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顾淮舟是小说《入宫为后,皇上你就不能轻点宠》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鱼十山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入宫为后,皇上你就不能轻点宠》的章节内容
烟花三月,杨柳拂春。
雍京武安侯府,满府柳絮随风飘摇,雪花般飘飘荡荡从空中落下。
颜清身着大红喜服站在书房的廊檐下,绣有鸳鸯交颈的宽大袖袍里,纤瘦五指紧紧攥着缀满璎珞珠翠的盖头,指骨捏得泛白。
纷纷扬扬的白色柳絮如同一场鹅毛大雪,在她漆黑的瞳仁里窸窣落下。
“小、小姐……”
丫鬟绿枝满脸惊慌无措。
她本陪着小姐在新房等着世子来掀盖头,结果小姐不知怎的,自己掀了盖头,还不顾反对匆匆赶来书房。
然后她就听到世子竟……
“世子,我是檀儿,我们不可以这样……”
大小姐娇嗲的声音从书房传出,绿枝羞得满脸通红,又愤怒不已,大小姐怎么可以在小姐成亲之日,做出这种事!
简直……伤风败俗!
颜清却木桩般站在廊下。
满园飘飞的柳絮中,她麻木地听着身后的声音,直到传来女子做作的娇呼:‘峤哥哥,我疼……’
“我轻些……”
男子沙哑的声音响起。
颜清纤长的鸦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红唇无声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今日是她和武安侯府世子陆峤南大婚的日子,可她的新婚夫君却丢下满府宾客,和她的庶姐在书房恩爱缠绵!
身前是高贺祝词恭喜不断的宾朋满座,身后是嗯嗯啊啊的男女……
颜清抬眸看向空中。
白色的柳絮几乎遮天蔽日,老人们常说白絮入房,离人断肠,还真应景啊……
她将手伸出廊外,一朵轻絮坠入掌心。
柳絮飘渺,触感温柔。
就像陆峤南凯旋归来那日特意送到颜府的蜀国云锦,多情而缱绻。
颜清怔怔地盯着掌心那朵柳絮……
直到屋内翻箱倒柜似的动静渐渐趋于平静。
她动了动自己发酸的肩膀,突然开口:“青鸾。”
丫鬟青鸾上前:“小姐,都准备好了。”
颜清将手中那朵柳絮缓缓放入篮子里,看着篮子里准备好的蓬松物,她轻轻笑道:“夫君和姐姐的洞房花烛夜,我这个做妹妹的,理应送上一份大礼。”
“小姐说得对,奴婢这就替小姐奉上。”
青鸾面色愠怒地将篮子里的柳絮倒在书房门口,又拿来一根燃烧着的火把。
颜清素手接过火把。
抬腕,扔进了堆积的柳絮中。
“嘭!”
柳絮易燃,火苗很快就吞噬了书房大门。
绿枝吓得瘫软在地:“小姐你……”
这可是武安侯府。
书房中是在平叛西北大乱中立了功的侯府世子,以及老爷最宠爱的女儿……
小姐莫不是气疯了!
颜清却是脸色冷静地吩咐:“去给我拿一把椅子过来。”
“是,小姐。”
青鸾拉着胆小的绿枝离开。
刺鼻的浓烟从四面八方钻入书房,惊醒了里面睡着的人,很快便传来颜檀和陆峤南惊呼咳嗽的声音。
颜清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听着。
陆峤南从小习武,又在军中历练了几年,想从大火里冲出来,不难。可是若带着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怕是有些困难。
陆峤南会舍下颜檀吗?
上辈子,这二人可是在她面前如胶似膝,情深不悔,恨不得生同衾、死同穴。衬得她这个三媒六聘娶回来的正室夫人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最后愤恨难当,郁郁寡欢。
颜清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她与陆峤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自幼订婚,从有记忆起就将彼此视作今后会共度一生的良人。
京都人人皆知,陆峤南爱惨了她,甚至曾为博她一笑,少年郎动用无数人力金钱,连夜催开雍京所有牡丹花。
也曾莽撞地半夜爬墙,只为见她一面。
少年情意,热血赤诚。
领兵出征那日,他在窗下对她情意深重地说:“清清,等我。”
她就真的等了他三年。
却不想三年归来,成亲之日,他却与自己那位心机深沉的庶姐,洞了房。
前世,颜清在新房枯坐一夜,也没等到陆峤南掀盖头,直到翌日颜檀在侯府寻死觅活,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婚之日新郎抛下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庶姐在书房苟且,这事若传了出去,不仅侯府和颜府名声受损,陆峤南刚被圣上赐封的禁军都统一职,也将被褫夺。
为了两府名声,她被关在新房三日。
陆峤南下跪认错,颜檀痛哭寻死,颜府和侯府的人轮番劝说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颜清已经记不清那几日她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后面侯府和颜府同时对外宣称,陆峤南成亲那日是两女同娶,姐妹情深共侍一夫。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颜檀更是以平妻身份住进西苑,从此与颜清平起平坐。
可颜清性子倔强骄傲,怎受得了这般欺辱?她自此关上东苑大门,不愿再见陆峤南一面。
本以为就这样了此残生,却不料噩耗一个个传来……
西北战乱再起,外祖父领兵出征却因判断失误遭遇伏杀,西北大败,雍朝一连损失数城。
大舅二舅皆死在战场。
外祖母率叶家妇孺敲响登闻鼓,请求圣上还叶家男儿一个公道,却突然被人举报外祖父通敌叛国,故意打了败仗。
皇帝震怒,叶家仅剩的稚儿皆被斩首,所有妇孺被流放北地,外祖母死在流放途中……
母亲闻讯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
后来就连仅剩的弟弟也莫名其妙被人乱刀砍死……
颜清不知道他们做错了什么,一个个要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可是她知道,外祖父死后,父亲升了职,官居一品宰相。
陆峤南也升了职,册封为平西大将军,赏赐将军府,一时风光无限。
就连颜檀都被封了诰命。
只有叶家所有人和母亲弟弟的冤魂,在地底无人问津。
再后来,新帝即位,为叶家平反,颜清才知道,害了外祖父一家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夫君!
她一口黑血吐在床榻。
终是含恨而亡!
只是让颜清没想到,一睁眼,她竟然又回到了成亲之日。
短暂的震惊错愕后,颜清很快做了决择。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前世的悲剧。
更是要让那些害了叶家和自己的人,有血偿血,有债还债,所以才有了书房前的这一把大火……
————
男女主双重生,男主有点疯,女主很聪明。
有感情有剧情,文慢热,故事和感情都是慢慢发展,配角也有故事,不是单一片面无脑打脸的文,介意慎入。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好心人请留个五星好评。
不喜欢的也请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拜谢!
“夭寿啦,走水啦!”
“快来救火啊——”
冲天的浓烟终于惊动了前面的宾客。
武安侯带着众人赶到内院时,就见整个书房被大火吞噬,他立刻惊道:“快、快救火!本侯多年的藏本可都在里面……”
侯夫人李氏慌慌张张道:“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世子呢?快去看看世子有没有事!”
奴仆们慌慌张张忙着救火。
李氏身边的嬷嬷匆忙来报:“夫人,世子不见了。”
“什么?”
李氏茫然道:“南儿不是在新房吗?怎会不见?颜清那个——”
李氏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颜清的身影。
整个庭院烟熏火燎,所有人手忙脚乱,只有颜清一身大红喜袍坐在院子中央跟个泥菩萨一般没反应。
李氏脸色不善地上前:“你不在新房待着在这干什么?”
她对儿子这个新妇原本是没话说的,户部尚书嫡女,外祖父又是三朝老将军,身份上倒配得上她的南儿。
可怪就怪在成亲前,这女人竟然让儿子约法三章,终身不许纳妾!
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颜清这般善妒,这是在断他们侯府香火!
偏偏儿子非要娶她。
李氏伸手推向颜清:“你别在这碍事,快去看看我儿在哪?”
颜清侧身避开,淡定地坐在玫瑰椅上:“婆母,我就是在这等夫君呢。”
疏离的态度让李氏愣住。
颜清什么时候敢给她摆脸色了?
不过她很快就甩开了那股怪异的感觉,李氏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你说你在这等峤南?我怎么没看到他人?他人呢?”
“喏——”
颜清慢条斯理抬头,以眼神示意。
李氏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熊熊燃烧的书房以及满院子浓烟。
李氏愣住。
随后听到有呼救声从大火中传来。
“侯爷,好像有人!”
“是世子!世子在书房!”
陆峤南的小厮听出主子的声音,焦急上前:“侯爷,是世子,世子他在书房!”
武安侯也是一愣,随即大怒:“那还等什么,快救人!”
李氏终于反应过来,哭天抢地地冲上去:“南儿!我的南儿!娘来救你……”
“夫人,夫人!”
武安侯赶紧抱住李氏,劝道:“切莫冲动,为夫定会把南儿救出来!”
“还不快去救世子!”
安抚住李氏后,武安侯冷声下令:“世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下人们赶紧慌忙救人。
但是书房火势汹涌,大门更是早被火焰吞没,有人拿了棉被泼了水想冲进去,结果才将将上前两步就被那炽烈的热浪给扑了回来。
“不行,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
“世子!世子你能听到吗?”
“怎么办?再不出来恐怕……”
众人慌乱不已,再不进去救人,只怕陆峤南会死在里面。
就连来参宴的宾客也跟着着急。
“南儿!我的南儿……”
李氏看到无人敢冲入火中救人,哭得声嘶力竭:“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本夫人命令你们,快去救我儿!”
然而哪怕是侯府下人,也不敢贸然送死。
武安候脸色铁青,李氏趁他不注意挣脱了怀抱,不管不顾地往书房冲去。
“夫人——”
李氏奋不顾身冲到廊下,正好一簇火星从木屑中爆炸,溅到她头上。
“啊!着火了着火了!”
李氏瞬间吓得捂着脑尖叫,结果一不小心踩到水桶,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冷水浇到身上,李氏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着火,她狼狈地坐在地上,炽热的烈浪灼得脸颊生疼。
“夫人……”
丫鬟上前将她扶起。
李氏无声流泪,她不愿离开,却也不敢再叫嚷着冲进去救人了。
“我的儿……”
忽然,她瞥见颜清的脸。
在众多焦急慌乱的神情中,颜清那张平静冷漠的脸,显得十分碍眼。
李氏蹭地火冒三丈。
她的夫君都被困在火中了,她竟然一点也不伤心?
李氏推开丫鬟冲到颜清面前。
“你,去救南儿!”
李氏指着颜清命令道:“如今你已嫁入侯府,与南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守寡的话现在就进去把南儿救出来!”
“你这是让小姐去送死!”
没想到被今日阵仗吓白了脸的绿枝,突然愤怒地冲出来,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般紧紧护着颜清。
大有与李氏拼命的架势。
李氏气得颤抖:“颜清如今已是南儿的妻子,夫君有难,她这个做妻子理应同他共患难,来人,将这个贱丫头拉开,给世子夫人披上湿棉被,送世子夫人进去!”
侯府众人立刻上前。
青鸾也站到颜清面前,冷着脸道:“我们家小姐是叶老将军的亲外孙女,谁敢动她!”
“反了反了!”
李氏见下人们被唬住,亲自上手抓颜清:“颜清,你要是认我这个婆婆现在就去把南儿救出来,否则以后……”
“没有以后了,婆母。”
颜清从两个丫鬟身后出来,看着李氏神色哀戚:“非我不愿去救夫君,而是书房里并非夫君一人,我若进去,实不知该救谁。”
她字字清晰如珠玉落盘。
所有宾客和侯府众人都听清了。
众人皆愣,随后有人侧耳倾听了一阵,惊疑道:“好像真的还有一人,是个……女子?”
话落,‘呯’的一声,书房的窗户突然被人撞开,两道人影落在院子里。
“南儿!”
李氏顿时顾不得颜清。
宾客们也纷纷上前查看。
却见陆峤南身着单薄里衣,盖着一床被子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儿啊你终于——”
看到儿子从火场出来,李氏激动得欲上前抱住陆峤南痛哭,忽然陆峤南怀中钻出一颗头。
那颗头看到李氏和众人,又瑟缩进陆峤南怀里。
随后传来女子呜呜哭声。
李氏愣住:“?”
众宾客亦是茫然:“??”
今日是陆世子大婚吧?
他们都是来喝陆世子喜酒的吧?可现在新娘子就站在他们身旁,陆世子怀中却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再看两人皆是衣衫不整地从书房逃出来,众人瞬间像是嗅到了什么八卦,一脸隐秘地看向武安侯和李氏。
随后,同情地看向颜清。
新婚之夜,新郎不在新房和新娘子亲热,却在书房和别的女子鬼混?
众人不知是该同情颜清。
还是该谴责武安侯教子无方!
“呸!都传陆世子对颜二小姐情根深种,没想到新婚夜竟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当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性格火爆的刑部侍郎夫人突然开口骂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妖精竟然勾得陆世子如此荒唐!”
“侍郎夫人不可!”
李氏想要阻止,侍郎夫人已经上前一把掀了陆峤南身上的棉被!
“峤哥哥救我!”
女子惊慌的声音响起,陆峤南下意识将人护在怀中。
众人瞬间哗然!
陆峤南怀中竟真的躲了一女子!
她虽然将脸埋在陆峤南怀中看不到面容,但凌乱的衣衫和脖颈上的红痕,无不在说明刚刚书房中发生的一切!
陆峤南竟真的在新婚夜同女子厮混?!
众人震惊不已。
这可是陆峤南!
风光霁月却又一向洁身自好的陆峤南!爱惨了颜二小姐的陆峤南!
京都谁不知道为了让颜二小姐能风光出嫁,陆峤南在齐王府门前跪了一夜,只为求齐王带他上战场。
他要用军功为颜二添妆!
可成亲当日他却与其它女子厮混在书房?甚至还引发了火灾?
宾客们皆是一脸匪夷所思之色,完全不相信那个全雍京盛赞的男儿,会做出如此荒唐事!
“孽障!”
武安候气得脸色青白,‘啪’的一巴掌狠狠抽在陆峤南脸上:“你到底都干了什么?简直丢人现眼!”
好好的喜事变成捉奸现场,他老脸都没处搁。
陆峤南被打得脸偏向一边,正好对上颜清那双漆黑的眸。
“清清……”
他下意识朝颜清走去。
怀中的女子却蓦地拉住他,仰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峤哥哥,你要抛下檀儿吗?”
陆峤南愣住,他垂眸看着女子的脸。
忽然一阵头疼欲裂。
“侯爷,你打南儿做什么?”李氏见不得儿子受罪,立刻上前护住他:“南儿什么秉性你还不清楚吗?他断是不会做出这种事!”
她转身揪住陆峤南怀中的女子:“定然是这贱婢勾引南儿,看我不撕烂……是你!”
李氏骤然惊呼。
众人朝那女子看去。
当颜檀那张妩媚妖娆的脸暴露在眼前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
刑部侍郎夫人瞬间冷了脸:“陆世子好本事,娶了妹妹,还要姐姐,这是怕颜府的姑娘都嫁不出去吧!”
武安侯和李氏也懵了。
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勾搭主子想上位,没想到竟然是颜府大小姐,儿媳颜清的庶姐!
这还怎么教训?
所有人齐齐地看向颜清。
户部尚书家这位嫡女,因外祖父是三朝元老,从小便娇宠无度,甚是清高张扬,平日里受了丁点委屈定是要闹得不可开交。
今日竟是一语不发?
颜檀也没想到颜清竟然这般安静。
以她对颜清的了解,此刻颜清应该冲上来厮打她,然后不管不顾地将事情闹到父亲甚至圣上面前去,为何会这般沉着?
“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你是故意的?”
颜檀泫然欲泣的表情微微一滞,悄悄觑向颜清。
她一袭喜服安坐于椅。
神色清清冷冷,没有任何生气的模样。
颜檀眸色微诧,颜清那般喜欢陆峤南,看到她和陆峤南在一起竟然没发飙?
她呜呜哭着上前,扑倒在颜清脚边:“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和峤哥哥是真心相爱……”
垂首拭泪间,正好露出那纤长的脖颈。
斑斑点点的红痕让所有人倒吸口凉气,在场女客皆羞红了脸。刑部侍郎夫人更是呸的一声,骂了句骚狐狸!
颜檀犹不自觉,更加将脖颈凑到颜清面前,正盘算着再说两句话刺激颜清时,忽然脖颈一凉。
颜檀没来由地心中一跳。
就见颜清冰冷的手指抚上她脖颈。
看着那些欢爱的痕迹,颜清眸露讽刺,她这位庶姐的确够了解她。
若是上辈子,她定然要气得发疯。
指尖从那些陆峤南背叛她的证据上抚过,颜清蓦地捏住颜檀下颌,迫使她抬起头。
颜檀眼中的算计——
就这样清清楚楚暴露在她眸中。
颜清勾唇道:“姐姐,珍夫人没告诉你,无媒苟合,与禽兽无异,你既然做出禽兽的事,那就要被拉去浸猪笼了……”
颜檀蓦地瞪大眼。
颜清冷声命令:“来人,将大小姐抓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青鸾已经带人将颜檀绑了起来,并十分有经验地堵住了她的嘴。
众宾客:“???”
颜檀心中惊慌不已。
颜清的反应完全不在她预料!
眼看自己要被人抓走,她开始剧烈挣扎,嘴里唔唔叫个不停。
然而这种事,谁敢插手?
更何况还是这种伤风败俗的龌龊事?
若是放在其它府中,有人胆敢勾引自己夫君,早被主母打死了,颜清虽然不是侯府主母,但嫁进来第一天就被夫君背叛,没哭没闹没上吊,已经是武安侯府烧高香了!
宾客们都站在颜清这边。
所以现在颜清要将颜檀拉去浸猪笼,众人不仅不觉得过份,反而大赞她行事有度,颇有大家之风。
武安候看看颜檀,又看看颜清,急道:“儿媳啊,这可是你庶姐……”
颜清淡淡掀眸:“侯爷这是要袒护她?”
“这……”
武安侯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恶狠狠地瞪向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新婚夜和女人厮混也便罢了,找谁不好找新娘子的庶姐?这要是个丫鬟打杀了便打杀了,可那颜檀是颜君元的心肝宝贝,若真被颜清绑去浸猪笼,颜君元必定与他不死不休!
武安侯立即差人去颜府请颜君元。
只有颜君元能阻止颜清。
“唔唔!”
颜檀朝陆峤南的方向求救。
陆峤南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颜清冷眼看他,让人押着颜檀离开。
“噗通!”
就在颜檀即将被拖出院子时,陆峤南跪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只有颜清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她扯了扯唇,嫣红的唇瓣弯起讽刺的弧度,却又莫名凄凉。
陆峤南跪在地上,神情颓丧地不敢抬头看颜清,他痛苦道:“清清,都是我的错,放了檀儿,你要怪就怪我——”
“啪!”
颜清一巴掌扇在陆峤南脸上,这一巴掌,她上辈子就想打了!
他是怎么有脸替颜檀求情的
陆峤南脸颊瞬间浮起五个指印,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清清,只要能让你消气,你可以继续打我……”
“陆世子,你说笑了。”
颜清收回手掌,温文尔雅地看向陆峤南:“这一巴掌,是替家姐打的,你身为侯府世子,却不顾礼仪廉耻引诱良家妇女,你枉为圣贤子弟!”
陆峤南怔住:“你…叫我什么?”
颜清笑道:“陆世子。”
陆峤南觉得不对。
他纠正道:“清清,你应该叫我……”
“夫君”
颜清依旧笑得温婉,只是神色却一点点冰冷:“陆峤南,你配吗?”
陆峤南脸刷地变得苍白。
他配吗?
他…不配!
是他对不起清清。
陆峤南闭了闭眼,语声哽咽:“清清,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消气,你怎么罚我都行,只是檀儿……”
陆峤南艰涩道:“是我…对不起她。”
颜清笑了。
真是好大的脸呢!
看着陆峤南那万分纠结痛苦的神情,颜清笑得花容灿烂:“对,你对不起她,今日她之死便是你之过,可是……与我何干?”
陆峤南蓦地抬头。
看着颜清那张熟悉的笑靥,他忽然觉得陌生。
他承认是做了对不起清清的事,可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清清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但若颜檀今日真被拉去浸猪笼,那他以后如何自处?
他已经对不起檀儿了,怎能再让她赴死?
只要清清饶檀儿一命,一切都能好好揭过。
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颜清看着陆峤南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他们之间还能继续?谁给他的脸?哦,是她给的。
她的满腔真心让他以为她离不开他。
即便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只要下跪道歉、自扇耳光、痛哭忏悔,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陆峤南也是。
可惜旧梦可以重温,破镜却不能重圆,前世陆峤南不明白,这一世,他依然不懂。
颜清估摸着颜君元快到了。
她从袖中摸出准备好的和离书,扔给陆峤南,神色平静道:“陆峤南,今日之后,你是你,我是我,昨日种种皆过往,从此陌路望君知。”
陆峤南猛地看向颜清。
她没说什么割袍断义的狠话,也没表现得痛彻心扉,就那么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却让陆峤南莫名心慌。
他膝行上前想抓住颜清的手:“清清……”
颜清却退后一步,转身,从容地对众位宾客福身行礼:“家门丑事,污了各位的眼,颜二在此向诸位道歉,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人一时受宠若惊。
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境地,颜二姑娘还能如此周全有礼,顾及他们的感受。
陆世子当真是错了!
颜清又道:“今日便请诸位做个见证,陆峤南在与我成亲之日同我庶姐苟且,不仅是折辱我,更是折辱我颜府的名声,我即便再钟情于他,也不能做他陆家妇了。为了我父和颜府的颜面,我颜清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与他陆峤南恩断义绝,不复往来!”
决绝的语气让所有人都震住了。
虽说陆峤南今日闹出这般荒唐事,他大错特错,但大家都一致认为应该惩罚那勾引了陆世子的女子,至于陆峤南……
哪个男人不偷腥?
只要颜清坐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没人敢动她,哪怕颜檀被纳入陆峤南的后院,那也是矮她一头,还不任她搓圆捏扁?
更何况陆峤南可不仅是侯府世子,他更是此番西北平叛中的大功臣,是圣上钦点的禁军都统,就是齐王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颜清不仅当众掌掴陆峤南,还朝他扔和离书?
要与陆峤南恩断义绝?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陆世子娶了颜府二姑娘,却在成亲当天厮混颜府大姑娘,还闹得人尽皆知,这是把颜府的脸面扔在脚下踩。
就是放在平头百姓家都受不了这般折辱,更何况还是颜府?
颜君元乃户部尚书,最是清廉讲究名声,两个女儿在同一天被陆峤南毁了名声,以后他在朝中只怕连脊梁骨都直不起来。
颜清为了父亲颜君元的脸面,自请和离,似乎是目前能挽回颜府最后一点尊严的唯一方法!
众宾客对颜清更怜惜了。
在京都苦苦等候了三年,终于能嫁于心爱的少年郎,却在新婚夜被夫君和庶姐双双背叛,颜二姑娘心里该是多难过啊?
可她不哭也不闹,还要为保颜府的名声而自请和离,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
颜君元何德何能养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有些心软的夫人小姐,已经嘤嘤哭了起来。
颜清却趁机让人押着颜檀匆匆离开了武安侯府,看都没看陆峤南一眼。
“小姐,我们去哪?”
出了武安侯府,丫鬟绿枝满脸忧虑。小姐今日刚成亲就和离,这以后可怎么办?
颜清沉静道:“回府。”
绿枝看了看左右街道,虽已深夜,但月光清亮,依稀能辨认出方向。
绿枝惊讶开口:“可这不是回府的路啊……”
“笨!”
青鸾嗔了她一眼:“小姐这是绕远路了,若走平日的路,定会遇到老爷。”
“对哦,奴婢方才听到武安侯命人去叫老爷了……”绿枝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随即又耷拉了下去:“老爷那么偏心,要是让他知道小姐要和离,只怕是要责罚小姐的。”
“以后他不会有机会了。”
颜清沉眸,脚步匆匆。
她面上风平浪静,心底却早已波涛汹涌。
……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了颜府。
颜清却并没有走正门,而是带人从西侧门而入。
“将颜檀关入柴房,不要惊动任何人,包括母亲。”
扔下这句话,颜清急步往西苑而去。
留下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不是说要将大小姐浸猪笼么?怎么带回家关柴房了?最重要的是,小姐回府不回清漪院,去西苑做什么?
府中西苑可只住着……
府中西苑住着那位远房表兄顾淮舟。
颜清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往西苑而去。
顾淮舟是顾老太太娘舅家的儿子,因疫病顾家全家都没了,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老太太怜惜顾家无人,上京时便将顾淮舟一起带来了京城,一直住在颜府西苑。
成了颜府一位不近不远的隐形人物。
府中的表公子。
然而前世,新帝登基为叶家平反,颜清才知道,自己那位堂兄,早就死了,如今顶着顾淮舟身份的,并非顾家血脉,也不是她那劳什么子表兄,而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
新帝就是顾淮舟!
重生后,颜清最大的愿望就是保全母亲弟弟和叶家所有人,可她不过是尚书府中不受宠的嫡女,虽有身份却无权势。
想在这混乱的朝代保全家人,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找个大靠山。
而整个雍朝最大的靠山,莫过于将来在五王夺嫡中胜出的这一位,她的‘表兄’顾淮舟!
前世她成亲之日,不仅仅武安侯府出了事,颜府也一样。
顾淮舟今日同样被人捉奸。
这一切都是珍夫人的策划,为了毁掉顾淮舟,珍夫人在他的吃食中下了药,并让人扔了一个女奴进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奴变成了相府的庶女杨萱。
珍夫人带人抓了个正着。
顾淮舟只得娶了杨萱。
可惜那杨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嫁给顾淮舟后一点也不安分,最后竟然借着顾淮舟勾搭上了敬王。
让顾淮舟成了雍京最大的笑话。
甚至杨萱自嫁给顾淮舟后,就开始给他下毒……
颜清今日和离归府便是要阻止这件事,她若是在珍夫人到来之前提醒顾淮舟,他就能避开这桩祸事了。
也算救他一命。
如此,她以后有事求顾淮舟,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若是来不及,那便……
“吱呀——”
颜清推开清竹院的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仆人值守。
颜清三两步走到顾淮舟的房前,她深吸一口气,紧张得手心冒汗。
若是晚了,那便只能将那杨萱杀了!
杨萱不是良人,不适合顾淮舟。大不了她以后再替他寻一门好亲事。
这么想着,颜清猛地推开门。
她首先便往榻上看去——
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颜清松了口气。
还好没看到她脑海中想象的画面。
随即又看向其它地方。
月光从窗外透进屋子,只见角落里,似乎绑着一个人。
颜清惊疑上前:“杨萱!”
借着月色,颜清认出了那人。
果然是杨家庶女!
竟当真与前世发生的一模一样!
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顾不得多想,颜清伸手抓住昏迷的杨萱,打算将她带出清竹院。
从前连桶水都提不起的大家闺秀,此刻上手拽着一个人,竟是毫不含糊。
细汗从额际滑落。
颜清卯足了劲将昏迷的杨萱往外拖。
结果就在她要将人拖出房间时,咫尺之遥的房门,突然‘呯’的一声,关上了。
颜清吓了一大跳。
刚要直起腰身,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拽。
“咚!”
女子被抵在紧闭的门上。
手腕被紧紧抓住,整个人禁锢在一个陌生又略带熟悉的怀抱中。
她抬眸,正对上一双猩红灼眸。
颜清心中咯噔一声。
“表、表哥……”
是顾淮舟。
但此刻的顾淮舟双眸猩红,危险至极,显然已经被药物支配,失去了理智。
手腕上传来火焰般的温度,颜清心口剧跳,看来她还是来晚了,顾淮舟此刻已经药物发作。
她咽了咽唾沫,心惊胆颤地开口:“表哥,我是……”
“清清……”
男人呢喃出声。
颜清心中一喜:“表哥,你认得我?太好了——啊!”
天旋地转中,她忽然被打横抱起。
顾淮舟将她扔到床上,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猛地覆了上来。
颜清吓得呆住。
她还以为顾淮舟恢复了意识。
直到男人滚烫的吻落在脖颈,颜清才猛地惊醒过来,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不要!”
一双柔荑推拒着男人宽阔的胸膛,颜清声音都打着颤儿:“顾淮舟,我是颜清……你清醒一点!”
男人却似听不到她的话。
他眸色赤红,神色可怖,如同一只沉默的凶兽,粗鲁地在她脖颈间噬咬。
颜清又惊又急。
她是来帮助顾淮舟的,可不是来牺牲自己的!
然而挣扎半晌,根本阻止不了男人分毫,眼看他的手就要伸进来,颜清心念急转,忽然抓住顾淮舟的手,破釜沉舟道:“表哥,我自己来!”
男人顿住。
红眸深深凝着她。
颜清咬了咬牙,忽然起身,将顾淮舟压在身下。
她坐到他的腰上,看着男人那张斯文俊美的脸,此刻如同血色晚霞般,绚烂又色气。
颜清被这靡靡画面刺了眼。
她匆忙撇开脑袋,嗓音干哑道:“你你别动,我、我帮你……”
成亲前,母亲身边的嬷嬷跟她讲过许多房中之事,其中就有促进男女情事的药物……
嬷嬷说男人中了这药,会变得失去理智,只有女子的身子能解。
颜清不想用身体。
便只有——
她抬头看向窗外那轮清月,颤颤巍巍地将一双素白纤瘦的手,伸到男人下面……
寅时末,天还未亮,一道人影跌跌撞撞从清竹院里冲了出去。
直到回到清漪院,颜清仍是慌乱不已。
“小姐!”
青鸾和绿枝一直守在院子里。
见颜清满脸通红,绿枝疑惑道:“小姐,您去做什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红?”
“没、没什么……”
颜清支吾开口,脸却更红了,仿似能滴出血来,嗓子也如同着火一般,声嘶音哑。
青鸾细心地替她倒了一杯温水,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颜清心神仍旧恍惚。
她握住茶杯猛地将杯中水饮尽,才堪堪平复那颗几欲跳出胸腔的心。
半晌,呐呐问道:“武安侯府如何了?”
青鸾低声道:“老爷在侯府没见着小姐,现在正带人满城找您……”
颜清扯了扯唇,是怕她真将颜檀浸猪笼了吧?
青鸾又道:“珍夫人也匆匆带人出去了。”
难怪方才在清竹院那么久,都没见珍夫人带人去捉奸,原来是……
颜清蓦地止住思绪。
她现在不能想清竹院,一想整个人又沸腾了起来。
放下茶杯,看着两个丫鬟强自镇定道:“你们去休息吧,待明日又是一场好戏。”
“是。”
青鸾和绿枝退下。
颜清又给自己猛灌了两杯茶水,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今晚之事,完全让她乱了分寸。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
她急匆匆回府,本欲是去解救顾淮舟,好让他欠自己的人情,结果竟然……
看着仍旧微微颤抖的双手,颜清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脑海闪过顾淮舟那张脸。
往日斯文柔和的男子,竟也有那般靡丽之姿,今夜更是在她双手之下……
“唔!”
颜清蓦地倒在床榻之上。
她拉过被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盖住,只觉得无颜见人。
嬷嬷虽同她讲过许多房中之术,可她终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前世与陆峤南成亲但自封东苑,两世都从不曾与男子这般亲密过。
如今为了自救竟……
被褥下,颜清整张脸都臊了起来,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却是紧紧裹着被子不松手。
仿似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到她的羞恼和窘迫。
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她缠绵病榻,久治不愈,颜檀带人闯入东苑,日日对她诉说与陆峤南的恩爱点滴。
颜清气恨交加,却无可奈何。
叶家传来噩耗,她想找陆峤南打探情况,陆峤南却只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她上前拉住他衣袖,第一次哀求于他。
“清清,想救叶家,你当求我。”
忽然,陆峤南伸手抓住她。
颜清看着他的脸变成了顾淮舟的脸。
他双眸通红,神色癫狂,与清竹院时一模一样。
她被他扔到榻上。
还来不及反应,顾淮舟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衫,他大手掐着她细腰,危险地迫近。
“不要——”
颜清蓦地睁开眼,坐起。
“小姐,您做噩梦了?”
青鸾端着铜盆进来,拧了白巾给颜清擦满头虚汗。
颜清这才反应过来是个梦。
可那梦中情形太真实了!
仿似又经历了一遍清竹院的事,甚至更加……
颜清心悸不已。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情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青鸾刚答话,绿枝就匆忙小跑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和珍夫人回来了!”
颜清从榻上下来:“替我梳妆吧。”
既然都回府了,很快便会发现她和颜檀在府中。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颜君元竟然在外面找了她一夜,到现在才回府,看来他是真的很疼爱颜檀这个庶女。
呵~真讽刺。
当年颜君元高中状元,外祖父榜下捉婿,颜君元却隐瞒了自己早有妻女的事。
母亲下嫁给颜君元的第三年,他的原配妻女就带着老太太上了京,还告到了京兆府尹那里。
母亲只得将人接回府中。
老太太以孝道施压,作主让原配发妻以平妻身份留在颜府。
从此,颜府便多了个珍夫人。
颜君元觉得愧对长女,从小便对颜檀极为偏心,甚至还动过要让颜檀成为嫡女的想法。
要不是母亲以死相逼,她这嫡女的位置早已不保。
而颜君元倒好,竟以此为借口再不去母亲房中,平日对颜檀更是捧在手心里专宠,丝毫不顾及她这个嫡女的处境。
既然如此,那便看看他今日要如何疼宠他的好女儿!
果然,清漪院的院门很快被人推开,珍夫人身边的曹嬷嬷带人闯了进来。
“二小姐,老爷叫你去前厅议事。”
看到颜清,曹嬷嬷一张老脸趾高气扬,连礼都没行。
丝毫不把她这个嫡女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态度?”
绿枝气得要上前理论,颜清却慢悠悠站起:“既是父亲吩咐,自当前去。”
曹嬷嬷翻了个白眼,转身嘟囔:“回府也不差人说一声,害人在外面奔波一夜,真是晦气!”
说完也不管颜清,径自离去。
“小姐!”
绿枝气得眼通红。
府中一个老虔婆都敢如此对待小姐,简直气死她了!
青鸾性子沉稳细心,自颜清当众和离后,她就感觉小姐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做,所以她拉住绿枝道:“你别坏了小姐的事。”
绿枝满心不甘,却不再说什么。
颜清看着小丫头气鼓鼓的脸,好笑:“一个刁奴而已,绿枝既然不喜欢,一会儿就交给你处置如何?”
青鸾震惊地看向自家小姐。
绿枝却摇头:“小姐又打趣奴婢,曹嬷嬷是珍夫人的人,怎么能说处置就处置?”
还是给她一个丫鬟处置?
“走吧。”
颜清笑笑没多做解释。
一行人跟在曹嬷嬷身后,往前厅而去。
路过西苑时,颜清脚步顿了顿,忽然开口问道:“曹嬷嬷,父亲也唤了表哥吗?”
曹嬷嬷鄙夷:“一个外人也配?”
就是没叫了。
颜清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一会儿在前厅看到顾淮舟,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没了顾忌后,颜清忐忑的心瞬间平复下来。
也,冷了下来。
颜府第一刀——
便从颜檀开始吧!
“呜呜呜娘我今后可怎么办啊……”
颜清带着丫鬟赶到前厅时,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呜咽声在厅中哭嚎。
她抬头看去,从柴房中被解救出来的颜檀,正扑在珍夫人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晚她回府太晚,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无人知道她带着颜檀回府了。
而今既然发现她在府中,颜檀自然很快也会被发现。
她本也没打算藏着她。
看到颜清,颜檀哭得更厉害了:“娘,您放开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珍夫人也看到了颜清。
她通红着眼哭道:“檀儿,都是为娘的错,是娘将你带来京城,才让你被人陷害,娘和你一起不活了……”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竟然抱着一起往柱子上撞去。
“夫人!”
“小姐!”
丫鬟仆妇们吓得纷纷上前劝阻。
可珍夫人和颜檀却是铁了心要撞柱,拉拉扯扯间甚是热闹。
颜清刚要踏进去的脚,默默收了回来。
她站在门外,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
“胡闹!”
颜君元突然怒斥出声。
颜清顿时眸露失望,没有看到这对母女血溅厅堂的画面,着实有些可惜。
珍夫人拉着颜檀顺势扑倒在颜君元脚边,哭得梨花带雨:“老爷,您要为檀儿作主啊,檀儿昨夜定是遭奸人陷害啊老爷……”
一句奸人陷害就将颜檀从这出勾引妹婿的丑事中抽出,甚至还变成了受害者。
不愧是珍夫人,可惜……
“你先退下!”
颜君元并没像往日那般心疼地扶起珍夫人,反而颇为烦躁地让仆妇将二人拉至一边。
珍夫人有些愣神。
这还是老爷第一次对她不耐烦。
她张了张嘴,颜君元已经瞪着门外的颜清呵斥道:“既然来了,还躲在外面作甚?”
颜清这才步入正厅,款款行礼:“见过父亲。”
颜君元劈头盖脸就骂:“颜清,昨夜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同为父商量就要与陆峤南和离?那可是武安侯府,岂是你说和离就和离的?你现在立刻背上荆条,我亲自带你去武安侯府负荆请罪!”
让亲生女儿去负心汉面前负荆请罪?
可真是她的好父亲。
颜清扯了扯唇,抬头时一双黑眸如同覆了霜雪:“父亲,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吗?庶姐她……”
“她不过是被奸人所害!”
颜君元打断她,猛地高喝道:“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和离,还扬言要将你庶姐拉去浸猪笼,颜清,你好大的胆!”
以往颜君元只要这么一吼,颜清就会吓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任他责罚。
但这回,颜清无动于衷。
她淡淡掀眸,声音清晰而冷静:“父亲,所有人都看到庶姐和陆峤南苟且,并没有什么奸人,难道您所谓的奸人是指女儿?女儿在自己成亲当日陷害自己庶姐和夫君,让她们在书房做尽丑事?然后我好顺利和离?父亲,您是老糊涂了吗?”
“你……”
颜君元被怼得哑口无言,同时很是震惊。
平日里,他但凡声音大一点,这个女儿都要被吓得六神无主哭哭啼啼,很是没出息,怎的今日这般伶牙俐齿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珍夫人!
她心中想的就是要将这个奸人引向颜清,将武安侯府这桩丑事钉到颜清身上,这样她的檀儿就能全身而退了。
可没想到颜清这个贱人竟自己说了出来?
她什么时候长脑子了?
颜清瞥到珍夫人神色,心中冷笑一声:“想必今日朝上有不少人弹劾父亲吧,若父亲还认为女儿和离有错,女儿无话可说!”
颜君元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他今日一上朝就被众多官员弹劾,全都是昨夜去参加了武安侯府喜宴的人,尤其是刑部侍郎,在朝堂上大骂他宠妾灭妻,让一介庶女欺压嫡女,不仅罔顾礼法还乱了纲常。
简直荒谬!
要不是其它人又盛赞颜清以和离之姿挽救颜府声誉的情形,他这稳坐了十几年的尚书之位,恐怕都要被动摇了!
但他仍被天子骂了一顿!
命他回府好好整顿后院。
所以颜君元一回府就命人叫来颜清,打算狠狠教训她一顿,却不想竟被这丫头反将一军!
颜君元瞪着颜清,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
颜清继续慢条斯理地开口:“刑部侍郎王大人似乎一直对父亲颇有微词,若是父亲此刻让女儿去武安侯府负荆请罪,只怕明日又要带着群臣参您了……”
颜君元瞬间惊出冷汗!
他今日能在朝堂上躲过群臣的弹劾,全靠这个孽女昨晚的一番慷慨说辞,就连天子都赞了一句‘有叶老将军的风骨’!
若是他现在押着她去武安侯府道歉,那王密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他的机会,届时不就是打天子的脸么?
颜君元霎时心惊胆颤。
昨夜闹出那等丑事,他只觉得颜面无光,全是颜清这个孽女惹的祸事,因此今日一回府便只想着教训她,竟没想到后果!
如今被颜清提点出来,颜君元才恍然清醒。
差点就犯了大错!
他心有余悸地瞪向颜清,虽不好再教训这孽女,但一想到武安侯府那等亲家,说没就没了,颜君元仍有些不甘心。
半晌,他冷着脸开口:“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说和离就和离,那可是武安侯府,陆峤南又在此番平叛中立了功,你与他和离,简直愚不可及!”
颜清扯了扯唇:“父亲不必担心武安侯府会与颜府断了亲。”
颜君元皱眉:“何意?”
颜清面无表情道:“庶姐与陆世子已有夫妻之实,不如就将这门亲事换给庶姐吧。”
一番话惊呆众人!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颜清。
就连珍夫人怀中的颜檀,也忘记哭了。
颜君元却面色异样,从前他就想过将武安侯府这门亲事换给檀儿,但陆峤南与颜清是指腹为婚,叶老将军还尚在,所以他没敢动这个心思。
没想到经昨日一闹,颜清竟然主动要将这门婚事让给檀儿?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在颜君元和珍夫人等人错愕的时候,颜清忽然伸手指向颜檀,一字一顿:“我要她,以妾室的身份绕城三圈被抬进武安侯府!”
“不可能!”
颜清话刚落下,颜檀就激动不已。
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做陆峤南的妾,更何况还要绕城三圈广而告之?
做梦!
她要同母亲一样,做陆峤南的平妻,要将颜清踩在脚下!
颜檀眼中满是势在必得之色。
颜清却冷眸如霜。
前世她一直不明白陆峤南为何会突然变心,后来才知道,原来在陆峤南随齐王北上的那三年,颜檀一直暗地里在往北地送信。
虽然陆峤南一封没回,可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位置。
所以他回京送到颜府的蜀国云锦是两匹,一匹给她,一匹落在了颜檀手中。
而颜檀选择在她的新婚夜勾引陆峤南,就是算准了两府会为了名声,不得不娶她成为陆峤南的平妻。
也算准了她不得不退让。
她想像珍夫人逼迫母亲一样,事事都压她一头!
既然如此,那便在妾的位置上永远抬不起头。
“庶姐既不愿做妾,那便绞了发去清城山上做姑子吧。”
没有理会颜檀,颜清抬眸看向颜君元:“如此也证明了庶姐是被奸人所害,庶姐为证清白自愿清灯古佛用一生赎其罪,父亲在朝堂上也有了交代,实在是再好不过。”
颜君元心中微动。
珍夫人却立刻冲上来说道:“愿意!檀儿愿意嫁去武安侯府做妾!”
颜檀震惊:“娘……”
珍夫人不管不顾地扑到颜君元脚边,抓着他衣袂哭道:“老爷,檀儿还是桃李年华,怎可绞了发去当姑子,那清城山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看在檀儿从小就跟着我在乡下受苦的份上,老爷就让她去做妾吧呜呜呜……”
听到乡下两个字,颜君元叹息地扶起珍夫人,怜惜道:“檀儿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怎会忍心送她去清城山,但此番她与陆世子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若是没个交代只怕为夫明日在朝堂上……”
“是曹嬷嬷!”
珍夫人忽然厉声道:“定是这刁奴陷害檀儿,昨个儿就是她诱骗檀儿去的武安侯府!来人,将曹嬷嬷拿下!”
曹嬷嬷噗通跪下:“夫人——”
珍夫人却命人堵住了曹嬷嬷的嘴。
她紧张地抓住颜檀,脸色微白地看向颜君元,祈求道:“老爷,罪魁祸首我已经找到了,您就拿曹嬷嬷去交代吧,别送檀儿去清城山了……”
颜君元看着自己这位青梅竹马的爱人,最终打消了想法,转头对曹嬷嬷怒斥:“好个大胆刁奴,竟敢胆大包天陷害主子,来人!立即拖出去杖毙!”
曹嬷嬷唔唔叫个不停。
珍夫人却是冷着脸一眼也未看她。
这个陪了她几十年的嬷嬷,竟是舍弃得半点不心疼。
颜清对此并不意外,为了自己的几个儿女,别说舍弃一个曹嬷嬷,就是将她身边人都杀了,珍夫人也不会有半分心软。
这个从乡下来的女子,能一直被颜君元宠爱,不是没有原因。光是论对颜君元的了解,恐怕母亲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眼看家仆要上前将曹嬷嬷拖下去,颜清才不急不徐开口:“父亲,曹嬷嬷毁了我的亲事,是不是该由女儿处置?”
“不行!”
颜君元还没说话,珍夫人紧张道:“这等奸人就应该立即处死,二姑娘还是不要同这等奸人为伍,省得被带坏了。”
颜清:“夫人都没被带坏,我怕什么?”
珍夫人一时被噎住。
她双眸噙泪地看向颜君元。
颜君元却想到今日朝中多亏了颜清这孽女,才让他保住了一丝颜面,顿时挥手道:“好了,不过一个下人,你要处置便处置吧,珍儿,去让人弄顶小轿,将檀儿送去武安侯府。”
“不,我不要——”
颜檀尖叫,她才不要做妾!
珍夫人却蓦地捂住她嘴巴,对颜君元道:“是,老爷,妾身现在就去安排。”
说着不顾颜檀挣扎,强硬地拉着她匆匆退下。
颜君元看向颜清,沉着脸:“现在你满意了?”
颜清:“多谢父亲成全。”
“你——”
“女儿告退。”
颜清丝毫不给颜君元逞父亲之威的机会,潦草地行过礼后,就带人将曹嬷嬷押了下去。
留颜君元气得脸色铁青!
回清漪院的路上,绿枝笑得合不拢嘴,青鸾也是眼带笑意。
颜清眉眼舒展。
前世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颜檀的错,最后颜君元总要留下她单独训斥一顿,连带着她身边这两个丫鬟,也没少挨骂。
为了那点凉薄的父爱,她一忍再忍。
而她身边人也跟着受苦。
今后,不会了……
“小姐,这老虔婆要怎么处置?”
回到清漪院,绿枝立刻拎着曹嬷嬷的衣领子,摩拳擦掌。
颜清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曹嬷嬷,对绿枝道:“你想怎么处置?”
“奴婢想掌她的嘴!”
“准。”
绿枝顿时双眼一亮:“好嘞!”
她脱下脚上的绣花鞋就往曹嬷嬷嘴上招呼:“叫你不尊重小姐!叫你成天拿鼻孔看人,叫你害小姐和离!现在落到小姐手里了吧?看我不抽死你!”
曹嬷嬷的脸被抽得噼啪作响。
颜清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青鸾上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颜清往院外看去,正好看到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勾了勾唇,突然开口:“来人,将曹嬷嬷杖毙于院内!”
“是。”
两个粗使婆子上前,将曹嬷嬷绑在板凳上。
很快,整个清漪院便响起了棍棒拍打之声,以及曹嬷嬷凄厉地惨叫。
待惨叫停止,确认曹嬷嬷断气后,那鬼祟身影匆忙离开,一路小跑进了珍夫人居住的院子……
“夫人,曹嬷嬷死了。”
大丫鬟雪琴俯身在珍夫人耳边,悄悄将在清漪院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
珍夫人顿时抹着眼泪:“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
雪琴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曹嬷嬷的孙儿还在您手中,就算她活着,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珍夫人慈悲地叹息:“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父母就死了,如今连曹嬷嬷也不在了,想必心里十分难受,平日里你多照应着吧,千万别告诉他曹嬷嬷是怎么死的……”
顿了下,珍夫人又道:“听说浔哥儿身边缺个书童,两人年龄相仿,就让那可怜的孩子去服侍浔哥儿吧。”
雪琴眸光微闪:“是。”
珍夫人看向其它人:“檀儿好了吗?”
“这……”
丫鬟仆妇们不敢说话。
珍夫人顿时起身,带人往颜檀居住的檀香院而去。
还未踏进房门,就听到屋内传来颜檀恼羞成怒的声音:“滚!都给本小姐滚出去!我不穿!”
珍夫人看着满地凌乱,冷着脸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珍夫人和颜檀母女二人。
颜檀眸色通红地瞪着珍夫人:“娘,您为何要答应让我给陆峤南做妾?”
珍夫人捡起地上的嫁衣。
粉色的嫁衣是妾室的象征,檀儿自小被她娇惯,因此心高气傲,不愿意穿这件嫁衣。
她将嫁衣重新置于床上,淡声道:“你若不做妾,便只能去清城山做姑子了。”
颜檀摇头:“不会的,父亲那么疼爱我,不会让我绞发为姑的!”
“我与你父亲夫妻二十余载,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方才若不是我及时答应下来,檀儿,你这一生就完了……”
颜檀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父亲会真将她送去清城山。
珍夫人叹息一声,拉着颜檀的手在床边坐下,她语重心长道:“檀儿,做妾没什么,陆峤南如今没有其它女人,你嫁过去就是他唯一的女人,只要你能牢牢抓住他的心,妾,也能扶正!”
“可是还要绕城三圈!”
颜檀哭着扑进珍夫人怀中:“娘,我不要这样丢人现眼的嫁过去,我要风风光光大嫁,要做峤哥哥的正妻……”
珍夫人抚着她的背。
一下又一下。
待颜檀缓过来,她才幽幽道:“陆峤南是你选的,既已失了清白给他,这条路就是千人锤万人骂,你也得给我走下去!但是檀儿,你记住,不要把心交给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陆峤南……至于你今日所受的委屈,你放心,娘定会让颜清比你更屈辱千倍万倍!”
最终,颜檀还是穿上了妾室的嫁衣,在黄昏时分,被一顶小轿抬着,绕雍京城走了三圈,从武安侯府侧门,悄悄入了府。
所有雍京老百姓都知道了,颜府大姑娘给陆世子做了妾!
颜清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去探望母亲叶惜若。
她闻言勾了勾唇。
想去武安侯府?那便去。
她会让那里成为颜檀此生都逃不开的噩梦!
一如前世的她……
“二小姐,您快去劝劝夫人吧,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看大夫,老奴只好来找您了。”
颜清刚出清漪院,就碰上母亲身边的刘嬷嬷急匆匆而来。
颜清拧眉:“母亲怎么了?”
昨天她出嫁还好好的,怎么要请太夫了?
刘嬷嬷急道:“昨晚夫人听到二小姐被逼和离,气得吐了血,昏睡了一整天,这才刚醒就要去找珍夫人算账,可夫人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吐血?”
颜清心中咯噔一声。
母亲的身子一向康健,就是上辈子,也是因为外祖父一家接连遭遇打击,才会一病不起,怎么现在就吐血了?
等等!
叶家是将门世家,从小便对子弟要求严格,即便不要求女子同男子那般能上阵杀敌,但体魄也是强于普通女子,心性更是坚韧。
前世外祖父一家的遭遇,固然会令母亲伤心沉痛,但却不应该一病不起……
现在想来,母亲那时候从生病到亡故,似乎都太迅速了,颜清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被父亲匆匆下葬,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成形,颜清身子蓦地轻颤。
如果母亲是……
那弟弟阿浔……
“小姐!”
青鸾上前扶住颜清,见她脸色煞白,担忧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颜清惶然摇头。
她只以为他们害了外祖父一家,没想到连母亲和弟弟都没放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潮水般侵袭着四肢百骸,颜清嘴唇直哆嗦。
半晌,她忽然抓住刘嬷嬷的手,颤抖道:“嬷嬷,带我去见母亲!”
若真如她所想,那母亲今日便要……
不!
颜清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前世母亲是在外祖父一家遭罪后,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如今离叶家落难还有几年,就算他们现在对母亲做了什么手脚,也一定还有补救的机会。
对,还有补救的机会。
就像她重生一样。
颜清匆匆跟着刘嬷嬷赶往母亲院子。
到达惜若院时,一道人影正从里面出来,看到颜清,来人顿住脚步,唤了一声:“清表妹。”
清和温润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颜清却是浑身一震!
抬头——
蓦地对上一双漆黑深眸。
“顾淮舟……表哥!”
颜清声音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一丝心慌,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顾淮舟?
整个心神被打乱。
顾淮舟来母亲的院子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昨晚的事?昨晚他中了药,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是,怎么会……
“表公子好走。”
张嬷嬷送顾淮舟出来,看到颜清,立刻上前迎道:“二小姐您可来了,您快去劝劝夫人吧,方才要不是有表公子,夫人怕是已经拿着刀去翠珍院了……”
翠珍院是珍夫人的院子。
颜清强压下心慌,试探开口:“表哥是来探望母亲的?”
顾淮舟看向她:“早起听闻夫人身子不适,正好得空,便来看看。”
早起……是多早?
颜清思绪又被挑动了一下。
但顾淮舟神色温纯,一如从前,似乎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想。
倒是顾淮舟善解人意地提醒道:“清表妹,夫人在等你。”
“谢谢……表哥。”
颜清顿时清醒过来,立即随刘嬷嬷进了惜若院。
只不过踏入院门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顾淮舟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
他身形劲瘦,如岁寒松柏。
面容温润,清雅俊逸。
她却莫名觉得害怕。
惜若院中。
主母叶氏已经拿着一把剪刀踉跄冲了出来:“王珍珍那个贱人,竟然敢让她的女儿破坏清儿的婚事,老娘要跟她拼了!”
丫鬟们拦住她:“夫人不可啊!”
叶氏脸色苍白,但却神色癫狂:“老娘忍她这么久,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如今清儿好不容易和陆峤南终成眷属,颜檀那个小贱人竟敢逼得我儿和离,老娘饶不了她!”
“哎哟夫人您怎么不听劝呐!”
张嬷嬷见叶氏冲了出来,一拍大腿迎了上去:“您不是答应表公子要看大夫吗?怎么又出来了?”
“我不甘心!”
叶氏咬牙:“颜檀那个小贱人在哪?敢觊觎清儿夫君,老娘弄死她!”
“夫人您就歇着吧!”
张嬷嬷无奈:“老爷已经作主让大小姐嫁给陆世子为妾了,大小姐现如今是武安侯府的人,您动不了她!”
“什么?”
叶氏目眦欲裂:“颜君元那狗东西竟然让颜檀给陆峤南做妾?他忘了清儿出嫁前立的规矩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娘。”
颜清上前扶住母亲:“让颜檀给陆峤南做妾,是女儿的意思。”
“清儿……”
看到女儿,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叶氏瞬间变了表情,一脸心疼地抓住颜清,眼眸通红:“我儿受委屈了!”
颜清将母亲扶进屋内:“娘,我不委屈,相反,我很高兴。”
叶氏摇头:“在娘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颜清却将母亲的手贴在脸颊上,感受着母亲掌心温暖的纹路,她贪恋般开口:“女儿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感激……”
感激能够重来一次。
叶氏古怪地看向女儿:“清儿,你莫不是……疯了?”
成亲之日夫君被人截胡,她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
这真是她女儿?
颜清:“……”
这真是她亲娘。
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娘亲,颜清认真解释:“娘,虽说是颜檀勾引了陆峤南,可陆峤南新婚之夜见别的女子,就说明他已经变心了,女儿不愿与一个变心人做夫妻。”
叶氏闻言怒骂:“没想到陆峤南平日看着人模人样,竟也是只狗!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颜清失笑,她娘是将军府长女,从小娇养长大,外公舅舅都宠着,对谁都不客气,所以养成了泼辣嘴毒的性子。
只可惜眼神儿不好。
看上了她爹。
又安抚了母亲几句,颜清这才对下人们吩咐道:“让大夫进来吧。”
刘嬷嬷立即欸了一句,将大夫请了进来。
颜清打量了一眼。
是回春堂的老大夫,在雍京颇有名望,许多达官贵人府邸中有人生病,都是请这位老大夫看病。
颜府也一直是他。
脉诊过后,老大夫走到一边开药。
颜清上前问道:“老先生,我母亲身子如何?”
老大夫递上药方:“夫人身体无恙,只要按照这个药方吃上几副,就没事了。”
颜清接过药方,笑着问:“我母亲都吐血了,还没事?”
老大夫皱眉:“夫人只是气怒攻心有郁结,身体并无大碍。”
“是吗?”
颜清突然开口:“刘嬷嬷,去将雍京所有大夫请来,看看母亲究竟是不是气怒攻心才致使吐血!”
刘嬷嬷惊住。
随即想起夫人昨晚吐血着实吓人,确实不像普通的气急攻心。
“老奴这就去。”
刘嬷嬷立刻带着丫鬟去请全城大夫。
老大夫顿时吹胡子瞪眼:“你这是不相信老夫!”
颜清神色淡淡:“相不相信,等其它大夫诊断过了才知道。”
“贵府门第高,老夫高攀不起!”没想到老大夫脾气还挺大,拿起药箱就走:“告辞!”
“张嬷嬷。”
颜清话刚落,张嬷嬷就带人堵住了门口,虎视眈眈开口:“二小姐没吩咐,老大夫您还不能走!”
“你——”
老大夫被堵了回来。
颜清慢条斯理开口:“老先生还是等其它大夫来了,诊断后再一起离开吧,不然这尚书府的路,我怕您会崴脚。”
老大夫眼神慌张,却是不敢再开口。
不一会儿,刘嬷嬷就带了几十位大夫回来,都是雍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夫。
颜清让所有大夫都给母亲诊了脉。
“夫人这是怒火攻心才会吐血,宜少思虑多静养……”
所有大夫诊断出同一个结果,竟然和老大夫的一模一样。
颜清拧眉:“诸位可诊断清楚了?”
几十位大夫同时点头:“不会错的。”
颜清还是不相信。
方才老大夫眼中的慌乱她看得一清二楚。
母亲这病绝对有蹊跷。
可她已经请来京都所有大夫,竟然都诊断不出来?
颜清将老大夫开的那张药方递给其他人:“烦请诸位看看,此药方可对症?”
“对症是对症,只是……”
一位年轻大夫皱着眉头道:“这药方里活血化瘀的药材,似乎剂量有点多……”
颜清眸光倏然变冷。
刘嬷嬷和张嬷嬷立即上前将老大夫押住。
“噗通”一声,老大夫跪在地上,不打自招道:“是、是珍夫人让老朽给夫人的药多加剂量,老朽一时鬼迷心窍,还请二小姐饶老朽一命……”
“王珍珍!”
叶氏听到这话气得从床上坐起,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脸色变得潮红,“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娘!”
颜情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叶氏:“娘,您别激动,有什么事等身子养好了再说。”
刘嬷嬷立刻带着大夫下去开药,张嬷嬷则将回春堂的那位老大夫赶了出去。
等药煎来,颜清亲自服侍着叶氏喝了药,又同她说了些话,才哄着睡下。
“小姐,夫人她……”
“嘘!”
颜清示意众人退出母亲卧室,这才淡声命令道:“将母亲房中所有东西全部换一遍,以后每日吃食喝水也都要仔细检查。”
刘嬷嬷惊道:“小姐是怀疑……”
颜清摇摇头没说话。
她已经肯定母亲的身子出了问题,只是不知为何没能诊断出来。
京中所有大夫都诊断不出来,看来只能请御医了。
可颜君元未必会同意。
她若想请御医,那便只能去找……
颜清咬了咬唇,突然问道:“表哥可还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