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儿上官槟最新章节内容_白芷儿上官槟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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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儿上官槟是小说《古今,我靠网购辅佐探花郎成宰相》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阅舟写的一款现言脑洞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古今,我靠网购辅佐探花郎成宰相》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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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白芷儿一屁股坐到外婆的床上,老式床板吱嘎作响似乎对承受的重量严重抗议。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顺手拿起剩下的半杯奶茶吸溜吸溜一口气喝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桌子上的手帕,狠狠地揭开奶茶封盖,一口气把沉在嘴底下的珍珠红豆啥的都倒进嘴里,再用吸管掏干净,一点不剩。

就在刚才,在她面前,这块外婆留下的手帕,一块35厘米、四方形、传统印染的蓝印花布,夺走了她的下午茶点心套餐:猪油阳春面+白水煮蛋+盒装牛奶。

她,白芷儿,长在红旗下的省城某民营医馆冉冉升起的......业绩垫底的青年中医师,亲眼目睹、亲身体验到一起非正常事件。

刚才翻到这块手帕,她想起小时候常常玩的样子,把四个角各打了一个结后顶在头上当帽子戴,照着镜子嘿嘿傻乐。

结果这手帕自己嗡嗡响起来,蹭蹭地往她脑子里灌了一通,告诉她这手帕就是个连接通道,可以和古代传递物品,到一定程度后还会升级。至于啥时候传、传给谁、传什么、升级成啥样?对不起,人家没说。

然后就不停嗡嗡嗡地响,哪怕摘下来,还是能听到一阵阵的,就像单位老旧台式电脑里的风扇声音,躲都躲不掉。

没办法,她拿这手帕当宠物养,先后投喂了一盒牛奶、4个鸡蛋,还搭上打算祭奠外公外婆的两碗连筷子带碗的猪油阳春面。

投喂操作很便捷,可以包起来、也可以盖上去、还可以擦一下,只要和手帕接触到,就消失不见了,真好像变魔术一样。投喂一次,响声会暂停一会,不久又响起来,躲都躲不掉。

这里是她刚去世的外婆家。今天她独自过来收拾外婆的遗物,睹物思人,白芷儿心情沉痛难免需要充足的碳水来化解一下哀伤。

就发挥单身小吃货的特长,充分利用外婆冰箱里现有食材,精心烹饪出半锅猪油阳春面,分成二碗准备先供奉下去世的外公外婆,再自己享用,供奉等候时放松了下,结果就闹了这么一出。

白芷儿强迫自己忽略还在脑子里嗡嗡嗡的响声,站起身把冰箱里仅存的三个粽子、大半袋水饺该热热、该煮煮,狠狠地分出一份装进自己肚子里,才满足的打着饱嗝继续投喂。

随着二个粽子和剩余的水饺消失,嗡嗡声也终于不再响起来。

此时手帕也不再接收东西,接触到什么都不会变样了。

白芷儿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瘫在床上,把床板又颠得一阵吱嘎怪响。

她折腾了半天,丰满的后背、前胸都出了很多汗,只觉得心跳无力。

“看样子是有响声就要给东西,看起来要求不是很高啊,这点东西就够了。”

考虑了一下,不管怎样,既然手帕能把东西带去另一个世界,自己从小是外婆一手带大,既然是外婆留下的东西,不管是外婆的意志也好,还是另一个世界的特殊能力,只要手帕能收,她就一定会给他们。

挣扎着爬起来后,白芷儿小心地把手帕收起来装进包里,准备带回自己家。

“该给对方准备点啥?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呢?”

......

大闵朝兴锦十五年,香附县城内外一片汪洋,天空里雨水还在哗哗的下。

滔滔洪水冲过街巷,漫过门窗,浑浊的水流中漂荡着各种杂物和尸体。

一名二十几岁高个男子在水里抱住一棵树的树梢,用脚压低树枝拉长身体,奋力伸手拉过一个飘过的木盆,里面有个头上顶着蓝白布帕子的小娃娃正放声大哭。

水流湍急,木盆打着旋晃荡不停,上官槟一边拽着木盆,一边借着树木回弹的力度退回树上。

沾了水的树枝树叶打得脸生疼,他大张着嘴不住地喘着粗气,连连咳嗽,单手扶着树梢,空出的手抓着木盆。

这时一丈外的自家屋顶上传来连连叫声,“槟儿!”“少爷!”

随后一支竹竿从屋顶伸了过来,“快抓住,到屋顶来!”

刚才的动作几乎让他脱力,身上还不停有水流冲刷,差点让他抱不住树梢。

虽然现在是初秋,可是泡在水里仍旧很冷,他打着颤,感觉再呆下去会坚持不住,很可能会和木盆里的孩子一起被洪水带走。

于是长吸一口气,憋住呼吸,松开抱着树梢的手拉住竹竿,另一手紧紧抓着木盆和孩子,挣扎着游回屋顶。

“儿啊,你不要你爹娘啦!”老娘扑上来抱住他大声嚎哭起来。

“好了好了,这也是救了一条生命,都是积德的事!”老爹呵斥老娘几句,弯腰顺手抱起孩子,顺手用小孩头上的帕子给他擦了鼻涕眼泪,随手又扔回盆里,再把娃娃递给老娘。

“少爷,这娃娃是谁啊?”这时书童谷雨放下竹竿,上前给男子披上蓑衣。

“不认识,盆里看看有没有啥帮助认出来历的东西,咳咳...”

“好好,槟儿,这孩子我们先管着,你别操心了,你这身体着了凉可不是玩的,现在连口热水都没有。”

“这还是个男娃,怕不是有三、四岁了,咦,这是什么,刚好像还没看见?”

“呀,还有2个鸡蛋......”

上官槟疲惫地蹲在屋顶瓦片上,紧了紧身上蓑衣,从盆里拿出一个光滑平整似纸做的方盒,掂量了一下,很有份量,挤捏一下手感也挺像装满水的水囊。

只是整个东西并无盖或嘴,还斜粘着一根弯曲的白色细管子,外面覆着一层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盒子上红红绿绿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字,印刷非常精细,颇多俗体字,这些字都是自左向右横排,还有奇怪的符号,辨认起来很不习惯,其中最大的三个字“纯牛奶”倒是竖排,特别醒目。

上官槟其实现在很疲惫了,加上受凉又不停咳嗽,实在没有精力仔细看。试探着取下白色细管子,又发现顶上有个小圆孔,琢磨出管子尖尖的一头应该是可以插进去,尝试了一下,果然一股白色的水从管子里漏出来。

递给正搂着孩子的母亲,“是牛乳,应是给这小娃的。”

“这东西怪稀罕的,从来没见过,来,孩子你对着嘴接一下。唉,也不知道你爹娘会不会找过来。”上官老娘拿去喂给小娃娃,那娃娃此时喝上奶也止住了哭声,在老人怀里专注的吸起来。

屋顶上的大人们也沉默下来,忧愁的看着大雨和泛滥的水流发呆。

这香附县临近南州府,而南州文风鼎盛,朝廷大员中不乏南州出身者。上官老爹在县城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生药铺,生意不好不坏,可以供养独子上官槟读书科举。

而上官槟也聪明好学,一路参加乡试、会试、殿试,虽有艰辛困苦,但终至金榜题名进入三甲,皇上看他容貌出众,直接点为探花郎。此次正是衣锦还乡,谁知道就在家乡遭遇罕见灾害。

香附县靠近大江,这段时间接连下雨导致水位骤升,昨天夜里突然狂风大作又带来一阵倾盆大雨,导致大江决堤倒灌入城,由于是晚间大家都没有准备,被大水瞬间冲走不少人。

上官家因为房子加盖了阁楼做库房,比较高一点还能露出屋顶,全家爬上去得以幸免,但是物资财货几乎都来不及带出来。

天亮后上官槟让小厮谷雨帮着父母打捞一些物品,自己几次冒险下水想救人,但周围的邻居房屋都已被水淹没,而围绕他家周围的水势也非常湍急浑浊,加上水里混杂的物品带来的危险,在缺少船只和工具的情况下,最终也只救起了这个木盆里的孩子。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将近一昼夜,全家人都水米未进,尤其是上官槟今天最劳累,又在水里泡了很久,明显已经受寒。可现在不要说药材都泡在水里,即使有也缺少点火烧煮的条件。

“给,这鸡蛋不知是生的还是熟的,先吃了垫垫肚子吧。”上官槟打破沉默,低头从盆里拿出2个鸡蛋递给爹娘,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木盆,失望的发现除了一块帕子和两个鸡蛋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老娘不肯要,直接把鸡蛋放回木盆。

“我这会不饿,这个我先放回去,哎呦,啥东西这么烫手!啊,面条,快看!”突然她惊喜地叫起来。

四人齐齐望向木盆里,竟然在木盆里的手帕上凭空出现了两碗面条,热气腾腾,甚至连筷子都配好了。

“神仙显灵了,菩萨来救我们了!”老爹抬头轻轻喊了一句,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低头对母子说“别喊,赶紧吃了,别让人瞧见!”

老娘听了赶紧警惕地四周张望了一下,一把拽过木盆用身体遮挡住,“对对,槟儿,你趁热快吃!”

上官槟也早就饿狠了,也实在是冷得发抖,先把一碗端给老爹,自己端起另一碗就大口喝掉半碗面汤,再操起筷子三两口扒拉下半碗。

这碗面也就半满,虽是没有菜也没有肉,却加了油和酱,咸咸的非常可口。尤其难得的是面条竟然根根一样粗细,白面筋道,一入口就顺着嗓子滑到胃里去了,喉咙里又疼又痒的感觉都减轻很多。

喝光了汤后,他留了半碗面条正打算让给谷雨,老爹立即道,“你刚受了寒,多吃点,我们这个家还指望你出力呢。”

想想自己咳嗽怕是已经染了风寒,别把病气过给谷雨,他也停了手,吃完剩下的面条。

就是肚子有了食物,又没有填满,反而感觉更想吃东西了。

结果没多久,先后又出现了两个粽子、好些个扁食,让这一家人好不惊喜。

“这扁食里肉好多,怎地特别鲜,这馅料不知怎么调的。”老娘啧啧称奇。

“怕是你肚子饿久了,现在吃什么都好吃吧?哎,真的特别鲜,这除了肉好像还有韭菜,不知加了什么佐料。”老爹先开始还不以为然,吃了一口也赞不绝口。

“给,槟儿,你多吃点,那粽子不好克化,你就多吃点扁食和面吧。”上官老娘端着碗就往儿子这里拨,想多给儿子倒些汤和扁食。

上官槟只接了一个就立刻用手护住自己的碗,示意不用了,他有这些热汤下肚身上是暖和一点,但是喉咙似乎肿痛起来,此时很不想说话,上官老娘看他确实不要,只得和那小娃娃分食了大半碗,剩下的给了谷雨。

“少爷,这粽子肉也多!”谷雨剥开粽叶,露出里面油棕色的紧实米粒包裹着白色和酱色的肉馅,那白色的肥肉已经接近半透明,明显已炖煮得酥烂,即使在这雨雾之中也能闻到诱人的肉香。

谷雨咕嘟吞了下口水,小心地用手遮挡住雨水,递到少爷跟前。

上官槟示意他分了半个给自己,对着那颤巍巍冒着香气的肥肉一口咬下去,顿时被肉香所包围,满口的肉汁在舌尖上四溢开来,浓郁的味道让他心满意足。

再看爹娘和谷雨也都各捧着半个肉粽吃得满嘴流油,最后粽叶上的米粒都没有放过,吃得啧啧有声。

上官大娘等吃完后把碗筷都收拾起来,“这下怕还真就靠这几个碗筷了。”

此时大家看这木盆就像看聚宝盆,赶紧取出手帕,仔细地倒出积水,放在中间小心护着。

上官大娘抹干净嘴边的油水,双手在衣裳上擦了几下,嘴里菩萨神佛的不住口地要朝木盆下拜,被上官槟制止,“娘,这怕不是孩子家的人托了我们照顾他,你别拜错了。”

“是,是,差点忘了,菩萨保佑娃娃他爹娘爷奶都好好地,等我们得救一定去给他寻到亲人。”

这个小娃娃身上穿着气色都不差,套着一个印有“章”字的长命锁,这县城里能有条件给孩子带银锁的章姓人家还是好找的。

兴许真是得到老天庇佑,随后雨势也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遇到县衙派出来搜救的小船,自报身份后得以脱离困境。

一家人被转移到地势最高的一座小山上,这里聚集了大部分逃离洪水的人,相对平坦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他们带着孩子和木盆,一路走来打听询问,很快找到孩子的家人,把孩子和木盆一起还了。

这孩子爹娘已被水冲走,所幸爷奶和大伯一家都还在,老人找回孙子后也算有了依托,那家人自然千恩万谢,听说救人的是新进探花,更是纷纷下跪要磕头,还要拿金银酬谢。

这样的热闹场面吸引周围很多人过来围观,上官一家看到人多眼杂,也不好说木盆的事,只再三提醒说这木盆是救人的宝物,千万好好收着,又忙着推拒避让一番,好容易才得以脱身。

山上有寺庙,已经收容很多士绅显贵,厢房和大殿地上或躺或坐都是人,牲口棚里也有住进下人仆从,显得十分拥挤。

此时县衙也搬到这寺庙之中,上官槟在庙里拜会了汪县令。如果是平时,一个是家乡父母,一个是朝堂新秀,肯定是要好好结交一番的,但此时上官身上衣衫尽湿又精神疲累,汪县令也一堆要紧事情等着处力,谁也没有心情和气力。

两人强打精神略微客套几句,汪县令表示只能安排出一间僧房给他家人休息,等天明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空余,上官槟当然也不会介意,就带着父母小厮到房间休息。

上官槟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脱下湿衣服盖上被子一动都不想动。

夜里山上的人哭哭啼啼、叫喊呼唤,夹杂着牲畜牛马的声音、僧人给人超度做法事的念经木鱼声,以及混杂着牲畜臭味、寺院燃香味等各种气味。

他身体上疲劳至极,但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想到被倒灌的县城,冲毁的家和铺子,被淹没在水底的邻里街坊,寺庙大殿里挨挨挤挤的灾民,还有小娃娃失去的爹娘,以及突然出现的食物,山上露宿在外的灾民。

他在心里说:“我若有为任一方的一天,定不要让百姓流离失所。”不久也渐渐入睡。

......

白芷儿回到省城一个人住的家里。

她的父母离异,父亲是魔都一家医药控股企业创始人之一,现在另有家庭子女。母亲离婚后仍旧保留了父亲企业一间下属公司总经理职位,一直致力于养生保健,不甘心让小三活到她前面。

身为成功人士不受关注的子女,白芷儿很自愿自觉地缩在乡下,陪伴外公外婆活成小透明。

打小白芷儿就是“孩子就是要养得胖”这一老人理论成功的案例。加上皮肤白,眼睛大,白白胖胖人见人爱,夸得外婆特别有成就感,从此在投喂外孙女的路上回不来了。

等到了要美的年龄,人见人爱变成人间悲剧!

从此陷入“减肥-挨饿-放弃-反弹-再减肥-更饿了-更反弹”的循环里。

几次下来,已经让她的母亲,兼任魔都某健身俱乐部董事的江女士彻底放弃对她的改造想法。

于是白芷儿成为江女士人生中继婚姻失败后,另外一个失败。

白芷儿丰满的身体里有颗脆弱的心,意识到母亲她的失望,父亲的忽视,她也放弃努力,安安心心陪着外婆做她的闲散胖妞。

她工作没多久就被省城公立医院磨炼到心身俱疲,果断辞去事业编制,如今每周只在民营医馆坐诊四个半天,比老专家还像退休人士。

打开手机点份外卖当晚餐,今天折腾下来也挺累的,不过精神很亢奋。

毕竟这么灵异的事件落在自己身上,十分匪夷所思,取出手帕搓洗干净晾晒到阳台上,现在还是秋老虎的季节,一晚上下来肯定能干了。

等外卖的时候翻了翻手机留言,高兴的发现没有病人咨询。

躺在沙发上给老妈回个“外婆家去过了,一切都好,后续我会处理。”的信息。

然后搜索适合传给古人的东西。

麻酥糖、桂花糕以前外公外婆都喜欢,估计古人应该也喜欢吧。

水果现在柿子刚上市,就挺适合的。

哎呀,看得嘴巴好馋,可惜家里没有,先拆包蒜味虾条垫垫肚子。

大米白面都备上,点一百斤不知道外卖小哥肯不肯送,这种包装袋不知道适不适合给古代人用,不管了先下单再说。

古代好像都是低度酒,黄酒来一坛子吧。

还有外婆去世的时候,收了好些床上用品,也没地方放,要不也试试看叠小点能不能一起带过去。

全部预定好明天十点外卖送上门,白芷儿满意地享受了一会购物愉悦感觉。

她单身狗一枚,住的房子开的车子都是爸妈送给她的,平时也没奢侈品收集癖,炒股票自认不是这个料,每月大几万的收入以前要留出一部分给外婆养老治病,现在也不需要了,不过一贯节俭的习惯改不了,最喜欢的就是网购零食服饰日用品,这样小金额的买买买,毫无压力又快乐,真爽!

吃过晚饭,刷刷视频看看小说,时间很快到凌晨。

今天经历这么多事情,入睡比平时更加困难,她从床头放着的四大中医经典里随手抽出一本《伤寒论》,看了二行就开始打哈欠,翻到第二页眼皮开始打架。

“嗯,这个催眠真不错。”白芷儿满意地想,转身关灯入睡。

第二天周日上午八点,江总从魔都回到省城的家里。

开门进屋,室内静悄悄一片,不出意料女儿还没有起床,她毫不犹豫推开卧室的门,把女儿叫起来:“芷儿、芷儿,该起床了!”

白芷儿还睡得香呢,结果房间里居然响起老妈威严的声音,她不由吓了一跳,还当自己在做梦呢。搓了搓眼,睡眼惺忪中发现竟然真是亲娘本尊驾到。

“啊,妈,这么早,有事啊?”

江女士皱眉看着女儿粗壮的大腿、圆滚滚的身躯,伸出手想拉她起来,一拉竟然没有拉动。

“都几点了,我这么远的路都过来了,你还在睡觉!不上班也要早点起床吃饭,不然我要是今天不过来,你是不是打算睡到中午啊,早饭不吃晚上就会多吃,你还是医生,这点都不知道啊......”

白芷儿哈欠连天地挣扎着爬起来,“噢,噢,我起来了!”

“吃饭前先去称个体重,每天称体重才会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吃多少,你知道吧?”在老妈的催促监督下白芷儿被迫完成自己一个人绝不要做的称体重动作。

“你看看都多少斤了,你一个医生这么胖,人家病人会怎么相信你?你一个中医连自己都调理不好吗?”老妈看着那接近自己一倍的体重称数字,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白芷儿小心缩起自己的肚子,尽量让它平坦一点,低头小声说:“这个,我这种痰湿型体质,就是小时候胃口撑大了,主要还是管住嘴、迈开腿,光靠草药调理不行的。”

“呀,你知道啊!都是外婆小时候就喜欢养胖小孩,整天怕你吃不胖。我告诉你,那你今天起就不要到外面吃啊,早饭等下家里自己煮点粗粮鸡蛋,再来杯牛奶就差不多了,外面都是又油又咸的东西,吃下去你又不肯动,消耗不掉才会胖。”

说完打开冰箱,“你在冰箱里都放的是什么!不是蛋糕就是巧克力,这些东西怎么能吃,我现在都带走。我和你说,实在想吃你就吃黄瓜、番茄、白煮蛋。喏,这个雪梨还可以,留着你吃,还有这个冰糖你也不要吃,你想吃甜的就买健康糖,听到没有!”

“这个冰糖是我炖川贝雪梨的,你看旁边还有银耳和贝母,都是一起买的,治咳嗽的。”白芷儿冲过来妄图抢救下她的储备粮。

“治咳嗽你喝无糖的止咳糖浆好了,你咳嗽几天了,自己吃药了没有,我看看你药箱里还有没有药?”总算老妈转移了注意力,白芷儿赶紧把冰箱门关上。

“你这里不是有吗?还有川贝枇杷膏、这个太甜了不要吃。小柴胡冲剂也可以啊,你咳嗽厉不厉害?”

“不厉害,吃了一次炖雪梨就好了。”

其实是白芷儿某天刷手机被一幅图片诱惑:洒满阳光的原木色餐桌上摆着亚麻的棕灰色桌布,一盏精美的炖盅里蜜色的雪梨和白色银耳川贝半隐半现.....啧啧,看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多有情调啊。

可惜小资的情结被现实打败,做了一次体验了一把,还不错,挺好吃,就是有点麻烦,算了算了,还是现成的川贝枇杷膏喝喝吧。

“喝一次就会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你懒得弄,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开始劲头挺大,后面虎头蛇尾。”果然被老妈戳穿。

“我等下九点还有个会,马上要走了,我今天过来是问问你,以后你什么打算,魔都这边肯定比省城好,你爸爸公司也是有医药方面工作可以做的,或者我的公司也可以啊。我的公司股份迟早也是留给你的,你要是以后想走管理,那越早适应越好。”江总结束巡查,返回客厅坐到沙发上,指着白芷儿让她也坐下,和她谈起今天主要的内容。

白芷儿只觉得脑袋里嗡嗡都是妈妈的声音,她从来没有过这么远大的目标,想都没想就回绝,“我不想去做管理,我现在做中医也做得挺好的。”

老妈叹了口气,这个女儿读书的时候成绩也不是拔尖的那种,考个中医药大学也是中不溜的,毕业后靠她托关系进的公立医院,结果做了没多久医院里又不想呆,现在到表弟开的几家医馆坐诊。

老妈开口道:“要不是你表舅,人家哪个医馆会让你去,做中医都是要熬资历的,你现在这么年轻几个人会找你看病?你说说看,现在能拿多少钱一个月?”

“还好还好,二万多、好的话也有三万,我又不用买房子买车。”白芷儿真心觉得这个收入很好了,毕竟每周也就去个四次就行了,收入还比她在公立医院每周五天,隔周加一次班要强多了。

老妈心里说那是你表舅贴你的,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确实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很乖,一直以来除非主动给她钱,不然从不会开口要,而且也没什么大的开支,连普通女孩喜欢的旅游逛街她都很少去,一直以来都很省心。

可惜就是太胖了,再看看女儿其实五官长得很好,皮肤又白,要是能减下来真的是一大把人随她挑,不至于到现在都过了二十五岁了,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你这样想也好,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辛苦了。”江女士抬手看看手表,”等下开完会我直接回去了,你想留在省城就留着,以后要是想到魔都什么时候都可以,妈妈只要你自己好就可以了。”

又取出手机打开外卖的APP,“我给你买红薯、黄瓜和番茄,鸡蛋,等下送过来你收一下。你自己的身体要管理好,好不好看的妈妈也不在乎,有没有男朋友这些也由得你,可是人胖了身体会影响啊,那些三高啊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妈妈现在就你一个亲人。”说完哽咽着流下泪来。

白芷儿赶紧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这时江女士脸上的泪水打湿了睫毛膏,糊了一片在下眼睑上,双目通红,一缕头发粘在脸颊一侧,里面已经夹杂了白发,捏着纸巾的手上青筋明显,她意识到其实妈妈也老了。

心里yr,“好的,妈妈,我尽量吧,能少吃就少吃点吧。魔都反正也不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就是不去那里工作我随时可以过去。你看就比如今天,我都没有起床你就过来了。你到洗手间补个妆,我给你拿块毛巾洗洗脸吧?”

江女士接过纸巾擦擦泪水,很快平复好心情,起身走进洗手间,“洗脸就算了,我自己补个妆好了,哎,你这里怎么堆了这么多毛巾肥皂?”

白芷儿把妈妈的LV手袋递过去,“给外婆办丧事剩下的,还有一些人家回礼的床上用品,我都堆在小房间里了。”

“啊呀,人家送你外婆的东西怎么好拿回来,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懂,算了算了,到时候你看看哪里需要就和毛巾肥皂一起捐掉好了。”

“捐这点东西也太少了吧?拿不出手。”

“那再添点其他的,你今天有空看看,要什么直接和我助理小金说一下,不要超过你一个月工资就行。”

“真的,这么大方,那我可不可以吃点回扣啊?”

“乱说,要你捐献的都是遭了灾的,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能帮人家的时候伸伸手的事情,不要还想着自己有什么好处!”江总收拾好自己,把助理小金的微信推给白芷儿,拎起包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白芷闻着老妈留在屋里的香水味,感觉到脑袋里还是嗡嗡的,突然意识到这是那手帕在召唤啊。

跑到阳台把晾干的手帕收进来,有昨天的操作经验,今天已经很熟练了,看看昨天的下单还没有到,先把那冰箱里剩下的冰糖雪梨贝母银耳一股脑倒出来送过去。

再按江女士的交代把床上用品和肥皂毛巾也拆了包装,叠成一堆,小手帕从上往下的一秃噜,很好,都捐献过去了。

送完这些,手帕音仍旧在,想不出还可以给点啥。

白芷儿一边拿起手机看外卖还有多久到,一边就在想,“这也没有微信、电话,本来问问对方想要什么多好?”

突然她想到,“既然东西能够过去,写个字条去问问大概也行吧?”

立刻从练习本上撕下一页,写了一句:“请问需要什么物品?”传了过去。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帕,很想看看有东西会不会冒出来。

可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坐在沙发里摸出手机先加了金助理的微信,再东翻西看,也不知过了多久,嗡嗡两声响起,就看到桌子上的手帕里静静地躺着一张写着毛笔字的宣纸。

居然是一张方子!一张用繁体字写在宣纸上的中药处方!

白芷儿高兴坏了,她读书的时候也上过书法兴趣班,加上专业是中医,多多少少都会接触到文言文和繁体字,比较深奥的文言文不一定能完全理解,看个方子那是她本行了。

很快她看出来,这是一张解表散热的药方,在小柴胡汤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味退热的药,其实现代的中成药小柴胡颗粒剂也有差不多的疗效,退热的话,那现代西药的效果就更好了。

想了想,翻出小柴胡颗粒剂,又拆出来一板退烧的西药,看了看上面都有服用方法,就用记号笔涂黑生产厂家等mg信息部分,找了白纸分别包起来,简单写了个说明,一起给发了过去。

这会手帕没声了,“看样子这手帕就是个APP啊,有货来人家是叮咚,你是嗡嗡,催货就是不停嗡嗡嗡。”

......

“当家的,快起来看看,槟儿发烧了!”上官大娘把老爹推起来,两人点起灯凑到上官槟的床前。

只见上官槟满脸通红,光着身子缩在被子里,皱着眉头面露痛苦。摸摸昨晚儿子换下来的衣裳还没有干,这会晚间有露水,衣服都晾晒在屋内。

上官老爹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给他穿上,伸手试试额头果然滚烫,手足却是冰凉。

“老爷,穿我的衣服吧!”谷雨也醒过来,要脱自己的衣服,被上官老爹制止,谷雨也就十四、五岁,身材相差太大。

老爹打发谷雨赶紧出去找郎中,让老娘去僧人这里讨些热水,给儿子擦下身子,自己翻找合适的布巾,才看到那块小娃娃的蓝花帕子忘了还给那家人了,不过昨天对方并未主动提起,想来对那户人家来说并非重要物品,老娘就把这帕子用水后搓洗干净给儿子放在额头降温。

这边忙得手忙脚乱,上官槟也醒来,就着爹的手喝了几口水,又疲倦的睡了过去。

上官老爹心里着急,在室内不停踱步,此时天色尚早,室内外都很安静,听到隔壁也有小孩不停哭闹,还有大人哦哦哄拍的声音传来,他也没有心思去管。

还好没多久谷雨就引着郎中过来,却原来隔壁也有小儿生病,恰好也请了郎中,谷雨打听到就候着,等那家看好就带了过来。

郎中看了是风寒入体,开了方子却说没有药,这山不太高,日常寺庙的和尚们下山也很便利,也没存什么药,这会方子是有,可药材难寻。

两老不由傻眼,也知道就好比自家,开布庄的的连干衣服都拿不出来。

郎中日常和他们也相熟,加上知道是探花老爷,对县城来说就是文曲星似的人物,就告诉他们,说是南街开布庄的何家这里有牛黄清心丸,若是能要到两丸就可以退烧,病情说不定就好一些。

两老看这么许久上官槟也就换衣裳那会醒了一下,然后就一直在昏睡,想是烧得厉害,听了这话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从郎中这打听到何东家的住处,原来也都在寺庙里,也是一家挤住一个屋子。

送走郎中后,老爹想着何家也有女眷,上门不方便,就让谷雨先去何家问问。

何家东家也亲自和谷雨一起过来,上官老娘避出到寺庙,顺便领着谷雨去寻早饭,谷雨出门前悄悄拉过老爹凑到他耳边低语,老爹听了瞪大双眼,“什么,要和我做亲家!”

“我说何家东家,这么多年的街坊了,要不是我家槟儿实在是病的急,也求不到你这里来。你看我家槟儿都是探花了,马上就是要到京里任翰林的,以后要奔大前程的,怎么求你两颗药,还得和你女儿定亲不成。”僧房的一角传来上官老爹的声音。

另一个男人声音响起:“上官老爷,这话怎么说的,以前也是你家主动来问过我女儿不是,这现在我们也不求非要个正妻,抬进来做个妾也可以。至于说两颗药,那牛黄清心丸我家也就只剩这两颗了,眼看着大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下去,我这一大家人都在山上缺吃少穿的,不定啥时候等这药救命呢,要不是自家人,我可做不得主给你。”

上官槟清晨已醒来二次,一次是爹娘发现他生病,第二次是郎中过来看诊,也只是看了一下开了药方,就又沉沉睡去,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又被这阵说话声吵醒,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只觉得背脊酸痛全身发冷,听上去似乎是与他有关的事,把头转到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昏暗的僧房中间拦了根竹竿,正晾晒着衣服,他偏头从衣服旁边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屋内有两个男人放着凳子不坐,全都站着,自己老爹赤着上身双手叉腰唾沫横飞。

“什么我家主动来问过,刚也说了,就是她娘和你家的在街上遇到夸了一句,怎么就成我家看上你女儿了。我家槟儿自小就有道士判过命,不到三十不能成婚,街坊邻居这里提亲的我都说过了,难道你不知道?”老爹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极为气愤。

另一个站着的男子是布庄的何东家,仰着头也不看老爹,摇着扇子驱赶蚊虫。

“你自家说的道士判命什么的,我们外人也不知道,我也不拦着你家槟哥儿以后找怎样的千金小姐去。既然你家现在富贵了,那我家也不敢高攀了,牛黄清心丸有多金贵你也不是不知道,刚你来以前,当铺陈东家的公子也病了,人家可是说了,拿北门的一间铺子和我换哪,不信他就在隔壁,你去问问就行。”

老爹听了一把操起屋角的扫帚,一步步向何东家逼过去,“好啊,我说你怎地不肯给,原来你是想讹我家铺子!看我儿子这会病了你就敢欺负上上门,我告诉你,等我家儿子好了就去找县太爷,看哪个敢占了我家铺子去,你就是看中我家铺子有阁楼,谁让你自家铺子不盖阁楼,活该货都被水淹了。”

何东家也顾不得摇扇子了,由于是在作客,也没带个下人,此时气势被老爹压制,只能连连后退,“你别拿儿子耍威风,你儿子探花有什么了不起,人家陈东家还有做巡抚的舅舅呢。我家铺子进水怎么啦,我告诉你,我的棉布就是湿的,这随便拿一个出来,这寺庙外头的人都抢着要,有本事你就光膀子没衣服穿,不买我家的布看看!”

此时原本避让出去的谷雨和老娘也开门进来,上官槟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没法声援老爹,就对着谷雨的手朝门口一指。

谷雨心领神会,跑过来抄起桌上的灯台,撸起袖子也给自家老爷壮声势。

在两个男人的压迫下,何东家节节败退,一边和老爹斗嘴,一边往门口退去,一个没注意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哎呦一声向后跌出门外。

这时隔壁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厮出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起退回隔壁房间关上了门。

谷雨过去重重地把门一关,上官老爹往地下啐了一口,转身看向儿子。

老娘端了从寺庙打来的粥碗放到桌边,过来扶起上官槟,把敷在他额头的蓝花帕子取下,用手贴了下,“还是在烧,儿啊,你觉得怎样了,先起来吃点粥吧?”

谷雨先递给上官老爹一碗粥,“老爷,何东家是要把女儿说给少爷吗?那要不先答应了也行啊,刚郎中不是说了,现在山上也没有地方抓药,也就听说何东家这里有牛黄清心丸,那退烧可灵了。”边说边过来服侍上官槟喝粥。

“什么,他家怎么脸这么大,就他那瘦得麻杆一样的女儿,也配给我家槟儿做媳妇!我家槟儿那可是皇上亲点的探花,以后是要到京城做大官的,怎么得也要说个门当户对的不是。”上官大娘听了气得不行,站起来走到墙边,拉高声音,对着隔壁的陈家恨恨的说。

“说是做妾也行,我就是气不过这姓何的,看我们求上去就想拿捏,居然还想要我拿铺子和他换这一颗药,我家这铺子怎么也要值一百多两银子,看他亏不亏心。”上官老爹想起来就有气。

说完老爹又忧心的看了看儿子,端起碗又叹了口气放下,看儿子喝了几口又不喝了,自己走过来把帕子放到水里打湿略拧了一下,重新给儿子敷回去。

这时上官槟喝了几口粥下去,嗓子舒服很多,躺下后忍着咳嗽说“没事的爹,这大水过来,多少人家都家破人亡,我苦读多年幸而得了功名,日后还要好好回报爹娘,等抗过了这几日大水退了,可以到州府去抓药看病,真不行等下寻县令汪大人,找条船出去也行。这不管谁家的女儿,都是父母生养的,做妾就是糟践人家,我肯定是不要的。”

他边说边咳,一阵阵地好似肺都要咳出来,旁人听着都揪心。他感觉有痰要吐,就想起身,取下额头帕子刚要递给爹娘,就见帕子里不断掉下石子似的东西,都砸在他床上。上官槟赶紧捡起来未及细看,很快又有银耳、雪梨、川贝接连从帕子里跌落。

“原来这帕子也能送东西!”

“啊,怕不是他爹娘来报恩了!”

“嘘,这是寺庙,该是菩萨来保佑了!”

几人惊喜下,赶紧捡看物品,原来是冰糖、雪梨、银耳和贝母。

冰糖有约莫一斤不到,原先县里也要卖一两多银子。

那几朵银耳品相极好,起码值二十两银子,可惜跌下来碎了几块,上官老爹赶紧小心一片片都捡拾起来收在碗里。

还有雪梨和贝母虽不是特别贵的东西,但雪梨个特别大,就从来没见过。而且现在这山里,想买都买不到。

正高兴呢,又冒出来一堆棉布和小方块东西,差点把上官槟给埋在里面。

谷雨赶紧过来帮忙,用手归拢到床尾,兴奋地一样样翻看,“夫人,这棉布花色从没见过,针脚真细!老爷,这巾帕真厚实摸着好舒服,看着也吸水,要不用这个给少爷敷额头。哎,少爷,看这白白的好香啊!好像是胰子。”

上官大娘顾不上这些,“看看还有没有药材,刚那贝母、银耳和梨等下我拿去炖起来,正好给槟儿止咳!要有其他能退烧的就好了。”

上官槟咳过了一阵子,现在缓过来。又喝了几口水,看看这些药材都是止咳的,也挺高兴的,真是自己想什么就来什么,好像还没提要求,怎么那帕子就自个送过来了,可为何没有退烧的药,莫不是也需要去提醒一下?

他思索一下说,“不知是哪里的神仙菩萨,说不定我们可以去求一求呢!”

低头看手帕,“咦?”他擦擦眼睛,没有看错,帕子里现在多了一张字条,里面从左到右横写了几个字,就是一句大白话,也是俗体字,意思很好懂。

上官槟乐了,这菩萨真是来问了,转头对老爹说,“爹,菩萨来信了!”

屋内另外三人惊喜万分,齐齐开口:“真的,菩萨说什么了?”

上官槟收起纸条,没有给他们看,“就问我们还要什么!”

“快,请菩萨给我们药材吧!”

上官槟就直接把郎中的方子发了过去,大家期盼的紧紧盯着帕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接着帕子里就出来了两个白色小纸包,拆开都是没见过的包装,一边是几粒白色小药片不知怎样封进一个个小格子里,另一包里又是几个小袋子,上面都印了很小的字。

老爹眼睛花了,看不清如此小的字,一个劲催着上官槟看。

上官槟先看了纸条上的字,打开包着的白纸,这纸张细白平滑,是过去没见过的,里面有字写着:发热时吃,饭后,一日三次,每次一片。这个意思比较明白好懂。“爹,菩萨写了,说都是药,那白色的药片是退烧的,这另一包么?我看看。有字,复方小柴胡颗粒剂,娘,这就是郎中开的方子了。”

爹娘齐齐就向着佛寺的方向磕头,“阿弥陀佛,老天啊,真是菩萨保佑我们啊!”

谷雨也赶紧过去一起磕头。

上官槟靠在床上继续细看那包装上的字,那些印着的字虽然是异体字或俗体字,都能认,可连起来意思就不明白了,“对乙酰氨基酚片,这什么意思?”还印着曲里拐弯的明显不是汉字的文字,书写的方式以及中间加的间隔符号,上官槟自持也是博览群书的,但也从未见过。。

不过知道了药的功效是退热的,上官槟赶紧让谷雨拿剪子,让他把外壳剪开取出一片吃下去。

“少爷,这好像不用剪子也行。”谷雨此时拿了那药正在看,试着用手在一面银色的薄膜扣了一下就陷下去了,很快取出一粒递过来

“这都是天界上菩萨用的东西吧,做得就是巧,谷雨,那一袋袋小柴胡的你也仔细看看,说不定也不用剪子,那柴胡可是退烧的。”老娘也凑过来催促谷雨。

上官槟没给谷雨,自己上下翻看就找到一个小小的缺口,尝试的撕了一下,果然就开了。

爹娘都又赞叹了一番,按照提示开了一包,让谷雨用热水化开后就给上官槟喝了下去。

爹娘眼巴巴地看着他喝下去,不停的追问喝下去有没有什么感觉。

上官槟回味了一下,“那小柴胡是甜的,比自己熬的药好喝多了!白药片有点苦,不过做得小,吞下去也没事。”然后收起帕子躺了下去,又咳了一阵,看着爹娘担忧的脸色,笑笑,“药效应该没那么快,不过觉得好似人已经轻快一些。”

屋里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娘抹了下眼泪,“刚才可吓死了,多亏了这菩萨保佑!这是槟儿好人有好报。”

谷雨蹲在地上在一旁收拾东西,抬头说:“少爷,那我们家以后不是吃喝不愁了,以后缺什么就问神仙菩萨要,那不是想要啥就有啥啊!”

上官槟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不太想说话,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

上官老爹把那些包装拿手里反复细看,听了开口,“哪有这样的好事,菩萨是不能求的,要不然地上的人千千万万,人人都去求,菩萨也顾不过来,说不定哪天贪心反而惹了菩萨。”拿了用过的包装袋到油灯上点了烧掉,油灯立即冒出黑烟,一股难闻的味道直冲鼻子,惹得上官槟又想咳嗽。

上官老爹看着黑烟出神,想了想又说:“我看,昨天那盆里的东西兴许就是帕子送过来的,现在槟儿也吃上药了,我家也得了回报了,我看这帕子我们不能留。谷雨等下和我一起去找章家,先把帕子的事说清楚,这会就还了,其他布匹银耳这些就让他们来人搬走都还给他家。”

说完也不看其他人的反应,起身扯出一块布匹先给儿子裹身上,自己穿上衣服揣上手帕就走,谷雨不敢说话,拿上蓑衣斗笠低头跟着出门。

上官大娘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起身坐到上官槟的床上,动手收拾整齐布匹,又在那装银耳边边角角的碗里加上一块冰糖和适量的贝母,凑到光线亮的地方看了看,“这银耳比我家铺子收到过的都好,好似白一些,也整齐。”

抬头看了一眼门口,“你爹也是的,这银耳冰糖我们家先留一半也好,槟儿的病就是好了也得调理,我看那家但凡是个懂道理的,也不会来拿。”

清晨的香附山上,雨水细细密密还在飘,山林间雨雾朦胧。

山腰的一片树林也笼罩在雨雾中,地势高的地面都聚拢了人群,地势低的地方满是积水。

一株高大的松树对面,有只老鼠从积水里游出来,脑袋露出水面身躯扭动向树下游来。

有四只大脚踏着水,噼啪噼啪水花四溅。

其中一只脚啪的一下把老鼠压到水底,“嘶”的一声,一只粗糙的大手把老鼠从脚底捞出来,随手把肠穿肚烂老鼠一扔,老鼠的尸体在不远处的水面一晃一晃。

章大的脚在水里淌了淌,扔老鼠的那只手在衣襟上擦两下,赶紧继续用袖子遮住手里举着的一根柴火,这根柴拿来时还是在烧的,现在已经没有明火,但还没有完全熄灭。

他顾不上脸上的雨水,连吹几口把火吹旺一点,快步走到树下赶紧递给婆娘章李氏,“快,我俩好容易抢了来的。”随后招呼后面的帮佣把路上收集到垒灶台用的石头放下来。

蹲在一边的章老头摇摇头,“这里都没有干柴,点起来也都是烟。”

章李氏捧起一堆松针,就着柴火点着火,又拿几根半干的细树枝架上去,火渐渐大了起来,果然冒出很多黑烟,熏得大家退到一边,边咳嗽边抹眼睛。

章老太哄着小孙子边咳边说,“这有火至少能煮点吃的喝的,不然大人还好,两个孩子怎么撑得住。”

章老头也不说了,默默看着大儿子领着帮佣在火堆外围垒上石头做锅灶,又在石头外侧摆了几根湿木头等着烘干。

章李氏将一口倒扣的铁锅翻转过来,从铁锅下的粮食袋里掏出两把米放进去,招呼自己的十二岁的儿子一起抬起木盆往锅里倒了半锅雨水,站在上风的地方烧起火来。

“昨天不是还施粥吗?”章家的孙女已经八岁了,有点知道事情,咳嗽几声躲到娘的身后探头问起来。

“已经快没米了,刚我们去看了粥里就没几粒米,几乎都是水。寺庙里现在住了好些老爷大人,庙里也顾不上我们,要不是寺庙门口很多人在闹,估计今天就不会施粥了。”章大说。

火起来后,黑色的烟雾也越来越大,没有办法,烧火的柴最多也就是半干,没多久飘到另外聚集的人群里,那边人就呛了起来,很快就有两个壮年男子走过来。

其中一个男人说,“你们这里烧火都是烟,我们到哪里去避?大家都挤在一起,这里是烧火的地方吗!”

另一个男人上来一脚踢翻他们的锅子,拎起旁边木盆里的水就浇到火上,这火瞬间就被熄灭了。

铁锅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水米都倾倒在地,混杂在一片泥水里,一旁的章家猝不及防,还没有反应过来。

最先一个男子又回头对着来的方向嚷,“阿三,快来,这家人居然在这里煮饭,不知好歹!”

很快几个人影从雨雾中穿过来,口中还嚷嚷,“哪里来的人乱来!”

章大这时反应过来,赶紧拉住踢锅子的人,“我们家里有老人小孩,都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就想煮点粥!你们想干嘛,赔我家的米来!”

这时后面来的人已经到了眼前,“大家都没吃没喝,就你们家在这里搞事情!”说完就挥起拳头打到章大的脸上。

还有人大声朝外面喊,“这里是林子居然也敢烧火,我看他们是想烧死我们啊!”一边伸手揪住章老头的领子把他拎起,甩手就是两个巴掌。

章大不甘被打,和对方扭打一起,章家的帮佣也过来帮忙,但对方人多,很快压制住章家两个壮年男子。章大的儿子看到爹和爷爷被打,立即哇的一声大叫,抄起地上的铁锅就往对方的腰上撞过去,把其中一个人撞到地上水坑里,很快也打成一团。

章老太和章李氏赶紧护着两个小的,抱着家当,一边大声嚷嚷“打人啦,打死人啦!”

此时山林中挤着的百姓,听到动静也都纷纷聚拢过来。

“这家人谁啊,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西大门开木器店的,昨天他家小孙子被探花救起来。”

“那他怎不去找探花住寺庙里?”

“人家根本不理他,昨天他拿好几个银锭出来,探花都没收!”

章老头看到人多起来,也坐在地上大叫起来,“我家认得新进探花,你们敢打人,等下我就去报官!”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都是平民百姓,一天一夜下来饥寒交迫,挤在山上因缺粮少柴,只能到寺庙等着施粥救济。而官府并没有给予他们多少帮助,加上早上差点没领到粥,已经激起一些怨气,百姓对官府虽然当面畏惧,背后却没有不骂的。

听到对方提到官府字样,个个都心怀不满,聚拢过来对着这家人指指点点。

“他当自己是谁啊,想拿官府来压我们,你官府有人了不起啊!”

“报官?你家在林中烧火,不管我们死活,还想要官府来赶走我们怎的?”

“自己没本事住寺庙,在这里耍威风,活该打!”

“就是,他家不顾大家死活,凭啥还煮饭,我看还都是白米。”

“白米?在哪?”一些人试探着走了过来。

章老太听到不对,赶紧抱着惊恐的小孙子连连对着周围人行礼,“对不住,对不住,我孙子还小,都没吃过多少东西,冷得不行,就想煮个粥喂他,他爹娘都死了,就留下他一个小娃啊!”

这时一个怀孕的女人听见,在旁边哭起来,“你家孙子冷了能吃粥,我家孩子昨天烧一晚上就没了,死以前连口热水都没有!我可怜的孩子啊!”说完越哭越凶,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众人又是一片惊呼,这下更为激愤。

“你家孩子死关我家什么事!”章家的大孙子被一个男子踢打后翻滚在地,对着这女子吼道。

“你这小子怎地说这种话?”有人冲过来就要追打大孙子。

“你们外乡人跑到我们县里还敢作威作福。”

周遭一片混乱,一些百姓好像找到宣泄的口子,仿佛他们一家才是一切苦难的源头。

章老太抱着哇哇大哭的孙子全身颤抖起来。

......

黄色的寺庙院墙内,后院僧房里上官老娘先取了一个雪梨,想了想又取一个,端着刚才那碗银耳冰糖和川贝母,拿了上官槟未干的衣裳,又给儿子掖了下被子,“我去给你衣裳烤一下,等下好早点穿,再做些川贝银耳雪梨拿过来,你好好歇会。”

上官槟目送母亲出门,只觉眼皮打架,迷迷糊糊正要入睡,就听寺庙门口处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闹,他也没在意,这寺庙里到处挤满人,就没有安静过。

过了没多久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廊上从远处跑过来,中途似乎绊了一下,有东西撞倒的响动,那人“哎呦”一声,就有人要拉他理论。

昨天上官槟进来就看到,这寺庙现不要说是大殿、僧房,就是马厩和廊道大多也被官绅的下人、仆从占据,只不过他们一般不敢大声喧哗,相对比较安静而已。此人跑进来想必会不小心将别人的东西踢倒。

就听那跑过来的人气喘吁吁地说,“你别拉我,寺庙都被那外面的灾民围住了,说不得等下这些人会冲进来,还不去告诉你主家。”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好几个房间都有人出来拦着问他。

上官槟一下子也惊醒过来,这山上林子里聚集这么多灾民,真要冲进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情急之下忍住身体不适,边咳嗽边起身披着布单,打开门缝朝外看。

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抹着汗,一边取下帽子扇风,一边对旁边的人说,“刚我去寺庙门口看到,那施粥铺说是没有米可以施,柴火也不多,今早就没开,要等晌午到州府去运粮的船过来才有,灾民都在闹哪。”

这时旁边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那县衙可有人出去?”又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快回去和夫人说,赶紧把粮食收好,再去看看哪里有船,回来尽快告诉我。”

上官槟把门缝开大,探身出去看到正是刚才的何东家,何东家和他打个照面,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行礼,眼睛看到他身上的布又睁大了一下,“这,上官大人,身上这布的花样有些新奇。”

又伸手在布匹上摸了几下,“有点像松江布,不过还要细密些。”不由想凑过来细看,又想起这是新进探花,点头哈腰地说,“大人见谅,你也知小人就是这个行当,看到些新鲜样式的东西就不知道在哪了,想是大人在京城得的吧?不知......”

上官槟没等他说完,一把拉过他到屋里,“何东家请进,我这屋里还有,可以进来细看。”

何东家进屋看到床上堆叠的东西呆了下,他记得刚进来好似没瞧见,不过也没在意,只以为是人家原来收起来了。

告了一声罪,示意要打开床上的布看下。上官槟让他看,又对他说,“何东家,你看我拿这些布与你换些粮食如何?”

何东家打开大幅花布细细翻看,有时还举起来对着光看。

“大人说笑了,我全家好几口人,到山上也没带多少东西,眼下大家就缺粮食,自家吃都不够,不然就是孝敬您些也是应该的。”

上官槟不理他,拿起一块厚实的手巾塞给他,“你看这个怎样?”

何东家被手上东西吸引,翻了几下说到,“这个比麻葛布要厚实,有些像绒布,不过要厚实许多,还有圈,应该洗面用的。听说京城里有种高丽布的手巾,说是高丽国用棉和麻葛混纺做的,那是贡品,小人没见过,想必是这种吧?”

上官槟对他说:“我要粮食也不是要自己用,你看现在外面灾民闹事,真要冲进来大家都跑不了,也是想请何东家力所能及的帮助下乡亲,至于这些东西对我家来说也用不了那许多,就给何东家做个补偿如何?”

何东家苦着脸,双手摩挲体验那从未有过的柔软温暖触感,“真不是小人不顾大局,我自家也在这里,也知道好歹,只是我家也就带了一石左右的粮食,哪还有富余呢?”

上官槟捡起一块印花宽幅布,抖了下展开,何东家眼光不由自主追随过去,伸出手轻轻捏起,这花布用非常细的针脚缝制成两层,中间开了口子,像是套上被子用。

颜色是很舒服的蓝绿色,印着深深浅浅的花朵,十分逼真雅致,那手感又是另一种的细腻光滑,他闭上张开的嘴巴,咽了下口水。

上官槟看他神色明显动心,又加了一句,“我看这寺庙里这么多人家,应该不少人都没带全衣裳和铺盖,你拿着这些直接就可以换到粮食,何况还有船进出可以运粮,不如我出一半货与你做酬劳,其他的就拜托何东家帮忙换些粮食救急如何?”

何东家最终抵抗不住诱惑,答应自家马上出三斗粮食给寺庙先熬粥,再去寻其他人家换,,想着大不了多赔章家些银两,先把这个关过了再说。

至于那些小方块的白色物件,低头闻闻很香,手感有点粘滑,好似香胰子,只是做得特别细白,与往常见过的都不同,他就没有动,先收着再说。

何东家很快叫来仆从,当面吩咐让送三斗粮食去寺庙,上官槟也直接让他把东西搬走,只自己留了少许。

等东西搬完不久,寺庙门口的嘈杂吵闹声果然渐渐平息,廊道内也有人在喊,“好了,有人捐了粮食,那边马上又施粥了。”

听着外面众人在议论中散去的脚步声,上官槟长吁一口气,瘫倒在床榻上。

这时门外有好几个脚步纷踏而来,先是有人问,“请问上官大人在吗,汪县令有请。”

接着是谷雨的声音传来,“少爷,少爷,章家出事了......”

阴沉沉的天色下,丝丝雨线斜斜飘落到屋檐,寺院香烟袅袅混杂着雨水的气息,僧人喃喃诵经声合着木鱼声穿过烟雾和雨雾。

庭院中一大一小二具冰冷的身体横放在地上,这两人身上被上官槟提供的布匹遮住。

香附县壮班的江班头低声对汪县令和上官槟说,“就是乡人斗殴,木器店章家是外乡人,没有族人一起,因着点火煮食与周围人争执,后来又有人趁乱抢他家东西,章老太为护着大孙子被打破头,这小孙子因是有人要抢他脖颈上的银锁,也是头朝下跌到石头上......”

汪县令抬手打断他,转过身对上官槟说,“子繁,现在县衙虽是暂驻寺内,实际能用之人不过三十余,要安置灾民,还要安排人手到府城报信、在县里搜救。山上聚集不下一、二千人,不乏无赖偷盗之徒,这打斗争抢之事频频。不瞒你说,这打死人在以前都是大案,自昨日起已非罕见。何况今日参与人数众多,所谓法不责众,一旦灾民聚集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槟心里知道也只能如此,拱手行礼,“汪大人殚精竭虑,晚辈虽人单力薄,若能为大人分忧,请尽管吩咐。”

“子繁过谦了,听说现在施粥用的米粮还是子繁帮助筹措,实在是让我等惭愧。不瞒子繁,大水阻断航运,现山上什么都缺,好在天还不太冷,百姓虽受风寒者众多,倒不至于受冻,主要还是缺粮食和药材。我知子繁家有药材,如能相助些许,也是解了燃眉之急。”

又转身对身边师爷示意,“章家要妥善安置好,可有伤势过重的没有,有无请过郎中?”

师爷走上来几步,“其他几人已安排郎中看过,说是性命无忧,现下已腾出一条船安顿他一家,这几日山上也有人过世,因是怕有疫病传开,都是安排寺僧超度后就地烧埋,这老少二人已问过他家意思,还是火化后骨灰交给他家人,约莫晌午就和他家人一起送走。”

又对上官槟施了一礼,“好叫大人知道,现在要说最值钱的莫过是船了,大些的船都有大户租去,衙门也才征集到十几条小船,救人运货也只能尽力而为。不瞒上官大人,我家汪大人既要安排救助县中百姓,又要多方筹谋山上人的食宿安排,这两日实在是操劳。”

上官槟看县令确实形容憔悴,确实这汪县令就任以来,风评不能说有多好但也不算差。

这时又有人来寻汪县令,汪县令几人与上官槟告罪行礼后都匆匆离去。

上官槟低头看看那一老一小,又仰头眨眨眼压下眼角的泪意,转身招呼谷雨一起返回僧房。

僧房内上官大娘一个劲抹眼泪,“这昨天还活生生的孩子,多乖啊,还是男娃,槟儿好容易救回来的,还以为他爹娘保佑能救他一条命呢?老天爷唉,怎么活着这么难呢?”

上官老爹等上官槟在床榻上躺好,示意谷雨关门,从怀里摸出蓝花帕子,递给儿子,“那章老丈人还清醒,我凑着没人的时候告诉他这帕子的事情,他一定不肯收,说这定是小娃爹娘酬谢恩人的心意。若真是宝物他家也必定是保不住的,拿在手里不是福反是祸。唉,看今天的情形也真是这么回事,况且现在菩萨也不知还在不在。”

又对上官大娘说,“你看看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我们留些散碎的,其余都给章家送去,再看看还有哪些能用的物事,那家人连被褥锅碗都被抢光,唉,连身囫囵衣物也没有,等下让谷雨送过去。”

上官槟半靠起来,拿过帕子展开,“谷雨先帮我准备笔墨纸砚,我写个信过去问问,看菩萨那边能不能再帮衬点。”

低眉思索间,听到一句爽利的女声响起,不由惊了一下,这房间内怎会有年轻女人在?

赶紧问家人有没有听到,结果说出去的话居然大家都没听到,还是谷雨抬头看见他,疑惑的问“少爷,你怎么光动嘴不出声啊?”

上官槟愣了一下,一个念头闪过,就放下帕子又问了一遍,这次大家听见他说话了,但都摇头说没听见女人声音。

上官槟霎时明白过来,这是手帕能传声了。

想了想,刚才没有听明白菩萨说了什么意思,就重新捏着帕子,回问过去。

......

白芷儿撕开红薯皮,咬了一口又从厨房倒了一碟白糖,沾着红薯吃果然好吃很多,就是太干了,最好来杯拿铁中西合璧混搭一下。

打开手机想点外卖,就看到添加好友的图标在闪,她擦擦手点开,原来是老妈的助理小金。

她刚忙着发药、收老妈点的外卖、做早餐都忘了,连忙加上,回复个笑脸。

小金回复,“白医生好,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是啊,要不要联系下对方,看看还要什么,不然浪费老妈一片心意啊?”

白芷儿也不点咖啡了,三两口就着牛奶吃完红薯,打算再写个字条问问对方,最好多知道一些信息,比如是哪里人(哪个朝代的)、干什么的,家里多少人一类的。她觉得最好对方也是一个女孩子,能够做个笔友也不错。

“最好比我小,不然那边结婚早,到我这年龄估计都有好几个孩子了,没有共同语言啊。”家里有毛笔但没有墨汁,她翻出买了好久的自来墨水毛笔,试试还可以用,再找出几张毛边纸和宣纸,组织了下措辞,慢慢边想边写。

“那我这里要不要自我介绍呢,算了,还是保持点神秘感吧。”

文言文是不可能写得出来,不过白芷儿还是想写得文雅一点,结果抓掉好几根头发、浪费好几张纸,最后也只想出一句:“你好,请问你那里是什么朝代,家里有几口人,现在做什么职业,急需哪些东西“

看着好别扭,想想如果有人在加好友的时候这样问,估计马上被拉黑。

语句不行,字也好差!书法都是要练习的,这么久没练自己也看不下去。看样子以后还是要把书法捡起来。

白芷儿正琢磨着再买点墨汁,以后好练练毛笔字,送快递的又先后到来,都是她昨天晚上点的东西。

看着客厅堆的二百斤大米白面,又加了一笔,“我送过来的东西,可否把外面的包装再还给我,不要留着。”这些东西都不环保,还是不要提前污染环境了。

又想起来,刚发过去的毛巾肥皂也不知道对方用过没有,赶紧又加上:“早上给的白色的方块叫肥皂,洗手洗衣可以去污垢。还有一些白色厚实的是毛巾,洗脸用。”

等等没有手帕音,就试探的拿去手帕说:“喂喂,现在可不可以让我递个字条啊?”

不久脑海里嗡嗡嗡连续响三下,停了停,又响三下。

过了会一个略微有点嘶哑的好听男声响起“在下上官槟,请阁下明示。”

“妈呀,竟然能听到说话啊!”白芷儿捂着嘴差点叫出来。

她用与身躯不匹配的速度把所有房间看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人,再喘着气顶着手帕慢慢坐到椅子上。

有点苦恼该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先把写好的纸条塞过去。

平息一下气息,清了清嗓子,“咳,你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再问我。”随后深屏声息气,等着对方答复。

上官槟单手拿起纸条,推开凑过来的谷雨脑袋,挥手示意爹娘不要说话。

凝神细听那女菩萨的话,再看了下手上拿的纸条,这次书写和用纸都比较熟悉,不过措辞和说出来的都是大白话,书写的手法也看出似是练得不多。

想了下,起身到桌子前,单手拿笔,边写边说,“如今是大闵朝兴锦十五年,在......我,我姓上官,单名槟,字子繁......,现在学生已书写下来,给菩萨过目。”

一番文字和对话下来,白芷儿大致弄明白了,对方那边是没有听说过的朝代,地名也不熟悉,正遇到洪水被困在山里,那个男的竟然是个学霸。

“哇,竟然是探花哎,那是全国高考第三名吧,太牛啦,得长个什么样的脑子啊!”白芷儿崇拜死了。

一手拿着手帕,一手看着收到的纸片,呀!到底是全国排名前三的,这字写得真好,说不出的好啊!

然后用自己觉得最轻柔的声调问:“我知道了,有什么可以帮你?遇到洪水,是要粮食和药材对吗?”

“有多少人,二千人,那挺多的啊。大米白面我这里正好有二百斤,可以马上给你。要不再来几千斤,没地方放?哦,也是的,要不我先准备起来,等你要用的时候给你。“

“药材的话,刚才那种药怎么样?原来就是你用的,是啊是啊,吃着方便,效果也挺好的!没事没事,不客气!明天要是还没好,最好再加一种药片,现在我还有瓶枇杷膏也可以先给你。”

“还需要什么?锅碗瓢盆、柴薪炉子、被褥衣裳、干粮吃食,给遭抢的二男二女的,这个没问题。那你家也是四口人吧,要不也来一套吧?”

“银两?哦,不用不用,没多少钱,银两我用不上。香火,给我?不要不要,可千万不要,哈哈,我不吃香火的,要咳嗽的。有的东西我先给你啊,有些东西要等二个小时,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再给你,可以吗?好好,那就这样啊,有需要再联系。”

说完差点想挂手机,才想起来这不是打电话,连手机都不用点,方便方便。

然后赶紧拿手帕先把二百斤米面、柿子、糕点、川贝枇杷膏什么的送出去。

随后搓搓手,不想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赶紧得动起来!

立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动起手指来,外卖网先找。

吃货当然先买吃的,干粮白芷儿就选了粽子,这个包装绝对传统,就是不好放,也就甜的咸的各买十个八个的吧。

吃的有了,喝的是不是也来点?奶茶粉,就它了,一大包可以泡25杯,那买40包就有一千杯,实在是好,可惜有包装,那就拆开倒到陶罐子装上。

日用品,搜个距离近货品齐全的超市,进去一搜:铁锅砂锅、瓷的海碗饭碗、不锈钢的水瓢、木制泡脚盆、木炭竹炭、大豆纤维的被芯这些日常用品,都在一家店里找齐了,又在另一家下单了复古款的铸铁茶炉。

没想到最难的反而是衣服,快递网上按汉服检索最多的是儿童款,也有很花哨的女款,几乎没有男款,感觉不够日常。最后还是在某宝上搜到本地发货的居士服,类似道袍款式,感觉比较接近影视剧里的老百姓日常穿着,再一通电话沟通下,又加了邮费让发同城快递。

最后是药品,白芷儿考虑了一下,还是选了小柴胡颗粒、对乙酰氨基酚片和黄连素,都是非处方药,分别在三家药房凑齐想要的量。

算了算金额也有万把块,也不是小钱了,赶紧打电话向金助理报备,“发票?对呀,还要开发票啊!”

......

上官槟直到对方彻底没有声音后,还回味了好一会,才放下手帕。

看向掉在地上差点砸翻桌子的四袋粮食,娘和谷雨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乱滚的柿子,有一个已经摔烂了皮,老娘正啧啧连连可惜的捡起来拍着灰尘。

老爹捧着一瓶枇杷膏,正眯着眼看,“这瓶子盖要怎么打开?”

谷雨抱着几个柿子起身问,“少爷,刚和你说话的是菩萨吗?都说了些什么?”

“对对,是菩萨吧,怎么我们都听不到?”

“少爷是文曲星下凡,菩萨才会和他说话吧?”

上官槟仔细的把帕子收到袖子里,慢条斯理地撕开一包麻酥糖,取出二块递给爹娘,又捏起一块放在嘴里,抬起头悠然享受着香甜绵软的味道,看了看三双期待的目光,脸上慢慢浮起笑容,“是女菩萨和我说话,说的话就我一个能听到!”

到下午雨已停了,太阳从香附山的西边照过来,透过枝丫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树叶上还有水珠时不时滴下,树下一片泥泞。

一滴水落在裴小狗的脖颈里,他瑟缩一下,抬头看看头顶的樟树,又抱起怀里的被子,走到旁边山道台阶处站着,小心地打开被子披在身上,又张开手,转着身子尽量让被子晒下太阳。

这段山道有石板铺的台阶,树木比较稀疏,有些地方能晒到太阳,其他人也有和他一样过来或站或蹲的,享受片刻的阳光。

他这床被子被面是缎面的,不过有些年份了,棉花已经发硬,缎面也已经发白有些地方还起丝打了小补丁,而且明显掉在泥地里过,两面都沾染了雨水泥巴,但仍然招来周围羡慕的目光。

樟树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坐在他媳妇身上,扯着嗓子哇哇大哭,哭一会就咳嗽几下,脸上身上都糊满稀泥。

他媳妇愁眉苦脸的坐靠在树下,双眼无神,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时不时还要抽噎两下。

裴小狗也顾不上他们,昨天晚上一岁多的小儿子发烧死了,媳妇肚子里又怀了孩子,上午情绪激动昏了过去,还好后来醒过来了,只是大的那个孩子今天也开始咳嗽起来,这会他要先把被子弄干,晚上也好有个铺盖。

上一级台阶正在晒鞋的汤阿发朝他点点头,“你这被子好,昨天要是有这床被子,你小儿子也不会着凉得病了吧”他们都是一起在码头混的,比较相熟。

裴小狗咳嗽一声,嗯了一下,不太想说这个话题,这床被子是上午从那家外乡人这里抢来的,虽说当时不是他起的头,也就只抢了一床被子,只是心里很虚,尤其是听说后来还死了人。

他侧了下身,让了几个下山的行人,转了话题,“你上午打到粥没,我家里人今天也就喝了一回,那粥这么稀,就跟喝了水差不多,一泡尿就没了,还不够排队的力气。”

汤阿发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快晌午的时候施的粥就稠起来了,说是何记布庄捐的粮食。”

“哪有,早上那些稀的粥才是何记捐的,快晌午的听说都是新进探花上官大人捐的了,我小舅子去帮忙砍柴火,运到厨房的时候亲眼看到的,那上官大人还捐了白面,那些大人跟和尚中午就吃的馒头。”下面一个晒衣服的人抬头对他们说,说完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让开、让开,别挡着道!”有个衙役带着几个人沿着山道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当水火棍和拐杖,路上的人纷纷避让。

跟着衙役后面的人有人拿着柴刀,有人提着绳子和扁担,衙役走到附近看了看,指了一块地方让那些人砍柴,一边说,“快点砍啊,等天黑前要搭出窝棚啊,还有能做火把的柴也找找。”

说完也在台阶上找个位置蹲了下来,摘下帽子扇着头上的汗,嘴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不下雨就闷。”

汤阿发凑过去搭话,“官爷,要搭窝棚干嘛用啊?”

衙役瞪了他一眼,“衙门要干嘛还要告诉你?”

汤阿发拿起一个大树叶,讨好地帮衙役扇风,“是是,小人就是问问。”

那衙役大概也不想太快回庙里,一把拿过树叶垫在台阶上,然后坐上去,伸了伸腿,拿出一个装水的葫芦,打开喝了两口,砸吧两下嘴,“和你说也无妨,是上官大人,就是新进的探花郎。他家是开生药铺的,等下要施药呢,就是庙里也没地方了,就得搭窝棚,还要柴火好煮汤。”又指指手里的葫芦,“不止有药,还有奶茶粉,说是从西北那边带过来的,用水一冲就能喝,啧啧,到底是大人物见识广,这味道真是好。”说完又喝了两口。

“真的,在哪?”

“我们能去吗?”

“那要钱吗?”

周围人都挤过来问。

“美死你们,上官大人说了,得病的、老弱的,可以去领一竹筒,其他人别想啊,这稀罕物件,花钱都没地方买。”衙役吧嗒吧嗒嘴,盖上葫芦盖子,起身拍拍裤子,不理会那些来搭话的人,自顾自走了。

众人又去向那些砍柴的打听,一个砍柴的说,“是真的,已经有郎中在庙门东面施药了,那药也是水一冲就得了,已经好些人在等了。”

裴小狗听了,赶紧到树下要把媳妇扯起来,“快,拿上碗,带孩子上庙门那看郎中去,说是还有不要钱的奶茶粉可以喝。”

媳妇任由他扯,无神的看着他,嘴里还叨叨着,“二娃,我的二娃......”

裴小狗急得抬手给她一巴掌,媳妇捂住脸抬起红肿的眼睛朝他看过来,裴小狗对她低声吼,“你看看大娃都咳成啥样了,快带他去看郎中。””

媳妇呆呆地回道,“昨不是说看了郎中也没药么。”

裴小狗忍住踹过去的冲动,狠狠瞪着她,“你起不起来,那庙里有官老爷施药呢,再不去说不得就晚了。”

媳妇眼神里一下放出光彩,一骨碌爬起来,“当家的,你说有官老爷施药?”

裴小狗一边把被子从身上取下来,一边道,“赶紧的,我看你也最好让郎中瞧瞧。”拿绳子把被子捆了背在身上,和旁边的人家打了个招呼,拜托帮忙照看下自己一点点家当,拖起泥地上的孩子就往山上寺庙方向赶。

一路上不断有人也在陆陆续续往寺庙方向过去,似乎大家都听到一些风声,人流越来越多。摸摸瘪瘪的肚子,裴小狗有些着急,要是平时他肯定把孩子抱起来走,这会肚子空着,脚步发虚,而且媳妇大着肚子也走不快,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越过自己三人。

紧赶慢赶到了庙门前空地上,东侧是粥棚,现在不到施粥的时候,不过一直有在烧水,裴小狗也不去细看。

就见西侧有人正在搭建窝棚,旁边露天摆着两张桌子,中间有水缸和茶炉摆着,两张桌子周边都围拢了不少人。

边上有个衙役懒洋洋地坐着,一只脚踏在凳子上,边上斜依着一根木棍,自顾自地啃着手里的馒头,时不时看两眼两边桌子,还有几个衙门的帮闲也在边上看着,虽是人多,倒也没人吵嚷。

裴小狗心知就是这里,打听一番,知道一边是施药的,一边就是领那奶茶的。就带着娃先往看诊那桌去,让媳妇带着碗先去奶茶那桌。

郎中这里人比领奶茶的少点,一圈人围着桌子,不过大家伙也怕影响郎中看诊,都不敢大声说话,裴小狗和先后的人认了位置,就往媳妇那边看。

那边都是些老弱围住了桌子,她媳妇踮着脚凑在人群后面看了看,又捧着肚子哭哭啼啼的念叨起来,“唉.......我那可怜的儿子......”,前后就有人和她搭话,不久就进到了桌子前面,不一会又探出脑袋朝他们这边指了指,然后一碗汤水千恩万谢地走了出来。

媳妇一边呲溜呲溜喝了二口,眼睛亮了亮,赶紧端着碗小心翼翼地往他们这边走,走到裴小狗跟前喜滋滋地低声说,“当家的,你尝尝,我跟人说了还有一个娃,那边就多给了一竹筒。”

裴小狗接过碗感受到热度,吹口气,喝了一口,一股柔滑甜美的的热流填满口腔,顺着喉咙滑溜的滚进胃里,这从未有过的美味,让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然后忍住舔舔嘴唇,递还给媳妇,“快点喝,等下这碗还要装药。”

媳妇低头看看大娃,把碗递到他嘴巴边,孩子一双脏手马上就捧住大碗埋头喝起来。

这边看诊的也很快轮到,裴小狗赶紧把孩子抱到郎中跟前。

那郎中抬起一边眉毛用眼神示意他自己说,裴小狗赶紧说,“我那小的孩子昨天受凉夜里就没了,今天这个大的娃也在咳嗽,我自己也咳嗽。”说完自己连咳几声。

郎中先看了眼他孩子,皱眉看着那脏兮兮的手,对他媳妇说,“先给这娃洗洗胳膊”,一边先给裴小狗把脉。

她媳妇赶紧几口把奶茶喝完,揣起碗把孩子带到水缸边。有个婆子先拿个水瓢舀点水给他孩子打湿手臂,又拿一块白白的胰子擦在孩子右手上,再示意孩子娘搓洗干净,只见那擦过胰子的地方随着水流冲下很多污垢,细瘦的胳膊瞬间变得白净。

裴小狗不由得看呆了,心想这不知是啥胰子,闻着还一股香味。直到那郎中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舌头!”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张嘴吐舌头给大夫看,那大夫看了看,取过边上一块雪白的厚实布巾擦擦手,对他说,“你没事,把你孩子带过来。”

裴小狗不敢多说,赶紧把媳妇和孩子都拉过来,“他娘今天上午昏过去过,麻烦也给一起看看。”

这郎中在孩子洗干净的手上搭了脉,先后给两人看过,又问了下三人有无腹泻,就对他们说,“你们大人没事,不要乱吃药,给你孩子领三分药去,现在喝一次,晚上睡前和明天早上再喝一次,等明天再来看。”又对边上帮佣的婆子说了句,“不给药片。”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俩到婆子那边去。

裴小狗他们赶紧让出位置到婆子前面,那婆子面前放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竹筒,里面都有药粉,看到他俩,就用一大一小两个竹筒里各加了一点茶炉上煮的水,拿筷子搅拌一下,先把小的竹筒里的药倒他碗里,让孩子直接喝了,再把大的竹筒倒给他,告诉他们今天喝一半,留一半明天早上喝。

这时后面一个人也看好了,那边郎中对这里说了一句,“给黄色药片三包。”

那人过来时,婆子拿出三包药,又另外递了一个小包,对他说,“你拿这小包到那边领奶茶,这小包里面是盐,等下你自己加到奶茶里喝。这包里的药现在吃一次,晚上和明早各吃一次。”那人听了连连道谢,就往那奶茶这边去了。

裴小狗听后呆了下,连忙回到郎中那,“大夫,我这会也肚子疼得紧,怕是要拉肚子。”

旁边一个少年端着一托盘的竹筒过来,就朝他道,“郎中每个人都事先问过,你刚才不说,怕不是想骗奶茶喝,都和你似的,那你媳妇和孩子明天就喝不上了。”

又递给两个正在桌边裁纸包药片的婆子两大包药,和她们说,“都看仔细了,黄的每包三颗,白的就包一颗,包和发的都别搞错了。”两个婆子自是唯唯诺诺,连道:“不会不会,知道的。”

随后换了桌上用过的竹筒往庙里走,边走还边嘟哝,“刚就和少爷说,多让人砍点竹筒,也不用老来回跑,偏少爷不让,说怕影响药效。”

庙内僧房用竹竿和布单隔成内外两间,外侧摆着桌子,谷雨在外面看到门半开着,里面有说话声,他停下脚站在门外,过了一盏茶时间,上官老爹脸上带笑送陈东家出门,陈东家汗津津的胖脸也堆着笑,后面跟着的下人捧着一堆胰子还有一个小布口袋的奶茶粉,谷雨连忙低头用眼角目送他们回屋。

进了屋子后谷雨用脚关上门,把一堆竹筒放在桌上,里面上官老娘拉开布单,床上半躺着的上官槟看到谷雨说,“外面人多吗?”

谷雨从桌上的茶壶里倒出热水,递给上管槟说,“多,要喝奶茶的尤其多,我还看到有人装病骗奶茶和盐的。”

上官大娘捧出一堆东西,坐到桌边,一边拿剪子拆几个小袋子,把里面的粉倒到竹筒里,大的里面倒二袋,小的倒一袋,“那些也都是遭了灾的,可怜见的,就是给没病的人喝点也没啥。”

上官槟坐起身喝了两口水,把水杯递给谷雨,又在床上打开一个奶茶袋,也不用剪子,直接撕开,把里面的粉末往一个口袋里倒,“也是要先紧着给老弱。”

老爹手里走到床边,接过儿子的袋子,对他说,“陈东家答应再出三石粮食,加上还有何东家的筹措,若是节省点也够这山上用上三、五日了。”老爹取过另一个奶茶袋,让老娘剪开,再倒入布袋,”槟儿,这回的小白菩萨给了这么多,我们还当再供奉些东西才好,你这里有没有适合的东西?”

上官槟低头沉咛一会,让谷雨拿过一块印章,“这块印章是当年先生所赠,该是可以聊表心意,可惜既不是金银也不是美玉。”

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只能先给这个,但愿小白菩萨不要嫌弃。”

上官槟展开帕子,低头看着那方印章上所刻的“方寸之间”四字,字体和刀工都很好,这是他当年十几岁考得秀才,先生十分赏识他,特意将心爱的一方印章摆件赠送给他。

又想到自己虽不算学富五车,想到自己也是饱读诗书,能够以不到三十的年纪登科三甲,自认也非平常之人。但这两天以来,遇到灾害之后不是困在屋顶,就是困在病榻之间,若无小白菩萨援助几乎寸步难行,一应事务全依赖爹娘和谷雨在办。

抬头看了看忙碌中的爹娘,不由长叹一口气。坐在床沿低头吃粽子的谷雨抬起头来,“少爷,还是不舒服吗?”

上官槟摇摇头,“没事,你快吃,这两天你也辛苦了。”

谷雨咽下一口粽子,“当不得辛苦,少爷早些好起来就行,我刚出去都听大家在夸少爷恩德呢?”

上官老爹听了,放下手里的布袋,“那都是菩萨恩德。”又拍怕手上沾染的粉末,“槟儿,小白菩萨既是不喜香火,那等下晚食的时候也给小白菩萨供奉一份,也是我等一片心意。”

上官大娘也赞同,“是呢,小白菩萨也该日日供奉才是,可惜现在没有好的果品,先将就一下就用白面馒头吧,等晚食的时候捡两个好的和印章一起供奉过去,要不是菩萨说不让宣扬,我看就得给菩萨建个观啊祠啊的,日日都能得香火供奉才好。”

谷雨很快吃完手里的粽子,粽叶上沾着的白米也用嘴啃干净,“夫人,那天上菩萨给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这甜粽子也好吃。还有那水瓢和茶炉都是铁器的,我在京城都没见过,是吧,少爷?”

“那水瓢是精钢的,比铁器强多了。”上官槟回了一句,听了老娘的话,把手帕折起来又收回袖子里,等着拿馒头一起和印章供奉过去。

上官老娘也停下手,回味了一下中午吃过的粽子味道,“可不是,想不到啊,你说我们都遭了灾了,还能得菩萨送这许多好东西,哪样东西都说不出的精巧,哎,真不知道那天上过得神仙日子是啥样的。”

......

夜色中玻璃窗外华灯璀璨,空调风吹起落地窗乳白的纱帘,客厅内还残留着奥尔良鸡翅的气味,浅色柔光地板砖上堆积了好几个纸板箱,里面散乱地堆满了各种包装袋。

白芷儿躺在沙发上,翘起脚举着手里一枚印章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不知道是不是玉的?如果是古代玉石的话,那应该挺值钱的。”

对这个礼物的价值她其实不是太关心,今天购买的货物即使不要老妈报销也完全在她能力之内,而且知道能帮助遭遇困难有需要的人,获得的精神上满足感,也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这也让她很能理解,为什么有很多经济上有实力的人都会去做慈善,应该就是马斯洛理论的自我实现的需要吧。

不过得到对方的回馈,并且是收到这样精致又很有文艺范的礼物,她还是非常高兴的,并且能透过这件物品获得那个神秘时代的信息。

她虽然曾练过书法,不过那是随大流的兴趣班,对传统艺术谈不上有多少研究,也没有像样的印章,眼前的印章她虽然辨认不出材质,也能够感受到典雅的品质。

印章颜色说不出是青色还是绿色,篆书四个字她只认得出其中一个“之”字,侧面雕刻着竹子和牧童的图案,哪怕不懂也看得出是很精致的雕工。

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闺蜜谭翠玲发过去,“请你老公帮忙看看这个印章好吗?”

看到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白芷儿在沙发上翻个身,在要爬起来还是不要爬起来之间做思想斗争。

她这个周日过得无比忙碌,自打一大清早被老妈叫醒,就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一天收的货比以往整个双十一还要多。尤其是还要一件件的扫过去,这弯腰伸手的次数多了,那也是挺大的体力消耗。

现在看着地板上一堆的废品很碍眼,她觉得应该早点清理出去,但是想到还要换衣服鞋子,拖着一堆杂物走到垃圾箱,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白芷儿不喜欢搞卫生,但也爱干净,平时请了一个家政每周三次到家里搞卫生,不过都安排在她上班的时候来,不然她会觉得不自在。今天不是家政来的时候,但任由东西堆在这里那她晚上是睡不着的。

想到这就和家政沟通,问问能不能现在来加个班,对方答复现在来不了,不过得知她只是要清理一堆东西,就说可以让她老公过来拉走。

又解决一桩麻烦事,看着茶几上两个来自另一时空的白面馒头,白芷儿心满意足地熟练点开外卖软件,打算点杯奶茶搭配一下做加餐,她这一天下来,竟然都没有时间喝杯奶茶。

这时金助理的语音通话进来了,“白医生好,我是小金,我根据收到的发票和凭证整理了一份清单,等下请你核对一下。”

“啊,好好,麻烦了。”白芷儿觉得应该是自己给她一份清单才对,挺不好意思的。

“请问还有没有其他物品,如果核对没有问题,我明天把单据拿过来请你签字好吗?”

“其他物品暂时想不出来,要不再等几天吧?对了,请问你知道受水灾的地区还需要什么物品吗?”白芷儿觉得自己挺机灵的,有专业人士可以咨询,干嘛还自己想啊。

“那要看受灾程度了,像白医生今天捐赠的物品都是很实用的,特别贴切,已经想得很细了,我们公司以前也捐过一些日用品,不过主要还是以药品和消毒剂为主。”金助理不愧是能跟着总经理的,说出来的话让白芷儿感觉自己还挺高屋建瓴的。

“我今天比较急,自己去采购了一批,除了这些药你觉得还需要什么呢?”白芷儿连忙追问。

“白医生到底是专业的,肠道和呼吸道方面都考虑到了,而且成人和儿童都适用,又都是中成药,副作用也小,比我们这种半吊子的强太多了。”看得出金助理也是有医药背景的,恭维的话都很专业。

“我们公司过去捐赠的一般都是防治肠道病的药品,还有明矾这些帮助净化水源和日常消毒的药剂,我看您准备的物资也不是很多,大约多少人?几千人是吧,那量不大,要不我参照公司准备的药剂目录,按照五千人的量准备一下可以吗?”

“谢谢,谢谢,我今天买空了好几家药房呢!我还想再捐助一批粮食,对对,就大米面粉可以了,哦,还有盐能不能也帮忙,也按照五千人份一起买一批,太好了,送货地点?啊,我另外给你一个地址,最快什么时候到位,好好,太感谢了!清单我马上看。”

白芷儿结束通话后长嘘一口气,金助理方方面面都很周到,莫名给她一种压力,看看人家休息日的晚上也还在干活,自己也不能瘫坐沙发啊。

赶紧把今天的清单看一遍,回复一个,“核对无误,非常感谢!”加个拜拜的表情包发过去。

白芷儿抓起茶几上已经变凉的最后一个鸡翅刚啃一口,单元门铃就响了。

打开视频门铃,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面色黢黑的男人,提着一个蛇皮袋,张口用方言说了一句,“*****”

白芷儿仗着自己见识过各地病人方言的能力,半蒙半猜,楞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来收纸板的。”明白就是那位家政阿姨的老公了,开门让他上来。

对方到门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来,上面印着:专业上门回收......姓名是“莫田更”以及手机号码。

“是莫师傅,麻烦你进来拿一下,对对,就这些,哦,给我留一个大的塑料袋好了,其他都拿走。”白芷儿留了一个袋子,准备留着继续回收发给大闵朝物品的塑料包装,这是事先沟通过的,这样她也不用一个个涂黑了。

莫师傅进门前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鞋套,套在自己鞋子上才进了客厅,征得她同意后就利索地手脚并用收拾起来,一会儿就按照纸板和其他垃圾分别打包好,再用很难听懂的普通话热情地告诉她:不用付钱、纸板钱就可以抵了。

临走还主动把空的快递盒垃圾顺手带出去帮她扔掉。

白芷儿带上门回到沙发上,一脚踢开拖鞋,舒服地仰躺下来,摸出手机,“可把我累坏了,现在要好好歇歇了。”

点开就看到谭翠玲回复,“你今天在城里吧,我和老公正好在附近,等下过来看你行不?”

“妈呀,我还穿睡衣呐!”白芷儿赶紧冲到卧室换掉居家服,又快速地把碍眼的东西统统从客厅扫荡到房间里面再关上门,正要去重新梳头整理一下,门铃已经响了。

“嗨,惊不惊喜?我老公说反正要陪我散散步,干脆到你这里来,反正也不远,你们小区环境又好,就当逛公园了。”谭翠玲挺着刚显怀的肚子,又上下打量几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瘦了一点啊!”

“听你这么说,我这件衣服好像是宽松了点。”白芷儿高兴起来,把这对夫妻让进客厅沙发上坐下。

“这个,我们玲玲产检的医生说要多走动走动,以后好顺产,我们就顺道过来。”谢苑杰边说边用眼睛瞄茶几上的印章。

白芷儿顺着他眼神看见,就拿了递给他,起身去厨房端了水果饮料过来。

谢苑杰拿着印章左右上下反复翻看,用双手仔细体验了一阵手感,又用手指弹了下听声音,摘了眼镜凑近细看一会,又戴上眼镜举起印章站到灯光下转动着查看了好一会,最后坐到沙发里拿在手里继续把玩,旁边的谭翠玲和白芷儿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都不敢出声打搅他。

过了一会,谢苑杰思索着开口,“小白,这个我看是青田石里的封门青。”

“哦,青田石,不是玉石啊。”白芷儿稍稍有点失望,她上兴趣班的时候也做了块青田石的印章,好像也就三十多块钱,“那,看不看得出年份?是不是古董。”

谢苑杰笑了,“小白,这个从包浆上看不像很有年份的,不过你不要以为不是古董就不值钱了。“

他用手指着印章,“你不知道吧,青田石有普通的,不过你这块可不普通!”

他扶了扶眼睛,接着说:“封门青这种矿差不多已经枯竭了,像这样大块又纯净的封门青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市面有些号称封门青的会用几片真的用胶贴在假的外面来伪造,不过你这块我初步看不像是造假的。”

“而且这个刀工是仿明代的吧,雕得很好,这种山水人物的印章又比单纯的石料值钱,我记得我们拍卖行曾经拍卖过一个差不多大小的,二十多万,我看你这个不见得比那个差。”

谭翠玲和白芷儿张着嘴,互相对视,“看不出啊,这么小一块也算大的?挺值钱啊。”

“这种品质的石料算大了,可惜这个不是名家的作品,如果是名家雕刻的,那起步就是百万了。”

“给我看看,这个宝贝你爸爸给你买的吗,你生日还没到吧?”谭翠玲说着,从谢苑杰手里拿过来也学着摸来摸去的,“哎呀哎呀,今天我也长了眼界了,芷儿,你现在也玩收藏啊。”

白芷儿从她手里拿回来,自己又细看起来,“我没打算玩收藏,都不懂的,这几个篆书我都不太认识,而且不是说不是古董吗?”

“方寸之间,不是文物也可以收藏,主要是石料价值高,不急着用钱的话你还是放着好。”谢苑杰回答。

“那我要是缺钱的话,你能帮我出售吗?”白芷儿问。

“那没问题啊,这是他工作,哎,你这里有馒头,我吃一个可以吧?”谭翠玲不等她回答,仗着孕妇身份,抓起茶几上的白馒头就啃了一口,马上瞪大眼睛,“哎呀,这是地道老面馒头啊,我多少年没吃到过了!”

“大毛她娘,洗洗手,快来吃馒头了。”一个皮肤皱得像老树皮的大婶招呼道。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今天仍旧没有下雨,晨曦中施药棚旁边黄色院墙内传来寺庙的钟声,表示里面的僧人已经结束早课,有两个和尚提着扫帚,走出山门开始清扫地面的落叶。

裴小狗用胳膊肘推了推媳妇,朝那个大婶笑笑,媳妇揉了下眼睛,起身到水缸边打水洗手,顺便把碗也冲洗了一下,就去奶茶桶边打了一碗热奶茶,单手抓了两个白面馒头过来递给裴小狗,把靠在他怀里睡觉的大毛推醒。

大毛还在睡着,在鼻子闻到食物的香味后,眼睛张开一条缝,随后看见他娘手里的馒头,抬起头张嘴就去咬,一口就下去一块,结果马上呛得咳嗽起来。

裴小狗拎起儿子就朝他屁股上打,“饿死鬼投胎啊,不会起来吃啊。”大毛两手捧着馒头,身子努力坐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自顾自啃,一点不在乎屁股上那两下。

裴小狗昨天下午没能依靠演技获得免费奶茶,但他一直带着媳妇儿子候在旁边,先是早早去领了粥,后来就一直在施药的棚子周围打转,等棚子搭建的时候主动过去搭把手,终于得空和媳妇一起留在施药的铺子里打杂。

郎中夜里要休息,因为怕耽搁生病的人,上官大人家特意要求夜里也要留人,就光是施药。有人过来问了若是风寒就发药粉,若是腹泻就给黄药片,假若是发热再给白药片,那几个帮佣都做熟了,自己也会发。至于说其他的病,那就是郎中再也没有药可以给。

有几个帮佣夜间要照顾家人,不能留守,裴小狗两口子就得以留下来帮忙,顺便把儿子大毛也留在身边。

早食他们吃得比施粥的时间早,不然等下施粥开始的时候,这里也会比较忙,所以干活的人都要早点吃,每人都有一个白面馒头和一杯加盐的奶茶。

裴小狗从儿子手里抢过半个馒头递给媳妇,问,“先给他吃上药吧,看还是在咳嗽。”

旁边那大婶说,“要先吃饭再吃药,让你交代别人的话,你自己都忘了。”

裴小狗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旁边媳妇赶紧说,“他记得呢,昨夜里来的人我俩都交代的。哎,大婶,你看这馒头是纯白面做得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

大婶往手里的奶茶碗里倒了一包细盐,“别说是白面馒头了,就是这么细白的盐也没见过啊,啧啧,细得和雪花似的。”说完就掰了一小块馒头,把纸包上又抹了一遍盐粉,珍惜地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这时已经能看到山道上有人上山的身影,还有隐约说话的声音传上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等着施药和领奶茶。

裴小狗赶紧先给水缸加满水,又提了茶壶到粥铺这边打了热水回来放在茶炉上。那边用大灶烘烤了不少干柴出来,山上山下都靠这里供应热水热粥,随时都有人在烧火供人取用热水。

裴小狗擦擦手刚想端起碗喝奶茶,旁边的大婶就停下自己的动作瞧过来,裴小狗这才意识到,这里有净手才能吃喝的规矩,只得又起身去洗手。

他拿着白白的胰子很用力的反复擦洗几下,用水一冲就满手的泡泡,那个滑溜溜的感觉真舒服。

一边的裴大毛也凑过来,“爹,我也要洗。”

“顺带给儿子脸也洗洗,看那两坨鼻涕!”媳妇在一旁吃着馒头,“要说真是要当官老爷,这探花大人家真富裕,这几样东西搁在我老家想都不敢想。”

“可不是,我家过年供奉祖宗也没有白面馒头啊,只有一年村子里地主家老太爷做寿,我家过去帮忙,那时候吃过一回白面馒头,想不到遭了灾还能吃上一回,哎,官老爷里也少有像上官大人这样菩萨心肠的。”大婶树皮般的皮肤上裂开几条更深的缝,双手合十朝着寺院方向拜了几下。

裴大毛洗干净手脸,过来给他娘闻,“娘,好香吧?爹,我还要喝药。”然后期盼地看着裴小狗。

裴小狗本来很想给这孩子一脚,他们这种人家的孩子都很黑瘦,他的儿子也不例外,不过今天用胰子洗干净了手脸,原来讨人嫌的孩子居然看着也顺眼不少,这一脚也踢不下去了,裴小狗只好放下手里刚端起来要喝的奶茶碗,“你个讨债鬼,让你爹吃个饭都不行。”

起身拿出昨天剩下的药,加了点热水给儿子喝,那小子几口喝完,还用嘴把碗边舔了一遍。裴小狗看了稀奇,“这药不苦吗?”

“不苦,甜的,爹,还有没有?”裴小狗递过来干干净净的空碗。

“还有这事,难道药里还加了糖不成?难怪这小子要讨药吃。”裴小狗看看四周没人,也化了一杯药,自己两口喝完,砸吧砸吧嘴巴,“真是甜的,娘哎,早知道昨晚我也喝一杯。”问媳妇,“你喝不?”

那个大婶重新端起碗啧啧有声地喝口奶茶,“别给你媳妇乱喝药,她肚子有娃,是药三分毒呢。”又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这奶茶里真是加了奶,喝着有奶味又没有奶腥气,这得加了多少糖呢!”

“就是,我奶孩子那会,我孩子身上的奶味都没有这个足。”裴家媳妇奶茶碗里倒了一点给大毛的碗里,“当家的,我看今天大毛是好多了呢,这药还真管用,我还道药都是要一味味抓的。”说完又抹起了眼泪,“你说要是二娃也能撑过一天多好,说不定喝上这神仙药也能好了呢?”

裴小狗停下啃了两口的馒头,想了想,“或许那二娃在天上顿顿都吃得是白面馒头,细盐加奶茶管够的喝。”

......

“奶茶,要!奶茶,哇......咳咳、哇......”陈东家的孩子一边咳嗽还一边哭,哭得满头大汗。

“哦.......哦,小少爷乖,先喝药再喝好不,这药可甜了!”奶娘一手抱着,一手拿勺子往他嘴边凑。

“不要、不要,哇......”孩子不肯配合,一个劲摇头,张着小手不停朝他娘身上抓,白胖的小脸上都是眼泪鼻涕。

陈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烦恼,不由暗暗瞪向陈东家,可惜陈东家正低头数着手里的胰子,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我说,你干嘛给儿子尝那个什么奶茶,现在可好,药不喝,饭不肯吃,这病刚有点起色,这下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好。”陈夫人一边接过儿子哄着孩子,一边很不高兴地打断陈东家。

“二十一、二十二......哎,数到哪了。”陈东家被打断,只好抬起头,“那你就给他喝呗,我尝过味道还不错,孩子病得都瘦了一圈了,他爱吃什么就给他好了。”说完又要重新去数。

“这奶茶都是糖,郎中也说过,孩子咳嗽不能吃甜的,不然要起痰。再说了,我总觉得那味道不地道,你想他家能放在外面给那些平常人白喝的东西,哪会是什么精贵东西。”陈夫人试着拿手绢给孩子擦脸,“你看那些胰子干嘛,都数了半天了,我看也就是香了点,细滑了点。”

陈东家数完了,拿起一块递给她,“你看看,你就是不高兴人家有比你好的东西,这哪里是香了一点、滑了一点,这是细如凝脂、滑如那什么,咳,反正就特别滑,我也算见过好东西的,这么好的胰子,真真地是第一回见。”

又指了指桌上儿子换下来的脏围嘴,和奶娘说,“去,用胰子把这个洗一下给我看看。”

陈当家抹抹自己脸上的汗,用手去逗了下孩子,成功惹来孩子更大一阵哭声,他有点没趣,只能缩回手。

他转头对媳妇说:“我告诉你,这要是在京城哪种地方或许人家见多识广,在我们这县里,哪怕是州府,人家一看,这么细滑又香的胰子,哪来的?再一问,是那俊俏的探花郎从京城带来的好东西,都得想,说不定人家还是御赐的好东西呢,那多少人,特别是女人不得高兴坏了。”

陈夫人气得甩了他一袖子,“你是说我这种乡巴佬,没见过好东西是吧!”

陈东家对夫人的无理取闹也很无奈,就转去催促奶娘拿搓洗过的围嘴过来,也顾不上还是水淋淋的,展开在手里,细细看了一下,笑得胖脸上眼睛都挤在一起了,“我就说,不光是细、滑、香,用这洗衣裳都特别干净。普通的胰子三十文一块,我家怎么着也得翻个三倍,就一钱二分卖,对!哎,可惜就这点!”

......

“就这点手巾,你就给他家这么多粮食?”何东家这里,何婶子的脸拉得老长,“那些布匹好些都已是做好了的,看着只能做铺盖,那才能卖几家人,你何必应承他家。”

“你这女人,眼皮子这么浅,不和你说。你找块小点的包袱皮给我!”何东家抽出几块布匹,急匆匆好似又要出门。

“哎你别走,这一大早你去哪?”何婶子一边拦着他,一边嚷嚷。

“做生意啊,我去哪?”何东家不耐烦地要拍开何婶子的手。

“你自家女儿的事要不要管?整天帮着他家忙活啥,你才得了多少好处!”何婶子发起狠来,就是不撒手。

“你拉我干吗?不知道就不要瞎咋呼,我手上这点可就是二两半银子的生意,二两半!你知道不!”何东家气急败坏,可惜手上拿了东西,一下子挣脱不开。

何婶子愣了一下,“真的,当家的,你手里这有一匹吗?”

何东家也怕这女人纠缠,就停了脚步,低声说:“这个是成套卖的,一套有床单被套还有枕头套什么的,加一起差不多也就一匹。你听到没有,二两半一匹!”

何婶子张大了嘴:“二两半一匹,那松江布也就六钱一分银子一匹,这比松江布贵这么多也有人买?”

何东家指着手里的布匹呵斥这没眼见的婆娘:“你懂什么,你看这是普通松江布吗?你见过染这么好的松江布吗?还有这针脚,你看看这县城哪个绣娘有这手工活!”

何婶子探头过来细看一下,“呀,还真是。”就想伸手来摸。

何东家嫌弃地拍掉她的手,“别弄脏了,我告诉你,不说这山上好些人缺铺盖,就是搁没发水那会,这银子低于一两也是不能卖的,我昨天拿枕巾试过啊,这布匹也不知怎么染的,竟是不掉色不缩水!”

何婶子吃惊地看着他:“不掉色不缩水,那还是棉布吗?”

何东家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就是棉布,哎,也不知道那探花是不是得了皇上的赏赐,竟然还有这等好物件。”

说完整了整东西,打算就要走。

何婶子回过神来,又扯住他,“那你给女儿留下些做嫁妆啊,别都拿去了!”

何东家不耐烦地开口:“给她干嘛,做嫁妆店里细巧的棉布到时候挑好的给就是了,放着压箱底又不能当吃喝,你别管!”

何婶子耷拉下脸:“若是能跟他家结个亲多好,那这样的布匹我家女儿也能用上了。”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当家的,还有那些手巾我看着也怪稀罕的,是不是也很值钱呐?”

何东家趁着不注意,挣脱开婆娘就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那当然,我还没想好卖多少价呢!”

......

“你说,昨天芷儿那个印章真的值二十多万啊?”谭翠玲递给老公垃圾袋,示意他出门时扔了。

谢苑杰一边穿鞋,一边接过垃圾袋,“我那是往少里说的,其实那个封门青是老坑料,品相真的很好,操作得好,一百万是能出手的。”

提上鞋子起身,“不过这种事很难说,现在假货也多,市场价格波动很大,如果真的急用钱,说不定十几万也卖不掉,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出门前又叮嘱一句,“你可不要整天呆在家里不动,要多走动走动,别整天炒股,万一赔了还影响心情,没事可以去小姐妹这里坐坐,她是中医懂得养生,手里看样子也有些好东西。”

谭翠玲走到门口,关门前白了他一眼,“你不要想着赚我小姐妹的钱啊,我和白芷儿那是小学的同学、中学的同桌,可不是一般的交情。”

“子繁,你我是什么交情,见外了不是!你就跟我的船一起走吧,这山上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薛立轩笑呵呵地对上官槟说。

香附山脚,有一片比较平坦的地方,临时做了码头,山脚高大的树木在水面露出绿色的树冠,暗黑色的树干可以看到明显的水线。不远处停泊着一艘船,船上伸出长长的跳板搭在山道上,有人搬运东西在往船上放。

今天吃过早饭后,同窗薛立轩就来拜访上官槟,告知他家有船可以去府城,提议和他一起离开,不过被上官老爹谢绝。

上官槟昨天吃过药后,显然药效很不错,今天一早起床烧也退了,嗓子也不疼了,就是咳嗽也好了不少,因为屋内憋闷,也想出来走走,就和他一起过来看船。

薛立轩指着船继续说,“子繁你看,现在水位已经下去不少了,不过还可以直接走船到大江上,再直接去府城或是其他地方都方便。再迟的话这县里就不便走船了,你家要下山会麻烦很多,你就不要客气了,早点离开就是了,山上如此逼仄,怎好让伯父伯母久留。”

这时吹来一阵风,上官槟不由咳嗽几下,谷雨过来递了一件外套,上官槟摇摇头示意不用,“飞举,现下山上只有我家还有药,虽品种不多,倒也确实救助不少人,家父家母一直在操劳这些,刚他们也说了,是不肯现在离开的。”

薛立轩回身拍拍他肩膀道,“子繁,你家这两日真是做了大功德了,我看很可以了,山上人也都说你家做了大善事了。你想,即使大水退了,家里家外那也是一塌糊涂,哪里住得进去人的。而且我看你大病未愈,不如也和我一起到府城休养一段时间为好。”

上官槟只是笑笑,“我这就是风寒,谈不上大病,现在已无大碍。父母既然都留在山上,我也不可能抛下父母独自离开。无论如何,飞举此份心意我已领了,等日后再与你好好致谢!”

薛立轩想想刚才上官老爹说话的样子确实不是客气,看样子是真不想走的,如果爹娘不走上官槟真自己离开那是极为不孝的行为,显然是不可能。

薛立轩又劝解几句,见上官槟还是婉拒,也只好互相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谷雨低声问,“少爷,我们这会真不搭船走吗?那奶茶也快施光了,要领药的人也少了许多,其实我家可以撤回几个帮佣了,就把药多拆点拿罐子装了,交给那郎中去施药也可以,我们也一起坐船走了多好。”

上官槟沿着台阶爬上山道,轻声和谷雨说,“若是我家都走了,那郎中是免费施药还是拿去售卖谁会知道,总得有人监管才好。而且你没听老爷说吗,这些日子也有好几个帮佣靠这个才有口饱饭吃,靠施粥的那点量当不得饱。那奶茶粉多添点水,有个甜味给大家喝,继续让这些人干下去就行了。”

他们到了山门前,看到施药点果然人已不多,奶茶这里还有不少孩童和老人围着领,一边还有人在议论。

“今天这奶茶都不如昨天的甜了,看样子快没了啊!”

“哎,可不是,昨天这么许多人来,不过就是稀点也能得口甜味......”

谷雨凑到上官槟耳边轻声说,“少爷,要不要再请菩萨......”

上官槟推开他,“这东西又不是非要不可的,不够就化冰糖水,原先是粥铺没粮,老弱有奶茶喝,那些青壮就多几口粥喝。现在粮食有着落了,粥铺这里也该够了。”斜眼看了他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喝奶茶吧!”

“嘿嘿,少爷,那味道真不错!”谷雨被他说中也一定不难为情,“我这几天腿都快跑断了,就靠这奶茶撑着呢!”

上官槟回到屋里,和爹娘说了已经回绝薛立轩的事情,上官老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又埋头在整理拆下来的小袋,老娘只是担忧地让上官槟再去躺着,起身又去拿手巾要给儿子擦汗,谷雨已经挽起袖子端着托盘准备出去。

上官槟坐到床榻上,看着其他人忙碌的身影,按了下手里的帕子,不由想,“小白菩萨不知在忙什么?”

......

早上的太阳光穿过自动玻璃门,在光洁的地板上投映出晃动交错的身影,空气中飘荡着中草药的味道。

白芷儿宽大的身影立在洪椿堂国医馆5号诊室前,这是她在这家医馆日常坐诊的诊室,平时都会有人提前开门并悬挂上她的名牌,但今天这扇门紧闭,名牌上也没有她的名字。

这家医馆不是很大,每个医生一般每周就来二三次,一间诊室都是大家轮流使用,白芷儿每次都是用5号诊室,平时上班前医馆都会安排人提前打开门,泡好茶水。

白芷儿的一个老病人已经等在门口,她只好请人家先坐着,自己在旁边诊室看了一圈,发现其他开门的诊室都有医生在看病,也没看到有她的名牌挂着,她跑到咨询台去问坐着的两个护士。

护士小朱眨眨眼睛,“白医生,你不知道吗?5号诊室留给夏医师专用了,你的诊室在哪一间,我也不清楚,要不你去办公室问问?”

白芷儿走了一圈已经有点出汗,这家医馆的房子有点年头了,并没有装电梯,去办公室就需要她爬到三楼,对白芷儿的体型来说,三层楼不至于爬不上,不过也不太友好,她掏出面巾纸擦了擦汗,转身拖着脚步往楼梯而去。

新来的小贾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就对小朱说,“这是哪位医生啊,她怀孕了吗,要不要帮她打个电话去办公室问啊,省得她上去?”

小朱摇摇头,压低声音,“你别管了,这个是白医生,她不是怀孕,就是胖。她啊,病人没几个,你看给她换办公室都没告诉她,谁知道上面是什么态度,这种得罪人的事我们还是躲开好。”

小贾有点同情这个胖胖的白医生,也就一直注意着楼梯。过了没多久,就看见后勤科的小李快步走下楼梯,不停回头对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的白芷儿说,“白医师,你的办公室搬到二楼了,我都安排好了,你看有没有其他东西要拿,我帮你拿过去好了。”一边掏出钥匙把5号诊室打开。

等在门口的老病人正要跟进去,小李就拦了一下,“白医师换诊室了,到二楼5号诊室了,等下我带你过去啊,不好意思。”

那个老病人就开始嚷嚷,“我在白医师这里看了好多次了,都是这间诊室,为啥要换啊,爬楼梯我不高兴的,我腿脚不好,上二楼多麻烦。你们什么态度,让我等了这么久,现在门开了又不给我看病。”

小朱立刻跑过去,一脸歉意的挽起老病人的胳膊,“大伯,这间办公室换成其他医生了,不好意思啊,我扶您上楼梯,您慢慢走,您看白医师以后到二楼还是五号诊室,很好记的。”一边回头朝小李使眼色。

小李立刻会意,“大伯,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好,等下我们送您一个香囊啊,算我们给您赔礼了。”

那个大伯挣开护士的手,看向白芷儿,“白医师,我真的腿脚不好,你知道的,二楼我是不高兴爬的。你要是真的不能在一楼看,那我只好去其他医生这里看了。”

白芷儿把捏在手里的纸巾又紧了紧,脸上却堆起笑,“没事没事,大伯,我们这里医生都很好的。”

这时副馆长项柳青,也就是白芷儿的表嫂走了进来,她显然已经听到了,连忙对小朱说,“你带这位大伯到郑医生这里,交代一下给他插个队。”又连连向病人致歉,等两人离开后立刻关上门,又对小李说,“你去药房拿个纸箱过来,给白医师装东西。”

随后满脸不好意思的拉住白芷儿的手,“芷儿啊,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脑子啊,就是更年期了,事情转头就忘。”

边说边指着电脑说,“那个老夏医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她是有点洁癖的,你也知道。”

白芷儿还真知道,“我知道的,所以我很注意的,这间办公室我也没弄脏过啊。”

“哎呀,不是你,就是那个小刘医生啊,他前天上午用了办公室,不知道在电脑上大概修改了字体显示还是什么的,结果老夏医师前天下午用的时候就很不习惯,就说给她电脑啊、办公室啊都弄得一塌糊涂了,发了脾气,不知道是电脑不习惯还是嫌人家弄脏,是一定要我们给她单独的诊室,不然就宁可不来了。”

项副馆长满脸愁容,“你也知道,老夏医师也在我们这里好多年了,她年纪又大,我们总要尽量满足她的,你舅舅他这几天腰痛睡得很早,我就没告诉他,那个夏医师电话给我打了好久,我都给她说得脑袋疼,就直接和办公室说了一下。我还特意交代他们,让他们把二号楼5号诊室留给你,这样你的老病人好找一点。”

白芷儿想了想,“那有没有一楼其他房间可以给我用,项馆长,你看我也不喜欢爬楼梯啊。我有几个年纪大的病人也不喜欢。”

“叫什么馆长,我是你婶子啊。一楼你也看到了,礼拜一上午特别忙,都没有空出来的房间,要不你改到下午那是可以的。你另外一天我记得是星期四下午吧,那天没有问题,我给你安排到一楼的2号诊室。”

随后又上下打量了白芷儿几眼,“芷儿,不过一般病人都是上午多,要是换到下午去,你病人更少了。我看你也要锻炼锻炼,爬爬楼梯也好的。你看,今天早上你爬了一趟楼梯,我看你就瘦了一点了,以后多爬爬,说不定更瘦了。”

这间诊室因为锁着并没有开空调,短短的几分钟时间,白芷儿满脸满身都是汗水,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在这里也没多少私人物品,就把白大褂、水杯、雨伞什么的装在小李拿来的纸箱里,谢绝了小李和项馆长的帮助,带着纸箱自己去二楼的5号诊室。

白芷儿抱着纸箱拖着脚往楼梯走,一楼的走廊上其他诊室不时有病人和医生的对话声传来,似乎就在旁边但又听不清楚。

白芷儿背上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浸透,可能是今天上午爬楼梯的缘故,两条腿特别沉重,她口干舌燥,忍着一股气一级一级的爬上台阶。

二楼的走廊寂静无声,与繁忙的一楼仿佛不是一个地方,只有她的脚步踢拖踢拖的往前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病人跟着上来。

走到5号诊室门口,她抬头看看已经挂上了自己的名牌,转过身用后背顶开门。,走进房间,是和一楼一模一样的朝向和摆设,茶水也已泡好放在桌上。

白芷儿舒了一口气,换上白大褂,打开电脑,看了看今天还是只有个位数的预约病人数,她知道自己病人算少的,毕竟她在公立医院工作时间不长,没有几个老病人可以带过来。

而表舅算给她的绩效并不少,她也表示过可以不用给这么多,但表舅都说是她应该得的,以往表嫂对她也没有露出不好的态度来。

白芷儿当然知道中医是个更加看重经验的行业,好比那位老夏医师是她原来单位的退休医生,也不是有名的专家,只是年纪大了,经验更足,病人就是会更信任。

如果要医馆在自己和老夏医师之间来选,假如换了白芷儿自己来做选择,那也必定会选老夏医师。

她对老夏医师没有意见,对医馆的安排也没有意见,今天的事只要有人提前告诉她一下,她也不会这样尴尬和难受。

白芷儿只觉得心情跌落到了很低很低,低下头去包里摸纸巾擦汗,手上接触到棉布的手感,这是那块手帕,她突然想和上官槟聊聊,不管是什么,只要让她不要再去想现在这些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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