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厌傅聿沉是小说《惊,谁家小可怜鬼从坟里爬出来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游鱼三万里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惊,谁家小可怜鬼从坟里爬出来了》的章节内容
“放开我!放开我!”
一个少年挣扎着,他纤细漂亮地手腕上满是红色的勒痕,嘴角流着鲜血,衣服的下摆也被撕扯开,一片狼藉。
两个大汉粗暴地把满身是血的少年摔在地上,像是在扔开什么恶心的东西。
“动手。”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就拿出了准备好的长钉。
那是四根又粗又长的钢钉,长度堪比一把匕首,还有两根甚至更长。
一个穿着奇怪长袍的人出现在仓库里,手里拿着黄色的符纸,但是脖子上却挂了一个十字架。
“可以了,把他钉进棺材里吧。”
留着山羊胡子的奇怪老人眼睛微阖,像是念咒语般说出这些话。
两个大汉得了令,把躺在地上已经半昏迷的少年抬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棺材里。
少年单薄瘦削的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被扔进棺材的时候额头又碰到了棺材一角,额头上再次渗出血迹。
今天是林厌十八岁的生日,但他却丝毫不像一个十八岁的人。
棺材里的少年瘦弱苍白的厉害,蜷缩起来的时候更是没有人样子,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他本来是沈家的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十三岁那年,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找上门来,说自己才是沈家的亲生骨肉,愿意用亲子鉴定来证明。
后来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那年的护士不小心抱错了孩子,当时的两个孩子交换了十三年的人生。
那个叫林耀祖的孩子换上了林厌原来的名字,叫沈晏。
言笑晏晏的晏。
而当了十三年小少爷的沈晏则被林家改了名,叫林厌。
惹人生厌的厌。
十三年爱的环境和良好的教育早就让林厌成为了乐天派,林厌一直都是一个活泼向上的小太阳。
本就是个代号而已,无关痛痒,改了就是了。
于是,林厌把属于别人的人生还了回去,自己回到了林家。
林家原本有两个儿子,林耀祖回到了沈家,家里还有一个小了他三岁的林耀宗。
回去之后林厌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
林家和林耀宗都瞧不上这个林厌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平时也是想着办法为难他,找各种各样的活给林厌干。
别说像是沈家那样隆重盛大的接风宴了,他甚至连一顿好好的饭都没有吃过。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年,沈家突然传来了沈晏生病的消息。
得到消息,林家父母着急忙慌的就要去探望,见父母这么着急,林厌提出也要一起去。
结果却得到了父母的嘲讽与冷眼。
林母刻薄地说道:“你去干什么?那少爷的日子还是你能肖想的吗?耀祖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你这个贱种就是见不得他享福,说不定耀祖就是你咒病的。”
林厌低了低头,没说话。
过了一个月,沈晏好转了。
但是林厌却莫名病了。
毫无征兆的,林厌染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他变得吃不下去东西,手脚使不上力,怕黑,怕冷。
林厌的精神气一下子垮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去晒太阳,去给小野花浇水,去喂流浪的小狗小猫,去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林厌感觉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他想让林家父母带自己去医院看看。
结果却只得到了他们变本加厉的嘲讽。
他们说小少爷的身体就是娇贵,一点常人的苦都受不得。
无奈之下,林厌拨通了沈家的电话。
沈老爷子叹了口气,说沈晏大病初愈,为了他身体的恢复,沈家不能再沾染上病气。
最后,沈家只给了林厌看病的一笔钱。
林厌年龄小,没有银行账户,这笔钱自然是落在了林家夫妇手上。
得到了利益,林家人开始变本加厉。
借着林厌的病,隔三岔五的就给沈家打电话要钱,想榨干林厌最后一丝价值。
沈家看清了林家的面目之后,就不再接林厌的电话。
等到林厌自己想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不再有人接听。
自此,林厌也就彻底与沈家断了联系。
那天晚上,林厌蜷缩在杂货间的一张小小的床上,额头抵着墙角,抱着自己小声地哭。
这是十三岁之后,林厌第一次落泪。
他好像没人要了。
林厌想。
后来,林厌在假期的时候偷偷出去兼职,想给自己看病。
弟弟林耀宗发现了这件事,在林厌想拿着钱想去看病的前一天晚上,他翻箱倒柜,找到了林厌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所有积蓄。
等林厌发现的时候,那笔钱已经被他充进了游戏里。
那一天,林厌双目血红,他一巴掌扇在了林耀宗的脸上。
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那个明媚乐观的小太阳,礼仪教养极佳的小少爷,第一次失了态,打了人。
甚至愤怒到打完之后,林厌自己的手都麻木的生疼。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林厌被林家父母暴打了一顿,在漆黑的阁楼里关了三天三夜,只能吃一些林家人的剩菜馊食。
这次之后,林厌的病更严重了。
他开始拿不稳筷子,莫名其妙地就会心慌,手抖,稍微一点大的声音就会把他吓到。
用林父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活气,看着膈应。
时间转眼来到了林厌的十八岁。
这一天,是林厌的生日。
也是沈晏的生日。
林家父母被邀请参加沈晏十八岁的成人礼。
沈晏不忘旧恩,上流社会也是赞许声不断,沈家人自然也跟着高兴。
沈晏穿着熨烫得体的西装,一副温润有礼的贵公子模样。
宴会上,他面露单纯,问沈家父母:“林厌没有来吗?”
沈家父母摇了摇头,沈晏叹了一口气,略带惋惜地说道:“我若是林厌,也该来看望一下,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亲情一场。”
沈愿看着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弟弟,不由得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沈晏是个温柔善良有孝心的孩子。
至少不在沈家的十三年,他没有长坏,反而是很优秀。
说到这里,沈愿也不由得想起以前自己的那个弟弟来了。
小时候的林厌古灵精怪的,是个滔滔不绝地小话痨,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活泼可爱的很。
他大林厌很多岁,有时候学业忙不回家,每次他回来,林厌总是跟在他的后头甜甜地喊他大哥。
只可惜……唉。
回到林家之后,竟是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不仅如此,他还听说,林家几次三番的来要钱,说是林厌活得金贵,家里的支付不起他的开销。
沈愿叹了一口,总归是亲情一场:“这样吧,我打个电话,叫人去接他。”
沈晏温柔地笑了笑:“劳烦哥哥了。”
毫无意外的,沈晏提前安排好的车被派了出去,一个穿着奇怪的老头和林父神神秘秘地说了话之后便匆匆离场。
而林厌,则被人带上了这辆载着阴谋的车子。
林厌坐在车子里,瘦削的身子抖个不停,咳嗽地厉害。
他难受地弓着身体,背部地肩胛骨瘦弱的极其明显,透过洗到发白的棉布上衣,几乎能看到背部突起痕迹。
尽管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但他的胃里却是翻江倒海般难受。
“您好,可以停一下车吗。”
林厌用瘦到脱相的手半捂着嘴,艰难地出声。
坐在前面的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对了一个眼神。
一个大汉通过后视镜去看林厌的脸,勾起一个森冷的笑容:“还没到地方。再坚持一会儿吧。”
林厌地喉头开始有酸涩的东西上涌,他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
他张口,再次请求道:“让我下车吧,两分钟就可以。”
那名大汉很明显有点不耐烦了,眼角上的留下来的长长的刀痕也跟着皱了起来:“你他娘的怎么事那么多?!你要是敢给我吐车上,老子腿给你打断。”
话还没说完,林厌“呕”的一声,吐出了一点酸水。
“诚心跟老子过不去是吧?”
那名刀疤男脸上一片阴冷和暴戾。
“一个快要死的人,敢弄脏老子的车,我看你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
“停车!”
开车的大汉瞪了刀疤男一眼,还是把车停了下来。
车一停,林厌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结果因为疾病脚下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他捂着自己的胃剧烈地干呕起来。
刀疤男也下了车,森寒和暴虐一寸一寸的爬上他的脸。
他拽住林厌的头发,直接把他从地上拉扯了起来。
看清林厌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更是暴虐心四起,一拳打在了他的侧脸上。
林厌挨了这重重的一击,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打完了这一拳,刀疤男猛地把他往地上一甩,像是在扔什么垃圾。
“要吐赶紧吐,吐完赶紧上车。”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嘴角勾起了一个阴冷的笑:“等会儿爷爷我还要送你上路呢。”
这一摔几乎要把林厌的骨头给摔碎了,他狼狈地趴在满是尘土的路上,胃里抽搐的厉害。
但是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要去沈家的车。
有人要杀自己。
林厌抹了抹自己流血的唇角,把满手的血擦在了自己雪白的上衣上。
只有足够明显的血才能引起过路人的警觉,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现在,他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到一辆路过的车。
这条路安静又空旷,少有的几个路灯昏暗的闪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死寂无声的蔓延,只有林厌的大口大口地喘息声,和他伪装出来的呕吐声。
那名刀疤男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随着一声重重地摔门声,刀疤男怒骂着下了车。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
一边说着,一边一脚踹在了林厌的后背上。
白色的衣服上留下肮脏的鞋印。
林厌再次被踹倒在地上,疼得闭上了眼睛,内心一片绝望。
忽然,明亮的车灯刺了过来。
林厌紧闭的眼前出现了灯光照进来才会出现的红。
他猛然睁开眼睛。
等到车辆靠近,林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往车灯的方向跑。
有人来了。
林厌忍受着身体巨大的不适,发了疯地往前跑。
与此同时,豪华的迈巴赫后座内,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的男人正单手支着下颚,轻倚着车窗闭目养神,姿态散漫,眼睫微垂,但是却透露出上位者的威严与矜贵。
傅家和沈家生意上有往来,父辈的关系也很紧密。
这次沈家的生日宴会,傅聿沉也在受邀之列。
最近的项目比较忙,傅聿沉便来的晚了些,为了赶时间,司机走上了这条比较偏僻的路,把车开的飞快。
迈巴赫不断靠近刀疤男的车。
司机瞄到了一个冲出来的人影。
这年头,想碰瓷的人可太多了。
司机一个把方向盘向侧边一斜,车辆平稳地行驶到了路的另外一边。
待到靠近,司机才猛然发现,跑过来的那个人身上似乎有血。
真是,碰瓷都碰全套,连血迹都提前准备好了。
司机暗自感慨。
于是,迈巴赫与奔跑的林厌擦肩,扬起一地的尘埃。
林厌追着车尾,拼尽全身力气往前大喊:“救我!救我!”
可惜没人听见。
车子越驶越远。
坐在后座的傅聿沉睁开眼,声音低沉地问道:“到哪里了?”
司机恭敬地回答道:“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
傅聿沉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正当司机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傅聿沉的时候,后排的男人突然间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司机在心里惊叹道,不愧是上位者,他这个偏移的幅度如此之小,竟然还是被感知到了。
他回答道:“有个年轻人想碰瓷,身上连血迹都准备好了,我刚才避开了。”
傅聿沉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眸光微闪。
“开车回去。”
低沉的命令声传过来。
司机面露犹豫之色:“可是时间快来不及了,再迟就要错过沈家少爷生日的开场了。”
傅聿沉没有说话。
司机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继续说道:“这都是我们这个月遇到的第三次碰瓷了,想来他们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先生不必为这种小事担忧。”
傅聿沉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种强烈的直觉与冲动告诉他,必须要回去看看。
傅聿沉揉了揉眉心,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是不容置疑地权威。
“我说把车开回去。”
疾驰的迈巴赫与林厌擦肩而过,不一会儿又顺着相同的路线返回。
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司机稳稳地把车停下。
可是这里早就没有了刚才那个人的身影。
傅聿沉下了车,来到了司机说的地方。顺着刚才冒出来人的方向,地上似乎有严重的拖拽痕迹。
傅聿沉皱着眉头沿着地上拖拽的痕迹走。
发现了一滩血迹。
这摊血迹甚至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凝固,散发出一阵铁锈的气息。
司机也傻了眼。
很明显,这不是刚才一场有意为之的碰瓷,而是一次拼尽全力的求助。
司机也一下子乱了阵脚:“我……这……先生……”
傅聿沉皱着眉,没有多理会他,而是继续在附近探索。
在这摊血迹的不远处,他发现了一滩呕吐物。
傅聿沉站在这条路上,往面包车可能离开的方向去观望。
最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先报警吧。”
司机得了令,迅速地拿出手机报了警。
临走之前,傅聿沉坐在迈巴赫上,看着外面留下的痕迹,构想出了这里刚才的场景。
他的唇抿成一条线,最后,迈巴赫缓缓地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现场的一地狼藉。
“他娘的,这小子竟然还想跑,差点就让人给碰见了。”
刀疤男坐在行驶的面包车里,恶狠狠地骂道。
林厌则被扔在了汽车的后座,被一阵拳打脚踢后已经昏迷了过去。
开车的大汉通过后视镜看了林厌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没打死吧。”
刀疤男答道:“不会,留着一口气呢。主家不是说了要活的。”
听了这话,开车的大汉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车子行驶到了一个地方,听从主家的安排,他们把车停在一边,把林厌装进了一个麻袋里。
尽管林厌很轻,不会太费力,两名大汉还是不愿意把麻袋拿起来,而是放在地上拖着走。
通往废旧仓库的路很颠簸,很多路上还都是石子。
隔着一层粗糙的麻袋,林厌身体的各处都被反复的磨蹭,很多地方再次渗出血迹。
不一会儿,麻袋上便沾染了斑驳的血迹。
林厌中间被疼的醒了好多次,但是很快又承受不住苦痛,再次昏了过去。
在如此的循环往复中,林厌终于被拖到了仓库里。
两名大汉把林厌从麻袋里拖拽出来,而此时的林厌早已经血迹斑驳,没有了任何的抵抗之力。
不知道林厌是不是还活着,刀疤男一巴掌扇在林厌的脸上。
“说话,还活着没有?”
回应他的是一阵死寂。
刀疤男气上心头,一个巴掌又要落在林厌的脸上。
结果却被刚才的司机男拦住:“别打了,再打就真死了。”
刀疤男撒开了林厌,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反正他娘的他今天也活不成。”
“别说了,先绑起来吧,省的等会儿再生事端。”
之后,两人便找来了旧仓库里的麻绳,把林厌绑了起来。
由于勒的过紧,林厌的手腕上被磨蹭出了大片的红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厌再次醒过来。
被折腾了一晚上的他已经筋疲力尽,他虚弱地睁开眼睛,观察着现在的情况。
很明显,这是一个废弃的屋子。
偌大的房间里杂乱的摆放着很多东西,甚至有几个大型的集装箱。地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轻轻一动,就会有呛人的尘土飞起。
但是这都不是林厌关注的地方。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摆在中间的那副巨大的棺材上。
崭新的棺材与这里的陈旧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上面贴着很多带着血红痕迹的黄符,棺材盖上面画了一个银色的巨大的十字架,粗粝的银色锁链环绕着棺材盖的外沿,最后压在棺材的最上面。
那名刀疤男似乎察觉到了林厌的目光。
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地敲打棺材的外沿,脸上满是戏谑和暴虐:“怎么样,这是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躺在里面,用钉子把四肢钉在棺材里,被迫吸纳换命者的所有苦痛,永世不得超生。”
刀疤男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林厌的耳朵里。
第一次,林厌的眼睛里染上了崩溃和绝望。
那是他即使病了那么多年都没有露出过的神色。
刀疤男似乎很愉悦,他似乎想看到林厌这张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更绝望崩溃的表情。
他嘴角含着笑意,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对了,你不是生病了吗?”
“你知道这个病哪里来的吗?”
司机男听到这里,微微蹙了蹙眉,他提醒道:“好了,别说了。”
“别留下太多的把柄。”
刀疤男满不在乎地说道:“能留下什么把柄?他就是一个快要死的人,永世不能超生的那种,你怕什么?”
司机男显然还有一点顾虑,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拦他。
刀疤男走到林厌面前,用冰凉的匕首尖端挑住了林厌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着,你就突然不是沈家的亲生骨肉了呢?”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怎么这么巧的事情就偏偏发生在了你身上呢?”
刀疤男一字一句地缓缓念道:“小少爷。”
“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这沈晏的病就转移到了你身上呢?嗯?”
刀疤男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林厌的耳朵里,林厌的眼睛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用匕首拍了拍林厌的下颚,唇角勾起了一丝嗜血的笑意:“你知道的太晚了,小少爷。”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厌。
“再等一会儿,你就会永远的被钉死在棺材里了,永远的用自己原本的气运护着沈晏,哈哈哈哈哈哈,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刀疤男的笑声在巨大的仓库里回响,像是来自地狱的狂欢。
林厌不可置信地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的嘶吼声用尽了全力,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嗓音沙哑。
突然间,一个穿着长袍的神秘老人走了进来,他昏灰的眼睛看向林厌,然后又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他用嘶哑的问刀疤男:“你跟他说了什么?”
刀疤男显然有点惧怕眼前的人,微微低着头道:“没说什么。”
老人没说话,只是问他们:“东西带了吗?”
司机男走了过来:“带了。”
说着,便拿出了准备好的四枚长钉。
老人显然很满意,他点了点头,把四枚长钉拿在手里。
随后,他烧了几张神秘的符纸,把灰烬洒在了上面,随后,又拿出了一些神秘的瓶瓶罐罐,往上面涂了些药水。
做完这一切,他把四枚长钉递给了两名刀疤男。
“可以动手了,把他钉进去就可以了。”
林厌的眼中露出惊恐,他拼尽全力的挣脱了束缚他的麻绳,拼了命地想要逃脱。
“放开我!放开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不得好死!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林厌躺在棺材里,双目猩红,苍白瘦薄的手掌被两枚长钉刺透,霎时间,鲜血喷薄而出,红艳艳的血迹蜿蜒着流进了棺材缝。
“我要杀了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厌死死地盯着站在棺材外的两个人,似乎要把他们的模样刻进自己的骨头缝里。
“砰”的一声巨响。
林厌的膝盖破裂,刀疤男拿着一把锤子,把又一枚长钉刺进了林厌的膝盖里。
林厌一声凄惨的悲鸣,最后晕了过去。
等到四枚长钉分别刺破林厌的手心和膝盖,把林厌死死地钉在棺材里时,一直观望着这一切的神秘老人才满意地勾了勾唇。
“把棺材盖上吧。”
随着老人的一声令下,透露着诡谲气息的棺材盖被缓缓移动,最后,它与棺材的四个角严密缝合。
而林厌,则永远的被钉在了棺材里。
“埋棺材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剩下的你们就不用管了。”
刀疤男面露疑惑:“你自己能搬得动这么大的棺材?”
听到这话,神秘老人立刻冷了脸,他扶着胸前的十字架:“你在质疑主的能力?”
刀疤男连忙低头道歉:“不敢。”
老人也没有过多的追究:“你们走吧。”
两名大汉不敢再多留,连忙从仓库里退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埋藏着林厌的棺材开始缓缓下沉。
周围一切的景物骤然消失,哪里还有什么仓库的身影,只有遍地的荒草,和一个个不知名的墓碑。
神秘老人缓缓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了这里。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伴随着巨大的倒计时的声音,沈晏在沈家的宴会上吹灭了十八岁的生日蜡烛。
前后拥簇,众星拱月,像是一个幸福的小王子。
“生日快乐!”
“祝沈小少爷平安喜乐,岁岁平安!”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祝沈小少爷前程似锦!”
“生日快乐……”
沈家别墅里,沈晏穿着得体,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淡淡笑容,在一片祝福声中正式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
一身银灰色西装既高级又漂亮。
“小晏,切蛋糕吧……”
沈愿笑着给沈晏递上叉子。
沈晏往沈愿的身后看了看,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林厌还没有来吗?”
这么一提醒,沈晏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也觉得奇怪:“对啊,怎么还没到,不应该啊。”
随后,他四下里看了看,微微垂眸,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这里毕竟以前也是他居住的地方,可能是怕触景生情,不愿来吧。”
他犹豫着开口,又去看沈愿的眼睛:“也有可能……是不愿意看见我吧……”
“毕竟如果我不回来,这个生日会和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说起来,我才是那个偷走了他幸福的小偷……”
沈晏越说越愧疚,眼中甚至挤出了几滴泫然欲泣的眼泪出来。
沈愿一阵心疼,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是他鸠占鹊巢,占据了你十三年的人生。”
正在此时,林父挺着啤酒肚走了过来,听到他们在讨论林厌的事,眼珠子便骨碌碌地一转。
“哎呀别提那个小兔崽子,整天天地呆在家里打游戏,不洗衣服不做饭,门都不出就让我们养着他……”
“刚才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他不愿意出门,估计又是在打游戏呢。”
沈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这孩子,离开了沈家之后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学的礼仪教养都忘干净了。”
“我们也没想到,沈家养了他十三年,竟是养出了这样的一个白眼狼。”
沈愿的语气里满是惋惜,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
反倒是沈晏,得知林厌没有来,便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了。
他在隐秘之处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沈愿向来是个心疼弟弟的,想到林家的条件,就觉得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是在林家长了十三年,更是满心愧疚。
“小晏啊,以后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哥哥说,哥哥能满足的都会尽力满足。”
沈晏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继续说道:“能回到自己家人身边就已经足够幸运了,能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
沈愿自然又是一番感动。
“好弟弟,走,我们去切蛋糕,好好地庆祝你的十八岁!”
与此同时,傅聿沉坐在宴会大厅的一旁,问身边的司机:“警方那边怎么说?”
司机叹了一口气:“除了现场的痕迹之外别无所获,那条路比较偏,也没有留下监控影像。”
傅聿沉眸光微暗,点了点头:“知道了。”
响亮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宴会上的所有人推杯送盏,一片欢声笑语。
所有人都在庆祝沈家少爷的十八岁。
祝他前程似锦,祝他岁岁平安。
傅聿沉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仔细地回想着晚上的那一幕。
车子从那条路上飞快地驶过,他闭着眼睛坐在车的后座,好像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说,救我。
此时,沈晏端着酒杯来到了傅聿沉的身边。
“傅总。”
沈晏笑着跟傅聿沉打招呼。
两个人都是场内的焦点人物。
一个是今天的寿星,沈家优秀的小少爷。
一个是京市的身价最高的商业巨鳄,傅氏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无数人想要接近的存在。
在场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前几年的时候,沈傅两家的发展还能一较高下,但是自从傅聿沉接过傅氏集团之后,傅氏集团的发展可谓是一骑绝尘。
断崖式领先京市第二的沈家。
这些年,沈家也是不断地找机会与傅聿沉合作。
“很荣幸傅总愿意出席我的生日宴会,我在这里敬傅总一杯。”
说着,便仰头将一杯酒灌入。
沈晏以前没有喝过烈酒,这一杯下去,他的眼中被辣出了一层细细薄薄的水雾,好一副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的场景。
沈晏的眼神又纯又欲,一双漂亮的眼睛欲说还休的看着傅聿沉。
傅聿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磁性的声线里语气平淡:“喝不下就别喝。”
沈晏半捂着唇,小心地咳了咳,细声细气地说道:“这是沈晏成年第一次喝酒,想跟一个重要的人喝,这才着急了一些。”
听了这话,傅聿沉的眼睛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冷淡沉稳,透露出上位者的矜贵和疏离。
在沈晏期待的眼神中,他捏起了酒杯。
随后把酒杯递给了沈愿。
傅聿沉没有什么感情的瞧了沈晏一眼,冷漠的声音在沈晏耳边响起。
“这杯酒敬给你亲哥哥更合适。”
周围的人似乎也感觉到这位爷不想给沈小少爷面子,场面一度尴尬,甚至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想巴结傅家的人出来打圆场:“哎呀呀呀,傅总确实说的有理,这成年的第一杯酒也是敬给家人才合适。”
“沈小少爷怕也是过于仰慕傅总的能力,这才把这第一杯酒递给了傅总。”
周围的气氛逐渐被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活跃了起来。
沈晏讪讪地笑了两声,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而傅聿沉显然不想理会沈晏这种孩子心思。
随意地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了场。
走出宴会大厅,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月亮格外的圆。
傅聿沉在庭院中站住脚步,眸光深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渊。
司机见傅聿沉出来,连忙拿着西装大衣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先生。”
“开车,回刚才地方。”
圆月之夜,月光皎洁。
风一吹过,墓地里长得荒草便左右摇晃起来,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动,像是群魔乱舞。
摆动之间,荒草碰撞,发出诡异的响声。
“来新人啦?”
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的欢快。
声音从坟地里凸起的一个小土堆里传出来。
“哎呀呀呀呀,你可别提了,这娃子惨的狠哟……我年龄大,真是见不得这种事情……”
少女才刚刚醒来不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自己的墓里爬出来,蹲在另一个土堆旁:“李奶奶,怎么回事啊?跟我说说呗。”
一个沙哑地声音感慨道:“这孩子被人用钉子钉在了棺材里头,那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棺材上有东西,他的魂魄出不来。”
“出不来会怎样?”
少女歪着头,扎着的两个马尾辫也跟着轻轻一晃。
“这就是人间的,永世不得超生……”
老人的声音里透露着沉痛:“这娃子临死之前,身上有金光,本应该是极佳的命格,怎么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少女满不在乎:“这就是老天不长眼呗,有什么好疑惑的。”
“你看我,我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也是变成了一只小鬼。”
正当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宠溺:“你啊你,还委屈上了,你变成小鬼可遭了什么罪?整天躺在墓里睡大觉,饿了还跑去别的墓地偷吃贡品,可曾受过半分苦?”
少女自知母亲说的有道理,娇俏地吐了吐舌头,便跑到别人的墓上打滚玩去了。
“阿远,你醒了吗?”
女人温温柔柔地嗓音呼唤道。
“夫人。”
一个低沉好听的男人声音响起。
女人问他:“阿远,你对新来的那孩子有什么说法?”
男人沉默了两秒,轻笑一声:“是时候了,因果已到,天道轮回。”
女人笑了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随后,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女子走了出来,秀发用一支木制簪子挽着,透露出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来。
月光皎洁,她越走越远。
直到遇到一个人,她才站住脚步。
不是别人,正是傅聿沉。
在女子眼里,傅聿沉的面貌其实并不清晰,他的命格太好,绛紫色的贵气打底,缠绕着金色的光辉。
这些光辉甚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所助之人自愿施予的,如此往复,傅聿沉的命格是极佳的。
女子拿出了一个荷包,拉开青色的绳线,引导着傅聿沉身上的气息往这边走。
不一会儿,女子原路返回,身后跟着几缕泛着微光的金丝。
她半跪在林厌棺材埋藏的位置,用纤细的拇指尖轻轻叩了叩地面。
那些被带来的金光便开始下潜,渐渐没入地面。
约莫过了五分钟,金线像是野草一般又从地面冒出头来,肆意生长。
“好痛……”
“我好痛……”
脆弱嘶哑的呢喃声从地底传来。
是林厌。
“孩子,别怕……慢慢地,走出来……”
女人温柔地唤着林厌,声音柔和温婉。
“我好痛……我好痛……”
林厌的声音再次传来,嗓音间是掩饰不住的哽咽。
像是失去的母亲庇护的小兽。
“别害怕,孩子,慢慢走出来……乖……”
“别害怕……乖……”
“孩子……”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母亲的治愈力量,呢喃出来的话语像是唱给婴儿的摇篮曲,带着让人温和与平静。
林厌的哭声渐渐地小了下去。
女人的手指点了点生长的金丝,那些金丝便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高兴地摇头晃脑。
“我让它们去接你……别怕……”
风吹草动,月色偏移,墓园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了破土的声音。
一只好看的手从泥土里冒出来,但是却丝毫没有被弄脏的痕迹。
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小少年便从地里爬了出来。
他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身体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带着蒙蒙的水雾,澄澈漂亮的很。
少女从那边的墓地打完滚回来,眨着自己的眼睛:“咦,怎么那么小?”
墓地里刚才没有出声的人全部都从地底冒出了一颗头,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女人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向大家解释道:“他十三岁之后的命格被人换走了,从棺材里走出来的便是十三岁之前的模样。”
少女问自己的妈妈:“那记忆呢?会受影响吗?”
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会的,他现在只记得十三岁之前的事情。”
少女切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就说老天不长眼吧,记忆都没有了,他怎么回去复仇?”
“我还想V他五十,聆听他的复仇大计呢。”
少女摆弄着墓地里的荒草,一边翻白眼,一边小声嘟囔。
女人见到自己的孩子这副样子,没忍住又笑出声来,她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头:“又开始出言不逊。”
“放心吧,他会长大的,只要他跟着傅聿沉,慢慢地见到生前的人和事,无论是样貌还是记忆都会很快回来的。”
少女这才满意,嘟囔着:“这还差不多,算老天爷有点良心。”
“等他找了仇人,我们一起帮他往坏人身上扎钉子。”
少女愤愤不平地说道。
女人笑了笑:“但是他的魂魄不完整,可能现在连我们是谁都记不住,你还要帮他吗?”
少女倏然间站起身来:“坏人就应该被惩罚,这是公理,跟他记不记得住我们有什么关系?”
女人满意地笑了笑,便没再说话。
她走到林厌身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孩子,走吧……跟着那个男人走,他的命格会养着你。”
小小的林厌眨着一双大眼睛,有点不太明白女人的意思。
女人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温柔:“害怕了,疼的厉害了,就往那个男人身边躲,靠近他就不会疼的那么厉害,知道吗?”
“他看不见你,别害怕。”
说完,女人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又补充道:“他要是看见了也不要紧,你跟着他就行了……”
“快长大吧,乖乖……”
女人的唇温柔地覆上了小林厌的额头。
一个干净又温柔的吻,像是母亲亲吻自己将别的孩子。
与此同时,女人身上的淡青色缓缓地萦绕在林厌周遭,成为了保护林厌的一道屏障。
“去吧……”
“跟着他走吧……”
林厌跟着金丝的指引,慢慢地穿过墓地。
他的膝盖锥心刺骨地疼,像是无数根尖尖的刺扎进了膝盖里。
每迈出一步,那些刺都重新扎进他的血肉,另一条腿跟上时,那些刺又被狠心地拔出,等到下一步迈开的时候再无情地刺进去。
如此的循环往复,像是要把膝盖刺得血肉模糊。
林厌走的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他从自己的记忆里找不出这种情况的原因,他只知道,他好疼,他好像死了。
死了也没有得到安生。
现在他要听那个温柔的女人的话,去找一个男人。
他能让人变得不痛。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双膝麻木。
久到大脑什么像是生了锈,什么都不能思考,只剩下无止境的疼痛。
终于,林厌见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男人穿着熨烫得体的西装,肩上披着一个黑色的西装大衣,清冷的月光落在男人线条优越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
那双眼睛幽深难测,沉稳冷淡,像悬崖峭壁间的暗色的湖泊,是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
周围的环境有些乱,几辆警车在现场停着,黄色的警戒线被拉开,穿着制服的警察在来回走动,偶尔低声交谈着什么。
一片凌乱中,林厌跟着金线的指引,拉开了迈巴赫的车门,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的后座。
他蜷缩在后座,抱着自己疼的厉害的双膝。
像是感受到了林厌的痛苦,那几缕金丝并没有着急地回到傅聿沉的身上,而是轻轻地环绕在他膝盖的周遭。
散发出一点点温热的力量,慢慢地缓解他的苦痛。
过了一会儿,车门被从外打开。
傅聿沉把西装大衣脱下,随意的搭在手臂上,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凸显。
随后他微微躬身,坐进了车的后座。
那几缕金丝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开始往傅聿沉那里靠近,慢慢地没入周身的气息里。
感受到男人进来了,林厌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挪了挪位置。
沈愿哥哥说了,用了别人的东西,就要优先考虑别人。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礼仪。
林厌牢记于心。
他痛的厉害,抱着自己的双腿半闭着眼睛。
由于是十三岁的形态,林厌的身形还没有像后来一样嶙峋,但是他小小的一只,弓着身子躺在远离傅聿沉的另半边的位置里,像是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可怜兮兮的窝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车子发动起来,林厌半昏半醒,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忽然间,林厌感到了自己的全身的骨头被一阵温暖包围。
所有的疼痛在一瞬间骤然减轻。
林厌清醒过来,睁开自己的眼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漂亮的眼睛茫然的环顾四周。
他躺着的位置,傅聿沉放了一件西装大衣。
上面残留的有傅聿沉的气息。
林厌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傅聿沉一眼。
“先生,冒犯了。”
一边说着,林厌还冲着傅聿沉的方向做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双手合十的动作。
他坐的板正,然后规规矩矩地把西装外套拿了起来。
由于林厌是一只小鬼,尽管在他的世界里,西装外套已经被他拿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但是在现实世界里,那件西装外套依旧静静地躺在傅聿沉的手边。
与其说西装外套被林厌拿了起来,倒不如说西装外套的意识体被林厌拿了起来。
只有当傅聿沉再次使用这件衣服的时候,西装大衣才会被拿回去。
其实林厌也知道这件事。
但是乱动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太好的行为,林厌垂了垂眼眸,干净漂亮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半遮掩。
林厌现在还不能对这件事情心安理得。
他抿着唇,再次面向傅聿沉的方向,声音极轻地念了一句
“谢谢先生。”
随后,林厌便不再说话了。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车的后座,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往窗外看。
虽然莫名其妙地死了,但是很幸运又活了。
想到这里,林厌又高兴起来了。
正巧外面放起了盛大的烟花,林厌一下子坐直了自己的身体,兴冲冲地往外面看。
璀璨的烟火在天空炸开,映得林厌的眼睛流光溢彩。
林厌是个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快乐的人。
他高兴地回头,去叫傅聿沉:“先生你快看,外面有漂亮的烟花!”
正巧又是一炮烟火炸开,一声巨响也吸引了傅聿沉的注意力。
他转头。
与林厌的眼睛对上。
林厌笑得眉眼弯弯,烟花映过来,漂亮璀璨。
实际上,傅聿沉没看见林厌。
他的目光透过林厌坐着的地方。
看到了烟火在天空中组成的漂亮的字:
沈晏,十八岁生日快乐。
林厌没有回头,只是高兴地盯着傅聿沉,声音里带着笑意:“先生,如果我活到了十八岁,我大哥也会给我放烟花的!”
“一定比这个更漂亮!”
林厌的眼睛亮晶晶的,还带着一点点骄傲的小表情。
随后,他的表情又有一点惋惜。
“可惜我死了……我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死了,不知道父亲和大哥会不会伤心。”
林厌叹了一口气,头顶上的几缕头发也跟着晃了晃,像是头上长了一朵会说话的小花。
林厌期待地看着傅聿沉,希望能得到回应。
他想跟人说话了。
很可惜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直到外面的几个大字彻底在夜幕上消失,傅聿沉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林厌也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人类看不见的小鬼。
他期待的目光逐渐暗淡下来,最后失落地转开了自己的头。
他的手无意识地捏了捏的衣角,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往车窗外看。
烟花进入了尾声。
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精彩了。
但是下一瞬,林厌便翘了翘嘴角。
别伤心,已经很好了。
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回家看父亲和哥哥,事情也没有完全变得糟糕。
都会好起来的。
林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的情绪。
最后,他抱着傅聿沉的西装大衣,竟是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十三岁的林厌脸上有些软肉,一张肥嘟嘟的脸庞轻轻地贴在车窗的玻璃上,肉肉随着开动着的车子轻轻地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十三岁的林厌的睡觉也和后来不一样。
后来的林厌总是蜷缩在角落里,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十三岁的林厌睡觉很不老实,每次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摆成一个“大”字。
不一会儿,睡梦中的林厌便换了姿势。
他用一个极其放纵的,没有形象的方式伸展在车子的后座上。
西装大衣的意识体也被林厌展开,在睡梦里,他像是扯被子一样,把大衣自己盖在了身上。
整齐的鞋袜也被他褪下,林厌雪白的脚丫子被露了出来。
而那双脚丫子,不偏不倚地伸到了傅聿沉身上。
事实上,林厌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得了病之后,林厌变得十分怕黑。
他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电器,甚至连个灯都没有。
每天晚上,林厌蜷缩在床上,有时甚至会浸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即使是睡着了,夜里一点点细碎的动静都会把林厌从睡梦中惊醒。
紧接着,就是一夜无眠。
在一片黑暗里,独自忍受着所有的恐惧和孤冷。
林厌早就忘记了正常的夜晚,正常的睡眠是什么样子。
说来可笑,可能那个时候的林厌也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感受正常的睡眠,竟然是死了之后,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
“先生,到了。”
司机的声音响起,车子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傅聿沉睁开了闭着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
他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随手拿起了手边的西装大衣。
林厌盖在身上的西装大衣骤然消失,这无异于冬天的时候,你妈直接把你的被子突然全部拽走。
林厌皱着眉头小声嘟囔:“哥你干什么啊?我再睡一小会儿……”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林厌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死了。
他还要跟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样才不会感觉到疼。
意识到这个问题,,林厌连忙穿上自己的鞋袜,害怕傅聿沉走远,甚至有一只鞋还没来得及提起来。
他推开车门跟着傅聿沉跑出去,鞋子“啪嗒啪嗒”地响。
“先生,等等我。”
林厌跑起来,微微喘着气。
“先生,我跟你一起回家。”
林厌本来以为沈家的别墅已经够大了。
但是,来到傅家别墅,林厌觉得自己依旧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震撼。
十分震撼。
非常震撼。
林厌跟在傅聿沉的身后,嘴巴微张,一脸震惊地环视着走廊上的东西。
“这是……我的天啊……”
“这些全部都是真迹吗?”
林厌一幅幅地看过去,全部都是他以前上艺术修养课的时候听老师讲到过的。
他都超级喜欢。
“这里简直是天堂啊……”
林厌十分没出息地感慨道。
“不敢想先生要有多少钱才能买得起这么多的真迹……”
林厌暗自感慨。
“不对,光有钱也不行,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还得有脸面。”
对,就是这个词,有脸面。
看着傅聿沉走在前面的身影,林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他这是抱了一条怎样的金大腿啊……
时间已经很晚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傅聿沉把西装大衣随手挂在衣架上,然后便上了楼。
林厌很喜欢傅聿沉的气息,于是便跟着他继续往楼上走。
他身边的能量场让他从骨头缝里感到舒服。
主卧在二楼,林厌跟着傅聿沉进了他的房间。
傅聿沉的房间跟他的气质一样,所有地方都简约整齐,以灰黑色调为主。
这种房间的风格跟他大哥也很像。
林厌心想。
他们都是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的。
看着一点都不暖和。
在沈家的时候,林厌的房间是自己布置的,床单和被子都是暖亮的鹅黄色,各种各样的小玩偶甚至能占据林厌的半个床。
当然,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一半小玩偶都会被弄掉在地上的毛毯上。
林厌也很喜欢在房间里养一些花花草草,可爱的多肉摆满了整个窗台。
每天晚上给他们浇水的时候,林厌都会感到无比的快乐。
思绪飘到这里。
林厌感觉自己又开始想家了。
自己死掉了,想必父亲和哥哥都会很伤心吧。
林厌半垂着眼睫,低着头拉扯自己的衣角。
不一会儿,浴室里面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傅聿沉正在里面洗澡。
林厌也想洗澡。
但是他好像没有换洗的衣服。
林厌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
思考了一会儿,林厌悄悄地往浴室的方向瞄了一眼。
随后,他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傅聿沉的衣柜。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眼,迅速地拿了一件白色衬衫。
还有内衣……
林厌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是偷偷地拿一个先生的,还是不穿呢……
实际上,林厌感觉两种行为都不是很好。
犹豫半天,林厌再次紧张地看向浴室的方向,迅速拉开了一个可能放内衣的抽屉。
心一横,林厌随便拿了一条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林厌捏着那条布料,感觉有点烫手。
他急匆匆地跑进隔壁的客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站在门口摸着自己的胸口。
心脏跳个……
呃,好吧,死去的人没有心跳。
林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内衣拎了起来。
有个吊牌?!
是新的?!
林厌感觉自己的像是中了一百亿。
太好了,可以洗澡了!
林厌一阵旋风一样,拿着傅聿沉的衬衫和内衣钻进了客房的浴室。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啦啦类~”
林厌心情愉悦,一边洗澡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
等到洗完之后,林厌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随后便套上了傅聿沉的白衬衣。
刚刚穿上,林厌便无奈地揉了揉眉。
这件衣服大的有点离谱了。
长长的衬衫下摆盖过了大腿根,到达了膝盖的地方。
袖子伸展开,能把林厌的整个手掌全部都包住……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林厌拎出了刚才的内衣。
这个尺寸……
实在是……肉眼可见的大……
是现在他穿上了,也一定会掉下来的程度……
林厌捏着内衣在浴室里站了半晌儿,最后还是决定乖乖地把内衣送回去……
他就……先……光着……吧?
没有问题的吧……
林厌咂着舌,灰溜溜地从浴室里走了出去。
林厌低着头,再次站在了主卧的门口。
他习惯性地敲了敲门:“先生……”
门内无反应。
哦对,他已经死了。
林厌推开门,低着头走了进去,心情有点不太美丽。
等他把原来的内衣放回去,抬起头,一瞬间,林厌瞳孔震颤。
傅聿沉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微微的滴着些水,浴衣的领口半敞着,露出大片坚实的胸膛,一些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肌肉线条向下滑动,掠过腹肌,最后没入浴衣的下端。
林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张漂亮的小脸爆红。
“对不起……对不起……”
“我我我……”
林厌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然后,林厌捂着眼睛沉默了半晌儿,想象中的对方恼羞成怒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哦,他又忘记了,他已经死了来着……
林厌垂着头,心里变得有点闷闷的。
傅聿沉随手拿了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随后他打开衣柜,把睡衣从柜子里拿出来。
林厌看着独自忙碌的傅聿沉,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他太想说话了。
他在沈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小话痨。
无论是管家爷爷,还是家里的园丁姐姐,他都能聊的不亦乐乎。
实在无聊的时候,林厌跟门口路过的狗都能聊起来。
“先生。”
林厌叫傅聿沉。
没有反应。
林厌不高兴,闹脾气似的把声音又拔高了一些
“先生!”
依旧没有反应。
林厌穿着宽大的衬衫,十分不甘心地再次凑到傅聿沉跟前。
他仰着头,看着傅聿沉的眼睛。
他提高音调,拉长声音:
“先——生——”
“先生你看看我。”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你今天怎么去了那里……”
“你喜欢吃什么?”
“我可以一直住在你家里吗?”
“先生你说话啊……先生……”
“……”
林厌打开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
“先生……”
“先生……”
“先生!”
叫的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林厌一直说个不停,直到他自己说累了,说得有点口渴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其实鬼是不太需要吃东西和喝水的,但是林厌完全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他残留的意识告诉他,他需要定时的吃饭喝水。
而此时,傅聿沉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上床休息了。
“先生晚安。”
没有得到过一句回应的林厌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半跪在地板上,白色的衬衣宽宽松松地挂在林厌的身上,他双臂交叠放在傅聿沉的床头,歪着脑袋,一句一句地重复,固执的像一个小机器人:“先生,先生,你跟我说一句话呗先生……”
“先生……先生……”
“你跟我说晚安我就走了先生……”
“先生……”
林厌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傅聿沉的回复。
夜色浓重。
傅聿沉睡觉没有留床头灯的习惯,室内现在已经是一片黑暗。
林厌垂着眼睛,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尽管地上铺着毛毯,但是林厌的腿还是已经跪麻了。
他心不在焉地揉了揉自己的腿,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尽管这时的林厌没有后来那么瘦削,但是也很瘦的体型,他往前走,落寞的夜色压在他的肩上,像是想把这个小小的他彻底压垮。
看起来落寞渺小又无助。
出了门之后,林厌自己走下楼。他没有心思在别墅里乱逛,只是找到了厨房,用一次性水杯倒了一杯水给自己喝。
衬衫的袖子有点长,喝完水之后,林厌又给自己往上挽了挽。
白净细长的手腕露了出来。
一种毫无血色的白。
像是血液全部都流干净了,终日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
林厌愣了几秒,眼睛里闪烁着一些看不清的东西。
他垂下眼眸,又轻轻地把袖子扯了下来。
宽大的衬衫袖子遮住了死气的苍白。
盖住就看不见了。
一楼的几扇门窗没有关紧,一阵风吹了过来。
林厌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
虽然林厌此时根本不怕冷,但是残留的活人意识还是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往沙发那边走,抱着一个抱枕乖乖坐下。下巴压在抱枕上,压出一个小小的窝。
他眼睛一动不动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林厌的膝盖传来轻微地刺痛。
林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因为没有穿裤子,一双漂亮的腿露在外面,膝盖也露了出来。
林厌眨了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浅色的眸子里透出疑惑。
为什么会疼?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一个答案缓缓地从脑袋上冒出来。
他头顶的小呆毛一晃。
是得了老寒腿吗?
林厌真诚地发问。
冬天的时候为了好看,他经常不听沈愿的话,偷偷的把本命年要穿的大红秋裤脱下来。
但是……
应该也不会得老寒腿吧?
他还那么年轻,至少……至少要老了才会得。
起先的林厌十分地坚定,但是想着想着,林厌又动摇了。
人家说,膝盖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受冻。
难道真的是因为不穿秋裤?
林厌皱了皱眉,表示疑惑。
可是……
红色的秋裤也太丑了……
林厌无奈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至少……至少也得是黑色的秋裤……
想着想着,林厌感觉自己的膝盖疼的更厉害了。
就连掌心也传来了奇怪的刺痛感。
像是有无数只长着尖刺的小虫子在自己的血肉里撕咬。
林厌不敢再耽误了,他急匆匆地就要往楼上去。
靠近先生就不会疼。
他啪嗒啪嗒地往楼上跑,躲进了主卧旁边的客房。
他进了屋子,坐在地上,后背紧紧地贴着靠近与傅聿沉主卧相邻的那一面墙。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林厌的身体终于不再疼的那么厉害了。
慢慢的,他的身体和精神放松下来,一阵劫后余生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还没来得及上床,林厌便贴着墙沉沉地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睡梦里的林厌逐渐失去了所有意识。
忽然间,几丝不容易被察觉的怨气和诅咒四散开来。
黑色的烟雾围着睡着的林厌转,时不时传来诡异的笑。
这个逃出来的林厌命格是极好的。
哪怕变成了鬼,周遭也有着护体的金光,是他十三岁之前本来就有的东西。
它不仅能给主人带来绝佳的气运,也是旁人能够养魂的温床。
普通的鬼魂自然难以靠近这里,但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林厌本就魂魄不完整,给了其它鬼魂怨气靠近的可乘之机。
这些怨气出了坟墓,有了可以寻找更高级寄托者的能力。
第一眼看到傅聿沉的时候,这些鬼魂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现在正是好时机。
一缕缕黑烟穿过墙壁,像一只无形且诡异的大手,不断地往傅聿沉的方向靠近。
忽然间,金光闪烁。
傅聿沉本身的命格与气运开始察觉到了怪异,释放能量准备把这些东西杀干净。
可那黑气却狡黠的很。
发出一阵嘿嘿的可怖笑声之后,它收敛了自己原本的气息,释放出自己沾染的林厌的气息。
那金丝本想一次性把那些怨气绞杀,结果触碰到熟悉的味道,突然间犹豫了下来。
那个女人说了。
林厌是要护着的人。
不一会儿,那些金丝便偃旗息鼓,卸下了警惕。
鬼魂的怨气则趁机而入,十分顺利地融进了傅聿沉的周遭。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即使睡得很晚,傅聿沉依旧在早晨六点半准时的睁开了眼。
傅聿沉向来自律的可怕,像一个无情无欲的机器人。
他起来后,家里的佣人也都忙碌起来,开始为傅聿沉准备早餐。
林厌也醒了。
虽然地板并不舒服,但是对于酷爱睡觉的小懒虫林厌来说,昨天晚上的休息还是极好的。
美中不足的是,地板上有点太硬。
还有傅聿沉起的太早。
傅聿沉刚一下楼,林厌就醒了。
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倏然间远去,像是熟睡的时候,温暖的被子被人拎了起来,然后不容置疑地抖了两下。
真的很让人崩溃。
林厌揉了揉眼睛,一双漂亮的眼睛无奈地眨了眨。
他叹了口气,伸了伸懒腰,就准备洗漱下楼去了。
想站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向下一瞄。
这一眼差点把林厌的魂给吓没了。
OMG!
我的老天爷啊!
林厌迅速地抬起自己眼睛,一脸惊恐地迅速向下拉了拉自己衬衫。
实在是……
林厌的苍白的脸似乎也有点红了起来……
他怎么能……
哎呀,林厌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蠢死算了……
哪怕是一只鬼,也要有礼义廉耻之心,怎么能像他这样,什么都不顾地就把自己睡成一个大字。
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林厌越想越羞耻,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地缝里。
不过。
生活还要继续,鬼还是要继续飘荡的。
林厌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地说服自己。
最后,他从晾衣架上收回自己昨天洗好的衣服,换下了傅聿沉宽大的衬衫。
还是自己的衣服比较合身。
林厌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感觉很满意。
虽然只是简单的白色黑裤,但至少很合身……
林厌感到自己又快乐起来了。
他又开始不自觉地哼起快乐的小曲子,开心地洗漱去了。
而另一边,傅聿沉喝着水,却突然间被莫名其妙地呛了一下……
对于傅聿沉喝水呛到这件事。
那些带着怨气的鬼魂……可就太委屈了……
这还真不是它们的锅。
谁让傅聿沉早上起来喝到的第一杯水就是林厌昨天晚上喝掉的那一杯。
尽管水还在那里,但是精神体已经不在了。
活人再喝下去,即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确实会让人不顺利。
就比如说,喝水会呛到。
但所幸,还不会把人呛死。
因为林厌身上没有怨气,还不至于到取了傅聿沉性命的效果……
傅聿沉喝了些水,准备出去晨跑。
刚好林厌从楼上下来。
“先生早上好!”
林厌高兴地跟傅聿沉打着招呼。
一双眸子干净漂亮,笑得弯弯的,像是一弯新月。
尽管林厌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跟活人说话。
好歹有点事情可做。
十三岁的林厌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一蹶不振。
早上的傅聿沉换上了运动装,健壮的肌肉线条凸显出来,总算是让他有了点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的活力,不像是穿上西装那样的少年老成。
那个样子看着至少三十好几。
林厌像一只小哈巴狗一样凑了过去,围着傅聿沉转。
一边看还一边感慨。
这个人的身材怎么能好成这个样子。
“先生真好看……”
林厌一只手扶着下巴,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随后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唉,
算了,
要接受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世界的丰富性就是要靠不同类型的人来维持的。
他对这个世界的作用一点也不比傅聿沉差。
人也不能太看不起自己了不是?
林厌一下子就坦然了。
傅聿沉换上运动鞋,就开始出去晨跑。
林厌一下子有点着急了:“诶,先生你跑多长时间回来啊!”
“我还在这靠着您活呢!您可别跑太远啊!”
“诶!先生!您能听到我讲话吗?!”
林厌一句一句地喊着。
不出意外,无人回应。
林厌本来是打算跟傅聿沉一起跑的,结果他转念一想。
他的老寒腿好像不太适合跑步。
傅聿沉离开一会儿他可能不会死。
但是老寒腿犯了那可真是锥心的疼。
跟被人直接敲断了似的,林厌实在是不想体验第二次。
好在这是早上,傅聿沉的能量场比晚上的时候强的多。
傅聿沉只是在别墅的附近围着圈跑,也没有离得太远,所以林厌一直都处在一个非常安全且舒适的状态。
不过,等傅聿沉回来的时候,林厌还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药还是要自己看着才放心。
但是,林厌敏锐地察觉到傅聿沉身上好像有一点血腥气。
“王叔,帮我把医药箱拿一下。”
傅聿沉出声道。
先生受伤了?
林厌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傅聿沉那边凑。
只见傅聿沉的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正在流血,看样子伤的不轻。
林厌是个怕疼的人,打个疫苗都要给自己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看到傅聿沉的手臂汩汩流血的场面,林厌甚至已经开始幻痛了。
他无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臂,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
林厌抬头去看傅聿沉的神情。
好吧,先生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好像受伤的不是他自个儿似的。
林厌对这个是真的服。
真男人,他忍不住对傅聿沉竖起了一个高高的大拇指。
不一会儿,王叔带着一个小型的医疗箱过来了。
“先生,伸手。”
王叔会包扎急救,不一会儿就对傅聿沉的手臂进行了初步的消毒包扎。
“先生是在哪里受的伤,我让人把安全隐患清除一下。”
“这件事情是我的失职。”
王叔是经过专业的管家培训,主人家在家里出现这样的事情,他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毕竟,月薪百万,要承担的责任自然要多一些。
傅聿沉倒是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御园西南方,找时间让人把那些古树枝修一下。”
王叔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包扎完毕,傅聿沉正打算上楼。
王叔又提醒了一句:“先生,伤口不能沾水,您等下小心一点。”
傅聿沉嗯了一声,径直地走上楼去。
傅聿沉是不会允许自己跑完步不洗澡的,王叔知道傅聿沉的习惯。
不过,王叔皱了皱眉头。
先生说的那几棵古树明明昨天才修剪过,是他亲自检查的成果,怎么会出这样的疏漏。
他站起来,来到厨房。
“今早起来的时候,先生还发生过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吗?”
一个女佣回忆道:“有的,先生今天喝水的时候呛了一下,本来是小事,但是我看先生呛得连脸色都变了,把我们吓了一跳,小桃甚至都把急救手段都准备好了。”
路过的林厌本来想看看今天吃什么,听到这话,突然间站住了脚步。
嘶……
林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现在是一只鬼,先生跟自己喝了同一壶水,不会出问题吧……
林厌越想越心虚。
但下一刻,林厌就不敢动了。
“下午的时候我会请几个道士过来看看,你们把先生刚才没有喝完的水留一下。”
“好。”
王叔表情凝重。
身为月薪百万的专业管家,他必须设想一切可能威胁主家安全的一切可能。
这是一个管家的基本修养。
而不只是适时地说出那句“先生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虽然全文背诵管家语录也是霸总管家培训学院的必修课程。
等到傅聿沉洗完澡,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从楼上走了下来。
而王叔走过来,十分敏锐地发现傅聿沉的伤口沾了水。
他犹豫了一下:“先生……”
傅聿沉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然后重新开口道:“再重新包扎一下吧,刚才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淋到了。”
王叔沉默了两秒,这种不小心的态度一点都不像先生的作风,最后,他犹豫地开口说道:“先生,我下午想请几个道士来看一下。”
傅聿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再次看向王叔的时,好像是在看什么封建余孽的残留……
但是王叔作为一名专业的管家,他早就预料到每一个霸总都有极端唯物的毛病。
一点都不相信我们老祖宗的智慧……
不过,这种人一般都逃不过最后的真香定律。
只是时间问题。
谁能保证家里现在没有一只能把先生迷得五迷三道的小鬼呢?
王叔再次开口劝道:“先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傅聿沉没有再反驳,算是默许了。
王叔连忙说道:“我下午就联系,先生记得今天早点回。”
傅家的早餐十分丰盛。
而林厌坐在餐桌的另一边,一口都不敢动。
下午的时候道士就要来了,他哪里还有胃口吃什么东西。
虽然,他真的很想吃……
林厌始终觉得自己还是要吃饭睡觉和喝水的。
难道变成鬼就不需要好好的生活了吗?
实际上……还真不需要……
其实大部分的鬼都不会有他这么强烈的活人意识……
林厌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只觉的自己的胃里咕噜噜地抗议,叫嚣着要吃东西。
不仅仅是林厌的胃,实际上,林厌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在经历了漫长的一段忍耐之后。
终于……
林厌缴械投降了……
就吃一个……
真的……
就一个……
当林厌终于下定决心,颤颤巍巍的伸出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个蟹黄包的时候,傅聿沉刚好放下筷子。
女佣先后上来,把剩下的饭菜收走。
当蟹黄包的本体被活人拿走的时候,林厌手上的蟹黄包也就相应的消失了。
一点点的踪迹都没有留下。
林厌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欲哭无泪。
傅聿沉要去公司,没办法,林厌只能饿着肚子和他一同前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林厌总觉得自己比昨天高了许多。
如果说,昨天才到先生的胸口处,现在至少已经到了喉结的地方了。
做鬼还有这种好处?
能长个儿?
实际上,傅聿沉的能量场养人,外在的形态是最好养的,只需要很短一段时间,他就能回到十八岁的身高,样貌也会不断地变化。
林厌跟着傅聿沉来到了公司。
由于心里面总是挂念着道士的事,他一整天都心里堵堵的,也没有什么心情在傅聿沉的公司里乱晃。
下午的时候,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他更是在傅聿沉的办公室里睡了好几个小时。
等到林厌再次醒来的时候,秘书正站在傅聿沉的办公桌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傅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一下字。”
傅聿沉坐在高级的办公桌前,手边摆着一杯咖啡,戴着精致的腕表,神情严肃低沉。
他接过文件,大概翻阅了一遍。
随即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厌好奇地凑上去。
他还不知道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林厌往那份文件上瞧,只见黑色的字体凌厉又不失气度的落在纸上,透露着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和矜贵。
傅聿沉。
林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很好听。
先生叫傅聿沉。
不过,怎么感觉先生的名字那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
林厌想了一会儿。
没想起来。
算了。
不要为难自己。
觉得熟悉说不定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要不然自己变成鬼了之后怎么谁能能离开,就离开不先生呢?
林厌本来就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现在自己就是小鬼一只。
那他就更唯心了。
否认谁也不能否认自己吧。
秘书拿了文件已经出去了。
签完了这一份文件,傅聿沉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微微仰头,背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夕阳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办公室的半边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林厌看着傅聿沉,恍惚了一瞬。
金色的光辉落在男人半边侧脸上,鼻翼侧处投射出一片阴影,线条流畅恰到好处,像是一幅西欧古典主义精致的油画。
男人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随后直起身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咖啡入喉,喉结滚动。
像是在拍电影。
底调是黄昏的颜色。
林厌半张着唇,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这一幕。
随后,男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把随意解开的两颗衬衫纽扣系上,随后拿起灰色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
直到傅聿沉走到办公室门口,林厌才从刚才的那一幕中挣脱出来。
他一拍自己的脑袋。
大傻春,还沉浸呢,道士一来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随意泛滥艺术细胞……
紧接着,林厌就赶紧地跟了上去。
一边跟还一边喊着:“先生,先生……”
“先生你等等我……”
别墅内,气氛一片凝重。
三个道士穿着蓝色的道士服,嘴里念念有词。
为首的一名道士拿出了一张符纸,轻轻点燃,黑色的烟灰在空中飞舞。
“这边。”
他猛然的睁开了眼睛,走进了厨房。
傅家的厨房很大,也非常整齐。
他四处检查了一番,最后拿起了一个排列在柜子里的一枚一次性水杯。
正是林厌使用过的那个。
但是那名道士的脚步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在厨房里寻觅。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食物储存柜前面。
受王叔的嘱托,今天傅聿沉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没有的扔掉。
道士站住脚步,长袖一挥,仔细地感知了一下上面的气息。
最后,一个蟹黄包被道士拿了起来。
“有鬼气。”
所有人都屏气凝息,一些胆小的女佣有些害怕,便开始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希望得到一点安全感。
那名道士又在厨房里转了一会儿,随后便出去了。
另外两名道士也从楼上下来。
“师兄,二楼的痕迹很重。”
“但是很奇怪,这只鬼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客房里,并没有过多的靠近傅先生。”
为首的道士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王先生,傅先生今天还有什么其它不寻常的事情吗?”
他问王管家。
王叔点了点头:“跟我来,傅先生今天晨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古树落下来的树枝砸中了,您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为首的道士点了点头,一行人便跟着王管家往御园的方向走。
几人刚刚出去。
伴随着汽车在门口停下来的声音,迈巴赫稳稳地停在门前。
傅聿沉从车上走下来。
身后跟着紧张到不行的林厌。
他几步跟上傅聿沉,秀气地眉毛拧起来,明明知道傅聿沉根本听不见,但是他还是小声地嘟囔道:“先生……”
“先生,先生我从来不想害你的……”
“我以后都不喝水吃饭了,你能让那些道士走吗……”
“我是一个好鬼,先生。”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