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希是小说《禁欲大佬和顶流隐婚后总秀恩爱》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一只小四四写的一款星光璀璨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禁欲大佬和顶流隐婚后总秀恩爱》的章节内容
玫瑰慢,二十一楼。
宽敞的总统套房内,暖色调的光落在几珠绿植上,穿透密密的空隙,在大理石砖上落下星星点点的波点。
纯白的席梦思大床上,柔软蚕丝被内部鼓起一团小小的山丘,手机铃声响了半分钟后,一只白皙素手才堪堪从被中伸出。
腕骨精致,脆弱,宛若初开的栀子花,一碰便会颤抖地垂下清亮的花瓣。
因被吵醒,谢淮希那双漂亮的眼有些无神,清澈湿润的茶色双眸透过落地窗望向东方一抹初阳,温暖不耀眼。
“淮希,我嗓子哑了,今晚琼苑拍卖会缺个站台的。”
哑音唤醒谢淮希,他将外放打开,置于床头小夜灯处,手脚轻缓地倒了一杯隔夜白开水,有些凉。
清凉的水划过干涩已久的喉咙,如干旱过后初缝甘露般清爽。
感受到嗓子好一点后,谢淮希才不急不慢地回复:“所以?”
“邀请名单上有傅家人……今晚有空帮我顶一下。”
傅家人?
谢淮希那双漂亮的茶色眸微阖,在好友挂断电话之前,问,“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但的确是一个机会,能不能碰上你想找的人,只能看运气。”
“好。”
谢淮希要找的那位先生姓傅,家世显赫,势力庞大,而他也神出鬼没,极少人知晓他的踪迹。
这几年,大小场合,一听说有傅姓人,哪怕相隔千里他也会到场。
次次碰运气,次次都无告而终,希望这次,能有结果。
*
洛城市中心难得有一片隐秘之处,被开辟修建了一栋古楼,距今已有一百年的历史,不轻易对外开放。
这便是琼苑。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
以前的谢淮希以为这四句话只存在于历史,可现在却生动地呈现在他眼前,怎能不心动?
他仔细地打量眼前这栋气势恢宏的雕梁画栋,被古文化引入,便走不出了。
出示请帖后,他被恭敬地请入阁楼,礼仪小姐将他带到一处静谧的房间,刚进入,便对上迎着破碎夕阳高挂的千里江山图。
水榭亭台精致唯美,米粒大的人物意态却栩栩如生,飞鸟虽轻轻一点,却具翱翔之势。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全图可谓既壮阔雄浑,又细腻精到。
此为青绿山水的巅峰之作,画中采用了大量的石青,石绿等矿物质颜料,使整个画面呈现青绿色调,给人美的享受。
这便是临摹版的《千里江山图》,就算是临摹版也给谢淮希以无穷的震撼力,更别提京城博物院的真品了。
谢淮希又往里走了几步,驻足,他有些错愕地发现一旁奢靡的黑色欧式沙发上,有一位姿态慵懒的先生,正闭目养神,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流畅,没进了深处,西装革履,衬得几分从容不迫,令人心生退意,只觉得这类人,可望不可及。
谢淮希见过不少商圈大佬,却从未有关于此人的记忆。
他猜测这位应是地位极尊的,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公众。
否则,如此之姿,但凡泄露出一张照片,便能引起巨大的轰动。
谢淮希也猜测,他应是进错房间了,这间房,不是他能进的。
这个人,也不是他能见的,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他正准备离开,却在抬眸时,和一双如寒冬腊月般冷的视线对上。
……
这一对视,他发现,这位先生的瞳色是深蓝色的,瑰丽的蓝,摄人心魄,只一眼,便勾的人魂都没了。
谢淮希盯着他看了五秒才舍得挪开视线,被自己大胆又出格的行为吓到,面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嗓音略低:“抱歉,擅自入内。”
男人没说话,四周十分静谧,只能听见轻微的倒茶声,袅袅水雾蒸腾起,模糊了那抹惊为天人的身姿,在虚无缥缈中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离去。
“来者皆客,请。”
谢淮希本意是离开这里,却被这短短五个字绊住了脚,不受控制地留坐品茗。
“如何?”
“初觉清苦,后回味甘甜,”谢淮希轻轻地放下茶杯,精致的眉微皱,得出一个结论:“此茶不好。”
男人似乎来了兴趣,鸦羽般的长睫半阖着,一副等待的模样,薄唇微启,嗓音偏冷,“继续。”
“容易让人深陷于过去,无法自拔。”
就像那短短的几秒钟,他回忆了整个煎熬的青春,数不清的试卷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堆成了金字塔,压垮了少年们的肩膀,却压不住那颗炽热跳动的心与远方的梦想。
在最后铃响时,天光大亮,苦尽甘来。
这茶,让人过于贪恋,易上瘾。
虽是精品,却不好。
“品味独特。”
谢淮希言笑晏晏地回答:“不懂茶罢了。”
此时,很轻的敲门声传入,随即,谢淮希看见刚才给他带路的礼仪小姐:“两位先生,十分抱歉……”她将谢淮希带入了错误的房间,因此来道歉。
“没关系,现在过去来得及,”谢淮希起身,他得去琼苑准备的房间里挑选适合的礼服。
走之前,良好严格的教育让他朝那神秘莫测的男人作辞:“先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轻轻推开乌木门,穿过雾蒙蒙的屏风,入眼处,海南黄花梨支架上挂满了高奢礼服,无一有品牌,但做工精细,一看便知,都出自名家之手。
其中一套“月下冰魄”夺去了谢淮希的注意力。
纯白色的西装清新淡雅,暗金色纽扣独具一格,妖冶的玫瑰刺绣画龙点睛地缀于胸口,面料质地柔软,令人爱不释手。
简约西方与精美传统的碰撞,如彗星扫月,长虹贯日般吸引人。
“这套。”
“谢先生好眼光,月下冰魄乃King先生遗作,曾于国际亮相,一面之见,引得无数贵公子争相争抢,只不过最后被那位先生……”
谢淮希像是听故事般,安静地立于梨花木支架旁,当听到“那位先生”时,他眉眼微挑,一双琥珀色的双眸淡淡望过去,动了动唇,似乎是想问什么。
“抱歉,是我多嘴了。”礼仪小姐带着歉意地笑着,将领带递给谢淮希,微微弯腰,“这边请。”
谢淮希朝她点头致意,“无妨,”心里却冒出了疑惑。
她口中的“那位先生”到底是何人,提都不敢带姓氏。
小心翼翼到这般地步,当真如此尊贵?
在关上更衣间门的时候,谢淮希抛出了内心的疑虑,“那位先生可姓傅?”
“抱歉,谢先生,我的工作可不能丢。”
“是我唐突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到五分钟便换好了衣服,推开更衣间的门,谢淮希对着全身镜打领带。
在琼苑做礼仪小姐,她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唯独这一位,能真正给她带来惊艳之感,那一声“温柔神明”绝非虚言。
她不违心地夸赞:“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谬赞。”
*
晚上八点,华灯初上夜未央,一天的夜生活开始计时。
不过外面的热闹繁华与这一栋遗世独立的琼苑对比鲜明,一面现代科技,光影大厦,一面古韵缭绕,烛火通明。
琼苑,在光阴灼约的时代里留下一份清闲与高雅,恰到好处地保留下了优秀传统文化。
谢淮希被引到拍卖场,这里不算大,能落座的不过堪堪百人,但礼仪小姐告诉谢淮希,这下面坐的不过是一些地位稍高的家主,只能在有限的地界内呼风唤雨,而真正能称得上商圈大佬的都在上面的包间内,俯视亦掌控着整个场面。
进场时,谢淮希不留痕迹地往上面扫了一眼,楼上的雕窗内一片漆黑,私密性做得极好。
他了然后,站直身子,低头调了一下话筒高度,调整好后,他才微微低头,开始讲述开场白。
扫视台下时,意料之外,发现一位不请自来的贵客。
一身深邃宝石蓝西装,双腿优雅叠加静坐于角落,就算没有灯光也挡不住他的耀眼,惹得前排的贵夫人小姐们频频回望,面带羞涩。
这便是圈内有名的不染纤尘季公子,季雪初,也是谢淮希的哥哥,表哥。
谢淮希朝他点头致意,后继续致辞。
琼苑的拍卖会级别很高,每一件都是珍稀文物,放在外面令无数人眼红癫狂,起拍价都是千万,每一次敲锤都让他感到轻微的心惊。
下面的家主挣得热火朝天,但只要上面有人出价,便束手旁观,隔岸观火,欣赏一出连空气都弥漫着硝烟味的相争大戏。
就比如,此刻拍卖的“隋侯之珠”,翡翠套件,由30颗圆润翠绿的老坑玻璃种珠粒项链和两颗耳坠共计34颗组成的,所有珠子全部取自一块石料,色泽匀称完整,是最难得的珍品,起拍价三千万。
下面的家主们将价格推高至五千万。
“四千万一次,四千万……”
楼上的礼仪小姐掷地有声:“7号包间报价五千万。”
“10号包间报价六千万!”
“4号包间报价八千万!”
“……”
“3号包间报价一亿四千万!”
每一次的报价都令人心惊胆战,众人缄默地听着耳边的硝烟弥漫,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最后这套翡翠套件被3号包间的大佬拍下。
谢淮希清冷醉人的嗓音在琼苑传播:“下面这件拍品“唐朝仕女图”,源自……起拍价三千万。”
随着温柔却有力的话音落地,激烈的竞争就此开始。
“三千一百万。”
“三千两百万。”
“……”
季雪初:“四千万。”
“四千万一次,四千万两次,四千万……”
“一号包间报价八千万!”
谢淮希刚要一锤定音的手停在了空中,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空耳了。
这个价直接翻了一番,接下来还会有人抬价吗?
季雪初处变不惊地举牌,似乎没将包间中的大佬放在心上,“一亿。”
“1号包间报价一亿两千万。”
谢淮希微微抬眸,朝正对着他却高于他的一号包间望去,纵使一片漆黑,他也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正在俯视他,赤裸裸地,毫不掩盖。
“一亿两千万一次,一亿两千万两次,一亿两千万三次,成交!”
……
整合拍卖会下来,谢淮希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站得有些久,身体微不适。
下场后,他在后台休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和腿。
“咚咚咚”
“请进。”
“冬至已过,不归,何解?”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温柔如此。
听到此话,谢淮希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扬,这位还是第一次这么屈尊降贵地催他归家,铁树开花般罕见。
冬至后,小雪漫落,出生于此时的季雪初随了初冬这一时节,清冷矜贵,高不可攀。
曾有人说他是无情的神祇,随了寒冬,对谁都漠不关心,但他却将冬的无尽温柔分了一半给谢淮希,另一半藏起来,不知归路。
“姑姑说再不归,今年便不做蜜饯了。”
谢淮希喜欢甜食,嗜甜如命。
“今晚就回。”
“好,不过……”
谢淮希轻轻扶着雕花屏风,歪头:“嗯?”
“仕女图,老爷子给的任务。”
季家老爷子喜欢收集唐朝相关的珍品,这在圈内不是秘密。
1号包间的那位明显是对美人图势在必得,无论季雪初出多高的价,对方也会高了他去。
与其如此,不如私下谈判,至少到手价越少,所开出的条件便会相对少一些。
“要不要和我一起?”
谢淮希:“要的。”
外公对他很好,身为小辈自然要为他老人家争取喜欢的东西。
而且,他看遍了邀请名单,除了一号包间那位无名无姓,其他的包间都冠有姓名,无傅而已。
所以,谢淮希只能赌,赌一号包间里的那位贵客是傅家人。
沿着古香古色的梨花木楼梯拾级而上,穿过烛光隐约的长廊,轻嗅淡淡的清冷腊梅香,最后至于琼苑最高处的1号包间。
门外,一位西装革履的秘书正恭敬守候,包间门未关,朝里面望去,只能看到一扇群山绵延无穷尽的雄伟屏风,隔开了内部与外界,透着危险的神秘与疏离。
季雪初走近,伸出修长的手,递上一张名片。
秘书扫了一眼明信片,微微低头,致歉,“抱歉,家主稍有不适,不见外客。”
看来这是拒见的意思,也是拒绝交换仕女图的意思。
季雪初从容淡定地收回名片,清冷矜贵,毫无任何被拒绝之后的窘迫。
“终究不遂人愿。”季雪初轻笑一声,“我们回家。”
谢淮希望着他,见他迈开脚准备离开,连忙拉住了他,“雪初,我去试试。”
他一步步迈向秘书,似乎是下了决心,绝不回头。
已经失败了这么多年,无所谓再次面临它。
谢淮希将他的名片递给门口的秘书,并附带一句低语。
说完后,整个人看向秘书,神色坚定。
“稍等。”
过了好一会儿,另一位秘书迈开长腿拦在他们面前,单金丝框上的玫瑰链条轻轻晃动,斯文败类既视感扑面而来。
“家主请谢先生一见。”
谢淮希掩下眼中惊喜,捏着季雪初袖口的手指微微用力。
那扇屏风后面藏着数不清的变数与不可知,谁也不知往前一步会是什么,也不知是否有退路,更不知拒见是否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但谢淮希心中只有一句话,赌对了。
“眠眠。”
季雪初是不想他去的,一副美人图而已,过去的死物,和谢淮希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此行,不过是不想落了老爷子口舌,说他不将他的美人图放在心上,“姑姑在等我们。”
言外之意,尽快回家,勿留。
“雪初,等我半个小时。”
季雪初僵持不让,但奈何谢淮希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持。
最后,他妥协道,“顺应天时,不可强求。”
“好。”
谢淮希放开了他的袖口,为他绽放出一个安心的笑,随即朝旁边的秘书看过去,笑意四散,礼貌又疏离,“请带路。”
直到谢淮希的身影被无端的黑暗笼罩,不可窥探,季雪初才收回了视线,眼神晦暗莫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包间内只点了几盏栩栩如生的芙蓉蜡烛,有些暗。
一旁深不可见的乌木桌上,举止灵动的仕女图缓缓铺开,于芙蓉烛光晕染下更显优雅迷人。
也无怪外公如此喜欢唐朝文化,繁盛时代,遗迹瑰丽。
谢淮希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他走进,观摩那个时代的文化,耐心等待。
古人诚不欺我也,观画便能得知得智,不过,他正想更进一步时,不速之音便传来了。
“久等了,”手握青花瓷茶杯的傅冕钊从另一扇屏风后走来。
来时,灯光大亮,整个房间的陈设一览无余,无一不是古籍名画,价值连城。
“坐。”
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谢淮希有些诧异地唤了一声:“先生,是您?”
尾音微扬,带着平时没有的生气。
这人,是方才走错房间见过的。
男人放下青花瓷杯,伸出指节分明的右手,冷白皮在光下宛若珍奇的寒玉,“傅冕钊。”
傅?
谢淮希掩下内心的激动,整个人有些发软地撑着扶手。
“谢淮希。”
傅冕钊将青花瓷杯推到谢淮希面前,举止优雅得体,“请。”
谢淮希浅尝即止,怕再次被苦到,但出乎意料的,里面装的是热的冰糖雪梨茶,很暖很养胃,也很润喉,很适合长时间演讲后喝。
被这样的绅士风度所对待,加之这人姓傅,谢淮希将戒备线放低。
“傅先生,我的第一个目的,仕女图,条件您开。”
思虑一番,谢淮希决定开诚公布,也不耍小聪明,毕竟落在傅冕钊的眼中,那些弯弯绕绕不过是小把戏,上不得台面,反倒闹了笑话。
“谢公子倒是坦诚。”
一句公子,道出了谢淮希的年轻,一下子将位分拉开,让谢淮希陷入了不利的处境。
傅冕钊没选择清苦的茶,而是手握高脚杯,微微晃动里面猩红的酒液,双眼微阖,姿态怠懒地搭在扶手上,话毕后就没再出声,似乎对这场交易不太感兴趣。
谢淮希没和商人打过交道,一般只在宴会上闲聊过两句,不需要任何技巧,而此刻,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
谢淮希真诚开口:“只要您提,只要我有,合法。”
空气凝固几秒后,傅冕钊才散漫地放下酒杯,从容不迫,“有求于人时,自带诚意尚有一线生机。”
自带诚意?
可傅冕钊缺什么他都不知道,又怎么带诚意呢?
谢淮希有些无助,他望着傅冕钊,那双漂亮的茶色水眸显得人畜无害,令人心生怜惜,“傅先生什么都不缺,我的小小诚意,根本不值一提。”
傅冕钊:“诚意何在?”
谢淮希心说没有。
“只要我有,怎么不算自带诚意?”
回应谢淮希的只有闷在胸腔里的一声笑,“霍临。”
玫瑰链条轻轻晃动,霍临走到谢淮希面前,将手中的协议递过去,薄薄几张纸,很轻巧。
谢淮希有一瞬间的大脑死机,有一种他好像被算计了的感觉。
“您只需要在每天晚上和家主通话,无所谓唱歌或者讲故事。”
谢淮希看得很慢,生怕错漏一个字,他已经有一种被套住的感觉,便不敢放松,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这不就是一份哄睡服务吗?
期限一年。
“好。”
谢淮希觉得这并没有打扰到他的生活,因为他喜欢晚上看剧本,练习。
他在签署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像是随口一问似的,“问个没有科学依据的问题,傅先生是什么星座?生肖?以及……血型?这么会算计人。”
傅冕钊的视线落到谢淮希的手上,看着笔尖流畅地划过,道,“字不如人。”
对于这短短四个字的评价,谢淮希已经了然,这是避开不谈的意思,哪怕是今晚他对傅冕钊开诚公布,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反而会拉开两人的关系,再无机会见面。
他淡然一笑,“傅先生,茶凉了,我也该走了。”
再不出去,就要过了和季雪初约定的时间了。
“霍临,送客。”
一路走至门口,谢淮希都能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背后,压迫着,难以回头,在最后,绕过屏风的空隙间,他用余光瞟到那一抹矜贵从容的身躯,在屏风朦胧的山水中变得模糊,却仍能窥见那抹惊艳。
出了包间,谢淮希看见靠在一旁望着西洋古钟的季雪初,未出声,只对一旁的霍临道,“请留步。”
霍临会心一笑,将画奉上,“谢先生,慢走。”金丝框眼睛上的玫瑰链条轻微晃动,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反派错觉。
“雪初。”
谢淮希抱着画走进,双手和抱,像是在求奖励似的摇了摇,笑着说,“这下和外公有交代了。”
“嗯。”季雪初伸手接过画,上下打量他一眼,并没有发现变化之处,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眠眠很棒。”
“谬赞了,”谢淮希瞥见一旁古老的西洋钟,应是十八世纪传入中国的,距今大约三百年,刚才看季雪初一直盯着它。
“雪初,你喜欢西洋钟?”
“何以见得?”
“我见你一直盯着它。”
季雪初回望那古老的钟,分秒针旋转间传出在人间响了几百年的鸣声,在岁月磨洗中变得沉稳。
“在看时间。”
谢淮希想到他走之前告诉季雪初,等半个小时。
“眠眠,回晚了不好。”
“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好。”
“家主。”送走谢淮希后,霍临回到包间,恭敬地将一叠资料摆在桌上,“谢先生的资料。”
傅冕钊从M洲回来便到了琼苑,还未看过谢淮希的详细资料。
“谢先生的母亲是国内书法大家,季明烟,亦是季家家主之妹。”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季明烟。
倒是略有耳闻。
有一位书法大家为母亲,怪不得,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不过,谢淮希的笔锋凌厉,遒劲,倒不像是一位大家闺秀教出的。
所以傅冕钊才道出一句“字不如人”。
人温柔乖巧,字矫若惊龙。
傅冕钊翻开有关季明烟的一页,视线停留在那张和谢淮希七分相似的脸,明眸皓齿,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姿。
“听说,七爷年轻时桀骜不驯,后来终生不娶便是因为季夫人。”
傅家七爷,傅华稷,傅冕钊的小叔,傅家上一代的佼佼者,败在了家主之争,现已退居老宅,静心养性,他退居之前,常在老宅书房办公。
所以,傅冕钊记得,季明烟的一张照片被放在老宅那张乌木桌上。
以便办公的人抬头可见。
“不过经过比对,二人并无血缘关系,谢先生的生父并非七爷。”
“如此便好。”修长的手指将季明烟的那页翻过,却看到一页空白。
那双蓝色冷眸突然沉了下去。
谢淮希生父谢碎安已死,死于谢淮希出生之时,前后只差了短短半个小时。
“除了名字,我们的人还没查到有关谢碎安的任何消息。”
“应当是被抹去了。”而且抹得一干二净。
能做到如此的不少,但能瞒过傅家的,在整个世界上都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家主,我们还要查下去吗?”
“暂且搁置。”
见如此,霍临便知家主心里已有数,无需再浪费人力物力。
傅冕钊垂眸看着那翩若惊鸿的字。
入木三分①。
字很不错。
*
辰园。
谢淮希和季雪初回去时,整个辰园依旧是灯火通明的,还为他们留了一盏灯,照亮了玄铁大门。
“季少,谢小公子。”
“秦姨,好久不见,”谢淮希接过季雪初递给他的装有薏米红豆的礼盒,双手递给眼前的中年妇女,“这是红豆和薏米,用来煮粥喝,可以去湿气。”
秦姨在季家做了十多年的保姆,后来季雪初自立门户时便跟着他来到辰园,为人亲和,是个心软的,很是照顾谢淮希。
“还有这个,一套刮痧的。”
“呵呵呵,淮希有心了,外边冷,快进来吧。”
秦姨迎着两人进了屋,里面开了暖气,谢淮希将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从季雪初的手里接过买的礼物,一一分给了辰园的佣人。
最后剩了那一幅仕女图,这得收起来,年底的时候送给外公。
谢淮希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走进二楼的书房,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将画放好。
转身时,感受到了包里手机的振动。
方才在琼苑,他开了静音。
现在拿出来一看,有两个未接电话。
全都来自于他的经纪人,贺州里。
“贺哥。”谢淮希接着电话往外走,刚好碰上拿着热牛奶上楼的季雪初。
晚上喝牛奶,很助眠,谢淮希有晚上喝牛奶的习惯。
他笑着伸出手接过牛奶,一边喝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季雪初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劲风》的成绩不错,有几个剧本我发你邮箱了,总体都不错,你自己选。”
“好的。”
自十八岁出道以来,谢淮希一直在电影圈发展,至今两年,五部电影,前三部都是配角,第一次演主角是在一部小制作电影中,be美学被他演得淋漓尽致,票房一度冲进了前五。
在初露锋芒后被一位大导演捡去演《劲风》,由于宣传很到位,加上意义特殊,谢淮希在电影圈内又小火了一把。
“贺哥,有古装剧吗?”
他之前演的都是现代剧,人都是充满挑战性的生物,越是未接触便越是好奇,期待,谢淮希也不例外。
“有,形象也很贴切,对演技要求极高,剧名《谋》。”
“好的,谢谢贺哥。”
挂断电话,杯中的牛奶已过半,他拿着捂手。
“姑姑说她先回老宅做蜜饯,”季雪初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很温柔地接着道,“眠眠可以安心休息了。”
“是可以安心了,过年吃蜜饯。”谢淮希笑着往楼下走,“我洗杯子,雪初快休息吧。”
“嗯。”
洗漱完回到房间,谢淮希窝在懒人沙发里看剧本,《谋》,讲述的是官场沉浮,帝王之路。
在大漠孤烟中成长起来的一代枭雄拓跋疆,被皇家找回,是当朝四皇子,回归之后面临官场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他铁血手段,置之死地,终成一代帝王。
而和他相爱相杀,相互算计到最后鼎力相助的人乃当朝大祭司——孟灵修。
一个狼子野心,奸诈狠戾,杀人如麻。
一个八面玲珑,一步三喘,有多漂亮娇弱的皮囊就有多少个心眼算计。
当真是应了剧名《谋》。
而那边邀请谢淮希去试镜的角色便是孟灵修。
越看越觉得喜欢这个角色。
用最美的脸,干最狠的事,拥最好的人。
不是反派,却将反派值拉满,全员算计。
谢淮希细细琢磨着剧本,琢磨得入迷了,差点忽略打进来的电话。
一排数字,未注明,也不太像是骚扰电话。
他接通。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面沉默着,谢淮希又重复了一遍,直到他准备挂断电话时,终于听到了声音。
“谢公子。”
仅仅三个字,便强占了谢淮希的大脑,将方才的剧本驱散。
“傅先生,”他想起来他签下的协议,每晚一通电话,可是他忘记了,“麻烦您亲自打过来了。”
“无妨。”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傅冕钊正掀开被子躺下,等声音结束后,谢淮希才轻声问:“您想听什么?”
“《离骚》。”
谢淮希心说你在考验我的专业水平。
“好。”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开始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谢淮希吐字清晰,只字未错,语言功底十分扎实,加之嗓音很轻,音线温柔,像漆黑夜里的月华,撒下温柔安抚着踽踽独行、孤寂、冷瑟的心。
他低语时,字字入耳,娓娓动听,余音绕梁。
声音是无形的,但传递的柔情是无限的。
一杯水见底,整首离骚才念完。
电话那头是安静的,从头到尾都如此。
“傅先生?”他唤了三遍都没有得到回应。
谢淮希也未挂断电话,开始念剧本的台词。
念什么都是念,何不一举两得?
他的胆子在这一刻大起来,也不管被发现了会如何。
反正傅冕钊未出声,说不定是睡着了呢?
当谢淮希念到,“一头难驯服的野狼罢了,不足为患”时,他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句微哑的低语,“谢公子。”
“野狼是会吃人的,放纵了,后患无穷。”
谢淮希愣了好几秒,他没想到傅冕钊会在此刻说话。
有一种上班摸鱼被老板发现的微妙尴尬。
但从小就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教育,谢淮希慌而不乱,“抱歉,我念台词去了。”
“不用道歉,”对方的嗓音带着睡意,听得到几分缱绻,“继续。”
迫于这浅浅的威压,谢淮希开始照本宣科地念。
“放肆,本官乃当朝大祭司,岂容你轻薄?”
“别过来……嘶,你属狗的?”
“你轻、轻点……”
“……”
“明日盛宴本官不去,对外说被狼咬了,下不了床,需卧……床三日静养。”
谢淮希越念越觉得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去,整张脸就像是烧起来了一样,泛着晕晕的红,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他接到的所有剧本中,第一次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仿佛为他打开了一到异世界的大门。
却迟迟不敢跨进去。
从小到大,他在内被季名烟细心照顾,在外被季雪初贴心呵护,几乎没有涉猎这方面的知识,仅有的认知限于高中后桌那几个男生的讨论,他当时觉得这群人在浪费时间,也没有细听。
可剧本上写的很清楚,这一场戏,很暧昧,还有吻戏。
他不会。
谢淮希咬着嫣红的唇死死盯着剧本上的描写,然后迅速把平板翻转过去。
小脸上余热未退,唇瓣被他咬得嫣红,像瑰丽的玫瑰色,处处诱人,只不过四下无人可诱。
“怎么不念了?”傅冕钊似乎是看破了他的窘迫,但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声音带着哑笑,像是在隔岸观火。
“……跳过这段可以吗?”
他往下看了一眼,这部剧是官场大制作,但官场之外的日常十分暧昧。
“可以。”
谢淮希松了一口气一般将平板下滑,翻到了官场斗争的剧情开始念。
一直到半夜,念到谢淮希自己都睡着了,整个人缓缓地跌坐在沙发上,手机对面也没了声音,安静的夜笼罩下来,吞没了噩梦,带来一片祥和。
*
翌日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白昼越过晨线,从远方渐渐地移过来。
谢淮希将“月下冰魄”清洗好准备送回琼苑,昨天晚上去一号包间找傅冕钊,还未归还。
他打通琼苑的前台电话,得到的消息是因为急用,需要他将衣服送去海上华亭——洛城西郊的别墅区。
比较偏僻是真的,但豪也是真的豪,里面住的都是洛城上层圈的贵族。
当初辰园的定址也想选在海上华亭,不过因为里面的聚集了太多贵族,季雪初嫌吵,便换了一处,刚好一个在西郊,一个在东郊。
要过去,需要跨越整个洛城。
所以谢淮希起了一个大早,让司机送他去海上华亭。
不过,让谢淮希疑惑的是,发过来的定位要绕过整个贵族区,在更偏一点的低山上,和城市脱离到如此地步,就像是原始人一样。
谢淮希当下的心里便是,这位先生多半是个村网通,且不喜人间烟火气。
山不高,种满了梧桐树,正直寒冬,稀稀拉拉地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风一吹,便旋转落地,化作来年春日的营养,花开花落,叶生叶长,四季轮回,妙不可言。
谢淮希趴着车窗,观望外面的景色。
在洛城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进如此遗世独立的地方。
往山巅上走,种的是翠竹和冷松,四季常春,哪怕是冬日也给人生机的感觉。
二十分钟后,他抱着衣服站在山巅别墅大门口,玄铁大门庄严阔气,雄据一侧的各色茶花开得正艳,减轻了玄铁的威严,亦像披坚执锐的勇士永远持剑守卫身后娇美的公主。
令人心生敬畏又让人感到浪漫。
许是主人家知道今日有贵客莅临,所以谢淮希下车不久就有人上前来问身份,开门,请他往里走。
如此热情,看来是得坐一坐了。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有人端了甜茶和点心,并转告,“谢先生稍等,先生正从后院赶来。”
“其实我只是来转交衣服,你们收也是一样的。”
本不需要亲自见一见礼仪小姐口中的“那位先生”。
“不瞒您说,这套服装着实珍贵,经不得我们这些人的手。”要是出点儿意外,那是要赔偿天价的。
家主待人谦逊温和,但该清算的一样都不会少。
谢淮希朝她点头,微笑道,“您妄自菲薄了。”
他温柔地反驳了她自贬的“我们这些人”。
在谢淮希看起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在努力地活着,谁也不会比谁高贵。
她笑着说,“您和先生好像。”
谢淮希张嘴想问原因,却被人抢先了,“如何像了?”
刚从后院回来的傅冕钊只穿了一套休闲的居家服,慵懒的黑色调,配合他那温柔又清冷的声音,让人着迷。
谢淮希刚咬了一口绿豆酥,将剩下的放下,抬眼看到了熟悉的蓝色深眸,没有丝毫惊讶。
意料之中罢了。
那位先生还真姓傅。
女佣先是叫了一声“傅先生,”随后笑了笑,回答,“气质。”
两个人都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一个温柔乖巧,让人想亲近,一个谦逊温柔张驰有度,令人可望不可及。
虽然不太同,但她就是觉得他们的气质很像,这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造成的。
傅冕钊嘴角挂着浅笑,走到谢淮希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我的荣幸。”
谢淮希抱着甜茶抿了一口,偷看了他一眼,“荣幸之至。”
商业互吹,亦或是礼貌回应,谢淮希信手拈来。
“对了,傅先生,这套衣服物归原主,您检查一下吧。”
如此珍贵,还是查验一番心里有底的好。
傅冕钊接过衣服,谈不上仔细,只很正常地检查,有这个动作,也不会让人反感。
“谢先生的信誉度在我这里很高。”
“如此看来,我没信错人。”
检查,是为了安谢淮希的心,不盲目,也不会怀疑,更不会让人不舒服。
谢淮希心想这的确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从细节方面都如此,怪不得,傅家能到如此地步。
“感谢您的信任,”每次,傅冕钊说他的好话,都会让他莫名有些拘谨,也只能同等回复一些客套话,“嗯……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甜茶和点心很好吃,谢谢款待。”
“舟车劳顿,谢先生不如赏脸留下,待修整好之后再下山,如何?”
谢淮希犹豫了,他不太喜欢欠人情,日后还起来很麻烦。
但如果对方是傅冕钊的话……已经欠了那么多了,再多一点又何妨?日后一并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