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赢丽质最新章节内容_李北玄赢丽质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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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义母,在此集合】

“啊!”

“别荡了。”

“快停下。”

“我不行了……”

京城,户部侍郎府。

风韵十足的美妇,正在推着少年荡秋千。

罗裙黑丝,今古合璧,就主打一个字——骚!

轻轻一拍美妇的翘臀,少年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身旁,一群莺莺燕燕环绕。

行走间,裙摆扬起,玉腿风光无限。

有婢女端着青花瓷的汤盅,用精致的勺子喂他喝参汤。

还有婢女细心地剥着荔枝,将去核的果肉喂到他的嘴里。

心里无情地批判这奢靡堕落的封建生活,可嘴角却早已扬起享受的笑容。

少年名叫李北玄,京兆人士,官N代。

祖上出过江南织造,京兆府尹、刑部尚书。

他爹李道正以一篇《我的尚书爷爷》,在科考中杀出重围。

现任户部侍郎,掌管整个武朝盐运,乃帝国第一肥缺。

因自幼丧母,老爹极为宠溺,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身边除了贴身美妇外,

还有三十六位娇艳婢女,七十二个扛鼎小厮,专门陪他玩乐。

可能是乐极生悲。

半月前,游玩时坠河,当场驾鹤。

醒来的时候,便宜了千年后的李北玄。

“少爷,舒服吗?”

美妇正用柔弱无骨的玉手,为李北玄按摩。

“叫什么少爷,叫哥哥!”

李北玄舒爽惬意,十分欣赏对方的职业态度。

“哎呀!”

“少爷坏死了。”

“那不是晚上才能叫的吗?”

美妇脸蛋羞臊得通红,“真是羞死个人……”

李北玄抬起胳膊把美妇搂在怀里。

双手办事之时,美妇的身体也瞬间绵软起来。

少爷这双手,三下五除八……

奴家就把持不住了。

“少爷,不要……”

“哥哥,好哥哥……”

美妇轻喘,无力地求饶着,“亲哥哥,饶命啊……”

“赏,全都有赏!”

李北玄将钱袋子抛向空中,散碎银子如雨点般落下。

就在美妇和婢女们一阵欢呼声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少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李北玄面露不悦,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府上的管家李敢。

不等李北玄说话,就被李敢死死抱住,悲痛欲绝地哀嚎起来。

“敢叔儿,哪个狗日的欺负你了?”

李北玄双目喷火,“京兆府这地界,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

遣退了美妇和婢女,李敢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少爷,这样奢靡的生活以后恐怕是没有了。”

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敢,李北玄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忐忑不安地问道,“难道……我不是我爹亲生的?”

“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不是老爷亲生的。”

李敢捶打了几下胸口,痛心疾首道,“老爷贪腐事发,陛下念及他是两朝元老,有功于朝廷,便赐老爷三尺白绫,全部家产充公,免除九族流放。天黑前,你就要搬出这栋宅子了。”

卧槽!

李北玄听闻噩耗,整个人僵立当场,就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老天爷,你在和我开什么星际玩笑?

刚成为官N代,还没来得及享受享受,就特么完结撒花了?

“少爷,你别慌。”

“老爷临死前,还给你留了一部分遗产。”

李敢取出来三个檀木箱子,依次摆在李北玄面前。

“这是老爷担任永平知府时,巧取豪夺来的土地。”

“田契?”李北玄的眼睛瞬间一亮,我爹做官果然稳健。

“这是老爷在担任大理寺少卿时,敲诈勒索来的宅子。”

“还有房契?”李北玄的眼睛更亮,老爹做官着实靠谱。

“第三箱,是老爷给你留下来的欠条。”

“好,很好。”李北玄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欠款在手,天下我有。

果然,做贪官的都不忘初衷:牺牲自己,幸福全家。

李北玄瞬间笑出猪声,就要询问别人欠李家多少钱。

却发现京兆府尹带着车队,火急火燎地来到李府,清点李家财产。

古玩、字画、玉石……

物品清单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狠狠刺进李北玄的胸口。

悲伤是有的,但李北玄都是一笑而过,他还有田契、房契和欠条。

龙卷风摧毁的,也不过是小小停车场罢了。

“贤侄,家道崩殂你依旧笑面如风,真是太好了。”

一直到家里被彻底搬空,京兆府尹这才走到李北玄近前。

“太好了是有多好?”李北玄皱眉。

“……”京兆府尹差点尿了,这犊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李北玄,“不管有多好,先把你爹欠我的银子还了吧。”

“……”李北玄:怪不得你说太好了,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李敢打开装着欠条的木箱,熟练的将借据递给李北玄,“少爷,这就是老爷欠崔大人的欠条。”

“神龙二年,借崔静斋白银六十万两?”

李北玄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咬牙切齿地问道,“一个京兆府尹,哪来六十万两银子?”

“贤侄,这不是重点。”

崔静斋盯着两口木箱,嘴都笑成了一朵野菊花,“重点是我刚刚让人算过,你爹留下来的田契和房契,正好能抵四十万两债。你还欠我二十万两。”

李北玄难以置信地看向崔静斋,

刚穿越半个月不到,家道败落就算了,还他妈背上了二十万两的巨额债务?

“贤侄,区区二十万两银子,你一天挣一千两,也就忙碌大半年而已。”

崔静斋拍拍李北玄肩膀安慰道,“看在我和你爹的交情上,就不收你的利息了。”

狗日的,一天挣一千两银子,你他妈是懂得安慰人的。

可怜李北玄官N代体验卡,不到半个月就失效了。

还没来得及选妃、做头发……

就直接跌落神坛,变成了武朝首负。

“敢叔儿。”李北玄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装满欠条的木箱,“这里面……”

“少爷,你猜对了。里面还有很多欠条,少爷一天挣一千两,不吃不喝的情况下,一百年也还不完。”

李敢顿了顿,“另外,除了老奴以外,所有下人的卖身契,也都用来给崔大人抵债了。”

卧槽!

快让我再死一次!

李北玄道心崩溃了,彻底崩溃了……

有句话说得好,

假如穿越欺骗了你,

千万别愁,因为它会接着逗你玩。

就像此时此刻的李北玄,正盯着仅剩下的木箱直发呆。

粗略估算,

欠条加起来足足有五六百万两。

拿叽霸毛还?

崔静斋来得也快,走得也很快。

下人们庆幸自己没一起背负债务,没有任何留恋地随之离开了。

好在,死鬼老爹提前恢复了李敢的奴籍。

要不然,李北玄身边连个搭伙的人都没有了。

“少爷,你没事儿吧?”看着发呆的李北玄,李敢问道。

“我没事儿。”李北玄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

“老爷早就预判了这一切,给我恢复奴籍的时候,还为你留了后手。”李敢故作神秘道。

“当真?”李北玄眼睛瞬间一亮,果然老天爷不会饿死瞎家雀儿。

“少爷,你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岳丈乃是国子监大学士姚简。”

李敢表情严肃地为李北玄谋划出路,“抽空你就去姚家催催婚,必能保你衣食无忧。”

“就咱家现在这样,姚简还会承认这门亲事吗?”

古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李北玄对此没抱太大的希望。

侍郎父亲在,婚事就在;侍郎父亲驾鹤了,婚事也就无了。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还敢赖账?”李敢眉毛一挑,“姚简是朝堂的清流,最在意的就是脸面。他还敢拼上一辈子攒下的名誉悔婚不成?”

“今日非同往日,万一不同意呢?”李北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人性经不起任何考验。

“万一也不怕,老爷还准备第二手。”李敢自信满满,得取出来官凭文书,“老爷以我侄女的名义在蓝田县买了一座宅子,还给你捐了一个官儿,蓝田百户所,锦衣卫总旗。”

“我爹不会觉得,我当个锦衣卫的总旗,就能还完这一箱子欠条吧?”李北玄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欲死不能。

李敢表情严肃认真,“老爷说,当上了锦衣卫就是皇帝的鹰犬爪牙,债主们才不敢打死你。”

“……”李北玄:死鬼老爹有点儿良心,但是不多。

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李家谦虚地说是富可敌城。

当爹的还是武朝巨贪,借这么多钱干啥,准备造反吗?

上辈子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辅警,

为了生活扛着房贷、车贷、各种套路贷……

一点儿福没享。

重活一世,罪更是一样没少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辈子辅警转正,成了总旗。

倒也是——专业对口。

“不过是欠点儿银子罢了,还不如我爹贪污的零头。”

李北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安慰自己。

老子可是万中无一的穿越者,搞钱还不简单?

白糖食盐,香水香皂,玻璃造纸……

随便拿出来几样,就足以轰动整个武朝,其利润就何止百万千万?

五六百万两的欠款罢了,还怕还不上?

有锦衣卫的身份作掩护,

搞搞发明创造,没人敢来强取豪夺,发家致富不是梦。

只要抓住大展拳脚的机会,不出三年,我李家照样是京兆首富。

不……

不出三年,我李家就将成为武朝首富!

这就是一个穿越者的底气,爆发出来的绝无仅有的含金量!

打定了主意,李北玄脱下靴子,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很有味道的银票。

“敢叔儿,租一辆马车,咱爷俩去蓝田县!”

见少爷能在转瞬间重振雄风,李敢也是红了眼。

挺直身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租了一辆马车。

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蓝田县城。

锦衣卫总旗上任,第一件事肯定不是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首先要去百户所报到,这是官场上的规矩。

穿过还算繁华的街道,一路来到东城。

和京城的布局一样,东城居住的都是县内的达官显贵。

小小的总旗,从人家门口经过,门子都不一定正眼看你。

进入百户所之前,李敢还眉开眼笑地告诉李北玄。

百户所的位置极佳,右边是县衙,左边就是教坊司。

勾栏胡同里面,有好几位国色天香的官家闺秀。

“敢叔儿,我对失足少女没有任何兴趣。”

李北玄现在最担心的是,素未谋面的顶头上司,如果这人不好打交道就难办了。

“少爷,蓝田教坊司里,更多的是色艺绰约的侍人美妇。”

稍微愣了一下,李敢很快反应过来,少爷一直秉承的可都是魏武遗风啊。

“嗯。”李北玄满意地点点头,“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教坊司的小吏也都在监察范围之内。”

锦衣卫主要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同时也负责情报安全工作。

相当于现在的监察、国安等部门的结合体,但只能领一份工资。

压榨劳动力这种事,从万恶的封建社会就一脉相传。

百户所十分破败,围墙上长满了青苔。

原本朱红的大门,也因为掉漆严重,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光彩。

任谁也想不到,这座破落的衙门,竟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百户所。

越向里面看,越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一座满是沧桑的文物古迹。

虽然不说残垣断壁,但至少满目萧然。

门口的石狮子旁,斜靠着一名力士。

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看向勾栏胡同的方向。

似乎在怀念,他和赛貂蝉的一棍之缘。

“卫所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看到李北玄和李敢,力士正了正绣春刀,立刻上前驱赶。

“我乃新上任的总旗。”李北玄拿出官凭印信,“还不速速带我去见百户大人。”

力士兴奋地夺过官凭,确定无误之后,竟然手舞足蹈起来,“兄弟们,总旗大人上任了,咱们的月俸有着落了。”

“……”李北玄:我怎么突然有种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狼窝的感觉?

不等李北玄反应过来,一众锦衣卫冲了出来,抬着李北玄就向院子里面跑。

等李敢追进去的时候,李北玄正战战兢兢地坐在石桌上,四周围满了锦衣卫。

“总旗大人,尊姓大名?”

“总旗大人,月俸什么时候发?”

“总旗大人,英俊潇洒,月俸能不能涨一涨?”

“总旗大人,能不能先发小人的月俸,赛貂蝉等小人等得都快干了。”

经过了解,李北玄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锦衣卫很穷,穷得叮当响。

饷银从京城下发到地方,经过层层扒皮,千户所能拿到的不足五成。

心肠好一点的千户,会下发三成给百户所;心肠不好的,最多给百户所一成。

剩下的财政窟窿,百户们自己想办法。

百户、总旗牛逼,大家就吃香的喝辣的;百户总旗拉胯,手下人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上一任总旗,三个月前调任京师,手下人已经三个月没领月俸了。

现在看到李北玄,如同看见了再生父母,移动的金山银山。

提到钱,李北玄也很无奈,他现在穷得只剩下五百万多万两的欠条了。

如果可以,他愿意给每个人打欠条,十倍月俸都行。

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务多了不压身。

“百户大人到!”

一声高喊,锦衣卫们也才陆续散开。

穿着官服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便是蓝田百户所的百户——朱昉。

“见过百户大人。”一众锦衣卫纷纷抱拳行礼。

朱昉扫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李北玄的身上。

仔细打量之间,表情也十分丰富,仿佛李北玄欠他二五八万一样。

“一转眼,李家子都长这么大了。”朱昉声音低沉,“想当年,你刚满月的时候,还……”

开场白异常熟悉,李北玄下意识的接话道,“我满月的时候,还在大人身上撒过尿?”

“不!满月的时候,你爹直接扣了蓝田百户所两年的饷银,给你办满月酒。”

朱昉仿佛欣赏砧板上的肉,“以前,蓝田百户所是整个武朝最富裕的百户所。直到你满月以后,一切都变了……”

“……”李北玄:死鬼老爹,你特么做的是户部侍郎还是负部侍郎?

“少爷,是这张。”李敢打开木箱,异常熟练地从中取出一张借条。

看着手中的借条,李北玄整个人都麻了,“大人,你这是吃定我了,父债子偿呗?”

“你这个总旗,是从本官手里买的。之所以如此,是怕你被债主们打死,欠百户所的饷银就没人还了。”

朱昉的表情核善了许多,“今天起我们便是同僚了,本官先安排一场酒宴,为你接风洗尘。放衙之后,鼎丰楼见。”

接风宴,百户所的百十号人,自然不能全都参加。

能去鼎丰楼的也只有另一位总旗和十名小旗。

但李北玄走的时候,朱昉说的那句“本官请客你花钱”就很不贴心很不讨喜了。

跟着李敢,在甘棠巷里七拐八拐,李北玄越走心里越来越没底。

死鬼老爹怎么买这么偏僻的宅子?

穿过一排排的屋舍,终于见到一座不是很大的宅子。

独门独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

距离百户所只有三四里的距离。

庭院里摆放鲜花绿植,打扫得还算洁净。

屋里的家具也还算说得过去,小是小了点儿,但最起码能遮风挡雨。

“老爷说,咱们李家欠的钱很多,不能住太好的宅子。”

李敢认真地解释道,“越是寒酸,就越没人来咱家催债。”

“我爹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李北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把李敢背着的木箱摆在桌子上。

缓缓展开,凝视着死鬼老爹留给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神龙元年,借张远桥五万两。”

“神龙一年,借宋翠山十五万两。”

“显庆三年,借莫离亭八万两。”

“永辉元年,借殷莲州十万两。”

“永辉四年,借……等等……”

李北玄额头上青烟乱窜,咬牙切齿地就想杀人,“敢叔儿,前朝的借条是怎么回事?”

“老爷说,咱们是官宦世家,不能因为银子跌范儿!”李敢解释道,“债务向来是一脉相传,老爷驾鹤了,自然就全落在你的身上了。”

我……

我他妈……

感情李家借的钱,全要我来还?

不是我爹坑儿子,是祖祖辈辈都可我一个人霍霍?

把满是晦气的巷子丢到床底下,便去烧了一锅热水。

准备梳洗之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去鼎丰楼赴宴。

马车一路颠簸,让他十分疲惫。

泡在木桶的一瞬间,说不出来的舒爽惬意。

缓缓闭上眼,李北玄开始琢磨,借用锦衣卫的身份搞点什么,先发一笔横财。

就在这时,香风袭来。

一道身影缓缓来到水桶边,柔弱无骨的手也轻轻按在他的头上。

“谁?”

李北玄吓得全身一激灵,双手分别护住重要位置。

定眼看去,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子。

身着白裙,腰若细柳,肩若削成。

虽未施粉黛,却不失华美。

一双杏核眼,更是饱含秋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家中没有丫鬟,叔叔便让我来伺候少爷洗澡。”

女子声音娇柔,俏脸似乎因为害羞泛起一层红润。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不是李北玄不习惯被别人伺候,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未出阁的少女——绝对不行。

“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是月娥呀,李敢是我叔叔。”

“咱俩同是一天在侍郎府出生的。”

“老爷在我满月那天取消了我的奴籍,送我来了此地。还请人教我读书识字。”

看着李北玄慌乱的模样,女子突然想起李敢交代他的话,“两年前,我曾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月娥?

前身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但人家自报家门,李北玄也装出相见恨晚的样子,和对方唠起了家常。

现在看来,死鬼老爹早意料到李家会有此一劫。

从他满月的时候起,便着手为他谋划后路了。

不仅把所有后事都交给李敢处理,还提前在蓝田县安排好了一切。

为的就是,李家出事以后,能有人照顾他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

月娥先是用手帮她按摩按摩头部,然后用毛巾帮他搓洗身体。

水桶中,似乎还有一条河豚若隐若现。

看得月娥小脸再次涨红,随后赶紧摇摇头,抛开那些不实际的想法。

“月娥,家里只有咱们三人相依为命。”

“现在你帮我洗澡,等下你洗澡的时候,换我帮你洗,咱们相互帮衬。”

既然符合用人标准,李北玄也彻底放开了,将双臂打在浴桶边缘。

“不行。”月娥摇摇头,“虽然没有了奴籍,但月娥始终是李家的丫鬟。哪有少爷伺候丫鬟洗澡的。”

“宅子是你名下的,我岂能白住?”李北玄攥住月娥的手,“待会儿,就让我帮你搓搓背,抵一下房租。”

“少爷,非这样不可吗?”月娥有些傻眼了,叔叔让她进来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嗯。”李北玄重重地点点头,“柴火也挺贵的,与其分开洗,还不如咱俩一起洗,也能省些烧水用的柴火钱。”

“……”面对如此荒诞的理由,月娥目瞪口呆,却不知如何反驳。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男人的坏,和女人有直接责任。

很多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就是被女人一步步逼成坏男人的。

在月娥愣神之际,李北玄轻轻环住她的纤细又富有弹性的小蛮腰。

扑通。

水花四溅,月娥落水。

人间风月,争相销魂。

缭乱的凡尘,怎抵得住美妇人的一转秋波?

洗澡。

只是单纯的洗澡。

只是纯粹的相互帮衬。

只是很淳朴的节省些柴火钱。

当然,

在这个过程中,

不可避免的会有那么一点儿肢体和肌肤上的接触。

换上一套整洁的长衫,李北玄神清气爽的去了百户所。

朱昉等人也正好放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城西走去。

十三人的饭局,银子肯定不会少花。

至于朱昉说的“他请客李北玄花钱”,就不是李北玄该考虑的事情了。

你见过锦衣卫吃饭要付钱的吗?

给你一张白条,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让这群官老爷们盘火一个企业很难;

但你让他们搞垮一个企业,轻轻松松。

鼎丰楼不在富人区,而是开在了地段不好的城西。

原以为生意不会好,可偏偏这里每天座无虚席。

还成为很多商贾聚会的首选之地。

就在李北玄啧啧称奇的时候,一名女掌柜迎了上来。

一身白衣胜雪,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为眸。

微微丰满的体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风韵的味道。

如此绝色美妇做掌柜,鼎丰楼活该生意火爆。

“大人莅临,小店蓬荜生辉,里面请。”

女掌柜体香诱人,声音如春风拂面。

朱昉要了一个大包间,轻车熟路地点了八菜一汤。

女掌柜离开后,朱昉给李北玄介绍起一众同僚。

和李北玄平级的百户,名叫熊战,世袭军户。

他手下的五名小旗,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美髯公王云长、霹雳火马翼德;

小温侯张子龙、锦毛虎赵孟起。

还有一个本家,叫做李汉升,善用一张烈炎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正闲聊之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让你们管事儿滚出来。”

“也不打听打听城西谁是老大。”

“平安银都不交,也敢在城西开店!”

几个面目狰狞的恶霸,手持棍棒冲进酒楼,开始驱赶店内的食客。

平安银就是地痞流氓们收取的保护费,只有交钱才不会有人过来闹事。

“前几天你们刚刚收过月钱,该打点的我也都打点过了。”

女掌柜闻声而来,“坐山雕,你们如果想赶尽杀绝,就别怪我报官了。”

“报官?我好怕也!”坐山雕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风四娘,今天开始你这店就别开了,乖乖的去给张少做第三十八房小妾。”

话落,坐山雕一挥手,身后的狗腿子们开始打砸店里的桌椅。

食客们也不敢在此久留,纷纷抱着脑袋,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你们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就不怕遭报应吗?”风四娘怒视坐山雕。

“老子在蓝田县混迹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有什么报应。”坐山雕猖狂大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风四娘,我劝你从了张少,不然……”

话刚说一半,就有狗腿子来到近前,“雕哥,楼上包厢里面还有几个人赖着不走。”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啥用!”

坐山雕气势汹汹地踹开雅间的门,“鼎丰楼黄了,都给老子滚出……”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坐山雕等人扑通跪在地上。

“大、大、大人,误会,都是误会。”坐山雕语无伦次,百口莫辩。

被驱赶的食客中,有人见到了朱昉、熊战。

他们也没跑多远,

有的折返回来,有的隔着马路看起来热闹,有的则是去张家通风报信。

“这厮是城西的地赖子,唤作坐山雕。县衙惩处多次,依旧屡教不改。”

朱昉看向李北玄,“城西是你的管辖范围,既然遇上了案子就由你来办吧,本官为你斧正。”

李北玄瞥了一眼坐山雕,

虽然还跪在地上,但先前的慌乱已经没有了。

似乎,蹲笆篱子对他而言早就不痛不痒了。

一年不被县衙惩处几次,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同行打招呼。

上辈子做辅警,几乎每天都要应对各种地赖子,李北玄经验十足。

“马翼德,将此人押回百户所,罚银五百两,监禁一年!”

五百两银子,

当领导的分完,剩下的应该够补发拖欠的月俸了。

嗯,要是这厮能供出幕后指使,崔静斋的二十万两,也不是没可能。

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李北玄心里早就笑出了猪声:小阿雕,你人还怪好的嘞。

坐山雕听了李北玄的话,明显一愣,随即神色复杂地打量此人。

见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立马就放下了戒心。

小比崽子,毛孩没长齐就学人家办案。

没雄厚的背景,能做得了地赖子?

老子在笆篱子里面研究武朝律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肚子里深造呢。

“大人,你别欺负小人不懂法。”坐山雕当即反驳道,“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最多杖责十五,罚银二十两。”

“那是县衙的规矩,本官执行的是锦衣卫的规矩。”李北玄玩味地看着坐山雕,“知法犯法、藐视上官、不服判决,罪加一等!”

马翼德顿时接话道,“那就是监禁四年,罚银两千两。”

“……”坐山雕:卧槽,武朝律还能这么玩的吗?

李北玄满意地点点头,“进入店铺打砸强收保护费,乃入室抢劫之重罪。”

“入室抢劫,罚银千两,监禁三年。”马翼德顿了顿,“数罪并罚,监禁十二年,罚银五千两。”

“……”坐山雕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当官的犟嘴了。

“贤侄。”朱昉是知道坐山雕底细的,轻声提醒道,“你第一天上任,就审这么大的案子,是不是有点儿……”

“大人。”李北玄微微拱手,“这几人持械冲进雅间,距离我等仅有几步之遥,分明是意图行刺。”

“这……”朱昉微微皱眉,似乎在提醒李北玄,这不是正当的理由。

“大人。”李北玄目光诚恳真切,“这是兄弟们三个月的月俸,和百户所两年的饷银呀。”

嘶!

朱昉等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锦衣卫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你他娘的但凡早点儿上任,兄弟们何至于吃糠咽菜呀!

熊战猛地起身,狠狠一拍桌子,“意图行刺朝廷命官,查抄全部家产,可斩立决!”

妈呀!

天塌了!

我们就是想帮张少霸占鼎丰楼,咋就抄家砍头了呢?

坐山雕脸上瞬间失去任何血色,恐惧到了极点。

仿佛被抽空了全部力气,瘫软地倒在地上。

不断地磕头叩首,“大人饶命,小的绝无此意,还望大人明察!”

“那本官就明察一次!”

李北玄撸起坐山雕的袖子,上面什么都没有。

表情一凝,陷入沉默:不应该呀,地赖子身上应该都有纹身的。

撕啦!

就在这时,马翼德粗暴地撕扯开坐山雕的衣服。

在他的胸口上,明晃晃地刺着“纵横四海”几个大字。

李北玄眼睛瞬间一亮,义愤填膺声泪俱下,“欺天啦!”

“欺天啦!”

李北玄义愤填膺声泪俱下,“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四海之内皆为王臣,你想纵横四海之上,就说明你有了颠覆武朝之心,犯上谋逆之意。”

张翼德心生惋惜,“犯上谋逆,诛九族!”

朱昉怜悯同情地看着坐山雕:你说你没事惹他作甚,知道他们家欠了多少钱吗?

熊战等人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李北玄身上,

搜肠刮肚地想找词汇对他歌功颂德一番。

可最终,也只怪自己没文化,只能一句卧槽走天下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坐山雕懵逼了,彻底懵逼了,“小的是受人指使的,受人指使的啊!”

“我们锦衣卫的行事风格,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至于你最终的罪名有多大,完全取决于你提供的线索价值。”

李北玄等的就是这句话,任何一个地赖子背后,都有一个保护伞。

坐山雕为祸多年,进笆篱子跟去老丈人家串门一样,没后台才怪。

就是把他们抄家也没多少油水,越往后敲诈所得才越多。

锦衣卫和县衙不是一个系统,不光有各种酷刑,还有先斩后奏之权。

不管是民间乡绅地主,还是天下百官,听闻锦衣卫无不闻风丧胆。

落在县衙手里屁事没有,可落在锦衣卫手里,不死也脱层皮。

当坐山雕听到犯上谋逆诛九族的时候,早就吓破了胆。

毕竟,武朝律的最终解释权在锦衣卫的手里。

迫于李北玄的淫威,坐山雕只能供出幕后黑手。

“我说我说,是张公子指使我这么干的。”

“张公子?”李北玄抿了一口酒,“哪个张公子?”

“前任知县家的公子,张东平。”坐山雕老实回答。

李北玄随即询问了朱昉,又传唤了风四娘,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前任知县名叫张二河,

因为其堂兄晋升吏部员外郎,便使用钱财在吏部运作了一番。

如今,只等着吏部下发公文,就能直接调任万年县令了。

武朝京城中有二十五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两市一百零八坊。

其中以朱雀大街为界将城区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隶属万年县,西部属于长安县。

蓝田县令调任万年县令可不是平调,而是晋升。

万年县令、长安县令是进入权力中枢的捷径。

担任过两县县令的人,将破格提拔进入大理寺,而后晋升六部主事。

张家为庆祝张二河晋升,特在鼎丰楼摆宴庆祝。

张东平见鼎丰楼生意爆火,风四娘又风韵貌美,便起了独占之心。

风四娘宁死不从,张东平便指使坐山雕等人来这里闹事。

不管是风四娘,还是鼎丰楼,张东平都势在必得。

案件经过水落石出,那就好办多了。

立刻安排马翼德去传唤张东平。

其余人押解坐山雕等人,回到了百户所。

谁承想,刚走下楼梯就被人拦住了。

就见一名头上插着簪花,涂脂抹粉的年轻公子,坐在酒楼的大厅品茶。

在其身后,还有十几名家丁护院,死死挡在门口。

“贤侄,那就是张东平。”朱昉提醒道。

“大人,熊大哥,你们稍候,看我审理此案就好。”

朱昉和熊战相互对望后,命人搬来两把椅子坐在一旁观看。

风四娘急忙给他们泡了两碗上等的铁观音。

李北玄心知肚明,能不能在蓝田县站稳脚跟,就看今天这个案子了。

张东平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朝着李北玄轻蔑一笑。

想巴结张家的食客,早就跑去通风报信。

但就算是知道是他是幕后指使的又怎么样?

新官上任,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就算认罪,你他妈的敢真罚吗?

当纨绔的,哪个不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你管得过来吗?

我们老张家的家世背景,就算是现任蓝田县令来了,也得给小爷乖乖赔礼。

“小爷姓张,嚣张的张。”

张东平非但不起身行礼,还十分猖狂地坐在原地,丝毫没把李北玄等人放在眼里。

瞥了一眼朱昉,张东平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人怕你们锦衣卫,我可不怕。我大伯弹指一挥间,你这个百户就会灰飞烟灭。

原以为李北玄会走审案的流程,先打几句官腔。

然后给他一个不痛不痒的罪名,双方相互找个台阶下,这事儿也就算翻篇了。

“张东平,你个傻逼玩意儿。”

“一点儿脑子没有,还他妈学人做纨绔?”

任谁都没想到,

李北玄没先数落张东平的罪过,而是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朱昉、熊战听着突如其来的骂声,险些一口茶汤全都喷出来。

周围的小旗们,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李北玄在搞什么飞机。

不是,你啥情况?

你不该先控诉我的罪状,再给我一点儿不痛不痒的惩罚吗?

张东平目光呆滞,疑惑费解地盯着李北玄,你小子咋不按套路出牌?

“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吗?”

“看上哪家姑娘,就他妈知道用强,就不能动动脑子?”

“先让坐山雕登门闹事,在风四娘最无助的时候,你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七色彩云,闪亮登场……英雄救美、抱得妇人归,这种桥段你不会吗?”

李北玄径直走到张东平面前,唾沫星子满天飞,“你爹就没给你安排个师爷什么的教教你吗?就是养条狗,还知道亲顺主人,为主人出谋划策呢!生得一头猪脑,活该人家美妇人看不上你。我们村里的傻子,还有女人倒贴呢。”

“你……放肆!”

“蓝田县,我张家就是天。”

“我喜欢用什么样的方法就用什么样的方法。”

张东平自幼娇生惯养,啥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数落过?

他今天对鼎丰楼和风四娘势在必得,没想到被这群臭丘八搅了好事。

“小爷告诉你,强扭的瓜不甜,但它解渴!”

张东平咬牙切齿地站起身,用手推搡着李北玄,“不想在蓝田县混,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扑通!

李北玄仰面倒地,身体不停抽搐,嘴角库库倒沫子。

王云长、马翼德匆忙上前,扶起李北玄。

李北玄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地指着张东平。

故作虚弱无力道,“殴,殴打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张东平:草泥马,我要举报,这逼碰瓷儿……

有钱人置办家业,当官的大兴豪宅。

自古以来,高墙深院,山水园林,都是“大户人家”的形容词。

张家,曾是一县的土皇帝,自然是朱门高第,富丽堂皇。

豪宅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衔接,山石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张二河坐在书房内,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调任京城以后的事情。

中原群雄逐鹿,历经百年战火。

武朝原本是北方一个小国。

三家分秦之后,

现任国君赢世民,奋四世之余烈,统一北方。

以长江为界,和南方的楚王朝划江而治。

在巴蜀地区,还有魏国虎视眈眈。

如今,武朝的官员们分成激进派和保守派。

激进派以武勋世家为主,他们主张南征彻底统一中原。

保守派是外戚和部分开国功臣,他们觉得激进派还是太保守了。

近乎,每天都在朝堂上指着激进派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臭丘八,别他娘的光说不练。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先操练水师,给老子们干死江东杰瑞;转头在灭掉大魏王!

还有一部分南方投降来的礼教派,他们是学阀的代言人。

崇尚儒学,以孔家为核心,认为国家应该效仿古礼。

劝皇帝要君子不争,要用礼让和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

张大江背后有门阀,自然属于礼教派。

身为弟弟的张二河,也借此机会攀附上了学阀阶级。

调任京师后,崔静斋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调查了许久,发现崔静斋这个人是油盐不进的主儿。

唯一喜欢的就是纳妾,并对纳妾有着入魔一样的痴迷。

莫名地,张二河想到了自己未出阁的,十四岁的闺女。

虽然他和崔静斋年龄相仿,但为了向上爬,也不介意称呼老崔一声“岳父大人”。

正想着,却发现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少爷被锦衣卫抓了。”

“不就是强男霸女欺行霸市,有什么大不了了。”

张二河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一点小事就如此慌乱,一点儿管家的稳重都没有,将来进京如何成就大事?”

“老爷,不是这个罪名。”管家慌忙摇头,“是藐视上官、知法犯法、入室行窃……”

“你呀,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张二河脸色阴沉,打断了管家的话,“这些年,他犯的错还少吗?这罪名,不消一个时辰就放回来了。”

马上调任京师,又抱上了学阀的大腿,张二河底气十足。

小小百户所,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把张东平怎么样。

“老爷,您先听我说。”管家满眼着急,“少爷打了新上任的锦衣卫总旗。”

“你说什么?”张二爷一口茶汤喷出来,“你再说一遍,那孽畜干了什么?”

“老爷,少爷他……”管家战战兢兢,“少爷他一巴掌放倒了锦衣卫总旗。”

卧槽!

殴打锦衣卫?

傻逼玩意儿这么勇的吗?

殴打县内的普通官吏,花点儿银子也就过去了。

可那他妈的是锦衣卫,天子亲军。

打了锦衣卫等于是打了皇帝的脸,不想活了吗?

妈的,老子当年冲动了,就该全都洒在墙上……

可骂归骂,人还是要救的。

虽然,当官的和锦衣卫水火不容,但总归要去看看。

有钱能使磨推鬼,张二河就不信了,用钱还砸不烂锦衣卫的牢门。

蓝田百户所的后衙。

朱昉和熊战难掩内心喜悦,其余人更是摩拳擦掌。

文武百官,都看锦衣卫不爽。

张二河认知县期间,对锦衣卫永远都是六不原则: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理睬,不接受,不上钩。

百户所在他眼里,就是晋升的工具。

不管是剿匪还是赈灾,锦衣卫永远都冲在第一线。

送死锦衣卫去,背锅锦衣卫来。

百户所上上下下,早就对县衙怨声载道,可就是找不到发泄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

县衙给百户所关上了所有的门,李北玄给百户所开了一扇窗。

“贤侄,你这招儿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朱昉喜于言表。

“贤弟,你真是好样的。哈哈哈,殴打朝廷命官,足以秋后问斩。”

熊战也兴奋得直搓手,恨不得立刻就点齐了兵马,直接抄了张二河的家。

殴打朝廷命官,这种罪名可大可小。

尤其还是殴打了天子亲军锦衣卫。

张东平可谓是百口莫辩。

锦衣卫干的就是莫须有的勾当。

他们永远比含冤入狱的人,更知道他们有多冤枉。

“大人,咱们这次能从张二河身上敲诈出多少银子?”

李北玄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手下人三个月的月俸问题,以及死鬼老爹克扣人家两年的饷银。

“封口费这东西,是没有上限的。”朱昉神秘一笑,“重要的是看你怎么操作了。”

李北玄默默地盘算了一下:

锦衣卫百户月俸是10两银子。

总旗5两,小旗四两,其余人2两。

上任总旗欠手下人的月俸一共是360两;

死鬼老爹不光扣了百户所的银子,还脏了补给。

欠条上,写的是欠锦衣卫两年的粮饷共计20000两。

老爹欠的太多,可以先缓缓。

上一任总旗欠的钱,李北玄可以不还,但他又不能不还。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要想马儿跑,就得先让他们吃饱。

这个财政窟窿补上了,手下人才会对他死心塌地。

将来他赚钱还债,才能事半功倍。

正盘算的时候,马翼德进门禀报,“大人,张二河来了。”

“财神爷到了?”朱昉喜出望外,立马迎了上去,“张大人怎么屈尊来此,有事知会一声,朱某定当登门拜访。”

“朱大人,我是为了犬子张东平的事情来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朱昉明知故问,很不讨喜。

换作以前,张二河肯定是要发飙的,可现在有求于人只能暂时忍耐。

“哎呀,这个事儿比较难办。”朱昉重重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李北玄,“当众殴打天子亲军,这罪过……你懂得。”

病榻上。

李北玄十分配合,揉着胸口,凄惨地咳嗽了几声……

“咦?”

“李贤侄?”

“贤侄,你还记得我吗?”

看清床上之人,张二河喜上眉梢。

原本纠结的神色,顿时舒缓起来。

“我爹欠你钱?”李北玄心里一激灵。

“呃?”张二河一怔。

他很想说,你家的门槛太叽霸高。

我当年进京走关系,花了五千两银子,连你爹的面儿都没见到。

好不容易你成人礼了,

我送了一把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却他妈的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不欠钱啊,那就好办了。”李北玄长出了一口气。

已经穷疯了的人,抓住机会肯定不会放过,“令犬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掌将我击倒在地。这让我在百户所威信全无,将来如何让手下人信服?”

令犬?

去尼玛的令犬!

张二河虽满脸不悦,却也不敢当场发作。

用手使劲儿搓搓脸,露出慈爱般的关怀,不动声色地将一张银票递到李北玄的手里。

“贤侄,犬子还是个孩子,你就让着他一点儿。”

看在我和你爹同僚一场,逢年过节都去你家拜会的面子上,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如今我即将调任京师,这是一点儿心意,你千万要收下。”

这话说得就有点儿软硬兼施了。

一层意思是,我连年来都给你爹行贿,你李家已经吃得够多了。

另一层意思是,李家家道中落大不如前,我即将赴京,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蚱,你见好就收,别惹我发飙。

李北玄瞥了一下手中的银票,总觉得张二河在骂他:区区五百两银子就想平事儿,那我的小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但想榨取更多,就要放长线钓大鱼,不能把目光放在眼前这点儿利益上面。

“突然想起来,我从小就患有脑疾。”

“令犬和我闹着玩的时候,正好是我旧疾复发了。”

李北玄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对着朱昉咧嘴一笑,“百户大人,刚过是我旧疾复发,和张公子没有半点儿关系。”

朱昉假装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就撤销对张东平殴打朝廷命官的指控吧。”

“原来如此,那我在这里就祝贤侄的脑疾早日康复。”

张二河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对李北玄鄙夷的不行:想当年你爹是何等威风,到了你这里……你李家才是虎父犬子!

“朱大人,那我现在就带犬子回家。”张二河对着朱昉拱拱手,“就此别过。”

“等等。”朱昉拦住了张二河,“张大人,令犬暂时还不能走。”

“还望朱大人行个方便。”张二河先是一怔,很快明悟过来,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朱昉。

“这不是钱的事儿,令犬还有多项指控在身。”

朱昉脸色一沉,这是他和李北玄的约定,如果李北玄说自己有脑疾,那就是钱没给够;如果说是其他的病,就表示钱给足了,可以放人了。

“不就是收取保护费,强抢民女吗?”张二河大为不解,“这他妈也叫事儿?”

“张大人,和令犬勾结的人可不是什么地赖子。”朱昉善意地提醒道,“而是意图行刺天子亲军的反贼。”

“啥玩意儿?”张二河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坐山雕那伙人是反贼?他们图啥?图你们衣裳图你们鞋,还是图个九族斩立决?”

“他们进入酒楼,自始至终都没调戏酒楼掌柜。而是手持利器,闯进本官的雅间,这难道不是刺杀天子亲军的反贼吗?”

卧槽!

张二河目光呆滞,当即就麻爪儿了。

脸上瞬间失去任何血色,虚弱无力道,“朱大人,犬子和坐山雕那伙人没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啪!

一张染血的证词,拍在张二河面前。

朱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脸为难地瘫坐在椅子上,“张大人,这是坐山雕等人的口供,都说是令犬指使的。食客、百姓们也全都亲眼所见,你这让本官如何是好啊。”

“朱大人,你知道的,我最近进京花了很多银子,家中着实拮据。”

“犬子确实和那群反贼无关,仅仅是要强抢民女。看在咱们同僚一场的面子上,行个方便。”

张二河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纠结了许久,这才狠狠一咬牙,从袖口中掏出一沓银票。

朱昉目测银票,差不多有四五千两,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咱们都是给朝廷办事的,这些年合作也很默契。令犬的事情,本官暂时不上报镇抚司。张大人先行回去,本官自会酌情定夺。但关上个把月,是在所难免的。”

“朱大人尽管去做,就该给犬子一点儿教训。”张二河对着朱昉拱拱手,“先行谢过二位,张某这就去牢房交代一下,告辞!”

数了数银票,足足五千两。

朱昉十分满意,终于扳回一局,太特么解气了。

百户所有百户所的规矩,坐地分赃的过程很愉悦。

李北玄的五百两是医药费,直接拿出360两,发放了拖欠的月俸。

剩下的五千两银子,

朱昉得了500两,李北玄和熊战各得250两。

十名小旗各得50两,百名锦衣卫各得10两。

剩下的两千五百两,暂时入库。

五百两银子用来翻修百户所,

一千两银子用来做阵亡抚恤金。

一千两银子用作日常开销和装备维护采购。

对此,锦衣卫上下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唯独李北玄一脸蒙圈二脸茫然:合着,这五千两银子,不算是我替老爹还债的?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在百户所立威成功,暂时获得了手下人的忠心。

“贤弟,想不到你坑人是一把好手。能让张二河在咱们锦衣卫面前栽跟头,我是彻底服你了。”熊战走过来,拍拍李北玄的肩膀,“再接再厉,让咱们百户所恢复往日雄风。”

“贤侄,这件事大家都有参与,是见者有份。还钱之路,任重道远,你要加油了。”朱昉煞有介事地安慰道,“还有个事,新任县令下个月来述职,你要小心一点儿。数年来,此人一直被你爹打压,说起来算是流放至此。”

“……”李北玄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顿时觉得不香了:死鬼老爹在京城,到底做了多少孽啊?

深吸了一口气,李北玄问道,“这个张东平,最后咱们怎么判?坐山雕这群人真的全杀掉吗?”

“诛九族要层层审批的,说出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张二河。”

朱昉略微沉思,“银子咱们收了,罪名肯定要大一点儿。就意图行刺发配岭南。至于张东平……杖责二十,禁足三个月。”

“意图行刺变成强抢民女。”李北玄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不准,张二河还得谢谢咱们呢……”

出了百户所,李北玄去了东市。

京兆之地的县丞,都十分富足。

路边摊的小吃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最吸引李北玄的,还是京兆府头牌:全味居烤鸭。

点了一只烤鸭,四个小菜,二斤桂花酿。

正要掏钱结账,却见刘掌柜的小跑过来,点头哈腰道:

“大人,您能来小店是小店的荣幸,怎敢在收您的钱呢?”

“吃饭花钱理所应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不起呢。”李北玄把碎银子拍在柜台上,“你和本官说,是不是经常有人来这里吃白食?”

“这……”掌柜的略微沉思之后,开始对着李北玄诉起苦来。

京兆之地,豪门多如狗,权贵遍地走。

驰名的店铺和摊铺,自然有很多人过来白吃白喝。

结账的时候,要么打白条,要么打掌柜的一顿。

嘴里面还扬言,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能来你店里吃喝,是你祖坟八代冒青烟!

摊主和掌柜们面对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忍气吞声。

刘掌柜之所以敢说,正是因为李北玄抓了张东平,他觉得这是一个能为百姓申冤的好官。

“你要这么说的话……”

李北玄笑了,贱兮兮地笑了,这尼玛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掌柜的,抽空和那些苦主通个气儿。如果在遇到吃饭不给钱的,悄悄地用小本本记下来,然后来百户所找本官。”

李北玄摆出一副青天大老爷的严肃表情,“切记,一定要攒起来,超过五两银子,本官才好断案。”

刘掌柜疑惑不解,“大人,为何要超过五两银子?”

“武朝律明文规定:窃取他人财物,轻则财物归还原主;情节较重的会没收其财产,杖杀和弃市。”李北玄得意一笑,“商业犯罪中,五两银子以上属于情节较重,抄家、刺配、流放……到时候,本官给你们一成的抄家红利。”

“……”刘掌柜整个人都呆住了,彻底僵立原地。

一脸茫然、二脸疑惑三脸懵逼:不是,吃白食的罪状,在锦衣卫都这么大了吗?

“老刘啊,你就听本官的准没错。”李北玄拍拍刘掌柜的肩膀,“本官不光给你红利,还保你一路平安,放心大胆的举报,有钱大家一起赚,何乐而不为呢?”

李北玄一直觉得,人生有四大幸事。

有权有钱、没病心宽;

有事丫鬟干,没事干丫鬟。

李家虽然家道败落,可锦衣卫的职权还是不小。

利用这些小商贩浅浅的捞了一笔,应该够还几天利息了。

付过钱,李北玄正了正绣春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甘棠巷。

刚进院子,就发现李敢在和一位老者聊天。

“家中遭逢大难,招待不周,还望姚先生见谅。”

李敢满眼歉意,给老者泡了一壶茶。

“位居高位,哪个没有沟沟坎坎?哪个又是一帆风顺?”

老爷抿了一口茶,宽慰道,“大家相互帮衬帮衬,终究会熬过去的。”

老人一袭儒衫,周身上下都散发着文人特有的浩然正气。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就是他的便宜岳丈姚简了。

说话间,老者将一张红帖,推到李敢面前。

李北玄眼比较尖,清楚地看到里面夹着五千两的银票。

李敢脸色微变,冷哼道,“姚先生,这是何意?”

李北玄也凑上前,拿起红帖查看,这是他和姚乐怡的定亲文书。

下意识地看向李敢:敢叔儿,说好的姚简是朝堂中的一股清流,说好的这个比较有节操,比较在乎脸面呢?

妈的!

老爷说得对!

狗官的嘴骗人的鬼,没一个好东西。

“小女自幼体弱,你们定居蓝田,恐怕也不能跟着过来。要不咱们两家就……”

“姚大人,小的只是李府的管家。这件事我不能替少爷做主。”李敢打断了姚简的话,“况且,蓝田县距离京城很近,少爷随时可以去京城完婚。”

“李敢,你……”姚简目瞪口呆,入赘这种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原以为,退回红帖,奉上五千两银子,婚事也就作废了,可万万没想到,李敢如此不要脸,气氛也瞬间尴尬起来。

“贤侄。”姚简深吸了一口气,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李北玄,“我老来得女,距离国子监祭酒只差一步,还望你行行好,放我姚家一马。”

“岳父大人说笑了。”李北玄揣着明白装糊涂,“小婿就是个不入流的锦衣卫总旗,何谈放过岳父大人一马呢?”

“贤侄,不是万不得已,老夫也不能来此。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就当作对你的补偿了。”

姚简毕竟还是要脸的人,生怕名声受损,最终还是没把退婚二字主动说出口。

李北玄也看出来其中门道儿,姚简是来跪求退婚的,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

只是……

五千两银子,就把小爷打发了,那小爷的终身幸福也太不值钱了吧?

“姚大人,当初你说我乃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他日必成大器。”

“费尽心思的找来当朝王爷作保,我爹才勉强答应婚事。”

“我家刚出事,你就过来落井下石,文人的脸面和清誉都被你丢尽了。”

李北玄狠狠一拍桌子,“就你这逼样,还自诩清流?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先别激动,万事好商量。”姚简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我已经满头白发,再不进步,官路就到头了。你就行个方便,放我一马行吗?”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李北玄一把夺过红帖,“想退婚,门儿都没有,红帖我暂且留下,你走吧!”

“贤侄,买卖不成仁义在。”姚简还想争取争取,“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还可以再谈谈……”

“带上你的臭钱,从我眼前消失。敢叔儿,送客!”

李北玄把绣春刀拍在桌子上,随时准备发飙。

“我走我走……”

“贤侄,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觉得生活没啥奔头了,随时可以找我谈。”

姚简见势不妙,抓起银票狼狈逃离小院。

“少爷。”李敢疑惑不解,“与其闹成这样,还不如多要点儿银子了。”

“区区五千两银子就想退婚,这不是践踏咱们李家的尊严吗?”

李北玄收起绣春刀,身躯站得笔直挺拔,满满的男儿傲骨。

“少爷,果然有气节,老奴自愧不如!”李敢对李北玄竖起了大拇指。

“哼!”李北玄冷哼,“想退婚,得加钱!”

“……”李敢。

姚简离开没一会儿,刘掌柜亲自带人送来酒菜。

食盒打开,酒菜摆好,香气扑鼻。

月娥小心地拿起鸭饼,卷了三块鸭肉。

放进口中咀嚼,满脸都是享受。

“少爷,这顿饭不便宜吧?”

李敢望向李北玄,他最清楚,李北玄藏起来的银票全都用来租马车了。

“二两银子而已。”李北玄下意识地答道。

“一顿饭,花了这么多钱?”李敢狠狠一捂脑门子,“少爷,咱们家……不复从前,还是要省着点儿花才好。”

“咱爷俩乔迁新居,自然要庆祝庆祝。”李北玄不以为然,“以后,我省着点儿花。”

李敢虽然心疼钱,却也无可奈何,少爷锦衣玉食惯了,只花二两庆祝乔迁,已经算是长大了。

“敢叔儿,我觉得家中事务,还是你一把抓比较好。”

李北玄从怀里掏出来六百两银票,“这是咱们家第一笔进项,你收好。”

李敢拿起银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爷,你第一天上任,就贪了这么多?果然,捞钱这勾当,是祖传的手艺。少爷有老爷遗风。”

“呸呸呸。”李北玄白了李敢一眼,“敢叔儿,这钱是正经渠道来的,后面还会更多。”

一天捞了六百两,

十天就是六千两;

一个月就是十八万两……

天呐,少爷一年就能把债还清了!

要么说人家能当少爷呢,就这捞钱的本事,和胖胖都望尘莫及。

老爷都得掀开棺材板,对少爷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我儿,有钱帝之姿!

月娥望向李北玄,眼里全是小星星,丝毫没觉得她的算术问题存在严重争议。

“少爷,我去烧水。”月娥很主动地站起身,声音轻柔曼妙,“你出门遛个弯消化消化食,就可以洗澡了。”

“好。”李北玄点点头,换了一身便装出门遛鸟。

半个时辰后,李北玄回到小院,直奔洗澡用的厢房。

水雾蒙蒙中,月娥已经脱下了罗裙。

枝头上的硕果,差点晃瞎他的眼。

哇靠!

真的大!

真的白!

真的是纯天然……

李北玄兴奋地搓搓手,“小月月,少爷来帮你洗澡喽!”

厢房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李敢的火眼金睛。

望向厢房,李敢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北方小调。

“一呀嘛更儿里呀,月了影儿照花台。

“秋香姐定下了计 ,她说晚傍晌来。”

“牡丹亭前我们多恩爱,但愿得鸾凤早早配和谐……”

次日一早。

李北玄醒来,坐在床榻上抻了一个懒腰。

月娥早已经把洗漱用品准备好,马尾做成的牙刷上也沾好了竹盐。

早餐也早就做好,白粥、鸡蛋、小笼包,外加两碟小咸菜。

吃过早饭,李北玄整理了一下官服,来到了百户所。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百户所开堂审案,案犯正是张东平、坐山雕恶性犯罪团伙。

一进后堂,就发现场景十分诡异,朱昉在提笔写字。

五大三粗的汉字,像是拿刀一样,死死握着毛笔。

看向宣纸的时候,面目狰狞,额头上青筋暴窜。

就好像是上了战场,砍杀不共戴天的敌军。

唉!

李北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武朝虽然以武立国,但武人们却总想着进步。

希望通过琴棋书画撑撑门面,博得文官的尊重。

可一群操刀的汉子,想坚持下来很难,这件事就逐渐成了武人们的笑柄。

“贤侄,你来得正好。”

朱昉炫耀着苦练已久的狂草,“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字写得如何?”

“日……比?”

李北玄凝视了许久,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人,难道是想让锦衣卫扫黄,搞一笔进项?”

“啊?”朱昉面红耳赤地抢过宣纸,“不对呀,明明是个昆字呀!”

“……”李北玄生无可恋:昆字写成这样,难免我不往歪的地方想啊。

“他娘的,读书人果然不好当。”朱昉把宣纸撕得粉碎,仰天长叹。

李北玄万万没想到,他亲手毁掉了武人的进步之心。

看着朱昉垂头丧气,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就小心地问道,“大人,为何如此?”

“陛下寿辰,往年都是进献生辰纲。可今年却变了,非让各地的百户所写一首诗词为陛下贺寿。”朱昉狠狠一拍桌子,“让老子砍人在行,可写诗词着实有些难为人。”

李北玄一怔,“写首诗词就行?”

“你会?”朱昉眼睛里重燃希望之火。

“谦虚地说,放眼武楚魏三国文坛,百字以内,小侄无敌。”

李北玄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上辈子他练飞白的时候,用的就是诗词歌赋。

别的不敢说,全唐诗倒背如流。

上辈子,缓解压力的业余爱好,终于派上用场了。

武朝皇帝赢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大杀四方,1v17战绩可查。

平扶风灭西秦,野战刘武周,武牢关一战擒双王……

别人都说赢世民用兵如神,可他却经常说,灭了匈奴王庭才是他的得意之战。

心念至此,李北玄屏气凝神,落笔于宣纸之上。

看名字,乃是刮痧小李的《塞上曲》。

第一句,

第二句,

第三句,

第四句……

笔锋越来越快,一句句诗跃然宣纸之上。

朱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表情也从怀疑到诧异,再到错愕和惊叹。

最后一笔落下,李北玄长出了一口气,“写完了!”

卧槽!

没想到,北玄贤侄还是个快枪手?

朱昉为之一顿,曹子建七步成诗,李北玄竟然只走了一步?

可看到李北玄的字,朱昉更是惊为天人。

笔画如同姐姐的腿,好似塞纳河畔的春水;

结构如同姐姐的背,好似保加利亚的玫瑰;

章法如同姐姐的手,好似浓香淡雅的美酒;

诗词内容更像姐姐的臀,圆润翘挺会杀人……

“好诗!是他娘的好诗!”

朱昉激动地一拍桌子,“我这就让人装裱起来,送往京城镇抚司。”

“朱叔叔,你看得懂?”李北玄略显诧异。

“啊,我……”朱昉挺直了脖子,“就是看不懂,才他娘的说你写得好!”

“……”李北玄。

没办法,锦衣卫在抄家灭族的路上神威盖世,文化水平也只停留在“彼其娘之”的层次上。

如果朱昉能看懂这首诗的内容,那才叫一个烂字了得……

“这首诗一共六十个字,都是歌颂皇帝无上功绩的。”

李北玄洗洗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盖上你的印信吧。”

“没人和你抢功。”朱昉狠狠一瞪眼,“盖上你和本官的印信,其余人在下面按手印。”

“大人,你就这么信我?”李北玄奇怪地看着朱昉,“你就不怕我写的是反诗?”

“老子虽然看不懂,但字还是认识的,那几个地名也是知晓的,都是陛下北征的关键地点。”

朱昉笑了笑,“如果这东西靠谱,陛下不仅会赏你,还会给咱们百户所一个集体荣耀。就算不靠谱也无所谓,陛下从没觉得咱们这群丘八是文化人,咱们蓝田百户所,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李北玄听闻,也没过多谦让,拿出印信就盖了上去。

这首诗的内容,肯定会戳进赢世民的心窝窝里面,保证让他激情热血澎湃。

普天之下,奉承皇帝的诗词很多,但精品少之又少。

不是皇帝不喜欢拍马屁,只是很多文人拍的没水平罢了。

刮痧小李一辈子都是巅峰期,写的都是传世诗篇,必然获得赢世民的赞许。

找来司吏,让他去书斋精心装裱一番,打上火漆后火速送往镇抚司。

同时还一再嘱咐,让他和书斋掌柜签订保密协议。

但凡诗词内容泄露出去,没收全部财产,流放三族。

心头大患解决,朱昉心情也变得舒畅了,“贤侄,那咱们就开堂审案?”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李北玄伸了伸懒腰,“张东平享受了一夜,今天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百户所审案和县衙不同,近乎所有的案件都是公审,允许百姓旁听,也允许没报案的受害者现场补充证据。

此时,百户所的大院里,站满了吃瓜群众,就连张二河也带着管家混迹在人群里。

用手半遮着脸,选择了一处角落,生怕别人把他认出来。

人群里,全味居的刘掌柜,也带着一群摊主和掌柜来观看公审。

如果李北玄真的把张东平治罪,他们也才敢用小本本把白吃白喝的人记下来。

锦衣卫办案没有县衙那么繁琐,也没有皂吏手持杀威棒敲打地面高喊“威武”。

“带人犯上堂!”

李北玄一拍惊堂木,嘈杂议论的吃瓜群众也全都安静下来。

“放肆,你们弄疼我了!”

“知道我爹是谁吗?”

“家父张二河!家父张二河!”

“等我爹入京述职以后,把你们全都咔嚓了。”

“你们都给小爷等着,都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

李北玄看着不断挣扎谩骂的张东平,转头看向马翼德,“老马,藐视公堂是什么罪名?”

“藐视公堂,轻则掌嘴三十,重则杖刑二十。”马翼德回答。

“给张大人点儿面子,就掌嘴三十吧。”

话落,李北玄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张二河,“耽误本官审案,罚银五百两,就当是百户所的加班费了。”

“……”马翼德瞪大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北玄:卧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总旗大人捞钱也是一把好手。

又是罚银又是掌嘴,吓得张二河全身一颤。

“孽畜,管好你的嘴,在特么瞎比比老子就不捞你了。”

冲出人群,对着张东平的脸就是两个大鼻兜,然后转身看向李北玄,“犬子着实无礼,老子已经教训过他了,还望贤侄勿怪。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老夫绝不干涉。”

“来人,为张大人看座!”

李北玄的目的就是让张二河从人群里走出来,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不追求什么咆哮公堂了。

“谢过。”张二河对李北玄拱拱手,坐在了公堂的一侧。

“本官倒地,是脑疾复发,张东平不存在殴打朝廷命官之大罪。”

李北玄环视众人,“经锦衣卫查明,张东平强抢民女属实,判处五十军棍,赔偿顶峰楼掌柜风四娘精神损失费二百两。张东平,你可有异议?”

听到最终判决,张二河终于松了一口气:

殴打朝廷命官、勾结反贼,

两条重罪变成强抢民女,这个钱果然没白花。

李北玄,果然有老侍郎遗风,拿钱是真给办事。

“我,我……”

张东平很想说自己不服判决。

可想到老爹探监交代的话,想想为了捞他花的银子。

最终还是无奈地叹息一声,“大人,我没有任何异议。”

谁说锦衣卫只会罗织莫须有的罪名?

李北玄得意一笑,你看着犯人和犯人家属都觉得本官判得好。

“那就行刑吧。”

立刻有四名力士过来,将张东平按在地上。

王云长、马翼德举起军棍,照着他的屁股就敲了下去。

眨眼间,张东平就发出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哀嚎。

“我的妈呀,新来的总旗大人果然神勇。”

“那俩小旗,也真是往死里打啊。”

“只知道官官相护,如此铁面无私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总听人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今天算是彻底开了眼了。”

“新来的总旗大人能处,上来就干了县尊他儿子,我愿称他武朝最狠锦衣卫。”

“真希望总旗大人,不是在抓犯官,就是在抓犯官的路上。”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眼睛里全都敬佩之色。

锦衣卫们更是打心眼里服气了,能遇到办实事又特会捞钱的好上司,这辈子算是值了。

行刑结束,张二河一脸肉疼地让人用担架抬着张东平离开。

寻常情况下,二十军棍就能打死人。

现在五十军棍下去,只是皮开肉绽却没伤到骨头,很明显是李北玄给他放了一片汪洋大海。

处理完张东平,就轮到坐山雕一伙人了。

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犯错的孩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公堂之上。

最大的靠山张东平被打得半死,身为土皇帝的张二河屁都没敢放一个,极大可能是新来的总旗大人背景通神。

几个地赖子老老实实地认罪伏法,一点儿都没存在侥幸心理,更没敢和李北玄狡辩顶嘴。

“坐山雕,尔等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次被县衙抓捕依旧屡教不改。现在,本官判你们抄家流放,充军登莱府,望你们以刺面相公为榜样,以身许国誓死行阵,洗刷半生骂名和污点。”

“大,大人……”坐山雕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就抄家充军?”

“坐山雕,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北玄一立眉,“你是嫌本官对尔等的惩处太轻了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小民认罚,小民认罚!”

原以为是斩立决、流放三族的罪名,万万没想到只是抄家流放一人。

坐山雕等人喜极而泣。

顿时感觉,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大草原的清新味道。

为祸乡里的地赖子终于伏法,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热情激动的欢呼。

刘掌柜等人相互对望,然后齐刷刷地点点头。

他们的心思都十分的纯粹:娘希匹,那些吃东西不给钱的,全都把你们记在小本本上面!

案件刚审完,熊战就带着锦衣卫去抄家了。

人群散去,

李北玄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舒畅地哼着小曲儿,走向后堂。

很快,就到了紧张又刺激的分赃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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