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剑琴是小说《纨绔驸马爷:横扫诸国重振朝纲》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人世几春秋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纨绔驸马爷:横扫诸国重振朝纲》的章节内容
“百年才堪得一梦,一梦惊觉似百年……还以为自己要死第二回呢。”
房间里,少年脸色苍白,不停咳嗽,俨然一副病体残躯。
前世,他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特种兵梁萧,荣获代号“天将”,带队执行任务,遭到不同机构的临时队友出卖,最后只剩下梁萧与上百敌人同归于尽。
当他看清这个世界时,入眼的,是满怀失望的爷爷,与唯唯诺诺的侍女。
他成了燕州最有名的纨绔,梁家二公子梁萧。
尔后,却以惊人的气魄挽救了受蛮荒铁骑肆虐的燕州大地!
原以为自己又要生得无名,死得壮烈,谁知却勉强捡回了半条命。
“咳咳!”
回忆如泉涌,梁萧撑着身子便要起身,门“吱呀”一声开了。
姿容绝色的少女月怜端着汤药进来,见梁萧起床,当场喜极而泣,一脸心疼跑来扶住梁萧。
“公子,你身上的伤还很重,不能乱动。”
梁萧干笑道:“谢谢你,月怜,不必为我担心。”
月怜愣愣的注视着梁萧。
公子越来越礼貌了……
但很快,梁萧的咳嗽声又出卖了他。
月怜下意识要为梁萧拍背,可又想到梁萧后背的伤,猛然惊醒,只得为梁萧端来汤药。
“那一日,天将军带兵大破蛮荒,终于赢下了燕州决战,公子却倒在城外,幸好被归来的守军及时发现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月怜的喃喃自语,梁萧不禁苦笑:“天将军么?呵呵……”
月怜连忙提醒道:“公子,天将军可是庇护万民的神将,你到了外面,可不能对他这般不屑一顾。”
“我早已臭名昭著,还在乎这些小节干嘛?”梁萧轻声一笑。
月怜默然,心情复杂。
她口中的天将军,可是敢杀入千军万马之中七进七出,血染征袍,吓跑蛮荒左贤王,后来统御七千白袍兵,身先士卒,大破蛮荒的英雄!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可是洛小姐为天将军和白袍兵写的,现在天下人都在传颂哦。”月怜弱弱道。
“嗯。”梁萧只是漫不经心回应,拿起桌上的棉衣,披在身上。
这是天下人对天将军的赞誉!
可为什么,唯独她的公子对拯救了燕州的天将军毫不挂心?
月怜不解。
她的公子,绝无可能是忘恩负义的人!
“难道你倾慕天将军?”梁萧突然问道。
月怜连忙摇头:“只是对已逝的英雄应有的敬重和感激而已,月怜永远是公子的人!”
梁萧回望月怜,心中感动。
所有人都嫌弃曾经的他,连爷爷都难掩对他的失望。
唯独这丫头,对自己百依百顺,只因为自己曾经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
“洛小姐呢?”梁萧叹道。
“她赌气跑回京城了,说是还会来燕州找公子,希望能看到公子洗心革面,否则……”
“否则便与我恩断义绝,把婚也退了?”梁萧苦笑道。
月怜低下螓首,声如蚊蚋:“是……”
梁萧无奈摇头:“罢了罢了,我如今这副鬼样,能不能活过二十岁都是个问题,又屡次负她,如今是该放过她。”
他现在就是梁家二公子。
右将军孙女洛倾雪,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曾经的青梅竹马,但随着洛倾雪逐渐懂事,多少有点“望夫成龙”,可惜曾经的梁萧只想吃喝玩乐,观花遛鸟,打架斗殴,洛倾雪屡劝不改,为此伤透了心。
两人的感情早已名存实亡,她已经懂事了,不是小时候总被自己逗哭的倾雪妹妹。
据说,洛倾雪在洛府跟自己爷爷提过,如果梁萧一直不知悔改,她会考虑退婚。
此事被路过的家奴传了出去,闹得燕州与京城两地沸沸扬扬,梁萧没少受两地人的笑话。
“公子不能放弃洛小姐那么好的姑娘,只要公子洗心革面!”月怜急道。
梁萧不置可否,只是起身道:“我要去一趟城外,你在这里等我。”
“公子才刚醒,不和老太爷说一下么!”月怜担忧道。
梁萧摇了摇头:“我有急事,要不你留下来跟他说吧。”
月怜嗫嚅道:“我必须照顾公子……”
梁萧哑然失笑,点了点头。
城外十里,月下荒野,冷风如刀。
月怜扶着梁萧下了马车,柔声道:“这么晚了,公子怎么一醒来就跑来这种地方?”
“我有件东西落下了,你在这里等我。”
“我帮公子找就好了!”
梁萧摇了摇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跑,听话。”
言语间,梁萧抄起车上的铲子,走向远处。
月怜只好答应,皓齿咬紧下唇,满脸担忧注视着梁萧的背影。
她的公子,经过这大病一场之后,变得更深沉了。
心中惆怅,月怜眺望苍茫天地。
远处少年白衣白袍,仿佛与茫茫雪地融为一体。
这里是山河破碎的起点,也是山河安定的终点。
“这里是当初的战场之一,公子怎么会想来这里呢?”
月怜越想越不明白,只是想起无数将士埋骨于此,也不禁鼻头一酸。
梁萧走到记忆中的远处河边,选定位置之后,不顾身体虚弱,勉力挖开厚厚的积雪,露出一片泥土。
泥土上有零星的碎石,这是他当时做的标记。
梁萧奋力铲土,挖地一尺之后,终于挖到一枚细长的令牌。
令牌上刻着醒目的三列小篆。
【御赐】。
【神威天将军】。
【令】。
月光投射在令牌上,隐约可见华光闪烁!
梁萧看着这枚令牌,叹了口气,将之收进腰间的百宝袋里,起身远望天地,内心彷徨。
他这枚令牌与这一身重伤的背后,是一段足以名留青史的传奇。
大乾国的救世主,天将军!!
“保家卫国的职业病又犯了,但翻遍史书,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样的事还少么……情况不明,决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此事,哪怕只是这一身伤!”梁萧低声呢喃,无奈叹息。
月怜只是默默注视着摇摇欲坠的梁萧,正要跑去搀扶。
“月怜,你怎么纵容他往这里跑?”
身后传来威严的询问,使得月怜惊恐回头,连忙朝来人跪下:“老太爷!对不起,是我不好……”
来人正是梁萧的爷爷,梁老爷子,梁清,曾任左将军!
但月怜一抬头,就发现梁清已经愣在原地,望着梁萧的背影,震惊失色。
曾任左将军,梁清告老还乡之后也是燕州本地的大人物,自然参与过守城。
梁萧的背影,让他蓦然联想到那道绝世身影,昔日胆敢杀入蛮荒千军万马之中直取左贤王!
天将军?
压下心头的惊骇,梁清死死盯着梁萧。
他又想到了当日他去认领满身重伤的梁萧,梁萧昏迷之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事,任何人!”
就在此时,梁萧转身走了过来,看见自己爷爷的反应,心头一紧。
糟了?
长年从事谍报与刺杀、卧底工作,没有人比梁萧更清楚保密的重要性。
情况不明,就算对亲友,也不能泄密!
早在蛮荒入侵之前,他爷爷已经注意到了他的细微变化。
思绪飞转,梁萧主意已定,走了过来,皱眉道:“月怜,起来!”
梁家满门忠烈,梁萧的父辈全部战死,只剩梁老爷子梁清和三个孙子。
平日里梁老爷子颇为严厉,唯独对梁萧百般溺爱,但梁萧却最令他失望。
月怜连忙起身,躲在梁萧身后,紧张的望着梁老爷子。
梁清问道:“萧儿,你才刚醒,怎么跑这里来了?”
“家里太闷。”梁萧不假思索道。
梁清眉头一皱,叹道:“老太医说你很快就能转醒,这期间要注意养伤,不能剧烈运动,免得留下残疾。”
“嗯,好。”梁萧只是漫不经心点点头。
梁清看在眼里,莫名火大。
一如既往的顽劣,不敬师长,甚至被书院除名!
但他为何又比往日多了几分天塌不惊的淡定?
梁清满心疑惑。
“我再问你,当日蛮荒入侵,你连着消失一个月,还让月怜守在你门口,只说你在房间里埋头读书。我只道你是因为被书院开除,才奋发图强。谁知燕州决战大胜之后,你人却倒在燕州城外,衣不蔽体的,要不是及时被人发现,你命都没了,这是为何?”
听到梁清严厉的询问,月怜满脸羞愧,又想跪下,被梁萧扶住。
“我就是出去随便玩玩,玩过火了。”梁萧哈哈大笑。
“随便玩玩?”梁清压下火气,又问道,“那你那一身伤,哪来的?”
梁萧略加思索,一脸凝重,答道:“事情要从开天辟地那天说起……”
奇葩的回答,令梁清差点气血上涌,忍住了给梁萧一脚的冲动。
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生死大事都能开玩笑!
梁萧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爷爷,以后不许再让月怜向你下跪了,她也是我的亲人。”
月怜感动的望着梁萧:“公子,没关系的……”
却被梁萧伸手示意安静。
梁清愣愣的望着梁萧:“你刚才叫我什么?”
“爷爷。”梁萧答道。
梁清顿时心花怒放,先前的郁闷也烟消云散了:“你以前都喊我老头、死老鬼……”
看自己爷爷似乎要喜极而泣了,梁萧默然。
原来对爷爷而言,孙子孝顺,快乐就是如此简单,如此容易满足?
梁清开心过后,却是满脸忧愁:“对了,倾雪她回京城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这两个月,爷爷按照你的叮嘱,没有向任何人泄露消息,包括倾雪,把她给气得……”
梁萧一愣:“您真的替我保密了?”
“那几个兵士收了好处,也答应守口如瓶,剩下的,只有爷爷和月怜知道……”梁清说着说着,一脸难受,“毕竟,你变成那副模样,我只怕倾雪看了更难受,更不肯嫁给你了。”
梁萧苦笑着摇头。
“那倒未必,以她的性格,只怕看了反而会勉强自己嫁给我这个纨绔!”
“你不早说,勉强也好!”梁清没好气的瞪了梁萧一眼。
至少梁萧这个孙子比他更了解洛倾雪。
“放过她吧,爷爷,继续为我隐瞒这一身伤,不能勉强她了,想嫁就嫁,想退就退吧。”
梁清只是盯着梁萧,似乎要把他看穿。
他为何非要隐瞒这一身伤?难道……
良久,梁清叹道:“你先养伤吧,洛公就这么一个孙女,万一你真的不幸英年早逝了,的确不能让她守活寡……”
“谢谢爷爷!”梁萧嘿嘿一笑。
梁清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取出了一卷帛书,心中疑云重重。
这张帛书上面,写着蛮荒南下入侵的几种路线,两日之内必经燕州城,有理有据。
蛮荒入侵的消息刚传开,就有人用箭把这张帛书射到城门口。
太守看完帛书,也是心惊肉跳,迅速组织防御,配合横空出世的天将军,才堪堪挡住了最强的一波攻势,为后续防守赢得喘息之机!
而帛书上的字迹,别人认不出来,梁清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梁萧的字迹!
“萧儿,那段时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他总觉得自己的孙子和那位神威盖世的天将军可能有什么联系,这卷帛书却彰显文人谋略,运筹帷幄!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得文武双全?
另一辆马车里,月怜弱弱的说道:“公子,洛小姐是个好姑娘……”
“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说不定明天就嗝屁了,祸害好姑娘干什么?”
月怜鼻头一酸,说道:“公子要好好养伤养病,如果公子死了,我想陪葬!”
梁萧神色一变,连忙拍了拍泫然欲泣的少女。
“我死不了!只是,恐怕我要面对这段感情的反噬。”
月怜不明白反噬是什么意思,但公子不许她外传伤势,她便不外传。
实际上,自从梁清告老还乡,梁府搬回燕州,她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位洛小姐了。
这回梁清不让洛倾雪见梁萧,借口梁萧得了罕见的传染病,不能见人,整整晾了洛倾雪两个月,天知道这两个月那位洛小姐忍了多久的气!
梁萧只是默默看着月怜给自己的皇榜内容,心情复杂。
“天将军为国尽忠,如今已成英灵。朕希望,天将军能够流芳百世!为此,朕依照礼法定其谥号‘忠武’,再追封忠武侯。前日所封‘神威天将军’,地位等同大将军!大乾国往后的千秋万世,得此封号者,唯此一人!”
来找天将军令之前,梁萧就听月怜说了,当朝皇帝都来燕州为天将军举行过国葬。
现在梁家只是地方豪族,实则在朝中没有任何权势。
忠武侯、神威天将军也只是追封,如果他还活着,皇帝将是何等尴尬!
大乾国崇文抑武多年,当朝武官职位最高的也只有一位骠骑将军,往下就只有左右前后四将军,左将军还因为梁清留缺了好些年。
蛮荒人最恨天将军,世家门阀也对天将军讳莫如深,而他如今满身伤病,决不能暴露身份,累及家人!
梁清中途去找燕州太守。
梁萧回到家中,正准备回房休息,一道青衣身影挡在院子门口。
绝色的面容,冷若冰霜。
洛倾雪!
“尊贵的梁二公子,你就这么讨厌我?”洛倾雪言语中满含愤怒。
见到洛倾雪,梁萧心头一震,先打发月怜去休息之后,这才问道:“你不是回京了么?”
“许你诈我,不许我诈你?”洛倾雪不悦道,“你这两个月都在干什么?把自己折腾成如此病恹恹的样子?我特地找大夫问了,还有什么传染病能持续两个月的?”
梁萧默然。
洛倾雪见梁萧不回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耐着性子说道:“算了!你跟我去一趟神威府,祭奠天将军和阵亡的白袍兵!”
梁萧摇了摇头:“不去。”
“为什么?”洛倾雪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很累。”梁萧撇嘴道。
累还只是其次,刚才一路回来,月怜也向他提过这些事。
皇帝为天将军举行国葬,追封之后,还将一处宫殿改造成了神威府。
神威府里除了来往的百姓,还有不少白袍兵的将士在祭奠天将军,那可是一群最熟悉他的人,没准一眼就能认出来!
虽然他作战时戴着一顶带有恶鬼面具的战盔,但白袍兵里不乏眼力好的人能够从别的特征看出来,连他爷爷梁清都在怀疑……
洛倾雪又惊又怒:
“你可知道,天将军和将士们是救了整个燕州乃至整个大乾的英雄!没有他们,大乾国早已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悠哉悠哉?”
“我来燕州找你,你又迟迟不肯见我,若没有天将军,燕州城破,你我会是什么下场,你可想过?这样的天将军和白袍兵,不值得你去祭拜一回?”
梁萧头疼不已:“你能不能别总是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我说话?”
洛倾雪一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行!昨天我听说,原来你早就被燕州书院除名了?”
梁萧撇嘴道:“因为我在书院里打了几个书生。”
洛倾雪瞳孔一缩,颤声道:“我只道是流言蜚语,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梁萧一脸淡定的微笑:“一群软骨头罢了,打就打了,我下次还敢!”
洛倾雪一脸失望,瞪着梁萧。
“所以,我的未婚夫作为将门之后,就是这么文不成武不就,既不参军,也不肯考取功名,成天只知道观花遛鸟,油腔滑调?!”
梁萧忍着浑身剧痛,皱眉道:“我真的累了,让我休息一下。”
“累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回应,使得洛倾雪差点七窍生烟。
为什么他生来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却不肯为国家、为百姓付出哪怕一丝丝努力?
“你还是老样子。”洛倾雪满脸失望,又以恳求的口吻对梁萧说道,“咱们回去,陪你爷爷一起请求院长,让你回书院读书,做个读书人,好么?”
“一群软骨头酸儒扎堆的地方,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回去受罪干嘛?继续揍人?”梁萧摇了摇头。
洛倾雪的声音开始发颤:“你不敬文人便算了,为何又不敬天将军他们这样的救命恩人。”
“大兴土木建神威府,还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祭奠,如此劳民伤财,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你的托词?”洛倾雪只感到眼前天旋地转,抓住旁边的栏杆,勉强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应该清楚,我对你的失望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不是因为你现在这副病怏怏模样。你仪表堂堂,就算不愿参军,也应该考取功名,为民谋利!可你,却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坏自己的身体!”
“我多希望那天我也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我一介女流,连从军都不被允许。我未来的夫君,又是人人鄙视的纨绔懦夫!”
“我来找你,就是想看看你能否浪子回头,可你却是如此狼心狗肺……我先前请求过我的老师,若你迷途知返,他会出面帮你,若你执迷不悟,我便选择退婚。今天你让我决定了:这婚若是退不成,我会在洞房花烛夜以死向阵亡的天将军他们谢罪,还他们这条命!”
梁萧吃了一惊,叹道:“你并不了解我,我也的确负了你。你想成亲,我不反对,你想退婚,我不勉强,不必寻死觅活的。”
常年习惯了卧底、谍报、刺杀工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泄密可能带来的后果,他既然连自己的亲人都瞒着,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告诉早已感情淡薄的未婚妻?
洛倾雪望着梁萧,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干脆。
连被女方退婚的耻辱,都让他无动于衷?
沉默中,洛倾雪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
梁萧神色一变:“你先冷静!”
洛倾雪没有理会梁萧,只是随手挥刀,含泪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丢在梁萧面前,转身离开梁府。
梁萧独自站在风中,心情复杂。
洛倾雪的割发断情与不辞而去,比痛心疾首的怒斥,更让他感到不适。
这是对他心如死灰了。
但他带着这一身伤病,别说行房了,能不能正常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回到房中,梁萧发现月怜在此等候多时。
“公子,没能挽留洛小姐么……”
梁萧苦笑道:“她一向正直刚烈,对我成见太深。责任在我,曾经太窝囊了,既然闹到让她想自尽的地步,我更没有可能死缠烂打。”
月怜无奈,只是恳求道:“那公子先把伤养好再说吧,也许还有机会呢。”
“没有机会了,以我对她的了解,爱之深恨之切,更何况天将军与白袍兵对她影响太深,今后她一定拼了命也要退婚,若有人阻挠,只会让她更加恨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更何况如今我这一身伤……唉,月怜最乖了,千万不要外传。”
月怜点了点头,弱弱的道:“天将军对大乾国人的印象都很深,女子们仰慕天将军和白袍兵们,是出于对英灵的崇敬与感激,并非爱慕,公子……”
“知道!对了,那叼着奶嘴的小皇帝,是不是还留在燕州没走呢?”
一旁的月怜眼泪都吓出来了,连忙捂住梁萧的嘴。
“公子,你疯了呀?刚才的话千万不能再说……”
据说,当今圣上,年方十六,已经有圣君之资,据说勤政爱民,连选妃的时间都没有,在梁萧眼里居然是个没断奶的娃娃?
与此同时,燕州城南官道上,天子仪仗队正朝着燕州城行进。
“阿嚏!”
中央天子车内,年少的帝王打了个喷嚏。
“丞相。”
车内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丞相王沧海急急赶来请安。
“到现在还没发现天将军的遗体么?”
王沧海神情悲怆。
“回禀陛下,将士们只找到了天将军阵亡的战马,河中一块石头上还有血迹,他的遗体应该早已被河流冲走,那条河还是天江的支流!”
“知道了。”
车内传来一声幽幽叹息,里面的人影无助的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小声啜泣。
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条粉色手帕,擦了擦眼泪,恢复往日坚强。
得知洛倾雪当真准备退婚,梁清只是失望的看着梁萧,叹道:“罢了,你如今重伤,也的确不能耽误人家!陛下到城里了,你跟云儿随爷爷去聆听教诲!”
梁萧撇嘴道:“我能不去么?”
梁清顿时拉下脸来:“咱们梁家,世受国恩,岂有不去的道理?地点在神威府,你就待在书院书生团的后方休息,起码也得做做样子,至少不能给你爹娘丢脸!”
老爹都被搬出来了,梁萧无奈,只好答应。
神威府,金碧辉煌!
一身皇袍的少年帝王走出马车。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神情悲痛。
大乾国皇帝,萧清!
大乾国不兴文字狱和过多避讳,这皇帝与梁老爷子梁清同名,梁清并没有改名,可见宽容。
万民齐聚于神威府外,朝着神威府的方向祭拜,虔诚无比。
帝王祭拜仪式结束之后,萧清招来丞相王沧海,叮嘱道:“朕有些累了,有劳丞相主持大局……”
王沧海察言观色,早已看出萧清的疲惫和眼泪,连忙允诺。
人群后方,一辆马车偷偷摸摸的赶来。
月怜小声惊呼:“完了,公子,你又迟到了……”
梁萧淡然一笑:“怕什么,我的小命要紧,只怕跪久了再也站不起来,反正又没人在意咱们。”
说着,梁萧和月怜下了马车,走向人群,待在书院书生团的后方。
望着远方的高台,梁萧心情复杂。
各家各户捧着祭品,满脸疲惫,依然不停叩拜。
书生们正在埋头写诗,希望能传颂天将军的事迹,人人极尽赞美之词。
但真正让梁萧不安的,是对身份泄露的担忧。
百姓越是崇敬天将军,或许天将军对世家门阀与天子的威胁也就越大!
但他又不可能把那几个好心带他回城的士兵灭口……
就在此时,梁萧看到边缘有一家老小跪得东倒西歪。
最小的孩子抱怨道:“娘,孩儿膝盖都酸了……”
但孩子很快挨了父母一巴掌:“跪着,别说话!”
相似的场景,随处可见,百姓经过早晨的劳作,已然疲惫不堪。
梁萧看在眼里,无奈感叹:“先前的国葬只怕更加劳师动众,此举有利有弊,但对于燕州百姓而言,却是雪上加霜的负担。”
月怜心头狂跳,正要开口提醒,远处的一群书院书生已经听到了梁萧的话,纷纷朝梁萧投来愤怒的眼神。
“梁萧,你平日游手好闲就算了,今日在神威府外,你还敢如此无礼!”
“天将军舍身救万民于水火,你也在其中,却如此忘恩负义,活该被书院除名!”
书生们纷纷出言声讨,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最后竟说成了梁萧藐视天将军,非议天将军的国葬和祭典。
书生群中梁萧的堂弟梁云脸色铁青,怨恨的盯着梁萧。
旁边的书生推了推梁云,奚落道:“梁云,这梁萧是你堂兄吧?居然如此藐视天将军,难道他不明白,他连给天将军舔鞋子都不配么?”
梁云咬了咬牙,又摇了摇头:“他现在无法无天,连我爷爷和我大哥都管不住他了!”
书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远处一名中年儒士走来制止众人:“何事喧闹!”
此人正是燕州书院的院长,卓文韬。
“院长,梁萧对天将军不敬!”
书生们纷纷向卓文韬打小报告。
卓文韬眉头一拧,看了梁萧一眼,摇头叹息:“罢了,他已经被书院开除,我也管不着!”
还有几名书生得理不饶人:“那就上报给他爷爷,或者上报太守,让他们定夺,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梁萧用冷漠的双眼扫过众人,突然一声轻笑,说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蛮荒还没打到燕州,你们作为国家未来的栋梁,就开始讨论如何投降。将士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抗击蛮荒的时候,你们依然在后方商量议和?”
月怜也忍不住出声:“我家公子尚且牢记国仇家恨,倒是你们这群未来的栋梁,只想着割地赔款!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家公子!”
梁萧一愣,忍不住朝月怜竖起大拇指:“骂得好!当初我就该给这群软骨头多几个耳光!”
说完,梁萧就把月怜护在自己身后。
书生们又惊又怒,指着梁萧,语无伦次。
“好啊你,一个丫环也敢对我等书生评头论足!梁萧,你们主仆二人都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梁萧瞥了卓文韬一眼,冷声道:“卓院长,读书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群笔杆子半点没学到,反倒学了不该有的优越感,养了一副软骨头。”
言语间,梁萧已经带着月怜转身离去。
卓文韬如遭雷击,随即黑着脸,斥责周围书生。
“你们如此恼羞成怒与人争吵,成何体统,各归原位!”
书生们见卓文韬莫名发怒,也不敢再吱声了,纷纷返回原位,继续埋头写诗。
卓文韬望着梁萧的背影,久久难以平静。
“刚才他的话,不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能说出来的。书院开除他的决定,难道真的错了么……”
他突然想起梁老爷子前日登门求情,告诉他一件事。
那卷给燕州城出谋划策的神秘帛书,笔迹是梁萧的!
但真正令他震撼的,是梁萧刚才的寥寥数语。
字字珠玑,字字诛心!
马车内,月怜惊魂未定,眼泪汪汪。
梁萧安慰道:“月怜,我不许别人欺负你,不过你不必为我出头。”
月怜一脸认真道:“那不行!我也不许别人欺负公子!”
梁萧莞尔一笑,让月怜先回马车。
回头看向远方,梁萧见民众开始举起家中准备的祭品,一脸虔诚的祭拜,无奈摇头。
“何苦为我一人,劳民伤财,荒唐。若百姓不能安康,我浴血奋战,有何意义?”
此情此景,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荒唐之处!
回到马车,梁萧心血来潮,感慨良久,坐下来大笔一挥。
写到一半,一阵倦意袭来,梁萧叹道:“月怜,好久没有这么聚精会神了,我睡会儿起来再写。”
月怜答应一声,等梁萧入睡之后,好奇的凑过来看了一眼,满心惊喜。
“公子居然能写出这样的诗!”
激动的月怜,取下那张纸,走出马车,便要去找卓文韬求情。
一阵大风突然刮过,月怜猝不及防,手中的纸被大风刮走。
在月怜的惊叫声中,那张纸一路飘飞,竟然飞到了高台上……
捂住了王沧海的脸!
“丞相!”众人吃了一惊。
王沧海一脸不悦,将纸揭下看了一眼,突然浑身一震。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二十八字,跃然纸上,带给王沧海前所未有的震撼!!
王沧海当即叫来几名文官一同观赏,众人细细品读,赞叹之后,便是慨然流涕!
“丞相,这首诗是何人所写?”礼部尚书含泪问道。
王沧海摇了摇头,惊叹:“老夫也不知,但可以肯定,只有真正了解天将军胸怀、真正心怀百姓之人,才写得出这等旷世奇诗!快派人通知陛下!”
梁萧醒来时,发现月怜正在一旁默默流泪,吃了一惊。
“小家伙,谁欺负你了?”
月怜这才嚎啕大哭:“公子,你刚才写的那首诗,我喜欢得紧,拿到马车外,被大风刮走了……”
梁萧轻声道:“所以刚才你一直不敢哭出声,是怕打扰我休息?丢了就丢了吧,那首诗就当是我送你的。”
没想到月怜哭得更伤心了。
“公子送给我的诗,还被我弄丢了!”
梁萧一愣,安慰道:“有我在呢,别哭,我再给你写一遍好了。”
月怜摇了摇头,解释道:“公子,那样的诗,一定价值千金,真迹只要一份就好,我只是心疼没能……”
“没能拿给卓院长看,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把我重新收进书院。对么?”
月怜一惊:“公子好聪明……”
“好好的诗写在纸上,若不是拿到外面,怎么会被大风刮走?你从小就在我身边,这点心思我哪能看不出来?”梁萧笑着,轻轻拍了拍月怜的肩膀。
月怜这才好受了一些,支支吾吾道:“公子,你有如此天资,咱们和老爷子说说,让你回书院读书嘛。”
梁萧连连摇头:“我好不容易图个清闲,怎么能再去呢?就算他们求我进,我也不会再进。你不可暴露我。”
“万一院长真的来求你呢?”
“区区院长何足挂齿?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月怜见梁萧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只是与梁萧讨论刚才那首诗。
临时行宫,戒备森严。
宫殿深处,皇帝萧清独自一人,望着镜中的自己。
哭红了眼,满脸泪痕。
“这天下,凭朕一人根本无力承担,日夜惊恐涕泣。可为何,能替朕平定天下的人,为何不得善终……”
“那一日,燕州捷报传来,朕得知你从天而降,独自杀退千军万马,又领七千白袍兵破敌十万,那是朕此生未有的震撼。朕以为大乾国将来可以睥睨诸国,却没想到,与你甚至来不及见一面,已是天人永隔!都是朕的错!”
萧清小声啜泣,情难自已。
现场燕州百姓的悲痛呼唤,历历在目,令他久久难以忘怀。
天将军,带给了燕州乃至全国安定,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局,何等壮烈!
镜中的自己早已哭花了脸,萧清索性取下皇冠,放下头发。
三千青丝半遮面!
感慨良久,萧清终于平复了心情,对镜梳妆……
“陛下!”
十名文官,在王沧海的带领下,赶往行宫,被门口的女兵拦住。
一名女兵转身进去通报。
众人早已习惯,没有多问,识趣的在门外等候。
不多时,一道倩影走出行宫,映入众人眼帘。
眼前少女一身红衣,戴着面纱,举止优雅得体,如仙子下凡。
大乾皇帝的孪生妹妹,凝霜公主萧霜!
“皇兄正在休息,各位大人有什么急事,我会转告。”
王沧海会意,连忙说道:“陛下早有命令,凝霜公主可代陛下决断!事情是这样的……”
说着,王沧海转身向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礼部尚书立即将手上的盒子打开,取出那张平放的诗。
“泽国江山入战图……”
萧霜的纤手微微颤抖,取来那首诗,情不自禁的念了起来,眼眶一热。
王沧海这才解释情况,懊恼悔恨溢于言表。
“臣等四处询问,只知道这首诗是从燕州书院众人那边飞来,再去问时,却无人能对得上诗句和笔迹!找了小半天,对于诗的来源,仍是一无所获!”
萧霜的身躯微微颤抖,难以平静:“这首诗,何等应景!”
礼部尚书恳求道:“公主才华横溢,必有高见,还请讲解一番!”
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并不是在拍马屁,凝霜公主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名满京城!
萧霜一脸惭愧,叹道:“我便是穷极一生,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来,但勉强能够体会诗中意境,姑且献丑,解读一二……”
众人欣喜,洗耳恭听。
“泽国江山入战图,区区七字,便能概括我朝与蛮荒之战,道尽了兵荒马乱,宏大之中又透着几分无奈。”
“生民何计乐樵苏,这樵苏,表面上指的是砍柴取草,实则指代百姓的生计。此句笔锋一转,哀怜百姓,属实妙不可言。”
“但真正令人大受震撼的,是下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霜的声音逐渐哽咽,带着几分颤音,手抖得更厉害了。
“自古以来,世人只知道歌颂将军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唯独此人,如此在乎遇难的百姓、战死的将士,由衷感叹!此句,将来必能流传千古!”
“若是天将军还活着,本诗或许还有指责天将军的嫌疑。可是,连天将军也……”
萧霜将诗放回盒子里,再也难掩悲痛。
众人不禁悲从中来:“天将军战死沙场,连马革裹尸都是奢望!唯有这首诗,能够把天将军的胸怀与功绩展现得淋漓尽致!战争,受难的还是百姓,天将军何尝不是垂怜百姓悲苦,才舍身救国!”
萧霜平复情绪之后,下达命令。
“这首诗也点醒朝野上下,须更加善待百姓和将士。我会立即禀告皇兄,朝廷加倍抚恤阵亡将士的家属,资金必须到位,有贪污克扣者,株连九族!今日参加祭典的百姓,与前日登记的参加过国葬的百姓,每户赏赐白银一两,贡献祭品者,加赏白银一两!”
王沧海不禁抚掌称赞:“陛下早有圣谕,凝霜公主可代行皇权!陛下圣明!公主贤淑!臣等定当全力以赴!”
萧霜补充道:“还有一事:悬赏千两黄金,寻找本诗的主人。任何人若能提供有效线索,助朝廷找到此人,赏黄金百两!仿冒者一经查出,重责一百大板!”
众人纷纷称赞:“公主思虑周全!”
萧霜总算眉开眼笑,转身返回行宫,右手提笔,拟好诏书,取来玉玺盖章。
完事之后,萧霜终于松了口气,取来一摞白纸,改用左手奋笔疾书。
连续写了几首,萧霜仍是摇头叹气,取下面纱。
清丽绝伦的脸,此刻还带着几分赌气和委屈。
“为什么,这种诗我就写不出来呢!”
“能写出这种诗的人,定是为民请命的好官,若是和天将军一文一武,何愁天下大事!可如今天将军已死,此人又找不到……”
萧霜懊恼的把毛笔拍在桌上,趴在书桌上。
祭典仍在继续,梁萧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又回到马车里睡觉。
月怜守在马车外,受到民众感染,也哭得梨花带雨。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洛倾雪!
此时的洛倾雪满脸泪痕,语气却无比平静:“你是梁萧的贴身丫环吧?他在马车里对不对?我刚才路过听书生们说了,梁萧又非议天将军?正好,我爷爷和他爷爷马上就回来了,两家就在这里商议退婚吧。”
月怜顿时六神无主,恳求道:“洛小姐,请给我们公子一个机会,他并没有您想的那般不堪……”
“不必了,我心意已决,他也答应了。”洛倾雪一口回绝。
“求您了,我,我给您跪下!”
月怜说着,便要下跪,却被洛倾雪抢先一步扶住。
“没用的,你也不必跪我,否则他和我又要纠缠不清了。”
月怜欲哭无泪,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却在挂念梁萧的伤势。
公子最近身体不好,若是当众被退婚,急怒攻心……
洛倾雪看着月怜,笑道:“你生得这般娇俏,自小就陪在他身边,也难怪梁萧会毫不犹豫答应退婚。”
月怜急哭了:“洛小姐,我只是我家公子的奴婢,公子他是清白的……”
洛倾雪不置可否,心中却有种莫名的不悦。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了书生团的喧闹声。
“丞相派人来问,‘泽国江山入战图’开头的诗,是何人所写?谁能现场写出整首诗,或提供作者线索,重重有赏!”
卓文韬声如洪钟,话音刚落,书生们跃跃欲试。
“泽国江山入战图?好诗!”洛倾雪美眸一亮。
月怜心中一喜,说道:“洛小姐,那首诗,唔唔……”
此时,后面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了月怜的嘴。
梁萧一脸“关切”,把月怜拖向马车。
“月怜你着凉了,先去马车里休息。”
月怜打掉了梁萧的咸猪手,急道:“公子你醒啦,可是我没有着凉!”
“不,你有。”
不等月怜解释,梁萧已经把她塞回马车,在车里朝着她举起双手魔爪。
“你再不乖我就抓你!”
月怜吓得连连点头,梁萧这才独自返回洛倾雪面前。
洛倾雪冷冷盯着梁萧,努力让自己沉住气。
这主仆二人,嬉戏打闹旁若无人,尤其是梁萧,举止轻佻,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洛倾雪更加斩钉截铁的说道:“正好,我爷爷和你爷爷快回来了,两家就在这里谈吧。”
梁萧冷冷瞥了洛倾雪一眼,沉声道:“随你。”
“你生气了?那咱们可以去梁府谈!”
洛倾雪紧张的望着梁萧,生怕他反悔。
“随你。”
又是同样的回答,令洛倾雪摸不着头脑:“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萧神色平静,说道:“我寻思,你我一别两宽,往后也不会有交集了。既然你问,那便告诉你。你鄙视我,指责我,我无所谓。但从今往后,你别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我家月怜说话。”
洛倾雪一愣,说道:“她不是你的仆人么?”
“她和我爷爷,是我最亲近的人。”梁萧不假思索道。
马车里,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月怜,登时泪如雨下,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哭声惊扰梁萧。
“知道了!”洛倾雪神情复杂,点了点头,心中却莫名发酸。
她文武双全,名满京城,是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儿时和梁萧青梅竹马,如今在梁萧眼里,似乎比不上他的月怜?
此刻,洛倾雪只想赶紧退婚,早日结束这场噩梦。
“小姐!”
洛府的仆人从远处赶来,告知洛倾雪:“刚才丞相传令,圣上有急事询问燕州众人,老太爷和梁老爷子都去面圣了!”
洛倾雪惊道:“什么?我要去找我爷爷!”
退婚近在咫尺,居然节外生枝,洛倾雪一脸懊恼,急忙赶往行宫,等洛长丰面圣出来。
梁萧这才回到马车,见月怜哭得梨花带雨,连忙为她擦干眼泪。
月怜哽咽道:“公子,咱们一起向洛小姐道个歉,让她回心转意吧?以你的才华……”
梁萧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自责,但此事与你无关。她是将门之后,性格刚直,受了天将军影响,以死逼我退婚,我与她无冤无仇,总不能让她去死。”
月怜黯然道:“她只是误会公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如果把那首诗……”
“月怜,让我过一阵子安宁的生活。”梁萧叹道。
月怜弱弱的问道:“公子是担心,此事传开,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上门……”
梁萧笑着点头,又说道:“国家安定,我还有时间陪你,难道你认为这样的生活不好么?”
闻言,月怜俏脸一红,嗫嚅道:“可是,公子总是被世人嘲笑,我……我心疼。”
马车里回荡着梁萧爽朗的笑声。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月怜,咱们回去。”
马车扬尘而去,留下远处一道错愕的身影。
卓文韬怔怔的望着远去的马车,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梁萧刚才的话。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傲雪寒梅,独立于百花凋零的寒冬。
“这似乎是半首词?好一个‘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意境,绝了!”
原本他过来是想问问梁萧,有没有看到那首诗从何方飘来,借此再探探梁萧的为人,讨论刚才梁萧批判书生的话,然后顺水推舟,看在梁老爷子求情的份上,允许他回书院学习。
结果他才刚走近,就听到如此绝妙好词!
“这真是一个纨绔嘴里能蹦出来的词么?”
想起梁萧先前对读书人的那番斥责,卓文韬开始陷入深深的怀疑。
“还是去找梁老爷子问个清楚吧!”
打定主意,卓文韬转身赶往行宫,身后却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文韬,你来得正好,带路,为父要去面圣……”
见到来人,卓文韬又惊又喜,上前搀扶:“爹!您怎么大老远从京城来了!”
眼前老者,仙风道骨,精神矍铄。
前任尚书令,人称卓令君的卓子房,早年参与对蛮荒作战,谋划有功,封列侯!
卓子房叹道:“天将军薨逝,举国悲痛,为父也想来送一程,顺便受倾雪之托,帮她完成退婚之事。只是路上出了点意外,来得晚了。”
卓文韬吃了一惊:他这个老爹和洛倾雪,名为师徒,情同祖孙。
最关键的是,卓子房经达权变,不拘小节,有他出马,洛倾雪恐怕真的能退婚!
卓子房抚着额头,无奈道:“梁公与为父是昔日同袍,为父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可这婚若是退不成,倾雪便要寻死。只怪这梁萧不学无术,辜负了倾雪这样的奇女子。”
卓文韬面皮一抽,内心挣扎片刻,说道:“爹……孩儿感觉,那梁萧或许不是等闲之辈,咱们边走边说!”
马车里,月怜正在给梁萧按摩肩膀。
“公子,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外面的声音?圣上下令,来给天将军送殡的百姓每户赏银一两,带了祭品的加赏一两。”
梁萧点了点头,称赞道:“这倒是有些意外,说明那小皇帝还算体恤民众。”
他当初之所以挺身而出,化身天将军力挽狂澜,也是因为这大乾国历代皇帝勤政爱民。
月怜开心道:“公子从来不管外面的事,所以我更要为你了解一下。”
当下,梁萧听着月怜讲述皇家情况,若有所思。
原来,大乾皇室人丁稀少,连旁支都凋零了。
上任皇帝,独宠皇后一人,子嗣只有一对龙凤胎兄妹:萧清、萧霜。
先帝驾崩后,萧清在四大辅臣的保护下登基,又通告全国:“朕之胞妹凝霜公主,贤良淑德,可代行皇权。”
皇家历来勤政爱民,那凝霜公主才华横溢,与兄长一样体恤民情,百官与百姓自然无人反对。
“所以,公子你觉得,陛下十六岁就勤政爱民,还有雄才大略,是不是有圣君之资?”
月怜滔滔不绝的说着,才发现梁萧早已睡着,左手撑着脸颊挡住嘴,睡姿独特,她也不忍心打扰,去为梁萧取来一件狐裘披上。
靠近梁萧,月怜一眼就看到了梁萧后脖子下面有一条伤疤,不禁心疼。
“公子身上的这些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月怜心中疑惑,看梁萧不禁看得入神:他闭眼的模样甚是迷人,一点都不像纨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我家公子吧?
行宫之中,梁清和一众官员向萧清行礼之后,面带疑惑。
国葬刚结束,萧清就召见燕州城太守和早已告老还乡的梁清。
“朕召集众爱卿,有一事询问:燕州城内,可有谁才华横溢,能写出传世诗词?”
梁清看向一旁的右将军洛长丰。
洛长丰也是一脸茫然。
萧清看向梁清:“梁太公难道也不知道?”
梁清心头一震,一脸惭愧道:“回陛下,老臣告老还乡多年,不敢插手书院之事,属实不知,何人能够写出传世诗词……”
洛长丰问道:“陛下召见臣等,莫非是因为丞相意外发现的那首诗?”
“不错!”
萧清点了点头,命小黄门取来那首诗。
“泽国江山入战图……”众人望着被豪华装裱的二十八字,情不自禁念出声来。
梁清反复诵念,叹道:“好诗!通篇绝妙!只有真正理解天将军胸怀的人,才能写出如此旷世奇诗!”
但很快,梁清心里一咯噔:“等等,这字迹怎么越看越眼熟……”
王沧海解释道:“陛下和凝霜公主,对这首诗也赞不绝口。”
闻言,梁清心中一沉,突然想起什么。
萧清叹道:“因为,无人能否定它的价值和意义。朕甚至认为,这首诗若是天将军所作,那当真是旷古烁今的绝配!可惜,不可能了……所以朕发布悬赏,只希望能尽快找出本诗作者,予以重用,”
此时梁清脸都绿了,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难道是我那不学无术的孙子写的?
梁清不敢相信,可又想到自己保存的那张帛书。
要不要禀报陛下?但是万一弄错了,陛下降罪怎么办?
思来想去,梁清还是决定稳妥起见,先回家“严刑拷问”梁萧一番,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事。
梁清立即启奏:“陛下!或许天将军还活着!”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萧清颤声道:“梁太公何出此言?”
洛长丰朝梁清疯狂使眼色。
这老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陛下才刚刚为天将军举行国葬么?国葬不就是你和卓令君提议的?
梁清紧张解释:“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虽说对天将军有些不敬。可老臣检查过那块岩石周边环境,天将军未必是被河流冲走!”
礼部尚书叹道:“可当时天寒地冻,天将军受伤又那么严重,不可能幸存吧……”
萧清双眼一亮,打断了礼部尚书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朕也选择相信!此事不难,让民众相信天将军还活着,就交给梁太公安排吧,由国库资助你黄金百两。”
梁清一脸懵逼的答应了。
“还有一事,立春将至,朕打算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国事选材’,由各地推荐人才,前往京城接受考验。出题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政事,最终由朕与丞相等人当面考察评判。表现优秀者,破格提拔。”
“国事选材?”
除了王沧海,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有别于科举,确实是别开生面了……
散朝后,梁清和洛长丰走出行宫,路上叙旧。
“爷爷!”
洛倾雪早已等候多时,从远处赶来。
见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孙女,洛长丰心花怒放,佯装不悦道:“小倾雪,梁太公可是你未婚夫的爷爷,还不赶紧行礼!”
但谁都能听出,右将军对自己孙女的宠溺。
洛倾雪说道:“爷爷,我和梁萧谈好了,两家退婚!”
话音刚落洛长丰吓得手里的笏板都掉了:“胡闹!”
“我是认真的,梁萧也答应了!”
洛倾雪一脸急切,把自己和梁萧商议退婚的过程和盘托出。
梁清仿佛又老了几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可他的花白胡子都在颤抖。
“倾雪,此事萧儿已经告诉老夫!既然萧儿不忍心勉强你,老夫又怎么忍心……”
“放肆!给我回去面壁思过!”洛长丰更是铁青着脸,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梁清,瞪着洛倾雪。
洛倾雪神色一变,鼓足勇气,说道:“我就知道爷爷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把老师也请来了,相信他今天就能到达燕州!”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洛长丰立即把洛倾雪拉到一边,好说歹说了一通。
洛倾雪不停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婚我一定要退,我洛倾雪的男人,不学无术就算了,决不能忘恩负义,否则我宁可自尽!”
洛长丰只感到五内俱焚,抬手便要给洛倾雪一巴掌。
洛倾雪早有心理准备,昂首面对洛长丰,准备接受责罚。
“还请洛将军息怒。”
远处传来一道天籁的声音,三人循声望去,大惊失色,纷纷跪下。
“参见凝霜公主!”
依旧是红衣袅袅,戴着面纱。
见到萧霜,洛倾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跑到萧霜面前,牵着她的手。
“霜妹,你来得正好,快帮帮我。”
跪着的洛长丰又惊又怕,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尊礼法了,还不快给公主行礼!”
萧霜柔声道:“两位老将军不必多礼。”
二人这才起身,洛长丰无奈的望着洛倾雪。
他这孙女,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公主,如今还要把丑事捅到人家面前!
萧霜命三人随自己去门口一处石桌旁坐好,这才询问情况。
洛倾雪把退婚之事,一五一十告诉萧霜之后,恳求道:“霜……公主,你要替我做主呀!”
“胡闹啊!梁公,千万不可答应!”
洛长丰气得胸口都要炸了,哀求道:“公主啊,您劝劝老臣这孙女。她父亲和梁萧父亲是生死之交,他们二人指腹为婚,还是青梅竹马,父亲都战死沙场。若这婚事不能成,老臣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梁清则是苦笑着,想起梁萧那一身伤痛,不禁心疼。
可是,连梁萧自己都答应放弃了,他这个做爷爷的,难道要用强?
萧霜思考了片刻,问道:“那梁萧,当真是不学无术,窝囊透顶么?”
“你问梁爷爷!”洛倾雪脱口而出。
梁清苦笑点头,但语气坚定:“萧儿他最近有改变的……”
“变得忘恩负义?”洛倾雪不以为然。
梁清无言以对,毕竟以前的梁萧品德方面真的是一言难尽……
萧霜沉默片刻,这才对洛长丰说道:“右将军,倾雪姐姐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若是因此埋没,甚至香消玉殒,实在可惜。既然那梁萧如此不堪,本公主希望你能……”
“等等!梁萧他并不是不学无术!梁公,快把那封帛书拿出来!”
洛长丰急了,连忙打断萧霜的话,拼命朝梁清使眼色。
梁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帛书拿了出来,递给萧霜。
“这帛书莫非是梁萧写的?书法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萧霜摊开帛书阅读了一番,眼中多了几分震惊:“这里的内容,不就是当初燕州城防御蛮荒的全过程?”
洛倾雪疑惑的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是瞳孔一缩。
洛长丰抚须大笑:“不错!正是因为有这封帛书,燕州城才能及时转换防御策略,强抗蛮荒第一轮突击,也有了后来决战的部署!”
萧霜惊叹道:“对蛮荒有如此真知灼见,还能善用天时地利人和,实属奇才。梁太公,这帛书真是你家梁萧写的?”
梁清干笑道:“算是吧……”
“算是?你在糊弄本公主么?”萧霜有些不悦。
梁清连忙解释道:“公主误会了!这笔迹是我孙儿的,不会错了,可他,怎么也不承认……”
萧霜和洛倾雪同时愕然。
不承认?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贪天之功以为己力。
这帛书可是大功一件,如此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有多少人恨不得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梁萧,却不承认?
洛倾雪撇嘴道:“也许真不是梁萧写的,他倒是诚实。”
“笔迹是梁萧的,那就是他,谁会伪造笔迹,把功劳送给别人!”洛长丰激动得面红耳赤。
萧霜有些迟疑了。
这样,她实在找不出理由帮洛倾雪退婚了。
就在此时,侍女来报:“公主,卓令君求见。”
“老师!”
洛倾雪美眸一亮,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终于能成了!
原来,是卓子房听说洛长丰和洛倾雪在这边,带卓文韬急急赶来。
“老师!您答应帮我的!”
洛倾雪开心的上前拉着卓子房的胳膊撒娇,仿佛眼前的老者才是她的亲爷爷。
卓子房一愣,干笑道:“倾雪,为师答应过你,来燕州城看看梁萧,若他真是纨绔窝囊不思进取,那为师便支持你……”
“谢谢老师!”洛倾雪喜极而泣。
卓子房又话锋一转,叹道:“但是,从目前来看,为师还是建议你冷静冷静,再了解一下梁萧比较好,别急着退婚……”
“什么?!”洛倾雪如遭雷击。
萧霜作为代行皇权的公主,不好下手,现在连她老师,都劝她不要退婚?
萧霜疑惑道:“莫非卓令君也知道,帛书是梁萧写的?”
“什么帛书?”卓子房和卓文韬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等梁清告知实情后,父子二人更是惊得连退数步:“竟有如此怪事!”
“老师,您别管怪不怪的,帮帮我嘛!您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梁萧什么德行!”洛倾雪见撒娇失败,开始改用眼泪攻势。
卓子房严肃道:“倾雪,现在的话,老师更要劝你冷静一下了……”
“为什么!”洛倾雪快要崩溃了。
“文韬,你来向公主说明吧……”卓子房叹道。
卓文韬此刻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告诉众人。
众人无不震撼:“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真是梁萧说的?
简直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这种话,非一般格局之人说得出口,我这未来贤孙女婿必有才华。”洛长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卓文韬又道:“若只是这句话,臣还要质疑一番是不是他说的,可他在离去之时,又随口吟唱:‘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语惊四座!
就连梁清都傻眼了:“这,可能么……”
让他相信帛书是梁萧写的,已经很勉强了,梁萧居然还能出口成章,吟诗写词?
离了个大谱!
萧霜惊叹数声:“好词!本公主突然想到一件事,那首旷世奇诗,该不会也是他写的?”
众人又吃了一惊,梁清更是一颗心扑扑直跳!
搞不好,还真是……
洛倾雪回过神来,一脸委屈:“我不相信!我可是从小到大亲眼看出他是纨绔窝囊!总之,这婚我一定要退!”
“倾雪,不要胡闹!”卓子房一脸担忧。
洛长丰更是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
“洛老将军,倾雪姐姐,你们先冷静一下。本公主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你们都心服口服:就让梁萧参加立春的国事选材吧,若他毫无本事,这婚便退了,否则,便不能退……”
“国事选材?”
洛倾雪和卓子房一愣,等洛长丰解释了,才明白。
“公主聪慧!臣附议!”卓子房忍不住拍案叫绝。
萧霜满眼笑意,又请求道:“刚才的词,应该只有半首吧?就有劳四位去一趟梁府探视梁萧,让他补齐这首词,顺便书写那首诗。倾雪姐姐,你随我来。”
梁萧回到梁府之后,正在房中等候。
月怜从外面进来,心疼道:“公子,热水已经给你备好了,这一次,也让月怜给你擦药吧……”
梁萧没有拒绝。
屋内,月怜小心翼翼的为梁萧褪去上衣。
一条条的伤疤,纵横交错,狰狞可怖,其中几处还有血渗出来。
看在眼里,月怜终于泣不成声,替梁萧清洗伤口。
“月怜,每次到这时候你就忍不住哭,已经累计哭了三十二次。”梁萧调侃道。
月怜哽咽道:“每一次看到公子的伤口,我只觉得比自己受伤更难过……”
梁萧默然。
“以前我埋怨公子一直不告诉我当日的经历,如今我明白了,公子是在保护我和老太爷。”
“我家月怜越来越聪明了。”梁萧称赞道。
月怜乖巧的应了一声,泪如决堤:“公子,月怜,明明只是你的丫鬟……”
梁萧故作严肃道:“往后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否则我要生气了,我一生气伤口就裂开,你看着办吧……在这世上,你和爷爷是我最亲近的人。”
月怜含泪答应:“是我不懂事,以后一定听公子的话,公子不让说的话,我死也不说。”
梁萧欣慰一笑:“我会保护你们的,这是我作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的底线。你只是我的月怜,我也只是你的公子。”
闻言,月怜忍不住又开始抽泣:“公子最好了。”
梁萧嘿嘿一笑,目光逐渐变得深邃,陷入回忆。
他只是想珍惜眼下安稳的日子,好好养伤。
蛮荒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周边还有其他异族虎视眈眈。
早已厌倦了杀伐,梁萧何尝不想当个闲情雅致的贵公子,可是形势不允许!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山河破碎,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现在的梁萧,并不想当什么皇室的忠犬,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这些视天将军为救世主的可爱的老百姓!
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那一身军装,让梁萧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荣耀和自豪。为此,他愿意克服一切困难,去学、去做、去拼,义无反顾……
即便两世为人,自己穿上那身军装时立下的誓言,依然令他魂牵梦绕。
保家卫国!
早日恢复,随时备战,是他唯一的选择。
思绪回到现实,梁萧惬意的握住了月怜伸到肩上的手,轻声道:“月怜,我不后悔。”
月怜不解其意,只是乖巧的回应:“不管公子做什么,月怜都会追随公子,只为公子而活!”
梁萧欣慰的答应,心中暗道:“但愿那个挂着奶嘴的小老帝,能是个仁君,否则……”
行宫内,洛倾雪紧张的跟着萧霜走进大厅。
“霜妹,我来这里,真的没关系么?”
萧霜轻笑道:“不怕,这里的侍卫都死忠于我和皇兄。”
二人坐定之后,洛倾雪的目光落在萧霜桌上的几首诗,失声惊叹。
“当真是好诗,我,自愧不如!”
萧霜黯然道:“可惜,和‘泽国江山入战图’那首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我却连那首诗的名字都不清楚。”
洛倾雪恍然。
难怪这几首诗的风格与那首相似,原来是萧霜意在超越!
萧霜嗫嚅道:“无论是书法,还是诗本身的水准,我都无法望其项背……倾雪姐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梁萧写的?”
洛倾雪神色一变,连连摇头:“不可能!他自小顽劣,不肯听我苦劝,更嫌我唠叨,这些年我来找他,他还是死性不改!那种纨绔,胸无大志,只顾享乐,还藐视英魂,如何写得出这种忧国忧民的旷世奇诗!”
萧霜沉默了。
洛倾雪又忍不住感慨:“天将军和白袍兵们在天之灵,若是能看到这首诗,也一定会感到安慰吧?”
萧霜问道:“你喜欢天将军?”
洛倾雪摇了摇头:“就算天将军还活着,我对他也只有崇敬。我有婚约在身,哪敢对他人有非分之想呢。而且我是洛府独女,想孤独终老也做不到,只能等退婚之后再做打算。”
“也许,天将军真的还活着。”萧霜说道。
“怎、怎么可能?”洛倾雪惊道。
萧霜低头道:“这是梁公的说法,天将军未必是尸骨无存,也许是功成身退呢?难道你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么?”
“我愿意!”洛倾雪激动点头,“毕竟,在蛮荒侵犯我国之前,天将军也只是黎民百姓!天下大定,他回归田园,重新做个隐士,也说不定呢!”
二人一顿分析,反倒是越来越相信、越希望,天将军还活着。
“扯远了……退婚的事不能耽搁,我马上十九岁了。希望老师见了梁萧之后,能为我主持公道!”洛倾雪无奈叹息。
萧霜的目光逐渐凝重。
“可是,万一梁萧真的有真才实学呢?那半首词,确实绝妙,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更是令人肃然起敬。我打算禀告皇兄,将这四句定为心言,让大乾书生们铭记在心。”
洛倾雪嘟哝道:“也许是他从哪本野史杂书上学的呢?以他的德性,不可能有这般见识!”
萧霜轻笑道:“那倒未必,说不定他深藏不露呢?”
“哎呀霜妹,你把我当姐姐,怎么替他说话呢,你都没有见过他,就这么神往!”洛倾雪开始反向撒娇。
萧霜掩嘴轻笑:“哪有!真正让我神往的,还是那首诗的作者。我只希望能找到他,让他入朝为官……”
“然后,如果他年轻的话,还可以当个驸马爷?”洛倾雪俏皮一笑。
“姐姐又欺负我了!”
萧霜俏脸一红,跑过来在洛倾雪身上一顿挠痒痒。
二人嬉闹了一番后,洛倾雪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不行,万一老师也受梁萧蒙蔽怎么办?我也要去看看!”
于是洛倾雪匆匆告辞,赶往梁府。
梁府大堂内,梁清一脸尴尬,卓子房和卓文韬满怀期待。
只有洛长丰,用赶路的速度来回踱步,一脸焦急。
“这小子,洗个澡能洗半天,真是……”梁清无奈的摇了摇头。
刚才他派人叫梁萧过来,结果得到的回应是:“等着。”
这把梁清气得够呛。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谁要来看你?
卓令君啊卓令君,天下第一名士!
哦,还有你未婚妻的爷爷!
洛长丰干笑道:“年轻人嘛,爱干净!”
过了片刻,梁云带着洛倾雪来到大堂。
“爷爷,外面还有十几名书院的书生求见卓院长,说是要指证堂兄诋毁天将军……”梁云忐忑道。
话音刚落,卓子房、洛长丰、梁清,同时神色大变。
诋毁天将军?
在举国悲痛的时期,这搞不好会是死罪!
“你们莫要胡言乱语!梁萧可是将门之后,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会有分寸!”洛长丰怒道。
一旁的卓文韬,脸色难看。
梁云冷笑道:“卓院长也可以作证,这下我堂兄麻烦大了……”
洛倾雪皱眉道:“他好歹是你堂兄,你怎么幸灾乐祸的?”
梁云惊讶的打量着洛倾雪,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是厌恶梁萧么?怎么还要帮人家说话?
此时洛倾雪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她只是单纯想退婚,可没打算逼死梁萧!
卓文韬严肃道:“事情并不简单,他的话,也算不上非议。”
于是卓文韬将梁萧早上的“荒唐”言论,复述了一遍。
卓子房微笑道:“此子倒是敢说实话,放心吧,圣上贤明宽容,不会计较。”
不过那群书生还是被请进来了,见到卓子房,大喜,纷纷请愿。
“请卓令君和卓院长、洛老将军主持公道,制裁狂徒梁萧!”
卓子房点头道:“我等奉命而来,你们都还是白身,不得喧哗,老夫自有主见。”
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站在卓文韬身后。
过了片刻,梁萧带着月怜走进大堂,一愣:“跟我见个面,需要这么大阵仗?”
“萧儿,不得无礼!这位是名满天下的卓令君,和你洛爷爷一起来看你!”梁清连忙斥责,还不忘朝梁萧使眼色。
洛长丰见到梁萧,也是心花怒放:“老夫这孙女婿,真是越长越是一表人才!”
一旁的洛倾雪忍不住腹诽:确定不是一表人渣?
梁萧客气的朝卓子房、洛长丰行礼。
洛倾雪和书生们一样,都是一脸不悦。
她现在也在恼恨,梁萧居然会对国葬和祭典指手画脚!
那可是万民敬仰的天将军,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洛长丰上前拍了拍梁萧的头,一脸的和蔼可亲。
“萧儿,待会儿无论卓令君和卓院长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洛倾雪只感到一阵肉麻:萧儿?你们好亲热哦!这是真的把人家当成孙女婿了!
梁萧疑惑的看向卓子房父子。
卓文韬微笑道:“梁萧,我偶然听你念过‘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首词,你能否补全?”
梁萧微微一愣:他只是有感而发,怎么就被卓文韬记住了。
包括那首诗,也只是他心血来潮,默写了一遍,排解忧愁而已。
想到这里,梁萧微笑道:“没有必要。”
话音刚落,众人一惊。
书生们更是义愤填膺,怒道:“你是怎么跟卓院长说话的!”
只有卓子房和卓文韬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惊喜。
“他的意思是,他能补齐,倾雪,你听到了吗!”
洛长丰激动得胡子乱颤。
洛倾雪冷声道:“我只看到他目无尊长,故弄玄虚!”
书生们大喜,纷纷附和。
只要洛倾雪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那制裁梁萧,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卓子房回头瞪了书生们一眼:“聒噪!你们想抗旨不成?”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闭嘴。
卓子房立即取来梁清备好的纸笔,又从怀中取出一首诗,放在桌上摊开。
众人见到那首诗,不禁震惊:“好诗!!”
此刻书生们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丞相发布悬赏,只为了找人补全这首诗!
卓子房微笑道:“老夫不才,抄下了这首诗。梁萧,你就照着这首诗,写一遍吧。”
梁萧摇了摇头:“不行!”
语惊四座!
“萧儿,这可是卓令君,奉君命而来,不得抗旨!”梁清急忙提醒。
见凝霜公主,如见圣上,这是举国皆知的常识,梁清说是“君命”,也没问题。
卓子房略加思索,说道:“你只管写,老夫替你磨墨。”
“什么?”众人又吃了一惊。
卓令君何许人也?
军政能人,担任过尚书令,桃李满天下,居然要给梁萧磨墨!
书生们更加不解,看向梁萧的目光,除了震惊,还有羡慕嫉妒恨。
一个纨绔,居然要让卓令君磨墨,这样的荣耀,他配么!
洛长丰也一脸激动,催促道:“萧儿,快写,写砸了不怪你,写好了,陛下重重有赏!”
梁萧扫视全场,大致明白了什么情况,摇了摇头:“抱歉,我身体不舒服。”
众人又是一愣。
“怎么就不舒服了?”卓子房耐着性子问道。
他都如此折节,梁萧居然还不领情?
梁萧撇嘴道:“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
一旁的洛倾雪神色一变,气得浑身发抖。
如此神圣的一首诗,不写就算了,还用这么荒唐透顶的借口!
洛倾雪怒道:“爷爷,老师,你们也看到了。梁萧,你干脆就在这里给我写一纸休书,咱们体面一点。”
后方的书生们,哂笑不已:“自寻死路?”
此举,可是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
梁清终于急眼了,踢了梁萧屁股一脚,骂道:“小王八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胡闹!”
月怜急哭了,解释道:“老太爷,公子他真的不太舒服……”
梁清横了月怜一眼,批评道:“都怪老夫溺爱此子,往后你也不可对他百依百顺,他若不老实,你便来报告!”
梁萧知道躲不过了,又不想梁清为难,灵机一动,走到桌前坐下。
卓子房这才神色缓和,信守诺言,开始给梁萧磨墨。
梁清终于眉开眼笑,欣慰的望着梁萧。
但很快,梁老爷子脸都绿了。
这小王八蛋,用的是左手提笔!
“左撇子?”众人一愣。
梁萧不为所动,大笔一挥,二十八字跃然纸上。
字体,是正儿八经的楷书,与上次写的草书截然不同!
卓子房望着梁萧的二十八字,言语中多了几分失望:“看来,写诗之人并不是你。”
洛倾雪奚落道:“老师,您本来就高看他了,早些帮我,现在也不至于这般折腾。”
卓子房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可是,倾雪啊,你再看看他的字。”
众人重新看向梁萧的字,不禁眼前一亮。
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不等众人惊叹,梁清跑过来抓住梁萧的衣领,恶狠狠的咆哮:“臭小子,你平日不是用右手写字么,用右手再写一遍!”
除了梁府几人,全场其余众人都是如遭雷击。
这么好的书法,居然还不是常用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