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张宏是小说《出狱后打零工,却被陌生人认出来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奔放的程序员写的一款悬疑灵异类小说。目前小说已完结,以下是小说《出狱后打零工,却被陌生人认出来了》的章节内容
我叫王强,一个月前刑满释放。
因为盗窃罪,我被判处一年的有期徒刑,就这么结束了高校生涯,也毁了自己个的前途。从被宣判的那天起,我已被学校除名。
现在的我在一家麦当劳店打工。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好不容易供着上了大学,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抑郁得我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
妹妹在一次探望的时候,告诉我,爸爸因为这件事一时想不开发急病过世了。我沉默不语,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家里的经济来源,他为我这个不孝子倒下了,家里以后就要靠我承担起来。
我打定主意,出狱之后不回老家,留在城里打工,吃苦遭罪都认了,是我自找的。这也是我的命。
我在麦当劳收拾客人留下的垃圾,旁边忽然有笑声,“呦,这不是强哥吗?”
我看过去,看到了她。她叫惠惠,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初恋。我们谈恋爱快半年了,因为我进监狱,关系也就断了,算起来我有一年多没见过她。
此时的她正坐在一个男生旁边,那男生我也认识,是外班的,具体叫什么不知道,我们勉强算是情敌,一起追过惠惠。
他看着我大声说:“强哥,放出来啦?看你白白胖胖的,里面伙食挺好啊?”
他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我羞得抬不起头,转身就走。惠惠轻轻说:“王强……”
我摆摆手,嘴里喃喃,“算了算了。”赶紧回到柜台里面。
那边还能听到那男生大声嚷嚷,“这家麦当劳以后不能来了,雇的人都是蹲过大牢的犯人啊!偷东西的,杀人的,放火的,强奸的……大家都看好自己的包啊。”
我坐在后厨的地上发呆。一年的牢狱生涯,看着不起眼,却是我一生难以背负的重。
这时,经理进来:“王强,你不告诉我你是大学生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抬起头看他,深吸口气说:“我被判过刑。”
经理像是被蛇蛰了一口,赶紧退后几步,想发火又不敢:“小王,不好意思啊,我们店有规定,不能招有前科的……”
我点点头,站起来,把麦当劳发的制服脱下来,“我这就走。”
他要给我结算工钱,我摆摆手表示不要了,步履沉重地从后门出去,听到两个女员工叽叽喳喳低声说,“他这样的,去哪个单位都不会要他。”
另一个说,“只能去搬砖了……”
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人吓得不说话,赶紧跑到前面去。在她们眼里,我这个蹲过监狱的人,像是烈性传染病的传染源。
从店里出来,天空阴森密布,乌云遮天,空气阴郁郁的,就是不下雨。我的心情糟透了,感觉未来茫茫,人生似乎走到了尽头。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是妹妹接的,我说想回老家,城里待不下去了。妹妹没说啥,在电话里哭了,心疼我这个哥哥。
我问她,老家有没有人知道我蹲过监狱,妹妹说家里守口如瓶,什么人都没说,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妈妈。我这才长舒口气,真要村里人也知道我这码子乱事,天下这么大就没安身之所了。
我的老家在江北,靠近长江领域的一个村子。回去收拾了东西,辗转两天,回到了家里。
看到了妹妹和妈妈。爸爸过世之后,妈妈的身体也急转直下,在家里养病,妹妹现在在村厂里当会计,多少还能添补点家用。我一个大小伙子,不能坐在家里游手好闲,琢磨着干点什么,最起码把这个家撑起来。
爸爸过世后,在仓库留下一堆遗物,我清理收拾。看着一件件熟悉的物品,眼泪流出来。爸爸走的时候,我还在大牢里,最后一面都没见上。送他走的时候还是妹妹摔的盆。
他老人家养我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收拾,爸爸生前爱看书,买了一堆杂书,这时从一堆书里滑出一本黄色小册子。看样有年头,字都是繁体,竖着写的,书脊处用绳穿着。
我顺手翻开,里面很薄,就两页,题头写着“木禳厌人法”五个字。内容晦涩难懂,幸好还配着一张图,我看了看,大概意思是,知道仇人的名字和生辰,把它贴在一根死去的木头上,午夜用锤子钉到地里,一边钉一边念咒语,转过天保准让那仇人生不如死。
我看得入神,真的假的这是?这么个法子如果可行,我要先折磨那个情敌,再折磨麦当劳的经理,谁让他狗眼看人低的。
我痴想了半晌,心中充满恨意,想象着我用这个办法把他们俩折磨得生不如死,到最后他们还不知是谁干的。
想了半天,再仔细看书里的要求,顿时有点泄气,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和生辰。名字好说,生辰不好搞。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爸爸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拿着小册子去问妈妈,妈妈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看看说:“这不是你爸爸的,是你姥爷留下来的老书。多少年了也没人看,太薄了卖破烂都不压秤。”
姥爷的形象浮现在脑海里,那是个相当古怪的老头,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记得他特别老,身上常年带着一股味,像是腐烂的木头和中药混在一起的味道。这老头成天似乎什么也不干,就研究养生,杂志书籍和小偏方的剪报到处都是,特古怪一人。
我看看这书,心里纳闷,这是真的吗?看着又有点像扯淡。想到姥爷,我就觉得小册子上沾着他的味道,心里厌恶,随手把它垫了桌子腿。
正在仓库收拾的时候,院子里有人喊:“王强,在不在?”
我灰头土脸从仓库里出来,到了前院,一看到来人,眼泪差点出来。他是村里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从小玩伴,叫张宏。
后来我上了大学,他初中毕业回来务农,一隔多少年不见,此时看见颇有些唏嘘。
张宏笑着说:“你刚进村我就看见了,还不敢认呢,听你妹妹说你真的回来了。我记得你大学没上完吧,怎么背着铺盖就回来了?”
我叹口气,摆摆手,让他不要问了。
张宏叫我去他家喝酒,我盛情难却,和妈妈说了一声。妈妈嘱咐我早去早回。
我和张宏去了他家,张宏这几年真抖起来了,山上有果园,还有养鱼的塘子,听说小龙虾卖的好,又弄了一池小龙虾,小日子过得真不错。想当初我意气风发上大学,他灰头土脸在家种地,这才短短几年,形势就倒过来,人的命运真是没法说。
天热,我们坐在他家大院的棚子下面,他叫老婆弄了一桌酒菜。这小媳妇才过门没几年,水灵灵的。
小媳妇挺懂事。我和张宏喝酒,她没跟着掺和,让我们喝好,她进小厨房自己吃去了。
酒过三巡,我舌头有点大,踩着凳子,拍着他的肩膀:“张宏啊,你没上大学就算是对了,看看你现在的小日子,谁也没你滋润。和你比,我,我就日他姥姥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说到伤心处,眼圈红了。
张宏也有点喝迷糊:“你拉倒吧,咱们村能出几个大学生?以后你毕业了往大公司一进,那叫都市白领,我到死也就是个臭农民。以后我进城还得靠你哩……”
我心里憋屈,又不能说出来,一口一口灌着酒。
喝着喝着,我说:“你这媳妇算是捡着了,以后我就在村里常住了,让嫂子帮我也划拉一个对象。”
谁知道,这句话说完好像刺激了他。张宏“啪”把酒杯拍在桌子上,眼圈血红,咬着牙使劲。
我有点发蒙,多少清醒了一些,小心说:“咋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张宏看着我,犹豫一下说:“王强,你是不是我好哥们?”
“你这话说的,”我豪气上来了,“说这话就该打,有事直说!”
张宏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鼻子眼喷气:“好!我想杀个人,你要帮我!”
我吓了一大跳,直咽吐沫。虽说我蹲过监狱,可也不是江洋大盗,说杀人就杀人。
我愣愣看着他,问“杀谁?“
张宏压低声音:“村主任的儿子。”
“雷帅?”我诧异地说。
我们村的村主任姓雷,老头干了十几年的村主任,村里便宜几乎占个遍。这老头胆子贼大,家里置办了不少产业,买卖越开越大,光是小洋楼就盖到第四层了。老雷头晚年得子,生个男孩叫雷帅,和我同龄,也是大学生,只是和我的学校不在一个省,彼此不怎么通气。
雷帅这小子人如其名,长得确实帅,又是地主家的儿子,潮得厉害,穿衣打扮颇有些韩国明星范儿。
别看我和他是同龄人,又在一个村,却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见面也尴尬,属于点头交。
我寻思了半天,想不出雷帅和张宏能有什么生死矛盾。
“到底咋回事?”我问。
张宏叹了口气,看着我,眼珠子血红,半天没说话。
要是换别人,我干脆就不问了,装傻充愣蒙混过去。这种生死矛盾必然属于极为隐秘的大秘密,别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可现在是张宏,我的发小,他穷途末路,我要是不帮他,或许真能做出什么想不到的大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说吧,咱俩不是外人。”我轻声说。
张宏回头看看里屋,低声说:“雷帅这小子……他,他把我媳妇给上了。”
这句话一出,我差点跳起来,没想到刨出这么大的桃色新闻。
我有心想追问细节,又觉得这等家丑实在不好开口。我喝着酒,一时无语。
张宏把话说开,反而敞亮了,索性一股脑都告诉我。
这段时间是小龙虾收获季节,张宏经常往城里送货,一般是下午走,晚上能在城里找个馆子吃点饭。这天送完货,可能是贪凉,有点拉肚子,没有食欲,就没吃东西,直接开车回村。
到村的时候,天擦擦黑,老远他就看见有个人影从他家闪出来,他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人看上去不像是寻常串门子,明显是个男人,插着裤兜,勾腰塌背的,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在外面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进门,等了片刻才回去。他老婆看他突然回来有点慌张,问他怎么这么快,要不要做饭。张宏心中狐疑,就问她,下午有没有人来咱家,有个海鲜馆的小老板说要来看看小龙虾养殖。他老婆赶紧说,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张宏更加疑惑。转过天,他和老婆打了个招呼,假装出去送货,转一圈又回来,找个地方藏着。果然时间不长,有个男人溜溜达达来了,进了他家,简直就是踩着他走的这个点,一分一秒不差。
如果没有自己老婆通风报信,怎么可能这么准时。
张宏认出来,这小子就是雷帅,村主任的儿子。
张宏脑仁都快炸了,急匆匆回家,本来抄了斧子,后来想想换成了扁担,进屋之后就把这对狗男女堵在炕上。雷帅看来是个窃玉偷香的老手,看形势不好,反应很快,穿裤子就跑,一溜烟没影了。
张宏要去追,他老婆紧紧抱着他的腿。张宏恨得牙根痒痒,追又追不上,回头把老婆狠狠抽了一顿。他打了一会儿,又觉得女人可怜,越觉得可怜,就越仇恨雷帅,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他想找雷帅报复,谁知道雷帅这小子比猴都精,转过天和家里说,去城里同学家,尥蹶子跑了。
张宏气得,想发泄也找不到人,逼得他都快疯了,索性到老雷家,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事跟村主任老雷头说了。
谁知道老雷头不但不动气,还夸自己儿子有出息,能睡别人的女人,这叫能耐。他反过来劝张宏,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顶多以后有事多照顾照顾他家。
在我们农村,一个男人最憋屈的事,就是戴绿帽子当王八,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张宏回去越想越憋屈,成宿成宿睡不着觉,晚上起来坐后院磨刀,下了决心,和雷帅一命抵一命!反正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女人呢,就成宿坐在屋里哭。
我喝着酒,听得也挺气愤,村主任老雷头说的狗屁话,睡别人的女人是能耐。我真是有点动肝火。早年就听说这老雷头不是东西,趁着村里男人出去打工,他就轮着家的睡女人。一般的老娘们睡就睡了,也不敢跟男人说,自认哑巴亏。
我爸爸以前也出去打过工,被没被老雷头戴帽子,这事没法说,一想起来我就犯恶心,跟吃了活苍蝇一样。
好嘛,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是淫棍,生个儿子也是色狼。你雷帅要找女人,谈恋爱找个单身的,没人说你什么,可偏偏找个结了婚的,这就叫心术不正。
我还想起一事,以前雷帅追过我妹妹,我妹妹没答应,听说还纠缠过一段。当时我正在上学,听听就过去了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点后怕,我妹妹要是真掉这小子手里,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这小子必须得治治他,要不然以后无法无天。我也是为了他好。
张宏看我:“强子,你是我哥们,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事我就跟你说了。”
我点点头:“我的嘴你放心,啥事到我这就算到一站了,比长江大堤还瓷实。”
“嗨,我还信不过你吗,你是读过书的高材生,脑子活,你帮我拿个主意。”张宏说:“雷帅那小子前两天回村了,我一直盯着他,就等他落单。到时候你帮我把风,真出了事我一个人挨枪子,肯定不把你说出去。”
“为那么个人渣,你把自己搭里面,值得吗?”我说。
“这口气不出我窝囊,这些天吃喝不下,胸口窝都疼。”张宏说。
我能有什么主意,杀人肯定不行,可雷帅这小子太不是东西,就让他这么逍遥在外,能把人活气死。我突然想到姥爷留下来的那本小册子,心思活了。
我问张宏知不知道雷帅的生辰,张宏不明白我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我有办法对付这小子,但是必须要知道他的生辰。
张宏脸色阴晴不定,说道:“等我问问,我家娘们应该知道。”
我让他再去找一根死木头。他问什么是死木头。我告诉他,就是自然枯萎的树,树上砍下来的木头。
张宏眨眨眼:“咱农村别的没有,死木头一堆,强子,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心蹦蹦跳,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说道:“你就听我的吧,我自有办法。今天晚上你准备齐了就给我打电话。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也就是试试,成不成另说,但总比你杀人要强多了。”
张宏挺信任我,同意先让我试试。
我没心思喝酒,先回家去,让他赶紧准备我说的东西。
等回到家,我好不容易搬开八仙桌,把垫腿儿的那本老册子拿出来,幸好没什么损坏。我从头到尾又看了几遍,把整个过程和咒语几乎都背下来。
妹妹下班回家,看我这么聚精会神的看书,问干嘛呢。我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把她支开,小丫头家家别什么都打听。
晚上十点来钟,张宏打来电话,说东西都搞定了,下一步怎么办?
我和他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后村集合。
妈妈已经睡了,我和妹妹打了个招呼要出去。妹妹看着我说,哥,你才回来就不能消停点吗,大晚上要干嘛这是?
我让她别管,好好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半夜的我出了家门,一路来到村子后面。后村靠着山,远远一束光射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定睛一看,对面正是张宏。
张宏一手提着袋子过来,压低声音:“我说强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有纸有笔有锤子,还有一根黑色的木头橛子,我满意地说:“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是一门很古老的法术,我还是第一次用,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管用,保准让姓雷那小子生不如死。”
张宏恶狠狠骂:“一刀砍死算便宜他了,生不如死最好。”
我们关了手电,摸黑顺着山路上去,进了一片树丛。
今晚月光朦胧,天空黑云密布,山里起了风,四周偶尔有山鸟叫一两声。
我从口袋里把木头橛子拿出来,脑海里想着整个施法的流程。先在纸上写了雷帅的生辰,然后用木头橛子穿过这张纸。
张宏扶着木头橛子放在地上。我看看表,到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抄起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木头。
砸一下,我就念一句咒语。不知怎么的,夜里山风更大了。
晚上树林起了风,吹得叶子哗啦哗啦作响,月色朦胧,周围惨白一片。
张宏手有点哆嗦,问我会不会把鬼招来。
我也有点胆寒,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嘴上安慰他,心却怦怦乱跳。
整个木头橛子都砸进地里,只露出一个小平头,上面都砸瓷实了。
等砸到最后一下的时候,忽然风里传来一个声音,“邪”。听起来非男非女,似真似幻,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幻听。
说来也怪,木头橛子砸进地里之后,阴风忽然停了,树叶子也不啪啦,四周寂静无声。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有点害怕,猫着腰从树林里钻出来,急匆匆回家。到家都下半夜了,家里人睡了,我没敢惊动她们,小心翼翼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紧张劲还没过去。
说实话,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小册子上说的这方法管用。不过,施法过程的氛围确实挺刺激,不亲自来一次,很难体会到那紧张又恐惧的感觉。
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起来的时候都中午了。这一宿没咋睡好,腰酸腿疼,就跟跑了一夜山路差不多。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妹妹上班走了,桌上留着饭,妹妹写了纸条,说妈妈和她都吃过了,让我热热。
我心头一暖,亲妹妹就是亲妹妹,知道疼哥哥。我草草吃了饭,去看看妈妈。妈妈得的是慢性病,有气无力的,医生也交待平时不能动肝火不能出大力,她现在就是静养休息,每天喝着中药。
妈妈心思很重,看见我就想起我那死去的老爸,以及我那不干净的人生污点,吧嗒吧嗒掉眼泪。我劝了一会儿,自己的胸口窝却堵着。要解开妈妈的心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赶紧有出息起来,让她看看,不上大学我也一样能出人头地!
回到屋里我打开电脑,想找找附近有什么工作,离村不远有大镇子,地理位置很好,正在长江岔口上,往来运输交通十分频繁,自古就是军事和经济重地,在那里找工作想必机会很多,而且离家也不算远。
正盘算着,院里突然有人叫我。我推窗出去看,正看到张宏,正贼眉鼠眼地冲我招手。
我关了电脑到大门口,问他咋了。
张宏兴奋地脸色涨红:“强子,你太厉害了,可以啊你!”
我心有所动,马上预感到了什么事,说道:“是雷帅?”
“强子,你太聪明了,我刚提个头,你就知道尾。”张宏笑了两声,低声说:“姓雷的那小子倒霉了。”
“怎么了?”我问。
张宏拉着我出了院子,我们两个蹲在墙根密谈,他说道:“我一宿没睡,大早就到他们家附近转悠,就看到他们家人匆匆从屋里出来,我一眼就看见雷帅那小子,你猜他怎么了?”
“赶紧讲,留啥悬念。”我催促。
张宏说:“大热的天他穿着大棉袄,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发了癫痫,浑身颤个不停。两个小伙子左右架着他,把他放到车里,他们一家人开车走了,看那意思应该是去镇上求医。”
我沉吟着,没说话。
张宏看我:“是不是昨晚那法术起了作用?”
我告诉他,这件事谁也别说,就当没发生过。看看事态变化再说。
我们两个像是做了贼一样,分头回去了。我坐在屋里,把那薄薄小册子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难道这上面记载的法术真的有这么大能力,能让人生不如死?
我开始密切关注雷帅他们家的情况。晚上吃饭的时候,妹妹唠嗑说起来,说雷帅突然得了重病,到镇上医院看过,好像没什么效果,现在准备去市里。
我让她详细说说。妹妹看着我,眼神有些奇怪,好像直觉到了什么。我没敢细问,低头扒拉饭。
过了几天,老雷家的私家车从外面回来,村里人都去看热闹,雷帅还是捂着厚厚的棉袄,从车里下来。
老雷家怕丢人,家里人护着雷帅一路小跑回到屋子。老雷头牵狗出来轰看热闹的村民,然后把院门锁上。
村里难得有这么个稀罕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说雷帅肯定是中邪了,模样反常,寻常求医一点用没有,还不如找有道行的大仙儿来看看。
我惴惴不安,从人群里挤出来,正准备回去,被张宏拽住,把我拉到没人地方。他兴奋说:“强子,肯定是你的法术起作用了,那小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你施了法之后犯病,活该!强子,这些年你在外面可以啊,学了这么一手。爽,真他妈爽,好长时间没这么透口气了!”
看他兴奋那样,我一点都乐不起来:“解气了?”
张宏道:“还行,不过还是差点意思。得让雷帅那小子跪在我面前,亲自叫我爹,我才满意!”
我有点闹心:“张宏,差不多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稍示惩戒,让他知道厉害就可以了。”
张宏看着我:“强子,这时候你可不能心软啊。雷帅玩我的老婆,那时候我死的心都有。当时我如果喝了农药,这就是一条性命!他就是杀人凶手!”
“你不是没死吗?”我说。
张宏非常不高兴:“强子,你看你说的话。总而言之我不赞同现在停手。这样吧,”他想了想:“除非雷帅跪在我面前,叫爹就不用了,必须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罪行,咱们才能饶过他,这不过分吧?”
我郁郁回到家。越琢磨越不对劲,张宏的想法还是太想当然,太幼稚了。
老雷家如果知道是他和我搞猫腻,就算一时逼得雷帅下跪讨饶,那老雷家和我们以后势必结成死仇!老雷头十几年的村主任那是白当的吗,他是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子比性命还大,折了他的面子,又伤了他的宝贝儿子,我们以后在村里还有好果子吃?
我越想越是一身冷汗,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妹妹和妈妈唠嗑,聊着见闻。她告诉妈妈,雷帅非常可怜,她和村里几个小年轻去老雷家探过病,现在的雷帅吃喝不进,浑身发冷,动不动还拉一裤子,给他妈心疼的,哭得都快成祥林嫂了。
我坐不住了,草草吃了口饭,回到屋里把小册子拿出来,仔仔细细这么一看,后脖子冒出一股凉气。
这本小册子上只写了怎么施法,可没写怎么收法。
这几页纸我都背下来了,还是仔仔细细又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如何收法。这可麻烦了。我头上冒冷汗,正应了农村那句话,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如果雷帅真要死在我手上,那我岂不成杀人犯了。
我逼迫自己冷静,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当初施法,是把橛子钉进地里,那收法会不会是逆而反之呢,也就是说,只要把橛子拔出来就行了。
对,有门。
我耐心等着天黑。这次不打算告诉张宏,他肯定反对我这么做。我不能听他的,这件事收手还来得及,真要发生什么惨重的后果,后悔都来不及。
夜色深沉,家里人都睡了,我背着包,里面是工具,悄悄出了大门。趁着夜色我一路小跑到了后山,山风吹过,冰冷刺骨。我打着手电照着,突然意识到一件自己没有想到的事,当初那根木橛子并没有留记号,现在找不着了!
温度很低,我的头上却都是汗。顺着山路走了两圈,手电照着路旁的树,看哪都像,找了好半天也不敢确定。
越急脑子里越是一盆浆糊。天色很黑,手电光斑落在地上,到处都是一丛一丛的灌木,乱枝横生。
我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现在是夏天,树木生长极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从雷帅发病到现在,好几天都过去了,周围的地势肯定发生了变化。
我急的敲自己脑袋,当初怎么就忘了留个记号,那时确实非常紧张,再一个没拿这个当回事,谁成想它居然这么灵。
一晚上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一看表,夜里四点了,眼瞅着要天亮。我心里起急,顾不得许多,掏出电话给张宏打过去。响了很长时间,他才接,迷迷糊糊地说,谁呀?
我压低声音:“是我,强子,你他妈赶紧穿衣服来后山小树林。”
张宏清醒过来:“你跑小树林干啥?”
“我要往外拔橛子。妈的,忘了那橛子钉哪了,你赶紧来帮帮我。”我着急地说。
张宏半天没说话,最后吭哧吭哧道:“我,我不同意这么做。你就别想了。”
“啪。”他把电话挂了。
张宏这小子居然把电话挂了。我勃然大怒,马上又拨回去,冷冷说:“张宏你听着,我只给你半个小时……你如果不来,咱们就绝交,以后有啥事你也甭来找我!”
我挂了电话,蹲在路边等他。还别说,半个小时之后,张宏真就来了。
他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只穿了一件短袖,冻得直哆嗦,看见我,眼神里颇有怨色。
一张口就说:“我说强子,为了雷帅这个人渣你跟我绝交?!”
我脸色和缓:“张宏,昨晚我妹妹和几个朋友去看过雷帅,他折腾得不轻,人动不了,躺在床上窝吃窝拉,他妈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说咱差不多就得了,点到为止,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宏没了脾气,叹口气:“行啊,我大晚上能出来见你,就说明态度了。强子,要是他再有一次,你往狠里治他,到时候可别找我求情了。”
看他答应,我松了口气,我们两个钻进小树林。没成想,张宏也忘了橛子插哪了。打着手电找来找去,一直折腾到天亮鸡叫,阳光都照进来了,还是没有木头橛子的下落。
我说:“张宏,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埋伏呢。你知道那橛子在哪,愣是不说。”
张宏急了:“强子,我这人是一身毛病,可吐口吐沫就是个钉。我答应这次放过雷帅,就是答应了,我这人品根本不屑于搞那些小动作,你也太小瞧哥们了。”
我看他那样,确实是不知道,赶紧道歉。
我们又找了一个小时,确实找不到,满眼都是绿油油的树丛杂草,看哪都似是而非。整个小树林我们几乎都找过了,确实没有木头橛子。
我累得一身臭汗,顶着大太阳有点眼晕。张宏气喘吁吁说:“算了吧强子,这或许就是雷帅的命,他就该活这么大,阎王爷只不过借你的手收他。”
我看看他,一脸郁闷。
张宏拍着我的肩膀:“放心吧,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为止了,以后谁也不提。”
我看看这片小树林,心里给自己宽慰,我真是尽力了,确实找不到,那也不赖我。
回去之后我补了个觉,起来之后开始找工作,想尽快离开村子。我现在听不得老雷家的事,成了雷区和阴影,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突然传来噩耗,说雷帅死了。
几天下来我吃喝不宁,睡觉都不踏实,私下里我又去小树林找过一次,没有找到木头橛子,彻底死心了。
这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我忽然打了个激灵,随即打了一串喷嚏,身上莫名其妙泛起了冷意。
我随口说:“老妹,把窗给哥关上,怎么突然冷了?”
“冷?哥,你没搞错吧。”妹妹诧异。
现在是三伏天,白天的气温都飙升到三十五度了,就算傍晚太阳落山,气温也不低,屋里就跟蒸笼差不多,连点风都没有。不赖妹妹奇怪,怎么会冷呢?
她问老妈,妈,你冷吗?
妈是病人,都不冷,还热的直冒汗。老妈关心地说:“强子,你是不是感冒了?”
妹妹咯咯笑:“哥,大热天的感冒发烧,你可真行。”
老妈严肃地说:“小孩丫丫懂什么,这叫热伤风。”她摸我的脑门,皱着眉说:“脑门冰凉,没感冒啊,怎么会平白无故发冷呢?”
一说到冷,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愈来愈冷。这个冷不是周围气温低,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里往外那么冷。
我站起来,勉强走到窗边想关窗,外面来了一阵风吹在身上。妹妹和老妈都在说,好舒服。可我被风一吹,像是凭空掉进了冰水窟窿,从头冷到脚,从皮肤冷到骨髓,全身抖个不停。
我饭也不吃了,回到自己屋,把门窗紧闭,躺在床上瑟瑟发抖,裹着厚毛巾被还是冷。
我从床上下来,来回蹦,又是高抬腿,又是俯卧撑,可这股冷劲始终无法驱散。我走到镜子前看,脸色竟然有些隐隐发青。
我不敢出屋,只能待在自己房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我实在没办法,把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冬天的棉被,一轱辘钻进被子里,多少暖和了一点。
后来睡着了,我被人推醒,进来的是妹妹,她惊讶地说:“哥,你是不是真感冒了?”她用手量着我的脑门:“不热啊,你怎么了?”
我已经冻糊涂了,眼前都是幻象,觉得似梦非梦,自己好像光着身子在南极洲旅游。
我有些烦躁,嘶哑着声音:“你先出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昏昏沉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外面阳光大亮,照进屋子,整个房间都透亮。透过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地表的空气颤抖,可见温度多高。可我还是冷,屋里的温度像是降到了零下二十度,我置身在白雪皑皑的雪山里。
现在来看,我昨晚没冻死在被窝里,真是个奇迹。
我抱着被子不下床,这时来了电话,是张宏打来的。我接通后,问他咋了。张宏说:“强子,我跟你说个怪事。”
我耐着性子听。
张宏说:“今天早上我正吃饭呢,老雷头来了,贼眉鼠眼跟我套近乎,问我最近怎么样,需不需要村里帮忙什么的。老头两只眼滴溜溜围着我转,好像在观察我。”
“他想干什么?”我疑惑。
张宏道:“不知道,反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揣好心眼子。他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看我不搭理他,自己蔫头搭脑就走了。不行,我得去他家打探打探消息,这里有问题。”
我“嗯”了一声,他听出不对劲:“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差,咋了?”
“没什么,感冒。”我挂了电话,没往心里去。
这一天我没怎么下床,冷得受不了就喝热水,别说,热水一下肚还真就缓解了不少。我一杯接着一杯,喝完了憋不住就去厕所,我烧了五六次开水,灌的一肚子都是水。
老妈看我不对劲,一脸担心,问我怎么了,让我再渴也不能暴饮暴食。
我是有苦说不出,只要热水一停下,无尽的寒意就侵入体内,那滋味比活剐了也好受不到哪。
人一挨冻就犯困,过了午后,眼皮子重似千斤。我要睡觉,这时候张宏又来了电话,我烦躁异常,差点把电话扔了,又怕耽误什么事,咬着牙接通。
张宏在电话里直嚷嚷:“我靠,出大事了,强子,你猜咋的。”
我勃然大怒:“有屁快放!”
张宏说:“我才打听清楚,老雷家请了个大仙儿,非常有道行,据说是隐姓埋名的高人。这大仙儿给雷帅解了法术,并且放出话来,使坏的人会遭到法术反噬。雷帅遭了什么罪,这个施法者就会遭什么罪,而且要遭十倍的罪!我说嘛,今天早上,老雷头为什么到我家。”
“为什么?”我听得心惊肉跳。
张宏说:“你想想雷帅遭了什么罪,浑身发冷,裹着大棉袄。施法者被反噬,肯定也会浑身发冷啊。老雷头一定是怀疑我了,来观察我有没有被反噬,来确定我是不是给他儿子使坏的那个人……”
我后脖子窜凉风,头上浸出冷汗,牙齿咯咯打架。
张宏突然惊醒:“我靠,强子,你不就是那个施法者吗,难道你现在被反噬了?”
我心跳加速,真他妈的倒霉,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以为雷帅就这么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最后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我这个后悔就甭提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也怪了,我和张宏一起去的,这小子就没事,我就要死要活的。
张宏说:“强子,你没事吧。”
我半天没说话。
张宏说:“你小心一些,老雷头正在村里排查,挨家挨户拜访,想看看谁被道法反噬。这老小子报复心极重,要让他查出来,咱哥们吃不了兜着走。都说县官不如现管,他现在可是村主任,掌握着村里的经济大脉,他要是歪歪嘴……不过你放心,咱哥俩同生同死,怕他个鸟……”
后来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手机已经关了。
我惶恐不安,如今是坐蜡了,向前向后都是绝路。且不说老雷头报复,单说这法术反噬,我就没个好。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妹妹下班回家,我哆哆嗦嗦盖着棉被在床上缩着,就听到她在下面大厅喊:“哥,你出来一下,有人来看你了。”
我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心里咯噔一下,随口答应却没有下去。
我悄悄走到二楼的楼梯边缘,偷着往下看。这一看浑身的寒意更盛。
厅里除了老妈和妹妹,还多出两个老头。其中一个正是村主任老雷头。另一个面生,不认识。
妹妹喊着:“哥,有客人来了,你赶紧下来啊。”
我左思右想,躲是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也要把这关闯过去。奇怪了,老雷头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我这儿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强忍着冷意彻骨,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跨栏背心,溜溜达达从二楼下来,到了大厅。
他们正围着八仙桌坐着,妹妹泡了茶水。老雷头看到我,热情打招呼:“大侄子回来了。怎么回村也不和你雷叔打个招呼。到底是大学生,眼界也高了。”
我哈哈笑:“雷叔,见谅啊,回来没几天,还没来得及去叨扰你。”
老雷头拉我坐在旁边。
他和另外一个老头中间空着座儿,我坐在他们中间。
说来也怪,一坐下我就像掉进了北极的冰海里,那个不知名的老头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而且冷意十足,像是加了大码率的冰柜,往外嗤嗤放着寒气。
我冻得几乎要窒息了,意识在渐渐飘散,怕他们看出来,狠狠地咬着舌尖,凭毅力在强忍。
我看到桌旁妈妈和妹妹都嬉笑如常,可以断定这老头散发的冷意只有我才能感觉到。有古怪,绝对有古怪,难道他就是老雷家请来的高人?
老雷头拉着我的手关心地说:“大侄子,思思上班时候跟同事说,说你得了怪病?浑身发冷?”
思思是我妹妹,全名叫王思思。我看了她一眼,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说出去的。
妹妹瞪我:“哥,我这是关心你,看你在家遭罪我不心疼啊,我就得出去打听,看看别人有什么法子。”
我对老雷头笑笑:“雷叔为了我还专门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普通的热伤风,现在已经好了,舒服多了。”我故意亮起肱二头肌,做了几个健美的姿势。
老雷头瞅着我,看了半天,笑眯眯说:“那就好。你们说怪不怪,我儿子雷帅前些日子也得了热伤风,大夏天冻得直哆嗦。这病得重视啊。”
那个不知名的老头淡淡说:“老雷,你儿子哪是热伤风,是招了外感。”
我此刻已逼到极限,还在极力强忍,表情都僵住了。
妹妹疑惑:“什么是招外感?”
那老头道:“简单说,就是中邪了。”
他这么一说,在座的竟无人说话,一片诡异的沉默。
老头喝着茶水道:“这是有人使坏,用的是厌术,我一打眼就看出来了。损人不利己!不管是谁做的,我奉劝那个人,尽早坦白,国家还有法律,坦白从宽呢。只要这个人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做错,这事就算完了,一天的云彩就散了。这个人若是不悔改,咬着牙装大尾巴狼,哼哼,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老雷头附和说,是这么个理儿,都是乡里乡亲的,事情说开就算完了。
我没说话,心里冷笑。
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儿,老雷头和那个老头磨磨唧唧个没完,拉着我东扯西拉就是不走。
老雷头问我,大侄子,你不是上大学吗,和我们家雷帅同年,应该大三了吧,还没毕业怎么就回来了。
我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不耐烦说:“知不知道跳级?学习好的人可以跳级。我在大学是学霸,年年考试都是全学年第一,大一的时候就自习完了大四课程,学校给我跳级,让我早点准备考研。”
老雷头不懂,听得连连感叹,夸我有出息。
妹妹瞪我:“你不吹牛能死吗。雷叔,我哥就是提前毕业,不打算考研的,他想在咱们村镇附近找个工作,你老认识人多,看看能不能帮着介绍介绍。”
老雷头拍了胸脯,说这事简单,交给他了,就凭咱大学生的学历,镇上的工作还不是闭着眼随便挑。
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最后一口气终于没挺住,重重摔在沙发上。
妹妹惊叫一声,过来扶我,我咬着牙跟她说,先扶回房间再说。
我们两个上了二楼,进了我的房间,她把门关上。我马上上了床,抱着大棉被瑟瑟发抖。
妹妹拉着椅子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我,低声说:“哥,你跟我说实话,害雷帅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我哆嗦着,意识涣散,咬着牙跟她说,你先倒杯热水来。
等我喝完了热水,这口气终于缓过来。我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点头:“妹子,让你看出来了,那个人就是我。”
妹妹急了:“哥,你咋弄成这样了?”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再说这是我妹妹,我索性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和她说了。妹妹半天没说话,她问我:“这么说,是雷帅的法术又反噬到你身上了?”
我点点头:“今天和老雷头一起来的那老头不简单,反噬的法术估计就是他做的。我一靠近他,温度像是又降低了十几度,他的身体就像是冰块做的。这老东西,有道行啊。”
妹妹咬着牙说:“哥,那老头还暗示你,说只要承认就能既往不咎。”
我冷笑:“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妹妹急的哭了:“那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现在连门都出不去了。你要不好意思,我去承认,好歹让他们把你身上的法术给撤掉,要不然你怎么办啊?!”
我拉住她:“妹子,你听我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老雷头这人,你比我了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得罪了他没个好,再说这次还弄了他的宝贝儿子。他要是不往死里报复都不是他了。如果我承认了,咱们家以后别想在这个地方立足,你还让咱妈活不活了。”
“那你说怎么办?”妹妹哭着说。
我心乱如麻,这时候不能露出来,表面镇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和任何人说,我自会想办法。”
把她打发走了,我给张宏打了电话,把老雷头来拜访的事说了一遍。我把那个不知名老头的样子形容一番,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人。
张宏说:“听你描述,有点像做白事的纸人张。”
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村镇上确实有这么一号,我从小就听过这个名,可没见过真人。记得小时候村里有老人过世,家里出大殡,孝子贤孙抬着纸人纸马童男童女,还有纸糊的别墅小轿车出殡,当时我还小,在人群里看热闹,莫名感觉特别的阴森和压抑。听大家说,这些东西都是纸人张扎出来的,还说纸人张能和鬼说话。
阴沉沉的一幕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到现在还忘不了,一想起来就打哆嗦。
我后来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远远考在外省,回老家偶尔听过纸人张的名号,也不那么害怕了,觉得就是个可怜的老头子,靠扎纸人卖殡葬用品勉强度日。
张宏在电话里安慰我别着急,他马上过来。
十来分钟后,他急匆匆地来了,到屋里一看我的样子,眼圈发红,低声说:“强子,都是我不好,把你拉下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摆摆手:“先别说这个。我想了想,如果得病的原因是道法反噬,那解决这件事的源头就在纸人张的身上。”
我咬着牙说:“他既然能来搞我,我就去搞他!”
张宏吓了一跳,明白过来:“强子,你不会要用钉橛子的办法去对付他吧?”
“我有那么傻吗?”我说:“他能帮雷帅解开法术,自然不会怕这个,再用这法子,是自投罗网。”
“那你说怎么办?”他问。
我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你去打听打听纸人张有什么家人,老婆孩子什么的……”
张宏有点为难:“强子,罪不及家人,咱不至于对孩子下手吧。”
“我是那意思吗?”我气得直咳嗽:“咱们用法术对付不了他,就要从世俗下手,可以侧面去求助他的家人。”
张宏叹口气:“强子,你一走多少年不知道这里的事,这纸人张是个老光棍,没有妻儿老小,全家上下就他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怎么办?”我冻得牙齿咯咯响,感觉越来越冷了。
张宏忽然道:“对了,我想起个事。”
张宏告诉我,这个纸人张不是本乡本土的人,他住在邻村交接的地方,此人还有个秘密仓库,据说里面堆满了纸人纸马。张宏以前见过一回,那时候他规整鱼塘,需要外面送鱼苗进来,送货的司机不认识路,走岔上了后山坡,看到那里有个挺破败的院子,堆满了各色纸扎物品,大白天也阴森森的。纸人张当时出来呵斥了司机一番,司机吓得屁滚尿流开着车狂奔而去,就把这事和张宏说了。
张宏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陡然把这件事想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
张宏说:“仓库是纸人张的老巢。咱们去那里翻翻,或许能找到他的秘密,到时候就有和他谈判的资本了。”
我想了想,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让我自投罗网是不可能的。如果和纸人张达成私下协议,事情或许还有缓儿。
张宏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探探那地方。”他转身要走,我从床上下来:“我和你去。”
他吃惊地看我,问我能行吗。
我咬着牙说:“没问题。纸人张在村里,仓库肯定没人看着,机会难得,咱们两人在一起还能更仔细一些。”
我胡乱套了一件长袖,不敢多穿,怕出去让人怀疑,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张宏出来。
太阳落山,天色昏黄,眼瞅着就要天黑。妹妹担心我,我告诉她没事。她咬着牙说:“哥,你去哪我也去哪。”
我有点不高兴:“你别添乱,在家好好照顾妈,我和你张哥一会儿就回来,说不定事情就能解决了。”
妹妹眼圈红着,嘱咐我小心一些。
张宏说,那地方还挺远,需要开车。我们先去他家取车,他媳妇看着我们很疑惑,问道你们大晚上的去哪。
张宏不耐烦:“你好好在家呆着,别乱打听。对了,离婚申请表你到底什么时候填?我还等着。”
我看到他媳妇眼珠乱转,像是藏着什么心思。我跟着张宏去后院取车,他媳妇跟在后面:“强子,大热天的你怎么穿着长袖衣服,热不热?”
我吱吱呜呜说,嫂子,我是热伤风。
张宏不高兴了,骂媳妇:“你赶紧把离婚表填了,咱俩好聚好散。”一边说一边骂:“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转悠,一看见你就想起雷帅那天穿裤子的情景,腻歪死我了。”
他媳妇哀求:“张宏,我知道错了,咱俩重新开始不行吗,以后好好过日子。”
张宏破口大骂:“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把你休了我再找个大姑娘,谁他妈找你算是倒了血霉了。”
我周身烦躁,这时候还得耐着性子劝他们两口子。
他媳妇含着泪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张宏气得抄起笤帚疙瘩就要揍媳妇,我赶紧拦住:“张宏,你有没有点正事?!你是不是想看我死?”
张宏没了脾气,嘴里骂骂咧咧,带着我来到后院开车就走。
出了院子,我回头看看,心里有些担心:“你媳妇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知道个鸟,你放心吧,我谁也没告诉。”张宏满不在乎。
我们开车出了村,绕过山路,四十多分钟后到了一处山坡下面。张宏停好车,我们两个翻山上去,我越走越是虚弱,夜里的树林气温很低,跟入秋似的,小风一吹,皮肤上犹如无数小刀割过。
我停下来,抱着肩膀蹲在树下。
张宏二话不说把自己唯一一件单衣脱下来,让我套上。
我虚弱地看着他,两脚发软,靠着树说:“张宏,我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张宏急了:“强子,你别胡说!妈的,你要是过不去了,我也不活了!”
我颤抖着嘴唇:“冷,我冷。”
张宏擦着眼睛,狠狠地说:“强子,你要是过不去,我就一刀捅了纸人张,给你报仇!然后我再去挨枪子。”他越说越气:“杀一个够本,两个就赚,我再把我媳妇和雷帅那一对奸夫淫妇都杀了!”
他气哼哼的,双眼血红。
我拉着他,虚弱地摇摇头:“张宏,我跟你说个秘密吧。我在学校里犯事了……蹲了一年大牢,被学校开除……我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张宏呜呜哭,蹲下来把我背在后背,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哭着说:“咱们都好好活着,为那些人渣把命搭进去不值。”
我迷迷糊糊趴在他的后背上。因为太过阴冷,我眼皮子沉甸甸得睁不开。隐隐听到张宏说:“……快到了……你别睡……坚持,千万别睡!”
我狠心咬了咬舌尖,一股痛楚传来。
我勉强睁开了眼,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丛林之间有一片空地,月光下是个杂货院。院子四周是一人来高的木头栅栏,大门敞着,里面堆着纸钱香烛,纸人纸马,还有纸糊的别墅小轿车什么的,确实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我多少恢复了一些精气神,从张宏后背下来。他点开手电,照射过去,院子里寂静无声,没有人影。
“是这吗,怎么门都不锁。”我说。
张宏道:“谁脑子有病半夜来偷纸人,这玩意扔大街上都没人捡,不当吃不当喝半夜谁看见了还能吓一跟头。”
“这里可是纸人张的秘密基地啊,他就不怕秘密被人发现?”我说。
张宏摇头:“除了咱俩,谁会对他这么个糟老头子这么关心。走,进去瞧瞧再说。”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手电光亮所到之处,都是栩栩如生的纸人,和真人差不多,有童男童女,红嘴唇圆眼睛,有的还戴着高高的尖帽子。院子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还要低,一股股的阴风打着旋儿。
我们两人咬着牙往里走,要不是摊上这事,谁能大晚上跑这来连冻带吓的。
到了里屋,推门进去,刚进门就差点被呛出来,说不出什么味,像是有人熬中药倒出来的药渣。
屋里非常乱,摆满了童男童女,墙角还放着一口大棺材。墙上画了很多符号,都是用黑色蜡笔画出来的,有十字架,还有万字符,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我们只有一把手电,是张宏拿着的,他四处察看,我在后面借助余光打量屋子。就在这时,张宏喉头咯咯响:“强,强子,你过来看。”
我赶紧凑过去,在手电惨白的光亮中,我看到靠着后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小供桌,高度很矮,像是长长的一条板凳。供桌上插着三支白色蜡烛,正微微燃烧,蜡烛的前面有个小碟,在碟子里装着一个黑森森的物件。
我第一时间就认出来,正是诅咒雷帅用的,我们在地里砸进去的那木橛子。
张宏和我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我和他在小树林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东西,没想到居然会在纸人张的仓库里出现。
这更加证实了他的身份。
我现在落到如此地步,果然拜他所赐。
张宏过去想抓住木橛子,想毁了它。我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且慢,这里古怪,还是搞清楚再说。”
张宏说:“怎么搞清楚,说不定纸人张一会儿就回来了。我看这玩意赶紧烧了吧,一了百了。”
我也没个主意,总觉得不甚妥当。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张宏吓得脸都白了,我手疾眼快一把夺过他的手电,赶紧灭掉。
我们两个连滚带爬,躲到那口大棺材的后面,张宏两只脚发软,坐在地上牙齿咯咯打架。
或许是因为被寒意折磨的缘故,分散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我不像他那么害怕。我悄悄探出头看,门外进来一个人,身形佝偻。
他点亮了屋里的灯,屋顶亮起了一盏几十瓦的昏黄小灯泡。灯泡是用电线拽着的,在空中还晃晃悠悠,使得屋里光线来回晃动,人影诡谲。
来人正是纸人张。
此时,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纸人张,走到小供桌前,盘腿坐在地上。
在我们这里,一般人很少穿中山装,为什么呢,中山装是男性死者标配的寿衣。那是给死人穿的。纸人张却毫无顾忌,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大晚上的显得极是阴森。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着供桌上那块木头橛子在沉思。
我躲在棺材后面,大气都不敢喘。天花板上的灯泡随着电线晃动,使得纸人张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
张宏这时候缓过来,趴在我身边,也探头出去看。
纸人张发了会儿呆,活动活动肩膀,然后从桌子下面取出一把盈手可握的小刀,对着自己的左手食指一割。马上见了血。他拿起木头橛子,把血抹在上面,然后把橛子在蜡烛的火苗上反复烧炙。
他这么一烤,我马上就有了反应,如坠冰窟,突然之间像是淹没在零下几十度的冰水里。
我靠着棺材,抱着肩膀,浑身发冷。
张宏看情形不对,又不敢出声,焦急地打着手势问我怎么了。
我止不住的颤抖,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是大虾。就算这样,还是冷到了极点。
张宏都快急疯了,他左右扫了一圈,看到地上有个装胶水的木桶,抄起来就要出去。我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拉住他,摇摇头,做着口型,冷静!
从棺材夹角的缝隙看出去,纸人张拿着木头橛子,嘴里快速吟咒,在火苗上越烧越快。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散,意识一点点模糊。最后一丝意识还想着,纸人张有这般手段真是牛逼,杀人于无形之中。我要是就这么死在家里,谁知道是他干的。
张宏实在看不下去,抄着木桶要出去和纸人张玩命。
我不想让他涉险。我活着的意愿不是很大,自从入狱之后,对生活已经心灰意冷,死就死了吧,不能拖着张宏下水。
我要是张宏,其实最好的处理手段是,等到明天早上报警,警察会发现我的尸体在纸人张家里,到时候他百口莫辩。总比现在出去玩命强多了。
我已经在生死边缘,话冻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宏要出去。
张宏一闪身,正要从棺材后面钻出去,忽然房门敲响,纸人张陡然一惊,停下手里的木头橛子。他的咒语一停,我骤然回暖,虽然温度还是很低,比刚才要强多了,舒服的我直哼哼。
纸人张放下木头橛子,转过身仍然是盘膝坐姿,对着大门。朗声说:“哪位朋友这么晚了来拜会?”
透过窗户,隐隐能看到外面有个人的身影,非常模糊。
那人在外面说:“老张,你可以啊,这么多年藏在这里隐姓埋名,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没想到你藏这儿了。你或许还不知道,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我此次回来探亲,偶然发现法力波动,顺藤摸瓜找到你,真的算你倒霉啊。”
这人说话带着男中音的声线,而且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听着像是广播员。
纸人张面色凝重:“你是谁?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扎纸人为生,哪来的什么恩怨。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呵呵,恩怨是你不想提就不提的吗?”外面人轻笑。
我和张宏面面相觑,来人声音并不凶,可句句都压在点上。不像是报仇来的,倒有点和纸人张促膝长谈的意思。
纸人张皱眉:“你到底是谁?不要藏头露尾。我告诉你,我老张不是怕事的人。我不去惹事,可事情找到我,我也不怕!”
外面人道:“老张,我在缅甸传承了一套古代的法本,上面的黑巫术高深莫测,据说古代只有零星几个巫师修过。我研究了一段时间,掌握了其中一些法门,但是苦于没地方试用。今晚月明星稀,花前月下,要不咱哥俩切磋切磋?”
纸人张说:“你藏头露尾非好汉所为,我不和你切磋。再说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你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你还是走吧,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外面人笑:“装,还装,大老远就能看到你屋里火影灼灼,趴门缝上还能听到你吟法咒的声音。大晚上的你又在害谁呢?装什么无辜?!”
窗户上的人影往后退,左右晃动,那人似乎正在准备什么东西。
纸人张脸色很难看,他站起来,把屋里的纸人纸马都拿出来,在身前摆了一堆,形成一道护栏。
他又拿起桌上的三根蜡烛,摆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三角形,他坐在当中用刀子割着左手的掌心,血哗哗的往外流,身前到处都是。
等他布置完了,屋里顿时鬼影重重,无数纸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火光摇曳,竟然跟真人活了一般。
我和张宏大气不敢喘,屏息凝神看着。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叫,我冷汗都出来了。
声音极其残暴,像是从噩梦里传出来的,似乎只有藏獒那么大的猛兽才能吼出来。
张宏没有反应,还在偷看外面的情况。
我压低声音:“你刚才听没听到有动物叫?”
张宏莫名其妙:“什么?没听到啊。”
我有些纳闷,为什么只有我能听见?
突然间,窗户出现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有猛兽以极快的速度奔来。黑影越来越大,大到了极限,映满了整个窗户……随即屋里卷起好大一阵阴风,似乎那猛兽已经破窗而进了。
我们却什么都没看着,窗户也没破。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确实有东西进来了。
我闻到一股腥味,四周刮起一阵看不见的怪风,纸人纸马全都冲散,纸人张面前的三根蜡烛左右晃动,摇摇欲熄。
纸人张的脸色极其难看,他从地上爬起来,想逃出蜡烛圈子。
火苗摇曳的阴影里,投射出一个极其模糊的影子,又细又长,还在实时变化,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猫在徐徐前进,正在奔着纸人张冲过来。
纸人张以极快的速度跳出蜡烛圈,他三步跨作两步,竟然奔着我们藏身的棺材过来。
我和张宏躲在后面面面相觑,紧张到了极点。
纸人张来到棺材前,并没有看后面,而是着急忙慌抬起棺材盖子,弯着腰进去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我浑身打了个冷颤,对张宏做了个眼色,说了一声:“上!”
张宏陡然从棺材后面站起来,纸人张吓了一大跳,“你,你……”
张宏常年劳作,那也叫农民,身上有的是力气,对着纸人张就是一拳:“去你大爷的!”
纸人张没料到棺材后面居然还藏着人,张宏这一拳就给他封眼了,正打在右眼窝上,当即来个乌眼青。
纸人张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下去,竟然坐灭了其中一盏蜡烛。
地上那只大猫的黑影转瞬即至,扑灭了另外两盏蜡烛。纸人张牙齿咯咯响,瞅着我,突然大喊:“对了,我认识你,给老雷家下厌术的人就是你!我早把你杀了就好了,没想到今天我能栽在鼠辈手里!啊~~~”
他叫了一声,脖子上冒出四个深深的血洞。他手刨脚蹬,脸色变成深灰色,像是被什么咬住脖子,可我们看不见。
他一双眼睛怨毒至极,紧紧瞅着我,渐渐的两只脚不动了,身体打挺,死在当场。
张宏两脚发软,紧紧拉着我的胳膊。说来也怪,纸人张一死,我全身的寒意顿时消散,只感觉屋里闷热难当,浑身汗哗哗流。
这本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我看到纸人张死不瞑目的一双怪眼,心口窝像是压了千斤巨石,上不去下不来,堵得难受。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来,一股强烈的腥气散发过来,我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只看不见的大猫似乎在朝着我们走近。
我和张宏在强大的压力下瑟瑟发抖,不敢动一分。
门外的人问:“你们是谁?”
张宏吓得不敢说话,我勉强道:“我,我们是村民。”
那人轻笑:“如果不是你们刚才帮我杀了老张,我还错以为你们是同伙呢。如果是同伙,你们今天也得一起死!”
“不,不是同伙。”我口干舌燥:“纸人张用法术害我,我今晚是偷着报仇来的。”
那人念动咒语,大猫的影子不见了,想来是撤了法术。他淡淡道:“你们走吧,从哪来回哪去,我不为难你们,今晚的事也不要说出去。”
见他没有敌意,张宏胆子大了:“前辈,你是哪位,能认识一下吗?”
那人笑:“你们两个真是不知死的鬼。刚才老张死的时候,怨气难消,眼睛直直地盯着你们两个,他要把自己变成厉鬼,以后缠死你们!”
我和张宏害怕了,赶忙叫着前辈救命。
外面那人说:“今天算是咱们有缘,你们先走,我来善后。出了这道门,今晚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我保你们平安。”
我和张宏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多呆。
从棺材后面出来的时候,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全身毛发俱竖,棺材里躺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竟然是一具干尸。问题是无法确定是不是人。大概能有两个婴儿的长短,大脑袋,小手小脚,胳膊和大腿就跟面条那么细。干尸眼眶深陷,形成两个黑洞,简直就是个类人的怪物,吓不吓死人了。
张宏脸色吓得发白,推了我一下,低声说:“木头橛子。”
那木头橛子还在供桌上,我赶紧一把抄在怀里,对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个战战兢兢推门出去。
院子里冷冷清清,看不到人,月光惨白,我们不敢细看,低头出了院子,狂奔而去。
等下了山坡,张宏突然胆子大了,说要不咱们杀个回马枪,回去看看那位前辈干嘛呢。
好不容易逃出虎口,我心有余悸,哪还想节外生枝,劝了他两句,连夜回到村里。
到家第一件事,我在后院把木头橛子淋上汽油,点火烧了。看着它变成一堆黑灰,我长舒一口气。
回到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晚的事,每个细节都透着那么离奇。
过了两天,村里没有任何反常,雷帅也恢复了健康,只是人没什么精神,成天蔫头耷脑的,没了往日的活泛劲。我想知道纸人张后来怎么样了,又不敢乱打听,看老雷头没什么反常的表现,只好把疑惑藏在心里。
这天是周末,我和妹妹还有妈妈在客厅里唠嗑,就听到“唔哇唔哇”的警报声。我蹲了一年大牢,对这个声音特别敏感,一听着就哆嗦,这是有警车开进了村里。
我一时说不出话,心跳加速,妹妹看我,疑惑地说:“哥,你咋了,脸都灰了。”
我没了谈兴,来到二楼推窗去看,老远就看到警车停在村道上,旁边围了一大群村民。我心里有鬼,不敢去看热闹,在屋里坐卧不宁。
我想了想,给张宏打了个电话,张宏也有点不安,问我这些警察是来干什么的。我说道:“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以防万一,咱俩要统一口径。”
我和他研究了一下说辞。放下电话我深吸口气,希望这次能够过关。
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正坐在客厅发愣,妹妹从门外引进来两个警察。我心里咯噔一下,怕什么来什么,赶忙站起来,忽然想到不能太慌张,便强装镇定请他们坐。
两个警察公事公办先介绍了一下自己,他们都是附近镇上公安局的,有个老警察问我:“你三天前的夜里出去上哪了?”
三天前正是纸人张死的那天晚上,我眨眨眼,想不出来这警察怎么知道我晚上出去的。
旁边小警察不耐烦:“三天前的事你不会想不起来吧,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赶忙说:“那天晚上我和村里的张宏开车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老警察和蔼地问。
我咽了下口水说:“我没有驾照,可又想开车,便让张宏开车到没人地方,我好练练手,就这么回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老警察又问我在哪开的车,我一一都答了上来,这些都是提前和张宏对好的词。我小心翼翼问出了什么事了。
老警察道:“你认不认识张爱国?”
我茫然地摇摇头,这是真不认识。
老警察提醒:“他是你们村扎纸人的,专门卖殡葬用品。”
妹妹恍然,在旁边说:“就是纸人张。”
我心跳加速,强自镇定:“不认识,从来没听说过。”
“那不对,”小警察说:“据你们村主任雷国强说,他和张爱国来过你们家,曾经看过你。”
雷国强就是村主任老雷头,他和纸人张确实来找过我。
小警察又给我看纸人张的照片,我装作恍然大悟:“哦,他呀,是来过。那天我热伤风,他们两个来看我,可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两个警察又盘问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就要告辞。
我赶忙问他们发生了什么,老警察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有人在山里发现纸人张的尸体,是被谋杀的,头盖骨被挖走了,手段极其残忍。局里很重视这起恶性案件,你们如果有什么线索,及时汇报。”
把他们打发走了,我一屁股坐回沙发,后脊梁骨窜着冷风。
这两天警察就算驻在我们村,东家走西家窜,不过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他们彻底撤出我们村之后,我赶紧去找张宏,有个疑问我憋了很长时间,警察怎么知道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出去的。
张宏在家喝闷酒,见我问起来,便破口大骂。他一说我才知道,原来这事是他媳妇捅出去的,把自己的丈夫上报给了警察。
张宏恨恨说:“这娘们真是不能要了,我花钱在家里养了个贼!现在打发她回娘家了,我要跟她离婚!哦,对了,你知道警察是怎么排除咱俩嫌疑的吗?”
“怎么?”我问。
张宏道:“我无意中听他们说,这个案子手法残忍老练,做这件事的肯定是个老江湖。咱俩都是棒槌,警察这才没了怀疑。我估计这案子一定是那天晚上的前辈干的,他是个杀人老手。想想挺后怕,咱俩算是捡了条命,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他挖了纸人张的头盖骨有什么用?”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张宏对这个前辈佩服的五体投地,说有机会一定要拜他为师。
我从他家出来,心里敞亮了不少,看来警察确实怀疑过我们,但是又排除了嫌疑,我先后几次在鬼门关打了个转。
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里来了陌生人,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理着分头的男人,长得彬彬儒雅,像是做生意的,也像是学校老师。
妈妈招手让我过去,她红着眼圈说:“小强,见见你舅舅,这是你三舅。”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人,礼貌地说:“三舅好。”
我轻声说:“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咱家还有个三舅?”
那男人笑笑:“你是王强吧?
他这一开口,我如雷重击!我的心脏激烈跳动,几乎窒息。这个声音……赫然就是杀死纸人张的那个前辈!
他的声音在农村辨识度很高,普通话工工整整字正腔圆,在这里谁说话能像个播音员似的?
他笑眯眯看着我,我艰难动着喉咙,他,他不会也认出我了吧?
“我来的过于唐突,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安冬,小时候让爸爸送出去学艺,跟着师父跑江湖。后来长大了做了船员,天南海北的漂泊。现在攒了一些钱,也累了,便回来认祖归宗。没想到家里人都没了,就剩这么个妹妹。放心,你们都是我的家里人,我要好好补偿你们。”三舅说。
我看向妈妈,妈妈点点头:“我听你们姥爷说过,确实有个三娃很小的时候被送出去,这么多年不得见。”
这个三舅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来历成谜,他到底是不是我三舅?
我仔细观察他和我妈妈的脸庞相貌,倒是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
三舅打量一下屋子:“妹夫过世了,我回来就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妈妈咳嗽着说:“三哥,你不用这么客气,你来了就是客。”
“老妹,你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你三哥,”三舅说:“咱娘家人都没了,就剩你这么个妹妹,咱们兄妹之间守望相助是应该的。再说了,我攒了那么多钱,也没娶妻生子,留着没什么用,还不如都给咱家里用。”
妈妈有气无力地说:“这房子是你妹夫生前做生意留下来的。如今人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套房子给我们娘们。”
三舅站起来,屋里屋外溜达一圈,说道:“别墅样式还算不错,朝向也可以,不需要大动,不过小修小补还是需要的。大外甥啊。”
他一叫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应一声。
三舅说:“娘亲舅大。你爸爸过世,我回来了,就相当于你爸爸,我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明天给你个任务,找个靠谱点的施工队,我打算把咱们家从里到外收拾一遍。”
我哪敢说个不字,赶紧答应一声。
妈妈剧烈咳嗽:“三哥,不能让你花钱。”
三舅过来摸摸她的脑门,翻翻她的眼皮:“老妹,你这病是从气上得的,急火攻心,落下这么个后遗症。没事,我慢慢给你调理,我跑船的时候跟过行脚医生学过两年。”
老妈有病在身,我妹妹是个女孩,没什么主意,我被这个三舅吓得不轻,也不敢反对。三舅就这么在家里住下了。
第二天我委托张宏,找来了镇上的施工队,都是老师傅,干活那叫一个麻利。三舅真有点家长气派,自来熟,跟这些师傅交待,房子怎么修,屋子怎么整。
我们家搞装修,村里人都来看热闹,院里院外挤满了人。
张宏也来了,毕竟施工队是他找的,他在人群前排看热闹,看着三舅说:“你舅舅够气派的,是从南方回来的吧?”
我三舅给一个老师傅交待工程,这么一开口,张宏脸色突变,悄悄跟我说:“听这口音怎么这么耳熟,不会是……前辈吧?”
我苦着脸点点头。
他瞪大了眼睛,“我靠,前辈是你三舅啊?”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小点声。
这时,从人群后面挤过来几个小伙子,都是村里的嘎小子,和我们差不多大。里面有个小名叫牛二的,一进来就吵吵:“强子,听说你家来富亲戚了。是不是你妈又给你找个后爹?”
这话一出,周围人“轰”一声笑了。
牛二洋洋得意,以为说了俏皮话,很是自豪。
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揍他一顿。三舅正在交待事情,听到之后背着手走过来,笑眯眯说:“我是富亲戚不假,但我不是强子的后爹,我是他三舅,是他妈妈的三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牛二涨红了脸,周围人起哄。
像这样的,你道个歉就得了呗。牛二这小子顶不是东西,耿着脖子嘴硬:“谁知道你是哪庙的和尚,从哪冒出来的。”
三舅眯缝着眼,能感觉到他怒火中烧。他走过来,抓住牛二的右手,使劲往下一掰。
牛二疼得当时跪在地上,嗷嗷学驴叫:“疼死我了,松手!草拟吗的,松手!”
“牛二,你嘴能不能干净点……”我呵斥他。
三舅冲我摆摆手,又加了几分力气,笑眯眯说:“继续骂,继续骂!骂得好。”
牛二右手掌几乎掰成九十度,脸色涨红,大叫着:“二狗子,小石头,都他妈出来,看着我受欺负吗!”
人群里挤出四五个嘎小子,都是我们村的刺头,一个个敞胸露怀,还有的刺龙画虎。
张宏一看情形不好,赶紧打圆场:“哥几个,别动怒。”他低声对三舅说:“前辈,要不先放了他们几个吧,不要结仇,要不在一个村里不好呆。”
三舅笑眯眯说:“各位父老乡亲,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安冬,是王强和王思思兄妹俩的舅舅,现在回来认祖归宗。我既然来了,就要顶起这个家的家门,你们不要欺负孤儿寡母的。我这人有个毛病,睚眦必报,你尿我一碗水,我就拉你一条江。绝对翻脸不认人。”
说着又是使劲一掰,牛二跪在地上拖出一条土痕,鼻涕眼泪全流出来了:“曹尼玛的,你等着的!”
那些嘎小子往前凑,想动手,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都来看热闹。
三舅笑笑把手松开,牛二终于解脱出来,一只手又红又肿,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他真有点害怕了,被人扶起来,用手指着三舅的鼻子:“你行,你等着的,你们家的房子要是能修好,我跟你姓!”
“那我就收你这么个大儿子了。”三舅笑眯眯。
周围人哄堂大笑,牛二抱着手挤出去,一边走一边骂。
张宏担心地说:“前辈,他们都是我们村的混混儿,一个个也有背景,冒起坏水有的是能耐。得罪了他们,村里就不好立足了。”
三舅挥挥手:“我正好拿他们立立威,整整你们村的风气。”
三舅说完,背着手继续跟老师傅们商量修房的事。张宏崇拜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前辈就是前辈,高手风范。”他拉着我:“强子,你和前辈说说呗,看能不能收我为徒。”
“你可拉倒吧。我三舅才来没两天,他可没说自己是那天晚上的前辈。再说了,就算是他,他没道出自己身份,咱们也别点破。看破不说破,说破没朋友。”我说。
张宏点点头,不提这话茬了。
忙活一天,晚上我们家宴请这些老师傅吃饭,都是三舅花的钱,他专门带了一箱子现金,打开以后里面都是崭新的大红钞,让我到附近饭店整一桌上等酒菜,一定要硬。我不敢耽搁,赶紧操办。三舅确实有人格魅力,说出的话不由得你不听,心甘情愿去跑腿。
大家大吃大喝一顿,各自散了,三舅也要去休息,他告诉我和妹妹,他会在后院另起一座小楼,自己单独居住。现在楼没起来,暂住在客房,他有个毛病,休息的时候不准任何人靠近和打扰。
我和妹妹对视一眼,觉得三舅太神秘了,又不敢忤逆他,都答应了。
第二天我正赖在床上睡觉,听到院子里吵开了锅。我赶紧披衣服出去看,一出去差点没把肺气炸了,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泼了一大堆的牛粪,墙上歪歪扭扭刻着字:姓王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每个字都有脸盆大,相当显眼。
不用说,肯定是牛二这帮人干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玩意,爹不养娘不教的。
院外站满了村民,指着我们家院子议论纷纷。我黑着脸到仓库取了把铁锨,妹妹看形势不好,一把拉住我:“哥,你干嘛去?”
我气急了:“我他妈找他们玩命!欺负谁呢这是,骑在咱们家脖子上拉屎!”
三舅从屋里出来:“一大早咋呼什么!把院子收拾收拾,一会儿施工队的师傅就要来了,别耽误工期。”
我火冒三丈,说话声也大了:“三舅你过来看,让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当我们老王家没男人是吧?!”
“你去了能有个鸟用,这事不用你管。”三舅挥挥手,披着衣服进屋了。
妹妹小声劝我,我努力压下火,和她一起把牛粪铲干净。又拿着昨晚剩下的一些墙腻子,把墙上刻的那些字给涂上,整个过程里一大群村民都在围观,我的脸热得火烧火燎,手发抖,恨不得找到牛二狠狠咬他一口。
这一天又忙活过去,施工队在三舅的安排下,后院打下了小楼的地基。三舅对房屋的朝向要求很苛刻,而且从图纸上看,小楼的造型奇古,飞檐兽面的,造的似乎不是住的房子,倒像是古代陵墓。
晚上的时候,村里忽然传来风言风语,说牛二突发重病,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他爹正要借车,准备连夜拉到镇医院去看病。
我们正在吃饭,三舅听到这个消息淡淡笑笑。我和妹妹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发寒,这事莫不是跟他有关系?
吃完饭,我们一家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外面有人敲门。妹妹到院里把门打开,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牛二的爹妈,后面有两个小伙子抬着担架,担架上的人正是牛二本人。
牛二盖着衣服,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们一行人正要进客厅,三舅坐着喝茶,声音不大:“别进来,刚擦完地,在外面等着。”
他们真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牛二他爹毕恭毕敬:“大兄弟,你是强子的三舅吧?早就听说你的名,一直想过来看看,这不给你买了点东西……”
三舅打断他:“有事说事,别墨迹。”
牛二他爹说:“我这个儿子从小惯着长大的,没大没小,他得罪大兄弟的地方,你别跟小辈儿计较。”
三舅说:“儿子不懂事,就是老子没教育好。行吧,我当他是孩子,不和他计较,你们走吧。”
牛二他爹苦着脸:“大兄弟,我儿子快保不住命了,你,你要救他。”
三舅冷笑:“奇怪了,你儿子有病你不往医院推,送我这里干什么?”
牛二他爹过去把担架的衣服撩起来,我们这一看都吓得一大跳。牛二右手肿了至少三倍,手指头就跟胡萝卜那么粗,而且鲜红欲滴,像是全身的血都灌进去了。
牛二脸色白得可怕,此时昏迷不醒,嘴唇都紫了。
牛二他爹说:“大兄弟,他得罪你了,落到这般下场,确实该罚。你也体谅体谅我,我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等着养老,我求求你了……”说着,拉着老婆就要下跪。
三舅这才起身,过去拦住他们:“你们怎么知道我能救你们儿子。”
牛二他爹擦着眼泪说:“我们送医院之前找个大仙儿看过,他说你们家这是得罪高人了。这不是普通的病,像是蛊。”
三舅呵呵笑:“这哪是什么蛊,你请的大仙儿也是半吊子。我可以救他,但是你儿子往我们家扔牛粪,又在墙上写一些侮辱的字眼这怎么算?”
牛二他爹一咬牙:“我们赔钱。”
三舅道:“弄得好像我讹你们似的。”
牛二他爹是个场面人,赶紧说:“我们治病求医,大兄弟是妙手仁心,我们给的是看病的钱。”
三舅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要在后院起一小楼住,这小楼就算是你们捐的吧。”
谈妥了价钱,三舅蹲在担架前,握着牛二的右手,所有人都目不转晴看着他,尤其是牛二爹妈,呼吸都要停了。
三舅对我说,拿一碗水来。
我赶紧进厨房接了碗水,三舅念念有词,然后含在嘴里,对着牛二一喷。
牛二喉头咯咯响,猛地睁开眼往地上一吐,竟然吐出一滩黑水来,隐约就看到黑水里密密麻麻好像有很多小虫。
我眼睛发直,对三舅更加佩服,更确信那天晚上诛杀纸人张的前辈就是他。
他这一手太高明了,害人于无形之中,随意掌控别人的命运。牛二他爹是我们村有名的老混混,村长来了他都连踢带骂的,可遇到三舅,还不是老老实实听任摆布,跟乖乖猫一样。
我心里有团火在燃烧。
三舅站起来,拍拍手:“行了,抬走吧,明天就好了。以后长点记性,注意点口德。”
牛二他爹敬畏的五体投地,点头哈腰说,明天就把盖小楼的钱送过来。
三舅惩治牛二,小小露了一手,名声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说老王家住进来一个道行高深的大仙儿。
家里装修能有一个礼拜,快竣工了。我正在厨房给老妈熬中药,老妈忽然进来,悄悄地说:“强子,我觉得不太对劲。你三舅刚刚找到我,问我要东西。”
我疑惑问,他要什么。
老妈低声说:“他要你姥爷留下来的遗物。”
我其实挺怀疑三舅的身份,他出现得太过突然,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还知道他的另一面,他实际上杀人不见血,纸人张就是折在他的手里。
遗物?莫非这才是他来到我家的真正目的?
我加了个心眼,低声说:“妈,你告诉我,是不是姥爷留下了什么值钱东西,奇珍异宝?”
老妈苦笑:“做梦吧。你姥爷就是个穷老头,每个月退休金还不到三千块,过世之后留下的遗物都是书书本本,真要有值钱的东西咱家还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
我说,你把遗物都交给三舅了?
老妈点点头:“也没啥背人的东西,和你爸的遗物一起都堆在库房里,你三舅去看了。”
我想了一会儿。老妈推我,这时中药咕嘟咕嘟快扑出来了,我赶紧把药盛出来,擦擦手跟她说,我去看看。
施工队很专业,给三舅起的小楼已经建得差不多了,造型很是突兀,有点像东南亚那边的古建筑,怪里怪气,全村都没有这么一栋。
后院库房的门开着,我走了进去,里面亮着灯,三舅正坐在马扎上,一本一本细细翻着,身边摞了成堆的旧书。
我咳嗽一声,他没抬眼看,随口道:“强子过来了。”
我蹲在旁边:“三舅,找啥呢,我帮你找。”
我原以为他能不高兴,或是找借口把我支走,哪成想他点点头:“也好,我正想有个助手,这里的杂书成千上万,一本本翻过去耗时太长,有你在就好了。”
“具体找什么呢?”我问。
三舅把手机打开,调出一张图片给我看:“这是你姥爷的字迹,你看清楚了。”
姥爷死的太早,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更别说他的笔迹了。图片是一封信札,字迹是规规整整的小楷,字虽然多,但一个是一个,清晰毕现,密而不乱。一看就是有相当的功底。
我正待细看内容,三舅把手机收起来:“看仔细了?你姥爷的字体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你就帮我找他写过的东西,哪怕只言片语也要。”
“哦,我还以为有什么奇珍异宝呢。”我说。
三舅淡淡笑:“奇珍异宝不假,可分在谁的眼里。在你的眼里,你们这些村民的眼里,你姥爷留下的东西可能连擦屁股纸都不如,可在我这里,它洛阳纸贵,一字千金!”
我嘿嘿笑,随口说,有那么神奇呢,那我的仔细点。
三舅交待我,如何翻找书目,把没用的书撇出来,另摞一摞。我们两个一直忙活到傍晚,妹妹过来喊吃饭,我这才感觉到腰酸背痛。
留有姥爷笔迹的东西找到不少,可大多是剪报随批,三舅每一个都仔细看过,都不是要找的。眼看着仓库找了一半,明天还得一天。
吃完饭,三舅搬了一张小桌子在后院,泡了茶自斟自饮,对着月光发呆。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三舅,你到底找啥呢,能告诉我吗?”
三舅看看我,沉吟一下说道:“强子,你应该认出来我是谁吧。”
他突然这么直白,我一时说不出话。
三舅道:“真人不说假话,认出来就说认出来,这里只有咱们爷俩,不必拐弯抹角。”
我压低声音:“纸人张……”
三舅点点头:“那天晚上的人正是我。纸人张以前害过我,那时候我还小。我找了他很多年,没想到回乡的时候发现他藏身在此地,这是偶然,也是天意,冥冥中自有因果相报,想跑都跑不了。”
“三舅,我说句话你别不愿意听。”我说。
三舅做个手势,让我但讲无妨。
我小心翼翼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三舅?”
三舅哈哈笑,给我斟了杯茶:“这个嘛如假包换,我确实是安仕昌的儿子。”
安仕昌是我姥爷的大号。
三舅笑罢,神情没落:“在血缘上,我是他儿子不假,可我不认他这个爸爸。因为我六岁的时候,他就把我卖了!”
说着,一仰脖把热茶水全部灌进肚子。
三舅叹口气说:“强子,那天晚上你出现在纸人张的房子里,说明咱爷俩有缘!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大外甥呢。做我这一行的,是不能结婚生子的,你就相当于我儿子!你能信任我吗?”
我赶紧点头:“三舅,你能耐太大了,咱俩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娘亲舅大,血浓于水,这个是跑不了的。我信你。”
三舅神情落寞:“好一个血浓于水。”
能看出来,他想和我说什么,始终没说出来的。
我有分寸,我们之间最多也就认识一个礼拜,说有多深的感情不至于。他没说出来的那些话,不知是太过隐秘,还是他并不完全信任我。
第二天,我陪着他在仓库又呆了一天,把所有的遗物都过了一遍筛子。
三舅眉头紧锁,看样子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他又去问我老妈,姥爷留下来的东西是否就是这些了。
老妈咳嗽着说不知道。
据老妈说,姥爷虽然和我们住在一起,但这老头脾气古怪,经常独来独往,有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和儿女之间的关系很淡薄,就像是寄居在我们家的一个远方亲戚。
三舅紧皱眉头,一个劲地说不对,应该是忽略了什么。
这天我出村办事,回来的时候,看到张宏被一群人围着,正是牛二他们。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原来张宏开车出村,着急忙慌没怎么看路,把牛二一个哥们停在路边的摩托给碰倒了。
那哥们正在苞米地里拉屎,当时就不干了,屁股都不擦,把张宏的车拦下来,非让他赔个新的。
张宏和牛二他们这伙人都是一个村的,年龄相仿,但彼此没什么交情,互相都看不上。牛二这些混子看不上老实巴交种地的,张宏更是不会跟这些混混为伍。
牛二他们是碰瓷专业户,只是很少在村里干,现在得理不饶人,非让张宏赔。张宏被他们包围,推来搡去,脸红脖子粗,大吼一声:“你们欺负老实人是吧?!”他跳上货车,拿起一把铁锨,在车上挥舞,眼珠子通红:“来啊!不要命就来!”
有混子笑:“别说,真像王八耍拳。”
张宏眼珠子瞪圆了:“你说什么?”
牛二的病已经让三舅治好了,又是一副无赖样,懒洋洋说:“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当乌龟王八,你现在就是王八耍拳!”
张宏血灌瞳仁,握着铁锨从车上一跃而下,一铁锨砸向牛二。
牛二反应很快,往后一跳,地上被砸了个坑。
牛二火了:“我靠,杀人未遂!报警抓他!”
旁边有人说:“牛哥,现在咱们揍他算是正当防卫,打死都不用偿命。”
一群人蜂拥而上,把张宏围在里面拳打脚踢。
我赶紧挤过去,用肩膀撞着这些无赖,大叫:“都住手!”
牛二骂骂咧咧:“谁裤子没提上,又露出这么一位。”他一眼看到我,脸色有些变化。
我瞪着他:“牛二,让你们这些人都住手。”
牛二不动,眼神不善看着我。
我知道他不是怕我,而是怕三舅。
这一瞬间,我浑身热血沸腾,突然冒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我要成为三舅那样的人,让所有人都怕我!
我看着还在被拳打脚踢的张宏,盯着牛二的眼睛:“牛二,让他们都住手!要不然,我告诉三舅去。”
牛二咂咂嘴,说道:“行了,行了,别打了。”那些人还在动手,牛二大吼:“别打了!”
场面静下来,混混都站在牛二的身后。
牛二冷着脸说:“姓王的,要管我们的事你毛还太嫩,以后少他妈用你三舅压我!今天我给你个面子,别说我怕你,下次就没有这样了。”
他招呼着众混子,一个个都上了摩托,眨眼间呼啸而去。
我过去把张宏扶起来,张宏满脸是血,哭得特别悲愤,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在骂:“欺负人,让你们欺负人……”
我拍拍他:“走吧,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们两个开着车到了镇医院,张宏本来是去送货的,只有延后。我陪着他把伤口都处理了,他呜呜哭得伤心。
他哭着说:“强子,说什么我也要认前辈当师父,他要不认我,我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