众人不晓得贾伟明哪来的特供烟,李援朝心里门儿清。

自己大哥在京都跟随某位大领导工作,对方不抽烟,分配到这种烟就给家里老父亲寄回来。

李建国私下里给过贾父这种烟,贾伟明能掏出来很正常。

但是!

李援朝不计划拆穿贾伟明,要给景雅莲制造一种错觉,让她误以为贾家有什么上层关系网。

景雅莲果真盯着那盒特供熊猫香烟良久,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援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在盘算什么,肯定是权衡他与贾伟明谁更潜力大。

如他所料,景雅莲快速在内心权衡:

【李家很牛是不争的事实,贾伟明拿出这盒烟虽然看起来很威风,但是,选他风险太大!】

【何况,老贾跟我又是那种关系,肯定不会同意我嫁给他儿子。】

出于抓实不抓空的鸡贼心态,景雅莲最终还是抬眼看向李援朝,表情幽幽怨怨:

“援朝,你把我当什么了,喜欢一个人是能随便换来换去的嘛,人家对你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

景雅莲不仅要给李援朝灌迷魂汤,还要惺惺作态给所有人看:

“鸳鸯成双成对,鸿雁不离不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都是以前咱俩一起许下的山盟海誓……”

“哎!打住!”李援朝低估了这女人的精明,果然,贼不走空:

“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贾伟明那么待见你,找他结婚呀!”

狗皮膏药景雅莲,李援朝今晚必须想办法甩掉她。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骂李援朝不知好歹,也有人嘲笑景雅莲没有廉耻,还有人看戏贾伟明下不来台。

毫无疑问,这场赌局李援朝赢了!

他大喇喇从桌上摸过那盒熊猫香烟,龇牙笑,揣兜里:

“该是我家的东西兜一圈还是会回来,不该入我家门的脏东西,肯定得趁早处理掉。”

面对他的话里有话,景雅莲霎时间白了脸,心想:

【这个二小子今天咋回事?一次次哄骗他都不上当,莫非,被他发现了我的秘密?不应该啊,我明明藏得那么好……】

贾伟明则是心虚躲闪着李援朝的目光,战术性咳嗽一声,赶紧岔开话题:

“雅莲瞧见了吧?我用一盒特供烟帮你试出了他的真心,这家伙根本不喜欢你,及时止损为好。”

他也鸡贼,立马用特供烟暗戳戳道德绑架:

“我牺牲了一盒特供烟帮你,雅莲,可一定要知恩图报呀!”

贾腊梅挤眉弄眼助攻:“是呀,我哥对你才是一心一意,珍藏三年的熊猫香烟都舍得拿出来。”

李援朝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啊对对对!抓紧让他接盘、不对、抓紧让他娶你进门,延续香火。”

他心想,还不晓得以后要给你家延续谁的香火呢!

再一想到上辈子这女人的所作所为,李援朝拳头立马硬了,真想一锤子锤死景雅莲!

……

“贾大哥的好我铭记于心,但是……”景雅莲装作为难的模样,抹泪:

“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我还是中意援朝。”

好一副痴情女形象,引来周围人一片赞叹,当然更多是惋惜。

事实上,景雅莲心里焦急又迫切:

【我就不信邪了,三番四次哄他,放下身段啥也依着他,还能哄不好?】

【贾伟明这头蠢猪,跟贾腊梅这头更蠢的猪果真是同一只母猪产的崽,一胎赛过一胎蠢!】

【这种时候,你俩上蹿下跳坏我好事!】

【爹蠢蠢一只,娘蠢蠢一窝,老话说得真有道理!】

“我看不上你,死了这条心。”李援朝混不吝当到底,当众拆开熊猫香烟,丢一颗到嘴里:

“老贾家还等着你嫁过去好女旺三代呢,趁早另选接盘侠。”

破鞋一只,滚你麻痹!!!

一口袅袅烟雾从李援朝嘴里吐出,眯起眼的他冷酷无情,甚至带着点危险:

“当着大伙儿的面,奉劝你识趣点,不该生的心思不要生,不该觊觎的资源不要蠢蠢欲动,趁早断了那条一步登天的心思,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景雅莲被他骇人气场震慑,从未想过李援朝这种狗屁倒灶娃,身上居然会散发这种凌厉的上位者气场。

其他人也是莫名产生了这种错觉,这小子咋比他那当厂长的爹……还要威慑力十足?

要知道,李援朝老爹可是经历过无数次战场洗礼的老将,建国前后所有重要类型的战役李建国一场没落下,真正的战场杀神。

光是那些特等功一等功的勋章,十个手指都数不完,另外还有一堆二等功三等功以及集体功勋章。

奇了怪了,李援朝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就气场如此霸道?

景雅莲心底犯怵,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楚楚可怜提要求:“援朝,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李援朝秒懂,这是想要单独攻略自己,这女人太擅长这种手法拿捏他了。

“不可以。”李援朝堵死她的任何一条路,少来纠缠明晃晃写在脸上:

“大庭广众之下说清楚才好,就咱俩借一步说话成何体统?”

景雅莲表情一愣,没想到他如此决绝,只好继续低姿态哀求:

“有些话,我只想跟你说,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

说话间,她竟是扭捏作态靠了过来,眼神含羞带怯,伸手想拉李援朝衣角。

“哎!离我远点!”李援朝后跳一步,躲瘟神一般不让她碰,冷笑怒怼:

“你想跟我说的话,我不见得就想听,别跟我暧昧不清的啊,也别对我拉拉扯扯,烦请自重!”

“这里人多才好呢,人多眼睛多,大家伙都在这里清楚看着,那一个两个都是见证人。”

“我要不清不楚跟你出去了,外头黑灯瞎火谁也瞧不见咱俩。”

“万一你扭头去诬告我耍流氓,我就算一百张嘴都掰扯不清。”

李援朝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景雅莲这种人极其难缠,关键时刻任何手段都能耍出来,还都是无孔不入的阴招。

吃亏太多,李援朝这辈子根本不相信景雅莲的人品。

这女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背后,都藏着阴毒的算计。

李援朝的谨慎仿佛无缝鸡蛋,堵得景雅莲束手无策。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毛头小子李援朝怎么突然之间如此精明?

太匪夷所思了!

景雅莲韧性十足不肯放弃,藤蔓菟丝花一般擅长绞杀。

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援朝,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点,我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

“不行!”李援朝斩钉截铁拒绝,冷绝十足吞云吐雾,睥睨着她。

景雅莲眼圈红红,泪水涟漪,仿佛海棠带露不胜娇弱:

“援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告诉你,事关咱俩的幸福,也事关咱俩的未来。”

示弱,哭泣,下钩子钓鱼,景雅莲最擅长的三件套。

可惜,对于这辈子的李援朝而言,不管用喽~

“我不想单独跟你聊。”李援朝大庭广众掰扯事情,坚决不让步:

“咱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的幸福?又哪来的未来?再警告你一遍,请自重!”

李援朝的态度强硬到不容置喙,别说女孩子了,周围一群老爷们都被他震慑住了。

厂长家的混账小子,今个咋这么硬气?腰杆子这么笔挺硬朗,也算是随了他爹。

并且,这混不吝今天的脑子格外够用,面对美色丝毫不为所动。

在场不少男人也是后知后觉,自己要是没李援朝这么谨慎,轻易跟景雅莲出去借一步说话,那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景雅莲说你耍流氓,你该如何应对?

这个年代,流氓罪可是要挨枪子哩!

有人长脑子,就有人不长脑子。

不少围观职工还在可怜景雅莲,心疼她一个女同志如此不注重名节,在这里低声下气哀求这么久。

李援朝知道景雅莲惯用这种手段——放低姿态,向上绞杀。

也就是生活中常见的低位者示弱,以柔软难缠的手段,向高位者索要自己需要的东西。

比如,某一类女人哭唧唧质疑男人不爱她,然后以情绪绑架男人付出金钱。

比如,某些长辈控诉孩子没良心,以不孝顺指责孩子,而后逼婚。

这种手段顶多吃一吃好人,只要你强硬,对方就拿你无可奈何。

……

“李援朝,究竟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喜欢你?”

景雅莲实在是无计可施,忽然崩溃大哭,一副被逼上梁山的姿态:

“抱也抱了,手也拉了,亲都亲过了,甚至、甚至连那啥都做过了,你、你……呜呜呜!”

漂亮女人一哭,必定有某些傻叉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老子打死你个负心汉!”

贾伟明抡起拳头砸向李援朝,瞪着黑溜溜的王八绿豆眼,嘴里不干不净怒骂:

“雅莲一个女同志,都对你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了,你个瘪犊子凭啥不能好好跟她说话?”

李援朝早有防备,横眉冷对,率先飞起一脚——

Duang~

贾伟明被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肚子上,瘦猴一般的他倒飞出去两米。

身后一众桌椅板凳连带着人,呼啦啦倒下一长条,霎时间狼藉不堪。

“啊!——”贾伟明的惨叫声都被这一脚踹得稀碎,介于哑音与颤音之间。

李援朝老爹可是【单兵肉身成圣】的战场杀神!

当年援朝战场,李建国一个人就是一支特战小队,雄踞某高地三天三夜不退缩!

李建国的特等功就是援朝战场所授予,因此,儿子取名李援朝。

从小到大他对儿子的训练究竟有多么严苛,一般人难以想象。

从李援朝蹒跚学步起,童子功就开始了魔鬼训练。

李援朝这一脚,何止是十九年的童子功?

贾伟明被他踹得眼冒金星,一口腥甜翻涌上来:

“敢打老子?跟你拼了!”

……

两方扭打在一处,全场哗然!

厂里职工加亲属三千多,今晚来礼堂凑热闹吃瓜的人至少一千。

这边闹出的动静陆续吸引了众人注意,李援朝跟贾伟明再这么一干仗,无异于人群里投掷了一枚重磅炸弹!

两千多双眼睛盯着这边,议论声此起彼伏。

坐在第一排的厂里领导们,也纷纷起身望过来。

这其中,就有李援朝的父亲李建国。

但是,腰板挺得笔直的建国同志,暂时不计划干预这桩事,他要面子。

臭小子,敢给老子打输了,哼哼,信不信额锤死你!

他的旁边,正是生产科主任六级钳工贾尽忠,也就是贾伟明的老爹。

此时此刻,二人都在紧张观战,生怕自己儿子吃亏,又生怕把对方儿子打出个子丑寅卯。

还是李建国久经沙场定力足,竟是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塞给老伙计:

“莫慌,小屁孩打打闹闹家常便饭嘛。”

实则,他心里想的却是:【贾伟明这只小兔崽子,胆敢给额儿子当老子,把额这个真正的老子放哪里?】

贾尽忠勉强赔笑脸,接过的瓜子花生有点烫手:

“俩皮猴子从小打到大,正常、正常……”

他自以为可以安心嗑瓜子,岂料,今晚这五香瓜子辣嗓子,啊呸!

只因目前战况已是李援朝单方面殴打贾伟明……

哦,不对,是李援朝单方面暴揍贾伟明,捎带手推搡了几次贾腊梅。

那一拳一拳又一拳的铁锤,一脚一脚又一脚的暴踹,险些把贾伟明的命要了!

人群里观察良久的老母亲夏至,一看情况不对飞速上前劝架:

“援朝!住手!”

照自家儿子这发疯暴揍的架势,贾伟明不得当场死在这里?

李援朝的确一时失了控,恨不能当场搞死贾伟明!

谁让贾家两父子不干人事,上辈子为了一己之私,丧心病狂害死李建国。

……

母亲夏至的声音,终于唤回李援朝的冷静:

“大家都看到了啊,是贾伟明先动手挑衅,可不是我!”

李援朝抢占道德高地,先声夺人:

“本来就是我与景雅莲的私事,贾伟明横插一脚非得多管闲事,不仅不思悔改,还胆敢冲我动手,我不防卫反击说不过去,对吧?”

说完,他像丢弃破烂娃娃一般,顺手将贾伟明搡到地上。

所有人,安静如鸡!

实在是贾伟明的样子过分悲惨……

鼻青脸肿已经不足以形容他,那是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

身上更是挨了无数拳、无数脚,躺在地上不动弹,出气多、进气少。

贾腊梅哭嚎着扑上来:“大哥!啊!杀人啦!李援朝杀了我大哥……”

“不至于、不至于。”夏至一迭声安慰她,趁机凑上前查看情况:

“都是些皮外伤,援朝跟小贾从小打到大,轻重他还是有呢。”

夏至说话间仔细观察贾伟明情况,瞳孔不至于扩散,没啥大碍死不了。

“小贾?小贾动一动,哎,动一下,我看看啊,这里疼不疼?这里呢?”

夏至挨个检查贾伟明重要器官部位,但听——

“妈,我下手有分寸,大家都是一个厂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对他下死手嘛。”

李援朝此话不假,自己虽然恨死了贾家父子,但暴揍贾伟明确实没击打要害部位。

真要在这种场合弄死他,李援朝还活不活?

贾尽忠急匆匆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瞧热闹表情的李建国。

“呀!咋把我家伟明打成这副模样了?”贾尽忠蹲下来搀扶儿子,愤怒谴责:

“太过分了!老李,瞅瞅你家兔崽子干的好事儿!”

李建国配合着呵斥:“援朝!还不给人家道歉……”

“爸,明明就是他先动手的呀,我只是被迫防卫。”

关键时刻,语录在手,天下我有: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李建国居然用一种【不愧是老子的兵娃子】的眼神,冲着李援朝点点头。

贾尽忠心疼得啊肝疼肺疼,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暴起:

“那你也不能这么打呀!瞅瞅我家伟明,躺地上都起不来了,小打小闹我们当爹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瞅瞅现在,啊?”

气氛再次凝固下来,李建国与夏至两口子暗中对视一眼,这事情有点难办。

冷不丁,李援朝语不惊人死不休:“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你、你个兔崽子!语录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这次轮到贾尽忠气得手抖,脸色更是铁青,唾沫星子喷溅出来:

“说啥我们都是一个厂的同事,现在又拿对付敌人的态度对待伟明,李援朝,你别太过分!”

贾尽忠身为厂里硕果仅存的六级钳工,历来就不把李建国这个后来空降9751的前厂长女婿放在眼里。

他爹跟他还有他子女,属于典型的三代人都效力于本厂。

贾尽忠更是自恃技能高超,早年对厂长位置志在必得。

万万没想到哇!

李建国转业回来以后,空降9751厂。

当年,贾尽忠就对李建国相当不服气,心里认为这个空降的靠老丈人的软饭女婿,根本不配当厂长。

事实上,李建国是凭自己一身军功以及正营级的职级,被组织上安排到厂里的。

9751厂的厂长属于副科级,厂子隶属黄河县县一级,都不是那种直属于地区级(地级市)垂直管辖的级别。

因此,李建国转业过来已经算是委屈他了。

可贾尽忠不这么认为,一心觉得李建国抢了自己晋升的机缘。

他偏执到强行忽略李建国的职级、能力、军功,甚至组织上的调度安排。

贾尽忠只看到李建国是前厂长的女婿,看不到李建国本身的优秀。

在贾尽忠的心里,李建国就是个关系户,抢夺他厂长位置的软饭男!

这么多年来,厂里人尽皆知,贾尽忠与李建国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无数次。

……

贾尽忠边骂边将视线挪到李建国的脸上,没好气嚷嚷:

“老李,说句话!这事儿该咋处理?”

李建国满脑子飘着三个字【兔崽子、兔崽子】。

但见他战术性咳嗽一声,还有心情咧嘴笑,拍拍贾尽忠肩膀:

“老伙计,不是额说你,援朝毕竟是额老李头的崽子,你说啥兔崽子嘛,诚心骂额呢是不是?”

一句话就给贾尽忠整不会了,小绿豆三角眼瞪大好半晌没反应。

合着,你还敢冲着我们受害者倒打一耙?!

贾尽忠毕竟还要维系表面和气,没能立马跟李建国撕破脸。

但是,贾腊梅可不管这些,跳起来怪叫:

“李厂,你崽子都快把我大哥打死了,骂他兔崽子算是轻的,要我说,就该把他扭送稽查大队,判个【流氓罪】,挨枪子一了百了!”

李建国唰一下拉了脸,哼!╭(╯^╰)╮

李援朝率先反击,嘴皮子666:“贾伟明先动手,要判刑也是他寻衅滋事,我可是正当防卫,吃花生米也是他。”

在这个彪悍的年代,如果有人胆敢先冲你动手,请放心大胆进行反杀,因为律法更支持受害者快意恩仇。

不然,也不会有三年一次搞严打,也不会有彪悍的【口袋罪】,枪毙一批一批又一批犯罪分子。

“你!你你……”贾腊梅鼻子都快气歪了,憋半天只能撒泼:

“我不管!我大哥才是受害者,大家伙儿评评理啊,明明受伤严重的是他,打人的是李援朝,凭啥不能治这个兔崽子【流氓罪】?”

李建国被他们一口一个兔崽子冒犯得够呛,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

他是旧社会穷苦人家寡母养大的孩子,早年光光打仗娶不到媳妇儿,更遑论有自己的孩子。

后来,他连长两口子【光荣】在援朝战场,托孤孩子让他照顾。

李建国没结婚就喜当爹,长子名叫钟胜利,也就是李援朝异父异母的大哥。

由于李建国带着这么个拖油瓶,结婚也只能找同样条件的女同志。

这时候,怀抱儿子的夏至,顺理成章跟他重新组建家庭。

李建国二次喜当爹,次子名叫苏跃进,苏国的苏,因为孩子爹是撤回去的苏国武器专家。

苏跃进,李援朝同母异父的二哥。

李援朝是李建国的亲生崽,还是三十八岁老来得子,他就像看护眼珠子一般偏疼偏宠这个崽。

李援朝的混不吝其实不是虎妈夏至慈母败儿,是老爹给惯的!

人人皆知,李厂长护犊子都快护到火星了。

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儿,骂他儿子兔崽子。

……

李援朝给老爹发了一根烟,特供熊猫香烟。

李建国黑着脸接过来,瞥一眼,正是自己送给贾尽忠的熊猫香烟,这下子更来气了!

他用儿子的烟头沉默着给自己点烟,心想,人不犯额、额不犯人,额崽说的对!

无论贾腊梅怎么上蹿下跳,周遭职工愣是没有一个人吭气。

厂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两家人闹起来了,普通职工谁敢多嘴?

吃瓜群众就得有一定的自我修养,掺和领导家事要不得。

双方僵持不下,相亲联谊会濒临搞砸。

还是妇联主任夏至脑子活泛,站出来当和事佬:

“当务之急先送小贾去医务室嘛,给孩子检查检查,千万不能有啥问题。”

言罢,她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李建国一迭声对对对,夹着烟指了指地上的贾伟明,示意李援朝给人背去厂医那里。

李援朝邪魅一笑,龇牙咬着烟蹲下来,扛年猪一般将贾伟明甩到肩膀上:

“起!走你——劁猪喽~”

“哈哈哈哈!”四周爆笑声此起彼伏。

劁(qiāo)猪,把公猪变成太监猪。

贾尽忠一甩袖子,黑脸如锅底:“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贾伟明在乎的点居然不是劁猪,而是:“雅莲、雅莲一起嘛,陪我上医务室……”

景雅莲原本躲在众人后面装死呢,生怕引来厂里大领导注意,没成想,贾伟明专程点自己。

李援朝一回头,就见景雅莲畏畏缩缩抬眼看向贾尽忠,像极了卑微者哀求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嘶,好奇怪的眼神!

贾尽忠是生产科主任,景雅莲是检验科的新职工,按理说不算上下级呀。

景雅莲看厂长的眼神都不是这种,怎么偏偏对贾尽忠惧怕十足?

“雅莲,我们走。”贾腊梅挽着小姐妹的胳膊,将她拽离贾尽忠的威压范围。

同样注意到气氛微妙的还有夏至,身为厂里妇联主任,她见识过太多被家暴的妇女,眼神跟景雅莲看贾尽忠的眼神……太像了!

夏至禁不住眉头一皱,敏锐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她自然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催促:

“老李,你跟过去,叮嘱医生好好给小贾检查检查。”

“成!”李建国坐镇,几人浩浩荡荡去往医务室。

大礼堂这边的相亲联谊会,在夏至的主持下,接着奏乐接着舞。

……

半个小时后,厂里医务室。

“罗医生,小贾咋样了?”李建国眼神正到发邪:

“真实情况你尽管说,我们家承担得起。”

罗医生看了看同样眼神正到发邪的贾尽忠,又看了看虎目炯炯的李建国。

“呵、呵呵,说严重呢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呢也有点点严重。”

罗医生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这个这个……内脏没问题,筋骨没问题,挨打时肯定很疼,昂~”

众人:……-_-||''好措辞!

李建国抢白护犊子:“那就是皮外伤,养一养就好,你看你看嘛,我家援朝下手多有分寸。”

“哎,不能这么说啊!”贾尽忠当即反驳,丁点不被老伙计带节奏:

“我儿子被你儿子打成重伤,那得去大医院瞅瞅,厂里医务室设备有限,仅凭罗医生肉眼看不出个子午卯酉……”

“得了吧!”李建国一脸不耐烦,回怼老伙计:

“我说贾尽忠,敞亮点成不成?你儿子是个男子汉又不是纸老虎,想当年,我在战场纵横时,身中十来枪依然保持战斗……”

“你也得了吧!好汉不提当年勇,少扯犊子啊,我儿子被打成这样,必须住院观察观察。”

贾尽忠心里憋着一口气,谁家儿子不是宝贝疙瘩?就你老李头的狗屁倒灶娃值得稀罕呀!

一双老冤家,两副破锣嗓子,三十分钟吵得不可开交。

最终,李建国梗着脖子拂袖离去,爱咋咋地,李援朝笑嘿嘿跟着老爹离开。

贾尽忠则是强行安排贾伟明赖在厂里医务室的病床上,又打发闺女:

“腊梅,回去给你哥收拾东西,咱就住在这里不走了,必须等他们家给一个结果,欺人太甚!”

“好!”贾腊梅拽着景雅莲准备离开,但听——

“小景留下,照顾你哥。”贾尽忠此话一出口,景雅莲莫名打了个寒颤。

“我、我跟腊梅一起……”景雅莲声若蚊蚋,仿佛贾尽忠就是洪水猛兽。

“我说你留下,你就给我留下。”贾尽忠语气莫名森寒几分。

贾腊梅不疑有他,还以为老爹只是责怪景雅莲是个导火索:

“爸,这事儿不怪雅莲,她可不是电视剧里的红颜祸水,都怪李援朝混账……”

“行了行了,快点去取东西。”贾尽忠不耐烦打发走闺女,扭头脸色愈发阴沉:

“罗医生,我儿子需要挂点水。”

不待罗医生回话,贾尽忠斜眼看向景雅莲:“你,先跟我出来。”

罗医生很识趣,赶紧用橡皮管子勒住贾伟明的小臂给他扎针:

“握拳,来,握紧拳头,我给你输点消炎药,让这伤口尽早好起来。”

鼻青脸肿贾伟明注意力全在景雅莲身上,脖子像是安装了弹簧,伸得老长吆喝:

“爸,甭为难雅莲,都怪李援朝不是东西,我替雅莲出头都是甘心情愿呢。”

“住嘴!”贾尽忠人都走出去了,闻言特地倒回来斜睨儿子,三角眼阴狠可怖:

“没脑子的蠢货!跟你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娘一个球德性,安分给老子待着。”

骂完他还觉得不过瘾,专门倒回来给了儿子两个大比斗,左右开弓,异常响亮:

“爹蠢蠢一个,娘蠢蠢一窝!”

贾伟明本就不堪重负的猪头,又添新淤青:

“爸,干啥了嘛!李援朝欺负我,您不替我讨要公道,咋还打我哩?”

他不说还好,一说贾尽忠更来气,举起巴掌还想扇他,吓得贾伟明瑟缩后躲。

贾尽忠今天如果在别人跟前吃了瘪,那他还能忍一忍。

偏偏他心里的一生宿敌李建国带着兔崽子李援朝,狠狠赢了他们父子一把。

贾尽忠心底怄气啊,简直气死了!

特别是儿子闺女全是猪队友,不仅不帮忙还拖后腿,搞得景雅莲都没发挥出优势。

“老子这么优秀、力争上游的人,咋就生出你跟你妹那么蠢的崽子。”

贾尽忠对于娶了蠢婆娘这桩事,一直都挺耿耿于怀:

“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娘太蠢!”

远远站着瑟瑟发抖的景雅莲,又一次在心里思忖:

【死老头自恃聪明、行事狡诈,结果,娶了个脑子不灵光的蠢婆姨,还给他生了一窝脑子更不灵光的蠢崽子,呵呵,也算是不积阴德报应到家了。】

老话说得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人嘛,事情不能做绝,利益不能占尽,否则,子孙后代无福消受,还得承担因果业障。

……

贾伟明被老爹一通收拾,立马服服帖帖不敢吭气。

贾尽忠带着战战兢兢的景雅莲来到走廊尽头,准备收拾出师不利的工具人。

他站在阴暗处,景雅莲站在窗口明亮的月光下。

“贾主任,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景雅莲嗓音染着哭腔,腿肚子发抖。

贾尽忠隐匿在角落黑暗里,不说话,毒蛇一般盯着她。

气氛诡异怪诞……

景雅莲跟只受冻鹌鹑一般,控制不住瑟缩着脖子,看都不敢看一眼贾尽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景雅莲抖得像是筛糠,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不发话,她根本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对方突然暴起踢打踹蹬。

贾尽忠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慢悠悠抿到嘴里,又掏出带有【9751厂纪念品】字样的打火机——

嘭呲!

打火机砂轮一响,景雅莲吓得一哆嗦,竟是腿一软单膝跪地。

“呵。”贾尽忠轻蔑嘲弄一声,旋即,自顾自点烟,火光明灭,他吧嗒吧嗒几口喷出烟雾。

景雅莲忽然干呕起来:“呕!呕……”

贾尽忠仿佛为了验证什么,又故意朝着她喷了一口浓烟:

“没用的蠢东西,拿捏一个毛头小子都不会,老子留你有何用?”

果不其然,景雅莲干呕更严重了,人都弯腰扶住了窗台。

……

待到景雅莲稍稍止住一些干呕,赶紧扑通一声给贾尽忠跪下:

“贾主任,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以!我一定可以拿下李援朝……”

“老实交代,李家那小子是不是发现你肚子里揣了种?”贾尽忠嗓音异常森寒:

“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老子弄死你!”

“没有!”景雅莲慌忙摆手,脑袋更是摆得仿佛一杆拨浪鼓:

“他没有发现,肯定没发现,我在他跟前从没干呕过……”

贾尽忠突然甩了景雅莲一巴掌,打得她侧翻在地。

“既然如此,那小子今个晚上为啥对你避如蛇蝎?”

景雅莲瞬间语塞,同时,也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嗡嗡耳鸣。

李援朝今晚的反常景雅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景雅莲绝对不会、也不能承认什么,赶紧狡辩:

“兴许、兴许他在闹脾气吧,伟明哥突然跳出来争风吃醋,李援朝恼羞成怒也算正常……”

“哼,你还敢拉我儿子当垫背!”贾尽忠抬脚踹了景雅莲一下,咬牙切齿怒骂:

“婊子一个!好好认清你的位置,当好棋子,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成为弃子。”

“是、是……”景雅莲歪坐在地上抹泪。

她想起毕业时贾尽忠去学校招人,一眼就相中了她。

那时,贾尽忠单独约见了她,还问她想不想进9751厂,想不想要城镇户口,想不想分到厂里的指标房。

彼时,景雅莲以为天上掉馅儿饼,根本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贾尽忠一再给她洗脑,罗列漂亮的她究竟拥有哪些优势条件,并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会助她一臂之力。

人呐,总会为贪欲付出代价,远远超过自己可承受范围的沉重代价!

命运馈赠给你的东西,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景雅莲用自己最值钱的筹码,向贾尽忠递交了【投名状】,换取了他的扶持。

“请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搞定李援朝!”她一再向贾尽忠承诺,夯实自己的价值:

“今晚李援朝只是喝了点猫尿,才会脑子不清醒,我准备先晾他几天,等他忍不住了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他要是不来呢?”贾尽忠吧嗒一口烟,眯眼俯看她。

“那我就去夏主任那里闹!”景雅莲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语调很是凉薄:

“我上妇幼开一张怀孕单子,然后,去找夏主任告状,就说李援朝是个负心汉,把我肚子搞大了。”

“你当李援朝傻子吗?搞没搞你……他自己不清楚?”贾尽忠根本就不好糊弄。

但听——

“您有所不知,李援朝好几次喝了酒可都是跟我在一处,只要我说他跟我睡过,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景雅莲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终于让贾尽忠满意了:

“很好,总算有点脑子了,不枉费我……对你寄予厚望。”

……

窗户外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身影,跟那门神一般岿然不动。

左边是大冤种李援朝,右边则是大冤种的亲爹李建国。

里面的二人鬼迷日眼绸缪的一切,一字不落都被他们父子拾入耳中。

李建国气得想冲进去打人,李援朝硬生生拽住老爹,连连摇头。

二人都没说话,各自拎着自己的鞋,悄无声息离开。

李援朝边走边想——

幸亏我多了个心眼子,专程留在这里听墙角,否则,如此关键信息岂不是错过了?

回想上辈子,景雅莲是在李援朝大学毕业后才嫁给他,也就是说,这女人不止一次怀过孕!

换言之,景雅莲不止一次打过胎!

难怪上辈子景雅莲总也怀不上孩子,合着,前面打胎打多了。

现在,景雅莲怀了野种,还计划栽赃李援朝。

上辈子李援朝没像现在这么闹腾,景雅莲也就没必要自曝怀孕,很可能悄悄流掉了孩子。

这辈子李援朝重生了,表示坚决不娶景雅莲,逼得这女人不得不自曝怀孕,从而套牢他。

父子俩走出去很远后,李建国终于爆发了:“草踏玛德!!!”

他本就老来得子,对李援朝这个唯一的亲儿子格外偏宠,结果呢?

“援朝,你听到没?那老小子计划让你捡破鞋!”

李建国气得冲着空气挥拳头,额头血管暴起:

“老子真就恨不能端起机关枪突突了他!对,还有那个女娃子,也一并突突掉!”

“还以为姓贾的只是跟老子工作上不对付,哪成想,狗几把玩意儿要将老子置于死地!”

“他想干啥?黑心肝的玩意儿,他究竟想干啥!”

“要跟老子结仇吗?还是这种解不开的子孙仇!”

老李头越想越气,越想越按捺不住:

“不行!额要拐回去,必须把这俩人锤死!”

“爸!”李援朝死死抱住老爹,安抚:“冷静!一定得冷静下来,冲动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说咋搞?”李建国推搡开儿子,急得挠头。

“爸,我理解您的心情,消消气、消消气。”李援朝先给老爹点烟:

“对方毕竟是女同志,现在公家又到处搞【严打】,被她反咬一口,咱们容易有理说不清。”

“我妈是厂里妇联主任,但凡处理不好一点点,就容易落人口实。”

“你是厂长,更容易被她反咬成【以权压人】。”

“我嘛,更不必说了,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之前对景雅莲也确实有意思,大家有目共睹。”

“再说了,这俩人摆明了在给咱家设局呢,等的就是咱家一着不慎。”

“你没听他说?景雅莲是他精挑细选的棋子,纯纯冲着我来呢。”

“爸,哪一条都不利于咱家,轻举妄动不仅搞不定这女人,还容易把咱家拖入污泥潭。”

李建国狠狠抽了三口烟,半根都被他干下去了,头脑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儿子,你分析的对,是爸冲动了,这个事情确实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搞定这个狗皮膏药……你有啥好法子不?”

李援朝凑近老父亲,手捂着嘴巴在他耳边好一阵嘀嘀咕咕,馊主意出得那叫一个六到飞起。

李建国越听越开心,嘴角都快翘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嘿嘿、嘿!你小子不错呀,这种冷门方法都能想到?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老子没白送你去念书。”

他又回顾一遍儿子刚才嘀咕的主意,嘿嘿直乐呵:

“这个主意好,可以两头夹击那景雅莲,无论她跳不跳出来,咱都能把她给收拾了。”

“不怕她跳,就怕她不起跳呢!”李援朝特地补充一句:

“这就叫阳谋,死局,无药可解!”

李建国生平第一次冲着儿子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也算是经一事长一智,老子这心呐总算是落回了胸腔里。”

“哎呀,你老子我虽然冲锋陷阵挺厉害,上了战场也挺独当一面,还曾一人守卫一高地。”

“可就是这脑子呀,干不过那些阴恻恻滑溜溜的泥鳅们。”

李援朝知道父亲的意思,是指贾尽忠等人阴险狡诈,他自认算计不过对方。

“爸,您是正直的人,腰杆子挺直的英雄汉!”

儿子这么一夸,李建国乐呵得合不拢嘴,还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

但听,李援朝继续夸:

“那楚汉争霸,西楚霸王多牛B?还有那三国吕布,人中龙凤,是不是都干不过诡计多端的人?”

李建国生平最是崇拜英雄,儿子能如此夸奖自己,竟是让他老脸一热又一热:

“哎,不、不不,你老子就是个普通……英雄,跟那些大人物比不得、比不得。”

李建国说完,竟是还忍不住傻乐呵,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儿子头一次如此夸赞自己,李建国比获得功勋章还要开心,恨不能放两挂鞭炮庆祝一下。

看着憨直老父亲兴高采烈的模样,李援朝喉头有点哽咽。

老爹是个钢铁汉子,性格有点轴,容易认死理,还非常容易得罪小人。

可恰恰是他这种坚韧不拔的性格,才使得他当年在战场上一人死守一个高地不退缩!

但凡李建国是个会变通的性格,是个圆滑没棱角的人,那么,他当年就不会在明知是绝境的情况下,还死磕一个高地不退缩。

李援朝上辈子几乎没在父亲跟前尽过孝,这辈子一定好好孝敬他!

重生第一晚,破事儿一大堆。

李援朝哪怕回了家,躺在了硬板床上,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之后要如何对付这帮磨刀霍霍的坏胚子,他在脑中制定了一套缜密的计划,并反复推演了一番。

可以肯定的是——

景雅莲赖在他身上的心思不会打消,一定还会出阴狠的招数对付自己。

这女人心思歹毒得很!

自己不能着了她的道儿,更不能提前给她养孩子。

藏在背后蠢蠢欲动想害老爹李建国下台的人,估计也要有更进一步的激进动作了。

……

翌日。

李援朝一清早就准备出门,李建国叼着牙刷端着【花开富贵】搪瓷脸盆拦住了他。

一看老父亲的眼神,李援朝都知道几个意思,凑近,压低声音道:

“爸,我得去踩个点,昨晚不是跟您说了?老贾在跟南边的人暗中交易……”

“去、快去。”李建国口齿不清冲着儿子点了点下巴,深深一眨眼,示意别说了,老子都明白。

昨晚。

李援朝把贾尽忠暗中跟南边某位神秘客户偷偷交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建国。

从而合理解释了为何贾尽忠要搞他们家,还是不留余地结子孙仇的搞法。

上辈子,贾尽忠之所以一定要搞死李建国,正是因为他暗中倒买倒卖枪支的秘密,被李建国发现了。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李建国不死,贾尽忠就难以安心发大财。

这辈子,李援朝未雨绸缪,跟老爹提前商量了一番。

他计划先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务必将南边那位神秘客户先钓出来,然后再对贾尽忠瓮中捉鳖。

李援朝刚跨上二八大杠,母亲夏至跑了出来,手里竹篦子边梳头边喊人:

“哎,等等,你个牛犊子上哪儿去?昨晚散席太晚没来得及找你,今早必须跟你说叨说叨。”

李援朝坐在二八大杠上,一只脚蹬着脚踏一只脚支在地上,回头:

“妈,我晓得你啥意思,昨晚我没喝多,也不是故意赌气犯浑,我清醒着呢!”

言外之意,他不喜欢景雅莲了,更不会娶她进门。

李援朝想跟景雅莲处对象,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母亲从始至终态度如一,坚决反对!

他如今仔细回想母亲的态度,极有可能一早就清楚景雅莲是什么货色。

偏偏李援朝自己一身反骨,家长越是反对,他越是要为了所谓的真爱娶景雅莲。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上辈子自己可真是自找苦吃,捡破鞋晦气一辈子!

夏至听到儿子这么说,表情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笑骂:

“你个皮猴子,昨晚给我吓够呛,只要你不在终身大事上犯浑,妈这颗心呐就算是落回胸腔了。”

李援朝眼下这个态度,老母亲恨不能放两挂鞭炮庆祝一下!

李建国一口两面针牙膏泡沫,口齿不清冲着媳妇儿回复:

“昨晚额跟他推心置腹了,额儿子聪明着呢,有些内情额等哈跟你说,媳妇儿……”

“呀!刷牙甭说话,瞧你喷我一脸沫沫。”夏至推搡一把丈夫,嗔怪:

“去水房,抓紧洗漱去吃饭,别总是让食堂等你,摆架子不是好作风,影响同志们之间的团结。”

他们一家住在厂里的家属楼,是那种无电梯的红砖六层筒子楼。

李建国身为厂长,住在一楼1011+1012,是把婚前夫妻二人各自分到的50平单间,婚后打通组合成了一套三室一厅。

厂里家属楼所有的房间都存在一个设计缺陷,没有卫浴洗漱间。

走廊两边是水房,打冷水热水洗衣洗漱都在水房,旁边就是卫生间供整层人使用。

洗澡要去厂里大澡堂,要票,或者刷水卡。

李援朝蹬着二八大杠穿过一栋一栋的家属楼,墙壁上独属于军工厂的白底红色大字格外显眼:

【工农武装,革命到底!】

【同心同德,大干四化!】

【走进大学,进入夜校,去能够获得文凭的地方!】

……

军工厂离县城比较远,李援朝蹬着自行车吭哧吭哧两个小时,才抵达县城最豪华的东方红国际大酒店。

改开的风先从大城市吹起,十八线小县城相对晚一些。

八八年,虽然黄河县是小地方,但是国营宾馆已经完成了公改私,也就是眼前的东方红国际大酒店,本地人简称它【国酒】。

老旧的街道上,小孩子抓住暑假的尾巴,尽情嬉戏打闹追逐欢笑。

国酒旁边的巷子里,各种小摊贩一应俱全。

其中一个转锅爆米花的大叔,引起了李援朝的注意。

但见那大叔约莫四十岁,脚蹬解放胶鞋,一条的确良旧裤子,一件洗到满是破洞的背心,头戴一顶包浆草帽。

黄河县方言里,爆米花有自己专属的叫法【mia mia】。

因此,这位大叔是附近学生的mia mia叔叔。

李援朝小学就读于厂里子弟学校,初中高中则是就读于县城CBD位置的黄河一中,也就是这附近。

他以前经常跟同学一起凑钱,就为了分一锅爆米花。

mia mia叔叔是李援朝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甜,外形酷似水泥搅拌机的爆米花黑锅,转出来的mia mia完全不是后世那种甜腻味道可以比拟。

他一靠近,mia mia叔叔就抬头了,嘿嘿一笑:“这不李援朝嘛,咋就你一人,狐朋狗友呢?”

身为一中出了名的狗屁倒灶娃,李援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援朝蹲下来就冲着人家那食品袋子伸爪子,扣了几颗爆米花丢嘴里:

“叔,瞧您这话说的啥狐朋狗友……”

“哎!说话就说话,甭给我动手动脚,给钱没呀!”mia mia叔叔皱眉啧了一声。

李援朝从兜里摸出一枚两毛钱的钢镚,十分硬气拍在mia mia叔叔乌漆嘛黑的手里。

这一版的贰角硬币有点特殊,因为【贰】里面的【二】去错了地方,跑到了上面,乍一看,武字不像、贰字也不像。

老物件了,用过的人来暴露一下年纪

mia mia叔叔嘿嘿一笑,脸黑牙白,顺手递给李援朝一小袋爆米花。

“叔,跟您打听点事儿呗。”李援朝接过后拆开就吃,非常熟悉的淡淡糖精味儿在味蕾上弥散开来:

“这几天,有没有不像本地人的人,入住这个国酒?”

mia mia叔叔哼哧一声笑了:

“你这不是闹呢?人家东方红国际大酒店,那肯定接待的都是外地人呀!”

李援朝吧唧吧唧吃着爆米花,补充道:“我意思是,那种一看就是国际友人的。”

mia mia叔叔转锅的手顿了顿,嘶了一声:“你别说,还真有!”

他复又继续转锅:“说是来了个国际旅行团,二十来号人呢,穿衣打扮很像港岛录像带里的人,就那种黑不溜秋的东南亚人。”

李援朝心底一动,哎嘿,这不就对了?刚好就是我要找的人!

这样的老式爆米花,吃过的兄弟不是而立就是不惑了吧?

9751军工厂。

相亲联谊会上闹腾了一番,景雅莲再来上班同事们的眼神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个仿佛躲避瘟神,看到她扭头就走。

景雅莲眸色暗了暗,故意当着她们的面捂嘴佯装干呕。

一时间,同事们全都炸了锅,三三两两躲远点凑到一起瞪眼小声蛐蛐:

“她不会怀了吧?”

“我瞅她那个样子,十有八九怀上了。”

“啥时候她跟人那个过了?会是谁的种?”

“还能是谁的呀!混世魔王呗……”

“妈耶!这女人做派可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怀了!不怕吃花生米吗?”

“不能这么说,那李厂家的二世祖要是缠上了你,敢拒绝吗?能拒绝掉吗?”

“有道理,指不定她被李援朝强了呢!”

“太惨了,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嘛!”

景雅莲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黏住李援朝越紧越好。

中午饭堂吃饭时,她又故技重施表演了一番,那叫一个以假乱真。

贾腊梅在一旁为她打抱不平,都快把李援朝骂成龟孙子了,嚷嚷得一整个饭堂的人都听到了。

不远处。

早上从丈夫嘴里知晓一切真相的夏至,何止是脸色铁青,简直是恨不能千刀万剐景雅莲!

自己好端端的儿子,就要被这么个不知检点的烂货毁了,搁谁不生气?

要不是丈夫提前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夏至早冲上前撕破脸了。

偏偏此时,就有那针锋相对的老冤家,故意说风凉话:

“我说夏主任,瞅见没?小景好像怀上了呀!”

说这话的妇女正是贾腊梅的亲娘、贾尽忠的媳妇,刘桂香。

夏至缓慢收回视线,板着脸回复:“是得好好查一查,如果未婚先孕属实,的确会带坏厂里风气。”

刘桂香哼了一声,极尽嘲讽:“恭喜恭喜呀,要当奶奶了。”

夏至反唇相讥:“就不能是我恭喜你?”

刘桂香浮夸大笑,大白眼翻上天:

“关我啥事儿?我儿子伟明才不会捡破鞋呢!那狐媚子跟你家援朝厮混路边的狗都晓得,当然得恭喜你呀!”

夏至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冲着她轻蔑一笑:

“从前有个蠢人,丈夫在学校里包了个二奶,她不仅丝毫没察觉,还嘲笑别人家里锅底太黑。”

刘桂香皱眉冷笑:“装啥文化人?说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屁话,奶肯定是白的呀,锅底不黑啥黑?”

同一张桌子吃饭的老嫂子,都被刘桂香这副蠢到挂相的模样,逗得前仰后合。

夏至三两口扒拉完铝制饭盒里的鸡蛋炒麻食,起身就去洗碗了。

刘桂香故意大嗓门说风凉话:“恭喜某些人呐,喜当爹,哎,喜当爷爷喜当奶!”

其他老嫂子则是眼风缠绵,嚼着饭菜嘴角比那AK还难压,一个个看破不说破,只管吃瓜瞧热闹。

……

莫名其妙被恭喜了喜当爹的李援朝,蹲守在县城CBD国酒外面的小巷子一整天。

傍晚时分,一辆国营旅行社的小班车缓缓开了过来。

在这个交通不便捷的年代,愿意出门旅游的人并不多,尤其是来黄河边旅游的东南亚游客。

因此,黄土弥满车的小巴停稳后,陆续从车内吐出来的东南亚游客们,显得格外扎眼。

他们与淳朴憨厚的本地人一对比,就仿佛港岛电影里的古惑仔隔着屏幕穿出来了一样。

这些人清一色壮年男子,大花裤衩配短袖,脖子上或金或银或铂金的链子十分晃眼,头顶草帽,鼻梁墨镜。

他们由跟车导游带领,陆续进入国酒。

李援朝大喇喇坐在巷子口的小卖部台阶上,吸溜吸溜舔着五分钱一根的老冰棍,目光灼灼瞄那些东南亚旅客。

上辈子,这些人假借旅行团的名义,来黄河县与贾尽忠父子暗中做交易,一来往就是十来年。

具体怎么跟贾尽忠勾搭上的,李援朝也没搞清楚,只知道贾尽忠的勾当被李建国发现后,对方就用卑劣手段栽赃陷害。

等李援朝得到消息时,老爹已经救不回来了。

对于这一伙儿买家,李援朝甚是好奇!

人在明,他在暗,行动起来忒方便。

这些人回了酒店,李援朝大喇喇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嘭!

一脚给踹开,双手插兜,嚷嚷:“晚自习查岗!”

坐在老板椅上双脚搭在桌面的年轻后生,夸嚓,掉在了地上:

“哎呦!我曰……”

小胖墩捂着大腚爬起来,举着小霸王游戏机手柄的紫红色胖手,高高翘起,哪怕自己摔坏摔残废,也不能让宝贵的游戏手柄有差池。

开玩笑呢?价值298元的高端玩意儿,必须像看顾眼珠子一般看顾好它。

“哈哈哈!”李援朝猖狂笑着,溜溜达达进来了:“母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

小胖墩终于从枣红漆的实木办公桌后探出头——

那是一张肤色不亚于胖手的紫黑色圆脸,两颊两坨高原红,一笑,眼睛就仿佛小刀拉开的缝隙。

这小子正是李援朝的姨表弟,马骏,今年十八岁,虽然长得有点着急。

“我曰,你咋来了?差点吓死老子!”马骏更是个狗屁倒灶娃,一辈子都在过情关、不对、是过色关。

这间东方红国际大酒店,正是由马骏的母亲、李援朝的三姨夏荷承包经营。

这小子念不下书,高中都没考上,早早就出来混吃等死。

事实也是如此,上辈子身为小县城婆罗门沙雕公子哥的马骏,人生犹如一匹脱缰野马,光顾着吃喝玩乐嫖,父母创下的家产都被他败了个精光。

这小子一辈子都在践行【夜夜当新郎,日日睡姑娘,普天之下皆有丈母娘】。

凡是黄河县境内,只要有姑娘说自己怀的孩子是马骏的种,那就一定是,不是也是。

你看,这就叫口碑,比段正淳还要金碑不倒。

“哎,跟你小子打听点事儿。”李援朝大喇喇坐在他跟前的办公桌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马骏爬起来坐在老板椅上。

李援朝龇牙笑,忽然翘起了大腚——

噗!噗!!噗!!!

下一秒,办公室里爆发出震天响的怒骂:

“我曰你大爷!疯了啊?放臭屁干啥冲着老子?啊!呕……”

“哈哈哈!”李援朝老冰棍吃多了,没忍住。

“我哩个老天爷,你小子吃炸弹了啊,这螺丝拐弯狗臭屁,要了老子的命……”

马骏头也不回蹿出了办公室,从背后看像极了撒尿牛肉丸子骨碌碌滚出去。

他站在走廊里叉腰怒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

李援朝一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架势。

悠哉悠哉从马骏抽屉里翻出阿诗玛,他自顾自点燃一根,溜溜达达也跟了出去。

马骏恶狠狠剜一眼他,嚷嚷:“进去给我也取一根,快点!”

李援朝早有准备,从屁兜里掏出那盒熊猫香烟:“呐,特供烟,哥够意思吧?”

马骏那双葡萄干小眼睛,倏然睁开了,精光一闪:“嘿!算你小子有良心。”

李援朝咬着烟龇牙笑,看他宝贝一般叼着一根熊猫香烟,点燃:

“嘶,哈,味道就是不一样,有钱也买不到的感觉,对啵?”

说着,他将剩下的大半盒烟揣到自己兜里。

“拿我烟可以,晚上必须配合一下我的行动。”李援朝计划从这小子下手。

“么问题,你说。”马骏沉浸在特供烟的感觉里,人都飘了:“只要能办到,一定上刀山下油锅。”

“那好,你先跟我说一说那些东南亚游客的情况……”

李援朝都还没说完呢,马骏葡萄干双眼猛然一亮,咬着烟笑得极其猥琐:

“哇——你是不晓得,他们一群人带来的马子,那叫一个正点!”

马骏拉着李援朝来到办公室另外一侧的窗户边,指着对面二楼的豪华套房,流哈喇子:

“瞧见那间房没?里面住着一个超正点的马子,那身材、那气质、那脸蛋儿,哇,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妞!”

仿佛害怕李援朝不信,马骏特地补充:

“不骗你,真的呢!比那王祖贤还漂亮,又比林青霞温柔一些,还比周慧敏俊俏一些,感觉有点像钟楚红……脸蛋其实不像。”

李援朝又一次笑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子,少沉迷女色,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说话间,对面阳台上出现一个婀娜背影,高挑迷人,纤腰盈盈不经一握。

那女子身着一条黑金色的无袖旗袍,夕阳下,旗袍上金线刺绣的不知名花朵妖娆舒展,金线浮光掠影,煞是神秘。

她正手持一部大哥大,站在阳台上仿佛在寻找信号。

事实上,黄河县没有通讯基站,她站哪里都没信号。

头先李援朝还在嘲笑马骏沉迷女色,此时此刻,光是这一个别致的背影,竟是令他也有些心驰神往。

说实话,李援朝上辈子除了景雅莲,几乎不近女色。

一方面是工作特殊,接触的女人都很正经;另外一方面,是他真心实意想跟景雅莲过日子,从来不在外面乱搞。

眼下,对面那女人光是一个风中杨柳曼舞般的背影,就令他有点期待对方转过身。

的确好奇她的长相,真有阅女无数的马骏所言,美到不可方物?

那神秘女子始终背对这边,搞得李援朝比马骏还要心猿意马。

阳台内客厅里隐约有身影走动,似乎是那些伪装成游客的男人,一个个陆续抵达屋内。

很奇怪,他们居然毕恭毕敬站成了两排,双手交握在身前,安静等待。

李援朝看到此情此景,不免眸色暗了暗,有些情况了然于心。

“援朝,感觉咋样?对面那马子带劲不带劲?嘿嘿嘿……”

马骏还不知深浅,猥琐笑着不停搓手,仿佛对面那漂亮女人会是自己囊中物。

“我踏玛德服了!”李援朝有些恨铁不成钢,白一眼他:

“你小子脑壳被驴踢了,还是踢完捡起来又装回去……”

“靠!老子领你看漂亮女人,凭啥还骂我?”马骏梗着脖子不服气:

“那女人对我有意思,真的,不骗你,她在那个阳台上一天三顿晃五顿溜达,还换各种漂亮衣裳给我看,肯定是想勾搭我。”

李援朝没接他这话,自顾自续上前面的嘲弄:

“只不过,你这捡回来的脑袋……装错了地方。”

这一次,他故意卖关子,等难兄难弟接话。

马骏果真被带进了沟里:“我脑袋装错地方?你啥意思?不装脖子上装哪里?”

李援朝歪叼着烟眯起眼,不怀好意看向兄弟雀尕:

“装裤裆。”

马骏暴跳起来要揍人,李援朝一把就给按住了。

“哥在点你呢,小子哎,不仅不感谢哥,胆敢向哥开炮?”

“你放屁!”马骏被气得够呛,脸色更是涨得紫红:

“她就是想勾搭我!虽然我有点圆润,长得有点磕碜,但是我爹我妈有钱呀,我家可是黄河县首富!”

李援朝一句话就让马骏偃旗息鼓:

“你小子偷瞄人家这么些天,就没发现她根本不是你所谓的马子?”

“啊?”马骏是个乐子人,情绪那叫一个大开大合收放自如:

“她不是他们的马子,还能是啥?”

“小子,你再仔细看看他们。”李援朝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那些进屋的男人,全都毕恭毕敬站着,等她从阳台回去。”

“她还单独拥有一台大哥大,用完随手丢给旁边人。”

“她身上那条旗袍,可是纯正金线刺绣,光泽度都跟普通货完全不一样。”

“金陵云锦,寸锦寸金,听过没?贵到离谱,甚至有市无价。”

“这都说明了她的地位高于这些男人,处于这群人的食物链顶端。”

马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嘴巴大到能塞下一颗鸡蛋。

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嗫嚅:

“哥、哥……她该不会是那种传说中的大嫂吧?”

李援朝皱眉板着脸故意逗他:

“极有可能!小子,惹了大嫂,下场是啥你应该晓得。”

马骏脑海里呼啦啦蹿出很多血腥画面——

被大哥砍死,被车撞死,被乱枪打成筛子。

身为一名偷看盗版录像带许多年的港片爱好者,马骏想起了《监狱风云》《英雄本色》《A计划》《警察故事》等等。

马骏腿一软,跪了,抱住李援朝大腿就哭丧:

“哥!救救我、快救救我……男人十八一枝花,我还没盛开呢不想死哇!”

被港片录像带荼毒很深的狗屁倒灶娃,中二又沙雕,如丧考妣。

这个年代没有网瘾骚年,但是,有盗版港片录像带深度冲浪选手。

李援朝憋笑拎他起来:“搞定这个事情也很简单,晚上我去考察考察情况,你给我开一下后门。”

……

晚餐时间。

李援朝换上酒店服务员制服,推着餐车去往神秘女人的房间。

他从马骏口中得知,这女人小心谨慎到从不下楼就餐,一般都是服务员送餐。

这还不算完,送餐上门的服务员还得充当试毒太监,每一道菜都得夹取一部分先吃。

李援朝觉得颇有意思,这姑娘仿佛那宫里的贵妃娘娘一般,自视金贵,生怕有人谋害她。

李援朝推车入内,乖乖站在餐车前当试毒太监、不对、试毒小弟。

他拿着公筷先夹取了一块红烧黄河鲤鱼,然后,拿起给自己准备的碗筷慢慢试吃。

同时,他在心内思忖着,要不着痕迹抬起头,想办法瞥一眼这女人究竟长啥样,真那么漂亮?

蓦然——

一段黑金旗袍包裹着的盈盈纤腰,不期然出现在李援朝眼前。

一股奇妙的异香幽幽自女人身上散出来,萦绕鼻尖,挥之不去。

哪怕餐车上各种美味佳肴香喷喷,李援朝也无法忽视这股子异香。

活了两辈子,他愣是无法确定这是什么的香味。

女人染着荔枝红指甲油的右手,就那么毫无征兆伸了过来,拈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那是李援朝已经试过的菜,她跟在后面吃安全。

餐车一共五层,荤素搭配的菜肴外加两道不同的主食,一共十三道。

李援朝举着公筷挨个夹,又用自己筷子一次次试吃碗里的小份额。

试完的菜肴本来要被他端上桌,结果,因为女人这一突兀的举动,菜肴依然摆放在餐车上。

他不急,她也不急。

不怪马骏会错意,觉得这女人有意勾搭他。

即便是此时此刻的李援朝,也莫名生出一股【漂亮女人调戏我】的错觉。

李援朝低头弯腰试菜,那女子就站在餐车对面,与他不过一米的距离,气氛很是微妙。

在他的眼前,女子那段黑金云锦包裹着的纤纤细腰,随着夹菜动作轻微扭动。

此时此刻,但凡李援朝的视线顺着她那纤腰稍稍上挪两寸,就能看到她那山峦起伏……

然而,李援朝不敢!

今天来这里本身就有目的,得罪人,岂不是鸡飞蛋打?

搞不好还会惹出祸端,李援朝重生是为了改写前世的遗憾,并不是没事找事惹是生非。

气氛越来越微妙……

最为奇妙的是,一屋子东南亚壮汉,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

李援朝试吃完毕,仍旧低头垂眸,一道一道又一道将菜肴摆放到餐桌上。

【玛德!重生之我在东南亚漂亮大嫂房间当试毒的六根不净小太监!】

那女子捏着筷子就站在旁边,不阻止,不责备。

空气安静得可怕!

李援朝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

也许是他面孔陌生,也许是这些人观察入微,也许是他不够老江湖。

果真!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

哐当!

房门被一名彪形大汉狠狠磕上!

卧嘞个大槽!

这还不算暴露了那啥算?

李援朝暗暗在心底叫糟,低估了对方的谨慎,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唉!

人家吃个饭都要传菜员亲自挨个试毒,咋可能轻易放你进门不警惕?

那名彪形大汉三两步上前,凶神恶煞瞪一眼李援朝,旋即,从上至下给他搜了一遍身。

蓦然,一道娇媚冷淡的嗓音响起,居然是粤语:

“阿彪,平日怎么教你做事的呀,说多少遍了,对待贵客要懂礼貌,你拿我话当耳边风?”

李援朝心底一沉,卧槽,对方知道我是谁?

转念,他又自嘲一笑。

这些人暗中跟9751厂的生产科主任贾尽忠合作多年,岂会不了解厂里的人员结构?

自己是厂长幼子,这些人极有可能清楚他的家庭结构,家里几口人的照片他们应该都看过。

贾尽忠跟李建国不对付,应该特地叮嘱过这些人,尽量不要招惹厂长,因为容易坏大事。

这些人既然是贾尽忠的合作者,那对李援朝肯定就格外防范。

换言之,从李援朝走进这家酒店开始,他们就在警觉。

可是……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何还要放任他进来?

得出如此结论,李援朝反倒没啥担心的了,缓缓转身,抬眼看过去,阴阳怪气:

“你这马仔真敬业,年终奖必须发放一张【敬业福】……”

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不是他不想口头报复回去,而是眼前的女人……

怎一个漂亮了得!!!

真就让他思维卡顿了一瞬,甚至不自觉收敛自己的嚣张跋扈,莫名有点点担心给人留下恶劣印象。

难怪!马骏罗列那么一大串港星大美女,用以衬托她的美。

客观说,这女人确实当得起那么多盛赞。

李援朝对比了一下贾腊梅跟景雅莲,呵呵,她们在人家跟前何止是被甩开十八条街?简直是被秒成渣渣!

活了两辈子,李援朝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满脸络腮胡子的阿彪又发飙了,瞪着牛眼,沙包大小的拳头举起来威胁李援朝。

怕他吗?怎么可能!

李援朝眼神都没分给他,嘲笑:

“你也是个脑袋装到裤裆的蠢货,你家主子都说了,贵客,不得怠慢,你聋了?”

“丢雷老母!!!”

阿彪暴跳如雷,拔枪指着李援朝的后脑勺,威胁:

“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让你脑浆飞溅!”

“呵呵!”李援朝头都懒得回一下,视线始终锁定眼前这张美艳面孔:

“我敢来,就不带怕你们,真以为我是单枪匹马?”

即便李援朝真是单枪匹马,但是,底气十足:

“你们应该打听过,黄河县究竟姓什么。”

阿彪就是彪,咔哒,子弹上膛,保险打开:

“我管你姓咩呀!”

“放肆!”女人突然摔了手上筷子,俏脸一沉:

“阿彪先出去!”

“大小姐,您竟然要我先出去?阿彪誓死效忠大小姐!”

阿彪破锣嗓子吼得震天响,堪比人猿泰山一般捶胸口:

“这小子对您不敬,必须给他点教训……呀!做咩?”

阿彪最后两个字刚出口,手里的枪不见了。

一眨眼,枪到了李援朝手里,弹夹已经被卸掉,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阿彪裤裆。

李援朝左手捏着弹夹,里面小口径的子弹被他拇指一颗一颗拨出来,悄无声息掉落地毯上。

李援朝嘲讽技能拉满:“枪里只有一颗上膛的子弹,投喂你这猪脑子足够了。”

阿彪必须是阿彪,彪货到底:“这是老子裤裆,怎么就是脑子了?”

李援朝身后的女子,忽然有些忍俊不禁,轻声笑道:

“阿彪,你还真是脑袋装到了裤裆里,呵、呵呵……”

其他兄弟也都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有人识趣儿上前拍了拍阿彪肩膀,顺手将人拉出去:

“走啦,别耽误大小姐谈生意。”

二人开门往出走,结果——

门口七八杆56式半自动步枪正怼着,黑洞洞的枪口高高矮矮参差不齐。

我方彪货马骏站在正中间,提着一杆轻机枪,大喝一声:

“举起手来!胆敢伤害我朝哥,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

空气很安静,落针可闻。

彪悍的年代,彪悍的做派,但凡生意摊子稍微大一些,那必定是自备武器枪支。

即便出门跑大货车的人,也会准备步枪或土铳,最次也是一把大砍刀。

马骏与李援朝的老娘均是出自黄河县远近闻名的夏家,同属将门之女。

这也正是李援朝所谓的“黄河县究竟姓什么”——姓夏。

马骏老娘开着全县最大最高档的酒店,光是名字就很唬人【东方红国际大酒店】。

虽然跟国际不沾边,但好歹也是全县第一牛B,自备一支火力强劲的安保队伍,那叫一个相当有必要。

深知小县城酒店潜规则的兄弟,应该都懂得一个道理——

那种表面三星级酒店,内里装修豪华程度以及居住环境舒适程度,比那五星级大酒店都还更上一层楼。

为啥?

因为这是当地县太爷招待、开会、偶尔居住所需要。

外表低调内敛,实际奢华乃至奢靡。

巧得很,马骏老娘这尊国际大酒店,正是这种性质的三星级大酒店。

哪怕四十年过去,这家酒店依然会是三星级,不可能、不允许升级五星级。

开玩笑呢?你升级为五星级,就不符合县里招待标准了呀!

房间门口。

黑洞洞一大堆杆枪同时怼着,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特别是屋里唯一的女子,身为话事人禁不住柳眉倒竖:

“看来,李先生合作的诚意……也没多少嘛。”

她与手下人暗中快速交换了几次眼神,一个个均是心弦紧绷。

李援朝眼瞅着众人纷纷摸向后腰,赶紧出声: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马骏,让兄弟们先撤,甭给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听到他称呼自己【小姑娘】,心底禁不住微动:

【这小子给人的感觉好奇怪,明明比我年纪小,却总是给人一种老神在在的错觉……】

马骏一双葡萄干小眼睛滴溜溜转,嚷嚷:

“我有点不放心,除非,你让我也留下来。”

这是不放心兄弟吗?这踏玛德叫做不放心兄弟啊!

“你先撤。”李援朝关键时候并不想留他在场,这家伙不止性格彪,脑袋装在裤裆里,还是个口无遮拦。

今天自己在这里谈论的每一个字,出去马骏就能添油加醋给他宣扬到大街上。

“哼!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还给你。”马骏眼神都变了:

“李援朝,亏得老子还担心你安全呢,兄弟们,咱走,人家要在这里搞罗曼蒂克烛光晚餐,电灯泡咱都不配,哼!”

中二傻狗子扛着轻机枪负气离开,酒店安保们也收起枪不明所以跟着走。

李援朝冲着他背影吆喝:“管住嘴巴,等哈额自会解释,明白吗?”

他俩说方言,这群东南亚游客倒是没怎么听懂。

马骏很生气,感觉兄弟背叛了自己,哼╭(╯^╰)╮

……

五分钟后。

屋内仅剩李援朝与他们的大小姐。

“正式介绍一下,李援朝。”

他坐在桌子对面,真跟人家一起吃上了烛光晚餐。

对方捏着一根蜡烛,挨个给烛台上的蜡烛点燃,言简意赅自我介绍:

“阿墨霓·格萨特。”

李援朝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暹罗人?”

“嗯。”阿墨霓同款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我母亲祖籍粤省,下南洋的客家人,也姓李,只不过,后来找了个当地倒插门女婿。”

她不说,李援朝也清楚咋回事了。

她爹那个赘婿,现在应该是反水了,改回自己的本姓【格萨特】。

这似乎也解释了一些奇怪信息,阿墨霓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怎么会不远万里北上涉险,身边还全是一群如狼似虎的老爷们儿。

看着眼前宛如一团迷雾一般的漂亮女人,李援朝禁不住在心里分析:

【她可能第一次来黄河县,以前应该不是她来,很可能是队伍里的其他人。】

【如果这次大小姐来了,那目的究竟是啥?队伍里隐藏的领头人又是谁?】

【队伍里跟贾尽忠做交易的人,跟阿墨霓是一条心,还是……】

思及此,李援朝意有所指开口:

“那些人都对你忠心耿耿?”

阿墨霓摇晃红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漂亮女人神情有点哀伤,不说一个字,其意自明。

李援朝心里有了结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阿墨霓这才掀开眼帘,看过来:

“开门见山吧,请问李先生来找我,有何贵干?”

“做生意。”李援朝确实跟她开诚布公:

“我需要钱,你需要枪支。”

“哇哦~”阿墨霓冲着他挑挑眉,战术性抿了一口酒。

李援朝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更加坦白:

“我的年纪可能没有说服力,但是,我的身份背景足够跟你做这笔买卖。”

“我大舅与大舅妈是谁,二舅与二舅妈是谁,我姥爷又是谁,想必阿墨霓小姐已经了如指掌。”

“更不必说我父母是谁,我大哥又是谁,在哪里任职。”

阿墨霓轻轻放下高脚杯,直言不讳:“有没有可能……你在钓鱼执法?”

对方也很坦诚,怀疑李援朝来这里是给二舅当马前卒,探一探她的底细。

阿墨霓如此谨慎的做派,李援朝可以理解,毕竟是个吃饭都要人试毒的女人。

“没可能。”李援朝更加坦荡,给她吃定心丸:

“以我的身份背景,去找我大舅或者二舅随便告个状,你们所有人都跑不掉。”

他大舅是黄河县人武部的一把手,二舅是县里公安局的一把手。

“有咩有听过一句话?”李援朝又问。

阿墨霓果真被他带了节奏,问:“什么话?”

李援朝笑眯眯望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逮捕需要证据,反恐只需要一个坐标。”

阿墨霓脸色白了白,喝酒都没了心情。

她知道这话的分量,也知道李援朝没在开玩笑。

他们这群人,只需要一个坐标,就能被一锅闷了!

“呵、呵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嗯,情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墨霓自嘲一笑,竟然起身亲自给李援朝倒酒:

“唉,我也是个苦命人,亲娘被害死,亲爹娶了后娘,留我一人独自面对赫赫家业束手无策。”

“李先生,我一个弱女子多可怜呀,你可别趁人之危哦~”

“做生意嘛,也没啥不可以,咱们好商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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