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不要乱捡傻子回家推荐_主角许辞音裴璟小说新热门小说

Tk小说网

许辞音裴璟是小说《不要乱捡傻子回家》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烟雨粥写的一款豪门总裁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不要乱捡傻子回家》的章节内容

爆款小说不要乱捡傻子回家推荐_主角许辞音裴璟小说新热门小说

“喂,许小姐吗”

“麻烦来一趟逢洲区派出所......”

挂断电话,许辞音揉了揉眼睛,怔愣地从床上坐起。

睡前忘记关窗帘,月光洒在被面上,看得有些不真切。

许辞音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口水,余光瞥见电子钟的屏幕。

凌晨一点。

许辞音,一流大学动画专业毕业,现在在一家半死不活的二流游戏公司做美术设计,上个月刚被三流中介诈骗,损失六千块。

夜色中,站在空空如也的车位前,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哦,前天她的车被人追尾了,后尾灯撞得稀碎,现在正停在维修厂。

宽敞的公路上,一辆辆出租车呼啸而过。

许辞音看了两眼,干脆利落地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开玩笑,大半夜出租车多贵啊。

穿梭在空荡荡的街道,风凉丝丝的,许辞音大脑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派出所打电话让她过去,是不是上个月被中介骗的钱追回来了

肯定是,要不然大半夜让她过来干什么。

派出所灯火通明,因着来报过案,许辞音对这里算是熟悉。

踏进接待室,一道洪亮男声惊诧。

“哎怎么又是你。”

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还以为是重名呢......”

好巧不巧,今晚还是上次那位民警值班。

前几天刚挨了他一顿批评教育,被认出来时,许辞音面上尴尬,没听清他后面那句嘟囔,只顾着在心里腹诽。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她低下脑袋,摆出一副认真听劝的架势,准备受完教育后领着自己那六千块钱开开心心回家睡觉,这都报案一个月了,钱终于有了消息。

没想到,对面民警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低头琢磨起手里的单子。

斟酌片刻,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轻叹一声后,慢悠悠开口道:

“哎,既然来了,就把人领回去吧,钱我们还在追查,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年轻人,别因为这个影响了夫妻关系嘛。”

领谁回家

和谁夫妻关系

闻言,许辞音错愕抬头,愣愣盯着警察看。

如果说,她刚才还因为刚起床脑子有点晕,此刻算是彻底清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门外突然传来阵凌乱的脚步声。

“老婆——”

手腕突然被紧抓住。

许辞音眨了眨眼,低头愣愣地看着环在她腕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缓了几秒后急匆匆甩开。

“你......你......”

许辞音哪见过这架势,你了半天都没说出句整话。

见手被她甩开,男人嘴紧紧抿起,像个耍赖的小孩似的再次凑上来,声音委委屈屈的。

“为什么丢下我......”

许辞音抬眼打量他。

男人身形高挑,发型微乱,白皙脸颊上沾了点灰,看着有点可怜。

偏偏生了副好五官,面部线条干净利落,眉眼精致俊俏,睫毛纤长,垂眸时轻轻颤动,像个逃难出来的富家公子。

许辞音自然是记起他来了。

要不是因为这人,她的爱车也不能进了维修厂,换尾灯花了整三千块。

怔愣时,许辞音掌心被塞进一个塑料包装袋,低头一看,是个夹心面包。

被她拒绝了两次,男人极力掩饰住伤心,强撑着弯起嘴角,小心翼翼开口,语气里带了些讨好。

“老婆,吃,饿......”

瞥见他唇角沾着的面包碎屑,许辞音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她是前天碰到这人的,在市区的马路上,他傻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也不知道躲车。

赶着去公司打卡,本来车速就快,看前面站了个大活人,许辞音慌忙踩了急刹车。

她舒了口气,刚想开门,车子突然猛烈晃动一下。

下车一看,尾灯被后车撞碎了。

更可恶的是追尾后,后车司机连车门都没开,打了个方向盘就溜之大吉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凌晨的派出所静悄悄的,只剩几个值班民警,接待室里没人说话,嗦泡面的声音倒是此起彼伏。

见许辞音盯着自己唇角的面包碎屑愣神,男人慌乱地拿手擦了擦,指着她手里的面包怯生生开口。

“没吃......新的,干净。”

记忆突然被打断,许辞音紧抿嘴唇,把面包塞回他手里,后退两步迟疑开口。

“不是......不是都把你送到救助中心了吗”

“怎么又跑出来了。”

时间倒回前天“车祸”现场。

望着慌乱溜走的后车,许辞音无能狂怒了一会,转头去看车前傻愣着的男人。

男人穿了件薄卫衣配浅色牛仔裤,第一眼看过去,她还以为是哪个大学的学生。

盯着自己被撞碎的尾灯,饶是再好脾气的人要发火。

“这里是机动车道,眼睛怎么长......”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察觉出,这人状态有点不对劲,眼神呆愣愣的,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凑近了看,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灰渍。

想到附近的残疾人救助中心,许辞音顿了顿,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不会是个傻的吧......

逢洲区最大的残疾人救助中心就建在许辞音上班的必经之路上,看着周围来回穿梭的车辆,她起了点恻隐之心。

车来车往的,总不能把人再扔到这里吧,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加上快错过上班打卡时间了,许辞音当机立断,把这个傻了吧唧的人塞进车里,送到救助中心大门口,填了几行个人信息就匆匆离去。

陌生人做到这份上,许辞音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回去也算能睡个好觉了,没成想,大半夜又因为这人被叫到派出所来。

她不提救助中心还好,一提起来,男人垂下脑袋,没半会眼眶就蓄满了泪,滴滴答答顺着脸颊往下落。

许辞音最看不得有人在她面前哭,赶紧把他手里的面包接过来,结结巴巴开口道:

“不......不是,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哭......哭什么。”

她转头找抽纸的功夫,耳边传来面前人极力克制抽噎的声音。

“不、不去,欺负、欺负我......”

闻言,许辞音愣了一下。

像是怕她不相信似的,面前人急切地将卫衣袖口往上拉了拉,露出双痩白手腕来。

腕上一道很明显的红印,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沿着手腕往上看,胳膊内侧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淤青。

伤痕看着很新鲜,像是这几天新添的。

看见伤痕的一刻,许辞音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曾经看过的社会新闻,什么护工掌掴脑梗老人,月嫂虐待新生儿,福利院霸凌残障儿童......

她刚想仔细询问,另一边民警拿着一沓文件走过来,见两人拉拉扯扯,打了个哈欠开口道。

“和好啦”

“签个字可以领走了。”

许辞音连忙将手抽回来,后退一步抗拒道。

“不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生怕自己再被误会,她赶忙捋着思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

警察的目光半信半疑。

在岗多年,尤其是逢洲区政府成立残疾人救助中心后,一样的套路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次。

残疾人的养护照顾是件极度消耗体力精力的事,尤其是智力障碍,久病床前无孝子,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过成百上千天的磋磨,别说还是在看不见希望的情况下。

所以近年来,被家人偷偷扔在救助中心门外的残疾人比比皆是,其中智力障碍占了大多半。

等到警察根据信息找到他们时,大多已经举家搬迁,逃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一个痴傻的孩子在原地大吵大闹。

相比之下,像许辞音这种,老老实实赶到派出所认领的,倒是少见。

民警很有经验地顺着她的话往下盘问。

“那照你说的,你们两个之前不认识,那他是怎么准确说出你叫什么,并且记住你的电话号码的”

许辞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她怎么知道啊......

见她哑口无言,民警叹了口气。

“许小姐,对于您的困难我们表示理解,国家出台明确的残疾人帮扶政策,您可以定期去社区领取救助金,对于他这种尚有部分自理能力的,救助中心也可以提供部分岗位......”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轻民警捧着两桶泡面走进接待室。

“小傻子,面泡好了,过来吃啊。”

“哎,你家人来接你啦,那你还吃吗”

男人喉结微动,盯着他手里的面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辞音,像是生怕她再把自己丢下似的。

“家......回家。”

年轻警察有些大大咧咧。

“哦,回家啊,回家好,等一会我值完班也回家睡觉。”

“师父,你饿吗,不饿我自己吃两桶了啊。”

刚才训话的民警瞪他一眼。

“吃吃吃,就知道吃,去宾馆抓嫌疑人你怎么不去,去看看外面饭馆还开着没,点两个菜,一会你师兄他们回来也嚷嚷饿,一天天的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说曹操曹操到,他没发完牢骚,院子里传来警车的声音。

“都老实点!别乱动!”

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押着人往审讯室走,许辞音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是那个骗她钱的中介。

见许辞音面露急色,一直站在她面前的警察放下茶杯,淡定地走了过去,嘴里念叨了几句。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破破旧旧的大背包被拉开,成沓的红色人民币格外晃眼。

年轻警察还在捧着泡面桶喝汤,擦嘴时挨了他师父一踹。

“滚去干活,一天天就知道吃。”

年轻警察答应了一声,拎着破旧背包往另一个房间走,大概是去清点登记赃物。

许辞音盯着他手里的背包望眼欲穿。

“那个,许......小许啊,你也看见了,骗你钱那人已经抓到了,一会我徒弟那边登记完,录完口供,你带着钱和人回家就行,大晚上的,都不容易。”

“你这钱还能追回来,算是有惊无险,你听大哥一句劝,小夫妻回去好好过日子,我看这小伙子也就脑子不怎么灵光,说话慢点,干点体力活应该没问题,这样,我给你联系联系救助站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工作......”

快到交班时间,警察也不愿在这多耗,就想找个法赶紧把这两人送走。

见他越误会越深,许辞音着了急,直接把自己身份证号报了出来。

“不是......警察同志,你们去信息系统查查,我今年才二十四,未婚。”

“还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不认识这人,这样,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或者、或者你们可以去查路口监控,顺便把撞我车那人找出来,省得我去交警大队跑一趟了......”

民警扶了扶滑落的镜框,眯着眼看许辞音。

没结婚

也是,毕竟情侣之间也没什么法律义务,好好一姑娘,大好青春不愿被耽误,也算是情理之中,难处可以理解。

他叹了口气,从桌上抽了张单子递到许辞音面前,语气里带了点妥协。

“行吧,你在这签个字,一会把被骗的钱领了就可以走了。”

许辞音求之不得,拿起中性笔准备签字。

笔尖落在纸面前的一刻,她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人腕上的淤青。

“那他呢他怎么办”

民警又叹口气。

“还能怎么办,公事公办呗,我们总不能放他回去流浪,送到救助中心,有政府管他。”

一听救助中心,许辞音犹豫了,笔尖迟迟没落下去。

“那他父母呢他父母总要管他吧”

以为许辞音还在装不认识,民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刚才都问过了,他自己说没爸妈,没名没姓没身份证号,怎么查户籍那边下班了,查指纹要走流程,还不一定能找得到,哪有那么快。”

听他们来来回回说了许久,一旁的男人突然急了,上前扯住许辞音的衣角,眼眶泛着红。

“不要......不要我、了吗”

“家、回家。”

一时间,许辞音的心五味杂陈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落在哪。

犹豫间,警局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喂,乖女儿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爸爸局里还有案子没忙完呢,现在回不去,和妈妈别等我了。”

————

手里攥着不薄不厚一沓钱,许辞音站在派出所门口,身后男人小尾巴似的跟着她。

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

许辞音瞥他一眼。

“你笑什么”

男人乖巧收敛唇角,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袖子。

“老婆、回、回家吗”

许辞音转身正色看他。

“我不是你老婆,以后别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她叹口气,扯过他的手腕,刚想在他掌心写字。

“你看你手脏成什么样了。”

像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嫌弃,男人缩回手,在卫衣两侧使劲蹭了蹭,给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上新添两块灰渍。

“算了......”

许辞音抿唇,就着他的脏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许、辞、音。”

“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不许乱叫。”

男人咧着嘴看她,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整张脸看起来更傻了。

许辞音转身,自顾自嘟囔两句。

“算了,估计也没以后了,就这一晚,明天我就去给你找个合适地方送走,起码别挨揍,要不然我良心也过不去......”

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惆怅,抬起头,盯着前面一个角落愣神。

过了半晌,她眼睛突然瞪大。

“谁把我共享电动车给扫走了!”

时间已经将近三点,蹲在派出所门口,许辞音认真捣鼓打车软件。

“这个点网约车怎么要等这么久......”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咕噜声。

她仰头去看一旁男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像是为了掩盖什么似的,低头用手掌悄咪咪捂上肚子,甚至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

“不、不饿。”

许是被他传染了,许辞音莫名也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朝两人方向鸣了鸣笛,许辞音冲他招招手。

“走了。”

坐在出租车后排,许辞音闭目养神,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一道视线隔三差五往她脸上瞟。

她睁开眼睛,对上身旁人紧紧抿着的嘴唇,他的表情很紧张,紧张中甚至掺杂着一丝恐慌。

“怎么了”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扭头看向窗外,掌心紧紧攥着。

“去、去哪”

因着是网约车,许辞音上车后就报了一串手机尾号,此刻耐心跟他解释目的地。

“去我家,莲江小区。”

他的脸依旧紧紧皱着,掌心无意识摩挲膝盖,像是不理解许辞音说的话。

“不......不扔我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交谈了一阵,车稳稳停在了小区门口。

“好了,下车吧。”

像是没听到似的,那人依旧紧张地坐在原地,目光哀求地望向许辞音。

“下车就,不、不要我,骗人。”

电光石火间,许辞音居然跟他奇妙的语言系统接上了信号,想明白的一刻,她表情里带了点心虚。

时间回到前天上午。

眼看着快要赶不上公司打卡了,许辞音有些着急。

把人送到救助中心后,她留完信息拔腿要走,手腕突然被后面人紧紧攥住。

见这人死赖着不让她走,对上他懵懂疑惑的眸子,情急之下,许辞音确实扯了几句谎来着。

她骗他说,让他乖乖在这等着,她下班后再来接他......

自己挖的坑,怎么着都得填上,想到这,许辞音叹气,开口安慰道。

“不是送你去救助中心,是我住的地方,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回去吃饭。”

————

“嗞——”

油热下鸡蛋,香味瞬间迸发出来。

两个鸡蛋打进去,许辞音想了想,走到冰箱前又取了一枚。

等到煎蛋凝固,边缘微微发焦时,倒入小半锅热水,油星散落在水面上,随着锅面翻滚,汤色越来越白。

原本就是填饱肚子的夜宵,自然是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

想想失而复得的六千块,许辞音哼着小调,新开一罐午餐肉,顺便把带着冰碴的速冻丸子一齐扔里。

这种做法被她哥许辞南毫不客气地称为“僵尸肉开会”。

许辞音懒得搭理他,懂什么这叫方便快捷。

小青菜青翠欲滴,掐掉根部仔细清洗后,放到一旁盘子里备用。

扫视一眼冰箱上层,许辞音又抽了袋豆泡出来,关门前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收拾收拾,冰箱干净多了。

把这些东西一股脑投进锅里,借着小块火锅底料的味道,她只放了少许调料,最后扔了包宽粉进去。

晚餐时米饭焖多了,赶上周五,许辞音原本还发愁,用蛋炒饭迎接美好周六,未免有些太过敷衍。

这下好了,让那傻子顺便给消灭掉,真是一举两得。

调小火盖上锅盖,让食材继续煮着,一顿夜宵十五分钟内完美解决。

许辞音趁着空刷了会手机,听到水声传来,她转头看向洗手间方向。

倚在门框边,看着男人低头一遍遍搓洗手指,池子里漂满了洗手液泡沫,许辞音心里有些奇怪。

“啧,手都快洗破皮了,脸还是这么脏。”

她顺手扯了两张洗脸巾递过去,那人反应了一会,接着慢吞吞地擦掉手上水珠,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来。

他将两只手摊开摆在许辞音面前,表情莫名有点像幼儿园小孩在向老师求表扬。

“干、干净,老婆......音音。”

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他及时改词,一边心虚地偷偷瞄许辞音几眼。

许辞音懒得跟傻子计较,想着外面开着的火,她又抽了两片洗脸巾,打湿后干脆利落地覆在这人脸上,用了点力气揉搓几下。

男人紧闭着眼睛,脸皱成一团,想必是不怎么舒服,却也乖乖站在一旁任着她擦。

两片染成灰色的洗脸巾轻飘飘落进垃圾桶,许辞音轻啧一声,转身压了两泵洗手液。

那人耷拉着脑袋局促站在一旁,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脸。

“脏......”

许辞音甩甩手上的水,一边朝客厅走,低声嘟囔两句。

“还知道自己脏。”

她前脚走着,手腕突然被身后人攥住。

细白的手指搭在她沾着水的掌心上,一笔一划写下个歪歪扭扭的字。

傻子低头拧着眉,不太熟练地落下几笔,笔画顺序随心所欲,跟鬼画符似的。

“日京......你这写的什么”

许辞音同样皱着眉,仔细辨认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不会是景吧”

傻子眼睛亮晶晶的,冲她猛点几下头,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交、交换。”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垂眸看着许辞音,一字一句道。

“阿、景。”

没等许辞音反应过来,那双细长的手指落到她的肩上,轻碰两下。

她听见傻子带着愉悦的声音。

“音、音。”

————

这顿夜宵许辞音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扯了根小青菜慢慢嚼着,目光时不时落在这个说自己叫阿景的傻子脸上。

她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人虽然筷子用的不熟练,吃饭动作也有些急切,但好歹骨子里还带了些受教育的痕迹,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看起来居然莫名有些优雅。

碗里的鱼丸已经晾了一会,上面挂着些红油,许辞音低下头,心里暗暗揣摩。

也不知道这人是先天傻的还是后天傻的。

她慢慢咬下一口,虽说晾了一会,舌尖还是感受到了些许烫意。

看着面前进食速度不慢的人,她下意识开口。

“慢点吃,不烫吗”

没想到这傻子不仅没搭理她,仔细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菜后,还抿着唇角抬起头,颇为义正言辞对她道。

“音、音,吃饭、吃饭不能讲话。”

“......”

行吧。

许辞音下意识抬手,尴尬地摸摸侧脸后,她低下脑袋继续吃饭,顺便在心里默默盘算。

管他讲话不讲话的,趁着周六有空,下午赶紧找个地方把这结巴送走。

折腾了一通,好不容易吃完饭,许辞音困得不行,赶在上下眼皮粘在一起之前,她低头扫了眼手机。

四点半。

睡觉睡觉,必须睡觉。

许辞音揉揉眼皮,习惯性地捞起手机往卧室走,扭头时才瞥见饭桌那边的人正抱着碗眼巴巴地看着她。

哦对,差点把这个大麻烦给忘了。

“你......”

她犹豫了一会,看看对面人脏兮兮的卫衣,再看看客厅里干净的奶油色沙发,那句“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吧”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是,这可是租的房子,要是让这傻子给蹭脏了,沙发这么难清洗,退租的时候被房东把押金给扣了怎么办

“去洗澡。”

阿景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许辞音只好重复。

“我说洗——澡——”

“你身上太脏了......”

许辞音顿了几顿,终究是把后面那句“会弄脏沙发”咽了下去。

算了,傻子也不能这么欺负。

阿景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睛慢慢垂下去,他不自然地蜷起双手往回缩,嘴唇挪动两下。

“我、我不脏。”

许辞音一心想睡觉,自然懒得跟他争辩,敷衍道。

“行行行,不脏不脏,那你也得洗个澡,总得把身上衣服换换。”

好说歹说将人劝进了浴室,许辞音强撑着打起精神,生怕这傻子一不小心就弄坏点什么。

“看见没,这玩意是开关,你一掰就出水,面板上这个是调节水温的,我之前都调好了,你别动它,喏,那个粉瓶子的,看到没,沐浴露,按三下就行,多了假滑,旁边瓶子是洗发水......”

许是独居时间长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许辞音很是不习惯,一时间没转过神来,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阿景站在一旁,乖巧地跟被罚站的小孩似的,偏偏手底下还小动作不断,时不时捏捏手指,攥攥衣角,要不就是趁许辞音不注意,偷偷摸一下她刚才说不让碰的调节水温的面板。

就摸一下而已,也不算动吧

他摸完,还不忘垂下脑袋偷偷观察许辞音的表情。

“好了,大概就这些,听明白了吗”

虽说说几句话就能教会傻子洗澡这件事不怎么现实,但此刻许辞音一心想睡觉,脑子浑浑沌沌的,只能敷衍自己。

没事,他在之前待的地方肯定学过,洗个澡而已。

再说了,不会又怎样,总不能让她帮他洗吧

随手带上玻璃门,浴室里隔了好一阵子才传来水声,许辞音放心地回到卧室,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几分钟后扯出件松松垮垮的白t,舒口气自言自语道。

“终于找到了。”

之前放假回家时,许辞音不小心拿混了她哥的一件白t,想着许辞南也不缺这一件衣服,加上她也懒得塞进行李箱再带回家,这件衣服就阴差阳错一直留在了这里。

原本还想过两天裁了当抹布呢,这下好了,不用白不用。

至于裤子......

许辞音抬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卧室窗外昏暗的天愣了会神。

衣柜里还有一条新浴巾,中午太阳这么大,现在把他脏衣服扔洗衣机的话,到下午应该能干了吧

“音、音音......”

还没消停一会,浴室那边传来呼唤声,隔着玻璃门,声音模模糊糊的有些听不清,许辞音不放心,拎着衣服走出卧室。

“又怎么了”

浴室里窸窸窣窣了一阵,水声断断续续,里面的人始终没有回话,正当她以为是自己幻听时,浴室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

“水......烫。”

许辞音被吓了一大跳,活了二十多年,她哪见过有人洗着澡突然开门的,尤其这傻子大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连忙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你......你关上门!”

浴室里的水温或许真不低,背对着站在那,许辞音只感觉到温热的水汽顺着门缝钻出来,晃晃悠悠地贴上她的后颈,激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她反应这么大,阿景眨了眨眼睛,虽然很贪恋浴室外的阵阵凉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缩回脑袋,不情不愿地把门缝合上时,还不忘嘟囔着给自己辩解两句。

“真的......真的很热。”

听到关门的声音,许辞音舒了口气,她慢慢转过身来,刚才看到的一幕依旧在眼前挥之不去。

男人的头发完全被水打湿,露出光洁的额头,水珠顺着下颌往下滴落,沿着肌肤纹理汇成水流,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辞音琢磨,这傻子或许是流浪时饿的时间太长了,脸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露出的上半身也只覆了层薄薄的肌肉,剩一副骨头架子硬撑着。

但细究起来,他也不像一般流浪汉那样邋里邋遢不修边幅,头发不算长,甚至还维持着之前的修剪痕迹,衣服虽然脏了些,但版型和布料都不差......

浴室里的水声依旧断断续续,许辞音拍了拍侧脸,自我安慰道。

原本就是陌生人,帮个忙而已,想这么多干什么

思绪渐渐回笼,想到刚才他说水烫,许辞音随口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动调水温的按钮了”

里面传来弱弱的回答声,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没有......”

许辞音叹口气。

“行吧,你要真觉得热,就按几下那边的减号,把温度调低一点,减号认识吗一条横线那个,衣服和浴巾在外面挂钩上......”

囫囵着交代完一堆话,没等浴室里面的人回应,许辞音彻底撑不住,揉着眼睛往卧室走,步子里甚至带了些踉跄。

她实在是太困了。

许辞音是被东西落地的声音吵醒的。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窗外,刺眼的阳光钻过窗帘缝隙,最后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许辞音坐起身,揉揉头发,照例在床上愣了会神,这才慢悠悠地趿上拖鞋。

反锁卧室门是她独居后的习惯,热搜上隔三差五就出现入室抢劫的新闻,许辞音人怂胆小,安全意识很强,每晚入睡前都会仔仔细细检查家里的每一扇窗子。

在握上门把手的一刻,昨晚的记忆涌入大脑,她又一次陷入了呆滞,自我怀疑地喃喃自语。

“所以,我昨晚是疯了吗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把一个陌生人领回家......”

外面又一次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警惕的猫叫。

许辞音猜出外面的情况,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她打开反锁的卧室门,急匆匆冲进客厅。

“喵呜!”

眼前闪过一道橘色影子,许辞音手忙脚乱地抬起胳膊,接住自家反应激烈的橘猫。

小猫早就炸了毛,尾巴夹在肚子底下,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养了它一年多,许辞音从来没见过小猫这副模样,只好把它抱在怀里顺毛,试探地慢慢哄着。

“罐罐宝,不怕不怕......”

沙发一角传来阵弱弱的解释声,许辞音这才记起家里还有一个人。

“是它......是它先来、挠我的,我没碰、它。”

听着男人的声音,怀里的橘猫奋起,冲着他又嗷了一声,许辞音顾不上说话,火急火燎地从柜子里抽了根猫条喂到它嘴边。

紧舔慢舔了一阵子,怀里的小猫这才平静了下来,她捏捏它的后颈皮,胳膊被压得有些发酸。

毕竟,好像除了她,也不会有谁管一只十一斤的短胖团子叫“小”猫。

许辞音将捋干净的猫条扔进垃圾桶,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人一直眼巴巴望着她看。

“我、我没有......”

许辞音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颇大方地摆手安慰道。

“没事没事,它可能有些怕生人,又不是你的错。”

阿景抿抿嘴,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见许辞音又低下头哄猫,他嘴角慢慢垂下去,攥着浴巾一角的手指有些发红。

“这是我一年前在公司门口捡到的小猫,它叫罐头,当时才刚满月吧,下着雨,缩在小纸箱里怪可怜的,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阿景低着头,盯着沙发一侧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发完呆时,面前递过来了一根猫条。

猫条被撕了个小口,腥味顺着飘出来,他抬起头,看着许辞音嘴唇一张一合。

“愣着干嘛接过去呀,你喂它一次就好了,要不然一会还是跟你打架。”

不顾罐头胡乱倒腾的四只爪子,许辞音按住猫脑袋,示意阿景主动来喂它。

天知道这只贪吃猫有多凶,许辞音可不想平白无故再承担几支狂犬疫苗钱,只能尽可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罐头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闯入它家的陌生男人,但盯着盯着,它的视线就变了方向,被那根散发香味的猫条吸引。

它喉咙里警惕的低吼声慢慢消失,转而疑惑地在主人和陌生人之间看来看去。

阿景一只手紧紧攥着浴巾边缘,另一只手举着猫条,表情愣愣的,像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许辞音原本也没对他的智商抱多少期待,她熟练地制服叛逆橘猫,押着它的脑袋凑到猫条前。

罐头很给面子地舔了起来,许辞音将手挪到它的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动。

“罐头脾气其实还不错,你可以摸摸它的脑袋。”

自己亲手喂大的小家伙,许辞音很乐意在外人面前展示它。

只不过她没注意,面前人正死死攥着衣服角,握着猫条的手也在轻轻抖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仿佛情绪到达了某个临界点,一直懵懵懂懂的男人突然抱住脑袋,他缩到沙发一角,纯白T恤下的肩膀瘦到带着棱角,正微微抖动着。

“不可以、不可以、猫,妈妈、讨厌、不可以!”

没吃几口的猫条“啪叽”掉在地上,像是受到了惊吓,橘猫跟着窜出许辞音的怀抱。

许辞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了阵脚,阿景还在喃喃自语着,只不过声音越来越低,语序也越来越混乱。

他将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极力抗拒着与外界接触。

直到这时,许辞音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物,上半身是那件旧白t,下面浴巾围得松松垮垮,但勉强能全遮住,算是没有掉落的风险。

她站在原地纠结,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那个......”

过了好一会,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阿景肩膀。

“你没事吧”

男人肩膀耸动一下,直直抬起头望向许辞音,纤长浓黑的睫毛上挂了些水珠,眼尾都泛着红。

许辞音愣了半晌,刚想开口,就听见他带着浓厚鼻音的哀求。

“不可以、不可以、猫......”

她整个手臂都被人环住,想抽都抽不出来,只能任由湿润的温热液体蹭在皮肤上。

“那个......你能不能别哭了。”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商量,鼻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

阿景低着脑袋不说话,刚洗过的头发很是蓬松,有几根发丝往上翘着,像是怎样都压不下去。

闻着熟悉的味道,许辞音嘴角抽动,刚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盯着面前的头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摸到发丝的一刻,两人都愣在原地,阿景嘴里断断续续的低语声消失,他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许辞音只感觉心里像有小猫爪子在挠一般,酥酥痒痒的,她没法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这何尝不是一种让他平静下来的方法呢

只不过,手法与撸猫类似,味道也类似。

许辞音揉了两下,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

“怪不得不受猫待见呢,你都用错洗发水了,那是人家的宠物沐浴露......”

掌心在头顶停留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像被烫到了似的,许辞音赶紧把手拿开。

怎么感觉怪怪的......

手上还停留着刚才的触感,软软蓬蓬的,跟平时撸猫很不一样。

罐头叼着掉落在地的猫条跑到角落里,男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像失了焦距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留下一个通红的眼眶,嘴唇也咬得发白。

近距离接触,许辞音再一次注意到他手上的淤青,原来不止手腕,沿着胳膊往上看,大大小小的伤痕密布着。

客厅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水滴声。

水滴声

许辞音起身,一连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都没有发现没拧紧的水龙头,走回客厅时,她注意到了阳台上晾着的衣服。

衣服像是被人大力拧过,皱皱巴巴地搭在晾衣架上,时间长了,汇集的水还是顺着衣服滴落。

阳台上湿漉漉的,许辞音走上前想拖地,突然感觉脚下一滑。

她想抓住一旁的推拉门,可惜已经来不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没有预想的疼痛,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人握住,后脑勺砸在一个不算柔软的温热平面。

许辞音做梦都没想到这傻子会过来扶住自己,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呆呆傻傻的人可不只是反应能力差一点。

她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去,阿景眉头紧紧拧着,眼里的担心作不了假,他很严肃地看着许辞音,一字一句道。

“摔倒,痛,音音。”

和他说话多了,许辞音已经完全习惯这人颠三倒四的语言系统,她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刚想道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扎在他的怀里。

她扶着玻璃门站稳,还没转身,身后的人莫名其妙蹲了下去。

“你肚子不舒服吗”

许辞音也跟着蹲下,微仰起脸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阿景的脸变得很红,连带着红到了耳朵梢,见许辞音问自己,他飞速摇了摇头,埋下脸去,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模样。

好歹刚才被他救了一次,许辞音颇有报恩意识,她戳了戳阿景的胳膊,关心道。

“是不是没吃早饭饿的啊你想吃什么,我下楼买点”

阿景嘴唇绷成一条线,还是没说话。

许辞音有些着急。

“你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哪里不舒服。”

阿景鸵鸟似的埋着脑袋,犹豫了半晌,许辞音才听见他闷声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音音、我的裤子、裤子、要掉了,不可以......不穿衣服。”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许辞音愣愣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去看那条被他称之为“裤子”的浴巾。

嗯......

确实是......摇摇欲坠。

露出的后腰上,脊骨突出,皮肤偏白,光滑细腻,越看越不像个在外流浪很久的人。

几乎是本能反应,许辞音猛地站起来,接着直直转过身去,捂着脸尴尬道。

“那个......你起来自己整理整理,我不看,放心。”

————

阳台上的衣服被收进烘干机,干透后许辞音赶紧让他换上,看着眼前人穿戴整齐,她深深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番,早就过了吃午饭的点,许辞音知道,自己的周末计划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虽说冰箱里有昨天去超市采购的食材,但总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许辞音现在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抬,更别提做饭了。

她换了双鞋,随便下楼去小区门口打包了两碗牛肉面回来。

幸好昨天下午心血来潮,腌了鸡翅和翅根在冰箱,摆好喷油进烤箱,没过一会,整个家里都充盈着香味。

租的房子不大,油烟机也有些老旧,屋子里有一点味道很久都散不去,许辞音盘算着日子,对这个出租屋越来越嫌弃。

半年,最多半年,她就可以搬进新家里了。

一栋彻彻底底属于她的房子。

在离这里三站地铁的地方,她买的楼盘刚交房不久,就等着装修了。

越想越有盼头,许辞音哼着歌将饭摆好,望向那边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人。

他的腰挺得很直,两腿并拢着,掌心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处,与其说大人,倒像个乖巧的秩序期小朋友。

“吃饭了。”许辞音招呼他。

饭桌上相对无言,只不过,看着对面人风卷残云的架势,许辞音忍不住提醒他。

“你慢点吃,小心呛着。”

阿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接着埋头继续啃鸡翅。

他吃的速度快,动作却不显粗鲁,许辞音饭量不大,吃到半饱时便开始托着脸打量对面的人。

而且,这人的长相实在算得上优越,落魄时都没有被掩饰住,如今好好收拾一番,怎么看都不像个傻子。

一张脸上尤其眼睛出色,瞳孔很浅,鼻梁高耸,皮肤很白,乍一看有些像少数民族或是混血。

打量他的功夫,阿景已经把三分之二的牛肉面下了肚,鸡翅也吃了好几个,他擦着嘴角,眼里满是崇拜,亮晶晶地盯着许辞音看。

“音音、你好、好厉害......”

只是随便糊弄的一顿饭,听他认真夸奖,许辞音有些不好意思,她摆摆手,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钟表上

“嗯......等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救助中心一趟。”

糊弄着过了大半天,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许辞音心里实在是没底。

昨晚脑子一热把人带回来,直到现在,她心里那股子后悔劲也没过去。

又不是只流浪的小猫小狗,带回来养着算了,这可是个大活人,况且来路不明。

如今没别的办法,只能先领他回救助中心看看了,别的不说,起码得弄明白这傻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本是带着商量意味的话,到了傻子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他抬头看向许辞音,手轻颤着,筷子落在碗边砸出清脆一声。

“为什么、要回去,我不要、不要......”

他眼里带着焦灼,一眨不眨地望着许辞音看,很急切地要从她那讨个说法。

许辞音没说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阿景将手缩回桌子下面,垂着眸子不敢抬头,语气可怜道。

“以后......不吃这么多了、不要,不要赶我走,只是......只是太饿了。”

见他眼眶通红,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许辞音一个头两个大。

真是......捡了个麻烦回来。

“我没说赶你走,但你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吧这是我家。”她试图跟这傻子讲道理。

阿景吸吸鼻子,仰头看她,委屈中带着困惑,仿佛根本就理解不了许辞音在说什么。

“我、我听话......音音、我听、听你的话。”

他扯扯她的袖子,饭也不吃了,委委屈屈坐在一边。

许辞音叹口气。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

————

救助中心外。

“吃棉花糖吗”

阿景看许辞音一眼,接着警惕地摇摇头,手指则紧紧勾着她挎包上的金属链带。

“行吧,那把你口水擦擦咱们再进去。”

许辞音故意逗他玩,没想到这傻子真上了当,抬起袖子擦了又擦,嘴角都蹭红一片。

救助中心是政府公益项目,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区志愿者协会的志愿者,前台的接待人员自然也不固定。

为了解释清楚两人的关系,许辞音费了些功夫。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前台是个有些腼腆的女孩,声音小小的,但业务很熟练。

“许—辞—音——,找到了,是昨天没错。”

她在来访记录本上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许辞音的名字。

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许辞音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后面跟着一串不属于她笔迹的数字。

“编号7618这是什么意思。”

女孩在键盘上敲敲打打,顺便给许辞音解释。

“意思是他是我们7月6日收录的第18个人,按照编号我们会先给他们分配临时房间。”

许辞音若有所思。

第18个人,要知道她昨天来的时候可是早上,就已经第18个了。

“7618......哦,昨天晚上查房的时候他就不在了,我们这边给您打过电话,没有打通,您手机是不是开拦截了”

许辞音划开手机,果然在拦截号码的最上栏看到了逢洲区救助中心的号码。

自从上次被中介骗,她在警局接受完教育后,回来路上就把手机调到了最高拦截模式,一个骚扰电话都打不进来。

前台女孩有些无奈地笑一下。

“您知道的,我们救助中心的帮扶对象很多都是被遗弃的残疾人,他们有些能记住家里号码,但我们打过去后会被那边故意拉黑,次数多了就会被标记成骚扰电话......”

时间已经是下午,电梯里陆陆续续下来一些能自理的残疾人,大多是去花园散步。

许辞音随意一看,刚想错开眼,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背心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倒不是因为他那夸张的花臂和右侧空荡荡的裤管,主要是他从出了电梯后,就一直盯着她这边看个不停,搞得许辞音心里发慌。

“傻子。”

他朝着这边做了个鄙视手势,表情挑衅。

许辞音不是吃素的,见他莫名出言不逊,眼神还吊儿郎当的,下意识反驳回去。

“你说谁呢”

男人拄着双拐往这边走,表情凶煞。

“又没说你,凶什么凶。”

许辞音下意识后退一步,皱起眉盯着他看。

什么素质。

前台的女孩举起一旁的防身电棍,在桌面上用力敲了几下,她努力拔高声音,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21806,回你的活动区域!”

门外的保安腰上同样别着电棍,闻言也往大厅走,男人这才悻悻地停下脚步。

面前被一片阴影遮住,刚才那人朝这边走的时候,阿景急冲冲钻到许辞音面前,张开双臂,俨然是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

“......坏人。”许辞音听见他小声嘟囔。

她赶忙把人拉回来,低声询问道。

“你认识他”

阿景下意识点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心虚地摇摇头。

“不许撒谎。”

这句话一出,许辞音真有了几分在带孩子的怪异错觉,清了清嗓子后刚想开口,又被身后骂骂咧咧的男人打断。

“上次老子没揍死你算你命大,还敢还手这次送上门来了,等着吧,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

出言不逊的男人被保安架走,听他这么说,许辞音突然联想到了阿景手臂上的伤痕。

————

“能调到的监控都在这里了。”

前台女孩给两人端了杯茶水,将笔记本电脑挪到许辞音面前。

阿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扣指甲,时不时摆弄下许辞音包上挂着的钥匙扣。

救助中心建立时间不算长,加上背靠政府,内部网络很完善,除了要保密的,大部分资料很好获取。

许辞音点开第一段视频,是大厅的监控。

好巧不巧,视频里正是她当时骗傻子的“证据”。

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挣脱开阿景的手,跟他说了几句话后,便急匆匆抓起车钥匙离开,只留下那傻子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了好大一会。

直到汽车的影子消失不见,阿景表情失落,耷拉着脑袋回到柜台前,盯着桌面上的接待本看了很久。

监控做了加速,实际上他看的时间要长的多。

看着这一段,许辞音鼻子莫名发酸。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昨晚在警局里,一个傻子能磕磕绊绊地跟警察背出她的名字和手机号。

直到监控里负责对接的护工很快过来领他去房间,第一段视频算是结束。

纤长手指落在电脑触摸板上,明明碰一下就可以点开第二段视频,屏幕上的鼠标却久久没动弹。

许辞音在走神。

她想,自己一时热血上头,正义心爆棚,想给旁边那傻子讨个公道。

可之后呢

就算她找出来他被人霸凌的视频,又能怎么样,难道要她去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维权、申诉、打官司

就算闹不到这一步,偌大一个救助中心,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谁会去管一个被欺负的傻子。

何况现在对于这种事的处理,都是以调解为主,谁又能去保证,事后那个男人会不会再次报复他,说不定手段更隐蔽恶劣。

想到这,许辞音阖上眼睛,轻微晃动脑袋。

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了。

退一万步讲,萍水相逢,反正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再把人送回来的打算,以后会发生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一直留在自己家里吧,她工作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做慈善。

算了,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而已,今天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许辞音安慰自己。

“音音,看、小兔子。”

一个人住惯了,怕自己丢三落四,许辞音把常用的钥匙放在一块,买了个显眼的玩偶钥匙扣,平时出门挂在包上。

她扫了眼身旁举着兔子玩偶冲她傻笑的人,敷衍地“嗯”了一声

像是察觉出她心情一般,阿景抿起嘴角,小心翼翼将钥匙扣放回原处,将手心搭在膝盖上蹭几下,一边用余光偷偷瞄许辞音脸色。

他傻,许辞音又不傻,旁边有人偷看自己,她自然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出来。

许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许辞音悄无声息地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

谁知挪动时候,指关节不小心擦过触摸屏,在她还在纠结时,第二段视频开始播放。

救助中心的监控系统很智能,被救助人编号后,第一时间就是拍照录入人脸,人脸信息汇入监控系统,管理方便得多。

所以刚才许辞音拜托前台女孩调了两段监控,一个是刚来时候,第二段则是阿景和那个黑背心男人共同出现的时间。

监控视频左上角标注了地点,二楼活动室。

透过视频,活动室里摆放了大量的复健器材,颜色各异的凳子,地面上铺满软垫,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幼儿园。

临近正午,大家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谁会闲的没事跑活动室里,所以许辞音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屏幕上那个窝在墙角发呆的傻子。

“音音,这个、是、是我哎。”

手指碰上电脑屏幕,微微用力就会按出一个小光圈,阿景语气里带了些兴奋和骄傲,仿佛出现在监控里面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见他这样,许辞音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她弯了弯唇角,无奈地小声吐槽一句。

“傻子。”

见音音终于理自己了,阿景嘴角弯起幅度更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辞音,开心道。

“音音、笑,好看。”

公共场合,为了不影响别人,许辞音习惯将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阿景有样学样,几乎是用气音说出的这句话。

原本就过了变声的年纪,他声音低沉中夹杂着几分孩子气的雀跃,许辞音听得脸有些发烫,不自觉又往一旁挪动几分。

离的有点太近了些。

其实两人之间本来是隔了些间隙的,加上许辞音有意避开,距离本不该这么小,但耐不住有人趁她不注意偷偷摸摸挨过来。

许辞音轻咳一声,将目光挪回电脑屏幕。

视频里的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几分钟连动作都没有换一下,就当许辞音以为监控调错了时,穿黑背心的男人出现了。

他拄着双拐,嘴中还有没嚼完的饭,看起来像是刚从食堂出来。

许辞音听见监控传出声音。

“喂,坐的我位置,让开。”

她皱了皱眉。

这人真没礼貌。

许是傻子钝感强,阿景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好脾气地往一旁挪了挪,将自己身下的位置让开。

男人连谢谢都不说,把双拐扔在一旁,靠着软垫大咧咧地坐下来,掏出手机打电话。

他按了一个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迟迟没有接通。

男人低骂一句,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接通了。

“喂,你们都死哪去了快来接老子出去,还有,我老婆在不在家,打电话也不接,反了天了。”

“什么一直没回去!你说她把我送来之后一直没回家!”

虽然地上铺着软垫,但手机摔出去还是弄出很大动静,许辞音眯了眯眼,心里预想了很多种可能。

难不成,这男人原本并不想欺负阿景,只是他太倒霉,正好在男人发怒时在场

许辞音继续看下去,电脑屏幕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捂住,她扭头去看始作俑者。

阿景脸上带了些红,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不看、不看了,回家,音音、回家。”

“为什么不看了”

许辞音一开始有些疑惑,反应过来后继而安慰他。

“那个人欺负你,我们是在找证据,要不然以后他还是会欺负你的。”

闻言,阿景垂着眼,低声道。

“不、不欺负我。”

许辞音会错了意,继续道。

“对,我们找出证据之后检举他,他就不会再欺负你了,把手拿一下。”

她攥住他的手腕移开屏幕。

监控画面中,男人扔掉了手机,将头靠在墙边思索,而一旁的阿景依旧是那番模样,垂着脑袋神游天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点都没被男人的怒火影响。

“喂。”男人偏过头去喊了一声,像是在喊人,又没有跟人聊天应有的态度。

见没人搭理他,男人将身子完全侧过去,声音大了点。

“哎,你因为什么被送来的看你也不缺胳膊少腿的啊。”

阿景抬头看他,眼神疑惑中带着些不知所措。

“操,原来是个傻子。”

许辞音紧抿嘴唇,不想继续听下去。

这也太侮辱人了。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人,目光凝在阿景腕间露出的伤痕上,越看越像是被人紧紧拽住手腕造成的淤青。

许辞音将电脑按下暂停,转过身去。

坐在沙发上,阿景比她高了大半个脑袋,气势却半点不如她。

他习惯性地将两手搭在膝盖处,坐姿端正,不像成年人,倒像幼儿园食堂等待打饭的小朋友。

见她许久没说话,阿景低下头,微微仰起脸看她,纤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许辞音还在酝酿该怎么开口,袖口突然被轻轻扯动两下。

“音音、不生气。”

见他小狗似的凑到自己跟前,许辞音下意识往后退几下。

他不懂事,不代表许辞音不懂事,这已经超过了成年人的正常社交距离,实在是太过亲密。

“那个,我跟你......说件事。”许辞音试着转移话题。

“下一次,如果有人再欺负你,或者骂你、侮辱你,你别站在那不动弹,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有人骂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就快跑,打架这种事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的,你又打不过人家......”

阿景歪着脑袋听她讲话,他听不懂,几乎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只觉得音音嘟嘟囔囔的样子可爱极了,比小兔子还可爱。

“你听明白没有”

许辞音说得嘴唇发干,嗓子都冒了烟,抓起桌上的一次性茶杯灌了一口,扭头看见那傻子正盯着她笑。

走神时惨遭提问,阿景慌了两秒,心虚地垂下眼去,遇事不决装鸵鸟,这是他自己“悟”出来的法则。

谁知这时,他不聪明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下一秒便想出一个绝佳的好问题,阿景献宝似的又凑到许辞音跟前。

“什么是、骂我”

许辞音被他问得卡了壳,怀疑地望向对面那张天真的傻脸。

她想过人傻,但没想过居然能不灵光到这种地步。

“就是......就是......”

话卡在嘴边不上不下,许辞音想着黑背心男人说过的话,沉默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给阿景举例。

“就是,你记不记得刚才的时候,我说你傻子,那就是骂你,是不好的意思。”

许辞音原本是想教他点生存技能,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那傻子就坐直身子看向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处,一字一句认真道。

“但是、这里,开心。”

许辞音没说话,沉默一会,决定不再跟他探讨这个问题。

她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阿景那张脸,如果昨天是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她肯定是不会去多管闲事的。

况且,阿景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他这样,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在困难时候被她拉了一把,产生一种近似雏鸟情结的依赖罢了,压根没有别的原因。

其实说起来,许辞音一开始也动了收留他几天的怜悯念头的。

如果这是个女生,她说不定咬咬牙收留她一阵,帮她一起找到家人了。

但这是个男人,虽说脑子不怎么好使,住在她家也确确实实不合适。

想到这,许辞音悠悠叹口气,转过头来继续看监控。

“喂,那傻子,你不会说话”

屏幕中,黑背心男人像是无聊到了极点,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开口。

像在跟空气聊天似的,阿景半天没搭理他,一个人自顾自发呆。

许辞音突然有点好奇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谁送你来这破地方啊鸟不拉屎的,老子抽口烟都要管。”

听到男人这话,阿景有了些反应,他慢慢转过脑袋,摇了摇头。

“操,傻子就算了,连句话都不说,哑巴似的。”

许是感到无聊,男人不再跟他搭话,转过头去自顾自嘀咕。

“臭婆娘,敢耍老子......”

“谁、谁送你、来的”

许辞音原以为阿景会一直沉默,没想到他转过头,有些好奇地盯着男人开口。

男人都没想到他会说话,见鬼似的瞪大眼睛,语气讪讪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老婆,换我爹娘他们才不舍得送我过来。”

阿景不解。

“什么是、老婆”

男人看傻子似的看他,想起自己对面真是个傻子,他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多管闲事地叹气道。

“啧,可惜了,你要是不傻,光凭这张脸,说不定还能讨个漂亮老婆,可惜。”

阿景眼睛一亮。

“好看的、是老婆。”

“......”

许是意识到自己和傻子思想之间的鸿沟,男人不再自讨没趣地搭话,伸手把刚才摔出去手机捡了回来。

“是老婆、送我、送我来的。”

没想到他不说话,阿景反而自己坐那叽里咕噜嘟囔起来了。

“老婆,下班、接我......”

监控收音很好,好到许辞音现在想钻进屏幕里捂住那傻子的嘴。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派出所里他乱叫自己了......

“还接你呢,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男人翻着手机白他一眼。

“都是骗你的,没人会来接你,你这种的,得在这一直待着,老了死了都没人管。”

“谁让你是个傻子,累赘,谁会把一个负担留在家里。”

说罢,男人挤眉弄眼看他,仿佛将人惹恼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你老婆不要你喽。”

“都是骗你的,没人会来接你的,傻子。”

他只顾着说话,没什么防备,下一秒肩膀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整个人倒在地面上,面前被一层黑影罩住。

“妈的,你他妈敢打老子”

“别他妈打我脸!”

“操!”

阿景打架的动作意外熟练,拳头恶狠狠地落在他脸上,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此刻,监控外的许辞音人都傻了,她扭过头去,有些反应不过来。

电脑屏幕被人心虚地扣下去,谩骂声戛然而止,阿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半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许辞音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说早了。

这还跑什么

要嘱咐他别欺负别人才对。

事情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监控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许辞音将笔记本电脑还给前台,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这一仗两人到底谁输谁赢。

此刻,监控里恶狠狠出拳的人正喋喋不休地缠着她。

“音音,回家吗”

“音音,我饿了。”

“音音......”

简直是魔音绕耳,许辞音找个借口将他支开,自己坐在沙发上冷静。

赶上前台交班,帮忙调监控的女孩刚打了辆网约车,车还没到,她拎着包过来准备坐一会。

见许辞音还没离开,她有些诧异。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怎么还在这”

许辞音摇摇头,顺势往落地窗外看了眼,阿景正攥着钢镚在摊子前等棉花糖,她在思索一会该怎么脱身。

她今天来这的目的,就是把这人给送回来。

哪怕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街头流荡,这些都和许辞音没关系了,现在有地方收留他。

“他会一直待在这吗”

见前台等的网约车还没来,许辞音侧过身好奇地问。

“不会,这里都是临时住所,我们说是救助中心,其实是以中转站形式运作的,对于一些症状较轻的,我们会对接特定的社区和工厂,经过培训为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病情比较严重的就要联系当地福利院转接了。”

她解释得很专业,许辞音放下心来,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哦......那还挺不错的。”

这样的话,她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我刚才帮你通知后勤那边了,一会有人过来对接7618,你这边如果......不太方便,我可以帮你打打掩护,刚才网约车师傅联系我说堵车了,可能还得个十几分钟。”

许辞音点头道谢,思绪却不由得越飘越远。

————

裹着棉花糖的竹签很细,天气热,糖丝融化在上面,黏黏腻腻的。

许辞音将手往下挪了挪,捏住竹签的底部。

“音音,甜。”

阿景低头咬一口,沾得满嘴都是色素糖丝,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舔舔嘴唇,眼睛亮晶晶的。

许辞音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除了造型可爱一点,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要是让她选,她肯定会买旁边摊位上的烤肠。

许辞音揪了一小块棉花糖,进嘴里沾水便立即化开,是很甜,糖精做的,化开后在嘴里仔细品品,后味甜得都有些发苦。

许辞音揪了一块后便没继续吃。

阿景沉浸在甜丝丝的糖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从买糖回来后,许辞音一直低着头,萎靡不振的样子。

两人在大厅里等待,阿景坐在椅子上,抬脚去踩自己的影子,玩得不亦乐乎,一个穿着志愿者服的人朝这边走来。

“7618”

他看了眼手上的卡牌,见许辞音确认后,将它卡在了阿景的衣服上。

“跟我走吧。”

“去哪......音音”

抬头时候,许辞音看见一丝恐慌从他眼中闪过,阿景下意识攥住她的袖口,看向那人的眼神里满是抵抗。

“小哥带你去录个详细的信息,你的家人以后可以通过这些找到你,不用怕,很快就结束了。”许辞音安慰他。

“一起,一起去。”

阿景拉着她的衣服不放手。

许辞音摇摇头,弯唇笑了一下。

“只能你一个人去,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见许辞音果真不能跟自己一块去,阿景没办法,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嘴上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遍。

“那你,要......要等我,音音。”

许辞音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想了想,从包上解下那个兔子钥匙扣,在阿景离开前递到他手里。

“一会可能要抽血,害怕的话让它陪你,快去吧。”

阿景没办法,只能攥紧兔子玩偶,乖乖跟上志愿者的步伐。

直到踏入电梯前,他都一步三回头,反复确认许辞音还站在原地。

电梯门即将关闭时,透过缝隙,他看见许辞音朝这边摆了摆手。

阿景以为音音在跟自己打招呼,他开心地踮着脚尖举起手,同样用力地朝外面挥动几下。

离开救助中心时,天依旧亮着。

这边离地铁站不近,甚至连共享单车停车点都没有,许辞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打了辆车。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扫了眼手机上的目的地,他随口搭话道。

“姑娘,去幸福里啊,那小区另一边是不是要交房了啊,我看已经施工好久了。”

许辞音点点头。

“嗯,上个月二期已经交房了。”

“噢噢,那边房价还可以嘛,就是位置偏了点。”

许辞音不是爱和陌生人攀谈的外向性子,应了几句后,她低头看起手机。

车窗外街景更替,一座座大楼轮换,路上行人影影绰绰。

许辞音感觉生活被按下了暂停键,甚至莫名有种事情发展不受自己控制的怪异感。

直到将阿景送回去,那种失控的感觉才慢慢消失,生活再次回到她熟悉的轨道上来。

银行这时发来了短信,这月的工资到账了。

虽说她现在任职的公司不怎么样,老板抠门又事多,但起码能保证双休,每月十号准时发当月工资,比同行业那些拖欠几个月的好了不知多少。

指尖在屏幕上悬空,许辞音盯着短信最后的一串数字发呆,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分配装修款项合适。

屏幕上方弹出条微信通知。

[哥:装修开工了吗]

作为家里唯一知道她买房的人,许辞音知道,她哥一定是闲到极致了才会问她这些事。

[没有,还没想好怎么装,全屋定制好贵。]

许辞音叹口气。

正如她所想,许辞南现在确实闲到不行,他抬头看眼对面悠哉悠哉喝咖啡的人,继续回消息。

[哥:找程栩帮忙啊,他肯定给你打折。]

许辞音第六感很准,她眯了眯眼,按键盘的速度快了些。

[怎么突然提到他,你俩现在是不是待一块呢]

“咳咳......咳!”

没想到一下就被她猜准了,许辞南坐直身子,唰唰抽了几张纸巾,开始擦嘴边和桌上的咖啡渍。

见许辞南突然反应剧烈,程栩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抬头扫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跟我妹聊天呢。”

两人公司离得不远,现在能聚在一起纯是为了这家店咖啡第二杯半价,摸一下午鱼的同时,顺便痛斥一下该死的大小周制度。

作为自己心中妹夫的预备人选之一,许辞南在程栩面前莫名有种傲娇感,拉人凑单时美其名曰帮他妹把把关。

不过这种话,许辞南也就敢在心里嘟囔嘟囔。

虽说程栩和他妹年纪差不多,从小到大都是门对门的亲戚,两边家长甚至经常开玩笑说娃娃亲什么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两人在一起很合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辞音和程栩从小到大就不来电,也不是看彼此不顺眼,但就是......凑不到一块去。

许辞音最讨厌那种一脚下去踹不出三个屁的冷漠性子,偏偏程栩全中。

这人平时在家长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私底下见了面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

拉拢几次后,见两人实在合不来,许辞南也绝了那方面的心思。

————

“姑娘,到地方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辞音连车停下都没注意,她拎着包下车,站在路边把打车费给结了。

网约车扬长而去,许辞音揉揉发酸的眼睛,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

大门算是一个小区的脸面,幸福里的开发商将这句话贯彻到底,小区入口装修得很气派。

像是生怕路人看不见似的,“幸福里”三个大字明晃晃的,绿环面积很理想,也不枉许辞音犹豫了好几个月才签合同。

房子定得不算晚,6层、8层几个吉利数字都没人抢,许辞音倒是不怎么讲究这些,耐不住中介热情,她最后选了8楼。

房门是最原始的锁,后续需要自己加装密码锁,她习惯性在包里摸兔子玩偶,摸到一半才想起钥匙扣刚才被自己送出去了。

压下心中莫名空落落的感觉,她低头仔细翻找几下,揪出了一串钥匙。

“该买个新钥匙扣了。”

许辞音自言自语。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一圈,推开门,水泥混着灰尘的味道迎面袭来。

八十六平的小房子,两室一厅,几乎掏空了许辞音手里的所有存款。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买这套房子,自从陪同事出来看房时注意到这个小区,户型概念图就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了一般,久久忘不掉。

客观来说,在买房之前,许辞音是不缺钱的。

早年,她父母干运输发家,一辆货车,夫妻二人天南海北地跑,童年的大多数记忆里,她都是跟许辞南两个小孩守在家里。

跑了多年大车,手里积攒了不少客户和货源,加上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在外面跑着总不是办法,后来,夫妻俩一合计,拉着车队里的其他伙计联手开了家小型运输公司。

赶上了时代的东风,公司生意水涨船高,两人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的舒坦日子,每天忙得连轴转,公司开得越来越大,生意也红火起来。

孩子自然是没时间管的,所幸兄妹俩放养惯了,吃喝不愁,钱管够,两人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日子。

生活费会定期打到卡上,从一开始的几十,几百,到后面几千,几万。

公司业务最红火那几年,老许每天哼着小调,想着法给儿女补偿献殷勤,礼物也是不眨眼地送。

这些钱大多数被许辞音存了起来,她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相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过得都是穷日子,心里自然存着些对那些生活的恐惧。

别说她了,就连许家夫妻俩,也是用了很久才适应家里有钱了这件事。

随着接触的人地位越来越高,面对那些老牌世家,知道他们对暴发户多有鄙夷,一家人也懒得去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除了一些非去不可的宴会、交际,生活和之前也没差多少,顶多物质更富足了些。

许家的车队是行业内出了名的安全可靠,公司一天天壮大,上高中时,许辞音身边还是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朋友”。

她对她们口中的“大牌”、“奢侈品”之类提不起兴趣,三番五次推掉周末的“姐妹聚会”,时间长了,她们也绝了拉许辞音入伙的念头。

许辞南身边,这种人自然也少不了,说起来,那一阵,他还真信了那些所谓朋友的拉拢。

打高尔夫,穿西装,出入西餐厅,花钱大手大脚,许辞音每天闻着她哥身上那股骚包的香水味都想吐。

不过不得不承认,配上她哥那张脸,富二代的人设还真算是立住了,礼物情书满天飞,有时候都能塞满半个桌洞。

可惜到了后面,某位二代因为“西装不能机洗”、“西餐厅吃饭居然要给服务生小费”、“高尔夫太烧钱,当个球童倒是不错”等种种原因放弃了自己的人设,开始回归正常人生活。

很久以后,许辞音锐评她哥当时的思想属于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卷大葱,与古代那些揣测皇帝用金锄头犁地的农民没有区别。

从前夫妻俩在外跑车,常年不着家,街坊邻居对兄妹俩多有照顾,因此发迹后,夫妻俩也没有商量着搬家,还出钱在楼外安装了电梯,算是报答。

外面刮起一阵小风,窗框上没撕干净的包装纸被吹得左右晃动。

许辞音回过神来。

按照父母的安排,她和哥哥就该循规蹈矩,留在霖市上大学、结婚生子、继承家业。

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夫妻俩也早早为兄妹留下保障,几套房产和商铺,足够他们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

但许辞音没有按父母的意愿报考大学。

十八岁那年,她做过最大胆的事,估计就是在截止前的半个小时,偷偷改了自己的志愿。

即将跳转全文阅读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常读,不代表Tk小说网的观点和立场,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平台处理。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