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朱元璋是小说《大明:我,李善长,辞官不干了》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唐唐小可爱写的一款历史古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大明:我,李善长,辞官不干了》的章节内容
洪武三年八月。
奉天殿上。
卯时初刻,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
大明朝开国勋贵们踏着清脆的步伐,鱼贯而入,向高居龙椅上的朱元璋顿拜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
朱元璋着一领明黄色圆领龙袍,头戴折角缮翼冠,脚踏登云靴,声若晨钟大吕,尽显上位者的风采。
自从将元朝势力逐出长城以北,创建大明,他便依照前朝官吏,给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兄弟们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一些功劳大的,还赐予了丹书铁券,以示勋荣。
“李相今天,又没来上朝吗?”
君臣叙礼已毕,朱元璋不怒自威的目光从大殿上缓缓扫过,在百官之首的位置上,依然空空如也,故有此一问。
那里,本应该站着他的开国六公爵之首,被封为光禄大夫,领中书省左丞相的李善长。
可最近几日,都没能见到这位老臣的踪影,一直称病在家,不来朝中议事。
今天,又是如此。
“陛下,李相今早又派人送来了告假的条陈。”
“说他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前,近来又染上了风寒,所以特请陛下允许他在家休息,安心养病。”
听到朱元璋的询问,胡惟庸出班陈奏,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知道了!”
“等咱抽出空闲,亲自登门探望。”
说着同时,朱元璋的内心却另有一番盘算。
丞相一职,乃国之重器,身兼统领百官,辅佐天子的责任。
这李善长年过半百,一而再、再而三的称病告假,身体大抵是不中用了。
看来,丞相的位置,应当尽快物色新人选了.....
同一时间。
城南,韩国公府。
“唉!”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想不到,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居然稀里糊涂的穿越到李善长身上。
苍天啊!
还有比这更让人无语的事吗?
说来也巧,他本名叫李善,比大名鼎鼎明朝开国丞相只少了一个字。
可这家伙,虽然是个丞相,但此时的李善长,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余下的寿命,完全可以按秒来算。
名副其实的老棺材瓤子!
不等施展凌云之志,就油尽灯枯了。
何况,在朱元璋手下做官,堪称世上最危险的事。
每一天,都是拿自己的命在赌。
活着全凭运气!
君不见,震惊后世的洪武四大案,哪个不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渠。
时间之长,牵连之广,可谓当世罕见。
朱元璋本人,更是个面善心狠,城府极深的开国皇帝。
想要谁的性命,只在一念之间!
做了皇帝后,为保证江山万代,永远在姓朱的人手里,猜忌之心越发深重,翻脸不认人。
挖空心思,安排了各种罪名,把当年陪他打天下的臣子大多送上西天。
丹书铁券,成了催命符。
一番操作下来,朱元璋心满意足,也给自己赢得了‘朱屠夫’的绰号。
在他经历了发妻马皇后、与太子朱标去世后,越到晚年越疯魔,杀人几乎不需要理由,彻底放飞了自我!
原来的李善长,活到了七十七岁高龄,早已辞官归隐,颐养天年,不再过问朝中事务。
可老朱仍不放心,愣是找了个由头,扣了个阴结党羽、图谋不轨的罪名,提前送了他的‘在世萧何’一程。
经过此事,韩国公府上七十余口全部受到株连,鸡犬不留,无一幸免。
“上帝啊,你是要玩死我吗?”
李善来到大明好几天了,搞清楚状况后,觉得自己做丞相,结局不会比这具身体的原主更好。
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被朱元璋抓住了把柄,没准死得更早更快。
所以,才一直谎称染病,不肯上朝议事。
更何况,在朱元璋的统治下,把剥削压榨玩到了极致,即使做到丞相,每年也就千余石俸禄,折合白银五百多两。
简直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还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一着不慎,就得拉着全家老小陪葬。
所谓‘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以一人之心,夺天下万民之心......’,这本是后来海瑞骂嘉靖的话。
但用到朱元璋身上,倒也贴合。
思来想去,李善觉得,与其每天活的胆战心惊,谨小慎微,倒不如尽早离开是非之地,归隐田园。
这大明的官,不做也罢!
恰在此时,虚空之中,传来机械般冰冷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来到大明,觉醒农场主系统,祝您的穿越之旅一路愉快!】
果然,李善终于等来了穿越者的必备法宝。
当即欣喜若狂,高兴的跳了起来。
迫不及待的履行起自己作为宿主的权力,开始发号施令。
“系统,别的先等等再说。”
“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东西,让我变得年轻一些?”
“否则,我现在的身体已是老朽不堪,黄土都埋到了眉毛,恐怕没几年就,哏儿屁了,多不划算啊!”
“这点小事,对你来说,应该不过分吧?”
说着同时,更加坚定了辞官的念头。
都有系统了,谁还给朱元璋卖那个不值钱的命啊!
拜拜了您呐!
【呃......你管这叫小事?】
系统一阵无语,觉得李善有些过于信口开河了,真当它有求必应,无所不能呢?
天底下,要真有让人返老还童的宝贝,还不早被抢光了?
停了片刻,转而又道。
“你想要的那种东西,我这儿的确拿不出。”
“但是,在不改变外貌的前提下,帮你强健体魄,恢复年轻时的活力,倒还有得商量,。”
没能达到预期,让李善略感失望。
可仔细想来,他似乎没得选择,即使不能变回年轻时的模样,拥有一个好身体,也不错了。
“好吧,按你说的办。”
李善的声音刚一落下,就见眼前凭空出现了个白净的玉瓶,里面散发出阵阵幽香。
旋即,系统的声音接踵而至。
【服下它,保管让你拥有六十岁的外貌,二十岁的身体。】
“此话当真?”
李善长兴奋地嘿嘿一笑,立马将玉瓶攥在手里,如获至宝。
多日来,内心积压的阴霾荡然无存。
不由得想到,这才是穿越者应有的待遇嘛!
咕噜——!
伴随着喉结的蠕动,李善拧开盖子,将玉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吞入腹中。
旋即,坐回床头,紧闭双眼,耐心的等待效果生发。
不多时,只觉得有股磅礴雄厚的生命力自心底涌现,流向四肢百骸,活跃着身上每一寸肌肉和经络,并不停地注入新能量......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才徐徐消散。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此刻的李善,犹如重获新生,一改之前老朽迟暮的状态,变得精神抖擞,身轻体健。
连鞋袜都顾不上穿,赤着双脚,兴高采烈地跳到地上,跑到一面铜镜前,仔细审视着自己。
虽然,外表没有任何改变,仍旧是一副敦厚长者的模样,但内在的差别,却是天翻地覆的。
相比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哈哈哈......”
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李善仰天长笑。
现在的他,有着不输给壮年男子的体力,甚至能打死一头老黄牛。
举起三五百斤的重物,都不在话下!
颇有一种,苏轼笔下‘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既视感。
“喝...喝...”
兴奋之余,李善手舞足蹈的,干脆原地打了套军体拳,来展示自身的男性魅力。
这一幕,可把府内送茶水的小丫鬟吓得不轻。
要知道,这些日子,李相国卧病在床,闭门不出,连每天的朝会都不去了。
怎么一转眼,就变得活蹦乱跳,都能打拳了。
从哪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老爷,您的身体已经康复了?”
小丫鬟站在门口,看着挥舞拳头的李善,声音木讷的问了一句。
“是春儿啊,快进来吧。”
直到这时,李善才发现有人来了,转身去擦了把汗,并格外叮嘱道。
“这件事,不许对外面讲,记住了吗?”
面对当朝丞相,开国功臣,身份上天差地别,小丫鬟哪有胆子多言,赶忙放下了茶碗,跑了出去。
心中暗暗发誓:要把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大人物的想法,不是她可以擅自揣摩的......
【叮!新任务发布:宿主需要种下十万亩稻谷,完成后自动派发奖励!】
【友情提示:整个过程,宿主可以使用牲畜,或者和旁人协作,但必须亲自参与!】
房间内,李善正翘着二郎腿,品尝西湖龙井的香气,耳边忽然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这么快就来了!”
“看样子,系统是想把我往农场主的方向培养,振兴大明的第一产业啊!”
嘴里嘟囔的同时,李善欣然接下了任务。
反正,丞相的位置他是不想干了,干脆告老还乡,回家种地算了。
清闲自在,吃香喝辣,小日子岂不美滋滋?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何况朱元璋乎?
这老小子,做皇帝前后,有着泾渭分明的两副面孔,城府极深,手段酷烈。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二三十年内,他会寻找各种罪名,添油加醋,把亲如兄弟的臣子一一处死。
大明的勋贵集团,十不存一!
和这种人朝夕相处,头顶仿佛悬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朱元璋一朝吏治极严,官员从上到下,不准搞贪污腐败,断绝了灰色收入的可能。
只能领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勉强度日。
实在太不划算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个放诸四海皆准的道理。
定下了当农场主的主意,李善坐在床上,开始苦思冥想,开始琢磨脱身之计。
该怎么样光明正大的把官辞了,又不引起朱元璋的怀疑呢?
那老小子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小九九,稍微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未必肯放人。
好在,现在才洪武三年,太子朱标和马皇后尚在人世。
有他们从中斡旋,辞官的事应该不难。
念及至此,李善决定,装病半个月再说,先磨一磨朱元璋的耐性。
最好让那老小子自己坐不住,主动把他辞了。
皆大欢喜!
有了初步计划,李善干脆往床上一躺,把装病坚持到底。
整个上午,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所有茶水饭食,全部由下人送来,随叫随到。
别说,丞相的生活还是相当优渥的。
只要喊一声,天南海北的各色瓜果点心,便如流水般送到眼前。
其中有很多,都是他前世不曾见过的。
累了,马上就有二八年华的丫鬟捏肩捶腿,伺候得舒舒服服,极为惬意。
那如葱白般软嫩的小手,真叫人流连忘返,欲仙欲死。
要不是有着系统傍身,他还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享受人间富贵。
“吃饱了,端下去吧!”
整个上午,李善尝遍了各种美食,胡吃海喝,把肚皮填得溜圆,连打了几个嗝。
正要躺下休息,就听府内仆人在门外喊了声。
“老爷,胡参知来看望您了!”
“还带了很多礼物!”
胡参知,就是大名鼎鼎的胡惟庸。
现在,此人的身份是中书省参知政事,是为丞相的左右手。
“胡惟庸?”
“快,请他进来!”
李善熟知明史,更清楚胡惟庸是何许人也。
不经意间,脑海中灵光闪现,一个绝妙的计划在他脑海中缓缓浮现。
干脆趁此良机,把丞相的位置甩给胡惟庸算了,自己则落得清闲,逍遥快活去了。
反正,这家伙野心勃勃,不是个甘愿屈居人下的货色。
对丞相的位置,应该觊觎已久了。
就算不主动给他,胡惟庸也会暗中争取。
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而且,虽未谋面,李善同样看出,胡惟庸名为探病,实则目的并不单纯。
只是,不知是受了朱元璋的指派,前来探听虚实。
还是他别有用心,打算趁机夺下丞相之位?
不管谁的用意,对李善来说,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官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举步而来,眉宇之间,神情颇为忧切。
刚进门,便按当朝官员的品秩,上下尊卑,兜头行了个大礼。
“学生胡惟庸,叩见恩相!”
“恩相,您身体好些了吗?”
来到床头,胡惟庸一阵嘘寒问暖,情真意切,把心思隐藏得极好。
作为朝中淮西派的骨干,他自入仕以来,一直受到李善长的提拔和关照,平步青云,人前显贵。
从这层关系来说,称一声‘恩相’或‘老师’,都合乎道理。
“子明啊(胡惟庸字子明),你来了......”
早在胡惟庸进门前,李善瞬间戏精附体,躺到床上,做出一副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由于表演得过于投入,还假模假式的咳嗽几声。
“恩相身体有恙,做学生的理当牵肠挂肚,常来探望才是。”
说着同时,胡惟庸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双手奉上。
“学生蒙受大恩,无以为报。”
“此番前来,带了些许补品,聊表心意。”
“现已让人送到府上库房,留给恩相调养身体。”
李善接过清单,草草看了一眼,立马吃惊地坐了起来。
光是纸面罗列的,就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冬虫夏草、鹿茸、雪蛤等名贵药材。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不由得感叹,这胡惟庸还真是下了血本。
“咳咳......”
李善摆了摆手,声音虚弱的说。
“子明啊,你有心了。”
“这份情谊,老师会记住的。”
“老夫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恐怕要大限将至啊!”
“如今大明初立,百废待兴,辅佐皇帝的重任,迟早要落到你们这些晚辈后生的肩上......”
闻听此言,胡惟庸心神一荡,赶忙做出安慰之举。
“恩相,您千万别这么说。”
“您身居宰辅之职,责任重于泰山,又是我大明开国的头号功臣,深得陛下依赖,怎能过早离去?”
“学生和各部官员,都盼着您能早日回归朝堂,主持大局呢。”
“天下可以没有我胡惟庸,但不能没有您啊!”
这一席话语,说得情真意切。
紧要处,还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连胡惟庸本人都有些感动了!
而李善却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力不从心。
“老夫年过半百,须发花白,精力远不如你们年轻人,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世间万事万物,周而复始,总是要进行新旧交替的嘛!”
一时间,胡惟庸竟有些不知所措,头脑发懵。
这份惊喜,来得似乎太突然了。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大家同朝为官,自然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丞相的位置,谁不想要?
他胡惟庸更是惦记的彻夜难眠,朝思暮盼。
可朝中的职位,历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富余的。
大明的丞相虽分设左右,左丞相李善长,右丞相徐达,一文一武。
这是开国时,朱元璋钦定的。
为的是让双方互相牵制,避免出现一家独大。
没有皇帝发话,或者上面两位主动让贤,断难有所改变。
简而言之,只要李善长还在丞相的位置,他就只能在后边排队,慢慢等着。
刚刚,李善忽然提出隐退的打算,胡惟庸表面惊讶,心里却另有所思。
一旦那个位置空出来,他作为中书省参知政事,接近权力中枢,必然是丞相的得力人选。
从此,走上梦寐以求的巅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高兴的太早。
朝堂上尔虞我诈,暗流涌动,人与人之间,很难做到推心置腹。
眼下,这会不会是一次试探?
故意装病,又摆出退位让贤的姿态,难道是为了引他上钩,然后抓住把柄?
想到这些可能,胡惟庸不禁胆战心惊。
此时,气温虽有所下降,但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恩相,中书省左丞相的位置,除了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朝中同僚,谁敢有此妄想,学生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而且,恩相您洪福齐天,有百岁长命之兆,偶染小疾,怎么会一蹶不振?”
“家国社稷,百姓安危,全都离不开您啊!”
李善笑了笑,一脸诚恳的看着胡惟庸。
“子明,你我倾心相交,我也早知你志向远大,才干卓绝。”
“老夫年事已高,只想告老还乡,安享天伦之乐。”
“等我退隐之后,定会向陛下保举,让你坐上中书省丞相,继续为国效力,一展平生所学。”
可越是这么说,胡惟庸的疑心病就越重。
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甚至怀疑,屏风后面埋藏着刀斧手。
只等一声令下,摔杯为号,冲出来将他乱刃分尸,剁成肉酱!
至此,干脆撩起袍服,扑通跪到了地上。
紧接着,叩头如捣蒜!
“恩相,您可别吓唬学生了!”
“就算借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有此非分之想!”
“还望您收回成命!”
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胡惟庸一句一叩首,整个人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李善看着他惊慌的表现,脑袋里一头雾水。
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呢?
让你做丞相,又不是让你上刑场,有啥可怕的?
“子明,你不要多想。”
说着,李善亲自下床,将胡惟庸扶了起来,并好言安慰。
“咱们同朝称臣,师徒名分,何必相互猜忌?”
“我对你,一直视如己出,比亲生儿子都不遑多让吧?”
“老夫真的是年纪大了,想回到老家,过几天安稳日子,不愿再过问朝中事务了。”
“临走之前,把丞相的位置留给你,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如果还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找陛下明说。”
话音刚落,便要出门赶奔皇宫。
而胡惟庸仍沉浸在恐惧中,战战兢兢,不敢答应。
“恩相,学生才疏学浅,资质愚钝,恐有负你的重托。”
“所以......”
连续几次拉扯,李善有些不耐烦了,干脆一甩袖子,瞪着胡惟庸道。
“以前觉得你勇于承担,是个可造之才,今日怎么变得如此胆小怕事?”
“如此畏首畏尾,以后能成多大气候?”
话到最后,干脆挑明直说。
“你若是不答应老夫,以后就别进我这个门!”
顿时,胡惟庸眼前一亮。
这才相信,属于他的时代,终于要来了!
第四章:心意已决,上表辞官!
大约一炷香时间,胡惟庸满怀憧憬地走出国公府。
抬头远眺,只见空中流云袅袅,阳光裹挟着温暖,正孜孜不倦的播撒人间,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此刻的天气,与他的心情同样的美好。
刚刚,经过反复确认,以及无休止的试探,胡惟庸终于相信——
那老家伙是真心实意,想要退位让贤。
并亲口指定,让他做下一任丞相。
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快,快得让他以为是在做梦。
趁着没人发现,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嘶——!
居然还挺疼!
平心而论,他胡惟庸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少久。
虽然已有预感,那个位置早晚是自己的。
但只要李善长不死,或者出现别的什么原因,他便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而今天,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让他既惊又喜!
惊的是,那老家伙居然肯主动放弃手中的权力,告老还乡。
喜的是,对他而言,丞相的位置触手可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朝宰辅,只手遮天!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
有生以来,除了洞房花烛夜,这绝对是胡惟庸唯二高兴的一天!
不!
应该说,比洞房花烛夜那天还要高兴!
只要能顺利上位,就可以大展拳脚,实现胸中抱负。
假以时日,凭借着自己长袖善舞的本事,四处收买人心,把朝中大多数官员拉拢到麾下,结成同盟。
若能做到这一步,他的地位将坚若磐石,无可撼动。
即便是位居九五朱元璋,也有把握掰掰手腕!
到那时,这大明的江山未必姓朱!
想到这里,胡惟庸握紧双拳,眼神中涌动着无限的野心和渴望。
一幅美丽的蓝图画卷,仿佛正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另一边,李善长同样达成了目的。
待胡惟庸走后,立马伸了个懒腰,哼起荒腔走板的小调。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交谈中,他能够感觉得到,胡惟庸对丞相的渴望,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喜悦。
心中不禁暗笑。
你个大傻子,被人卖了,还偷着乐呢!
坐了丞相的那天,你的名字,就被阎王记在生死簿上了。
要知道,朱元璋迟早要废除丞相制度,大权独揽的。
后来的‘胡惟庸案’,就是个借题发挥的引子。
属于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而李善长高兴的是,终于把丞相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胡惟庸了,自己则无官一身轻,退到干岸上看戏。
以后回到老家,种地打粮,安心享受田园生活......
一念至此!
他迫不及待的来到书房,准备文房四宝,以李善长的口吻,开始写辞职信。
“陛下,老臣百拜叩首......”
“自元末乱世起,臣有幸追随陛下,十数年如一日,鞍前马后,殚精竭虑......”
“后我大明建立,承蒙陛下赏识拔擢,委臣以中书省左丞相,位居百官之首,恩宠并重,至今不敢忘怀......”
“然而,近来臣身染沉疴,卧病在床,难以应对朝中繁巨事务,若不思进退,唯恐误国误民,更有负陛下圣恩......”
“为江山社稷着想,为黎民苍生考虑,请臣辞去所有官职,回归故里,颐养天年。”
千言万语,如果汇成一句话,那就是......
老子不干了!!!
末尾处,顺便提了一嘴让胡惟庸接任丞相的事。
朱元璋鬼精鬼精的,如果不给出个合适的人选,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墨落笔停,李善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要递交上去,朱元璋大笔一挥,最好再给点养老金啥的,他就可以远离朝堂,回去实现当地主老财的至高理想。
到时候,种种地、除除草,老婆孩子热炕头,吃香喝辣的。
这小日子过得,光想想就让人激动!
“已经这么晚了吗?”
写完辞职信,李善向窗外看了眼。
此时,已是月挂中天,漆黑的夜色完全将大地笼罩,四周静悄悄的,几乎落针可闻。
“来人!”
随着一声呐喊,府上的管家应声而来。
“老爷。不知您有何吩咐?”
李善长二话不说,把刚写好的奏疏封存起来,交予了他。
“你现在立马进宫一趟,将这个送给皇帝。”
“等他看过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管家也不好多问,只是道了声‘遵命’,就马不停蹄的去办了。
同时,感到不可思议......
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连夜进宫,等明天早上不行吗?
内心牢骚满腹,却不敢当面说出来。
谁让他是做下人的呢?
干的就是鞍前马后,给老爷跑腿的活......
等他走后,李善长站在窗前,一边欣赏着无边的夜色,脑子里想入非非。
这回,应该差不多了吧?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老朱怎么决断了。
仔细想来,他朱元璋没有理由不同意,多半会很痛快的放人。
要是能看在追随多年,劳苦功高,并且主动辞官,不愿染指权力的份上,给发上一笔养老金,就最好不过了。
在外飘零半生,头上顶着开国功臣,大明第一任宰相的头衔回老家,估计会把那些街坊四邻羡慕死吧?
当年楚霸王项羽,曾经说过一句名言——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
“陛下,据臣所知。”
“今日后晌,胡惟庸去了韩国公府上,停留了半个时辰左右。”
“另外还带了许多礼品,价值不斐......”
奉天殿上,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正屈身折腰,把胡惟庸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如实做出汇报。
这个情报机构,正是由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亲手创建的,只听命于他的私人武装。
目的是监察百官的言行举止,掌握他们的动向。
效果嘛,自然是非常显著的。
整个京城,到处都有锦衣卫的眼线分布,可谓无孔不入,消息灵通。
就算走丢一只耗子,都能立马查的明明白白!
朝中那些大臣,私底下有什么行为,全都逃不过朱元璋的手掌心。
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拿下治罪!
“哦?”
“他们聊了什么没有?”
听罢,朱元璋抬起头,饶有兴致的问道。
面对上位者的威仪,毛骧不自觉地低了低身子。
思量片刻,便如实回答。
“从始至终,他们俩一直待在卧房里。”
“谈话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不过,依臣下愚见,胡惟庸入仕以来,一直受到李相的关照提携,有着师徒情分。”
“李相身体染疾,做学生的前去探望,并不足为奇。”
朱元璋微微颔首,脑袋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由于他出身贫苦,早年颠沛流离,尝遍了人间疾苦,内心磨练的似铁石一般坚硬。
驱逐蒙元,定鼎天下后,更是如愿以偿的坐上了皇位。
从那天开始,他就对手中的权力如瓷器一样爱护,小心翼翼,不许任何人染指。
打起十二分精神,像防贼一样防着。
如今,朝廷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以后的事情,谁能打包票呢?
没准哪天,忽然蹦出个赵匡胤第二,来一手黄袍加身,轻而易举的夺走他的胜利果实。
其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淮西派的领袖,他口中的在世萧何,现任中书省左丞相的李善长!
这家伙,身居丞相之职,位高权重,而且很有威望。
如果和朝中官员过从甚密,结党营私,待到羽翼丰满之时,对他会构成潜在威胁。
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的。
至此,朱元璋神情一变,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传咱的旨意,继续对韩国公府进行监视,片刻不得松懈。”
“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毛骧领命,悄然退了出去。
“唉......”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皇帝的难处,能堆满一座藏经阁。”
大殿上,朱元璋眼帘低垂,暗自神伤。
坐得乏了,刚要去后宫歇息片刻,就听外面脚步声响起,一贴身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刚刚韩国公派人送来一封奏书。”
“请您龙目御览!”
朱元璋闻言一怔,旋即停下脚步。
当看到奏疏中的内容,他不禁有些讶异,甚至不解......
李善长居然要辞官!
无非说自己年老体弱,不堪大用,请求告老还乡,还望恩准之类的话。
这老家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眼下,大明江山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人才。
而丞相,更是有统率百官,总览朝政的职责。
这么久不上朝,忽然就撂挑子了?
难道是以退为进,嫌咱之前给的封赏少了,想凸显出自己的重要性,多要点好处?
或者,还有别的企图?
一时间,朱元璋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其中的可能性。
按照他对李善长的认识,这不是个能清心寡欲,舍得放下手中权柄,甘愿做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高古之士。
相反,此人心胸狭隘,处处喜欢攀比,对想要得到的东西,一贯是只能多,不能少!
要不然,怎么会和刘伯温暗中较劲,针锋相对。
为的只是挣个头衔,看谁才当得起大明立国的第一文臣。
想了半晌,朱元璋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说李善长会主动隐退,回家养老,打死他都不信!
“不如......去问问咱妹子?”
“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这个念头一起,朱元璋闪身大步,赶奔坤宁宫而去。
他所说的妹子,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马皇后。
两人起于青萍之微末,在郭子兴的帐下结为连理,多年来举案齐眉,荣辱与共。
朱元璋当了皇帝,自然不会喜新厌旧,冷落了结发妻子。
理所应当的封为皇后,共同进步!
普天之下,也只有马皇后才能降住朱元璋这头野驴!
朝中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她也能帮忙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堪称贤良典范。
自古以来的皇后,单论容貌长相,她并不如何出众。
可若是评价千古贤后,绝对能进前三。
而且,未必是第三!
更何况,大明的满朝文武,淮西勋贵,有几个没得过马皇后的关照?
毫不夸张的说,得罪了朱元璋,只要马皇后在,尚且有一条活路。
可若是得罪了马皇后,大概会招来同仇敌忾,群起而攻之,死得不能再死!
......
“妹子,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
“李善长那老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主动上表请辞,告老还乡。”
一进坤宁宫,朱元璋这个铁血帝王仿佛有了依靠,立马坐到发妻身旁,把疑问统统倒了出来。
“事起突然,咱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来你这儿来。”
“看看该如何决断。”
对此,马皇后并未立即发表建议。
而是轻轻挥动衣袖,屏退了宫女下人,给夫妻俩创造了相处的空间。
随后。
又起身离坐,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放到朱元璋面前。
“重八啊,你在外累了一天,先歇歇脚。”
“什么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虽然是些细碎的小事,但夫妻是否恩爱,感情是否和睦,从中便能看出一二。
等朱元璋喝了茶,吃了些点心,马皇后才不紧不慢的说。
“重八,咱打开天窗说亮话。”
“连我都没想到,李善长会主动请辞。”
“那可是随你打天下的臂膀,名列开国六公爵之首,如今又位居宰辅,是朝廷的顶梁柱。”
“他一旦走了,谁能担当大任?”
朱元璋听罢,从怀里掏出那封崭新的奏书。
“谁知道他抽的哪股邪风?”
“瞧瞧,多少天没见,都把辞官的折子送咱手上了。”
“我怀疑,那老滑头是故意给咱来这一出,吃巴豆喝凉水,没憋什么好屁!”
马皇后感到哭笑不得,拿起奏疏看了一遍。
“老实讲,我也吃不准他的用意。”
“或许真是年纪大了,心力憔悴,想过几天清闲日子?”
“依我看,如果他真的要走,你不如就顺水推舟,答应他算了。”
“共事多年,别把关系弄得太僵。”
朱元璋点点头,随着瞳孔中射出的寒意,表情微变。
“哼,真的自然最好!”
“他要是敢玩猫腻,咱绝不轻饶!”
翌日。
平时的朝会,并没有如期举行。
朱元璋另有安排,命人传召,将几位得力臣子叫进宫里。
分别是:御史中丞,刘伯温。
尚书右丞相,杨宪。
以及,尚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
进门后,三人行礼完毕,整齐的站在龙书案前。
“陛下,唤臣等前来,有何要事?”
与此同时,杨宪和刘伯温微微眨眼,目光不着痕迹的看向身旁。
他们发现,李善长依旧缺席未到。
究竟出了什么事?
难道还在家中养病,或者皇帝故意没叫他?
作为当朝丞相,权掌中枢,不应该遭受如此冷落吧?
就在两人游移不定之时,朱元璋拿出了那份奏书,说明了事情原委。
“这是昨天夜里,李善长派人送来的,说自己年老体弱,被痼疾缠身,精气神大不如从前......”
“特向咱上表请辞,回家安享余生。”
此话一出,唯有胡惟庸镇定自若,心中暗喜。
而另外两人,则瞳孔不由得一震,脸上写满了惊讶。
不禁觉得,这实在太突然了!
简直没有任何预兆,令人匪夷所思。
平白无故的,说不干就不干了?
这可是中书省左丞相,位居首辅之职。
权力之大,仅次于天子!
并不是什么七八品的小官,一抓一大把。
换做别人,恨不能在那个位置上干到寿终正寝才好呢。
怎么会主动放弃?
此刻,朱元璋面前的三人宛如木石雕塑,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而暗地里,却都在反复揣摩,琢磨其中意味。
首先,是已知内情的胡惟庸。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内心极度狂喜,仿佛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只要李善长一走,那个位置出现空缺,朝廷必然会找人替补。
到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甚至希望,刘伯温和杨宪赶快从眼前消失,他好向趁机朱元璋毛遂自荐,竞聘上岗。
陛下,李相的离去,微臣深感惋惜,愁的整宿没睡。
但尚书省左丞相一职,乃国之重器,群臣表率,不可视若等闲。
应当尽快另择人选,出来主持大局。
要不......您看我怎么样?
臣向来忠心耿耿,为解君忧,敢辞其劳,绝对能够胜任。
没别的意思,就是太想进步了!
......
其次,则是心思细腻,善于钻营的杨宪。
他与胡惟庸的想法虽有不同之处,但喜悦之情,分毫不差。
毕竟,大明以左为尊。
以至于,中书省左丞相,才是真正的实权派。
如果李善长不在,只剩下右丞相,那朝中大小事务,都要听他的号令。
属于是媳妇熬成婆了!
说不定,还能借此良机,直接扶正,坐上更高的位置......
最后,只剩下刘伯温了。
他此时的心境,与之前那两人截然不同。
想到那位多年明争暗斗的对手,竟会做出这个决定,不由得有些敬佩。
难不成,李善长也看出了,朱元璋是一个独断专行,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君主?
打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想到这里,刘伯温眼帘低垂,几乎产生了同样的念头。
看来,我也该早做准备了......
而朱元璋凝神静坐,将三人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耐心等待他们的回复。
见没人站出来,便把目光转向了胡惟庸。
“咱听说,你昨天后晌去了李善长的府里,可有此事?”
“他有没有对你提起什么,如实说来!”
胡惟庸闻言,内心顿觉一惊。
不等开口回答,后背就不由得渗出冷汗,凉飕飕的。
想不到,皇帝居然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而且,连时间地点都说得分毫不差!
看来以后行事,要格外谨慎了,千万不能被抓住把柄。
更何况,现在是上位丞相的关键时期,为了将来仕途通达,可别因此断送了前程。
只见他稍作思量,便上前一步,选择如实禀报。
“陛下,臣不敢隐瞒!”
“昨天,的确去了韩国公府上。”
“那是因为,李相待我恩重如山,如师如父,做学生的应当前去探望,略尽心意。”
“看情形,这次李相病的确实不轻,连吃饭喝水都要人伺候,整日躺在床上休养,是时候告老还乡了。”
“还告诉微臣,他走以后,要好好辅佐陛下,保我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听罢,朱元璋微微点头。
现在,可以断定,李善长并没有别的心思。
单纯是因为年纪太大,又染病在身,干不动了。
既然如此,就放他回家养老吧。
同时,那个念头,竟然在他脑海中提前产生了!
不如......
趁着这个机会,连丞相一并废除?
老子打下的江山,凭什么与别人分享胜利果实,找个婆婆管着自己?
直接掌管六部,实现权力集中,独坐朝堂,才是咱梦寐以求的啊!
思量再三,他认为这个计划还太早。
眼下,大明人心未定,忽然要废除丞相,容易造成朝野哗然,引火烧身,不是上上之策。
还是等几年再说。
种子已经洒下,迟早会生根发芽。
一念至此,朱元璋再度开口。
“几位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咱是否应该答应李善长的请求,让他回归乡里,安心养病?”
虽然心中有了决断,但他还是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话音落下,胡惟庸首先表示。
“陛下,李相劳苦功高,为我朝付出多年心血。”
“现如今,他又病倒了,无法主持朝中事务,才不得不离卸下重担,离您而去。”
“以臣之见,念及往日做出的贡献,您应当予以恩准,让他安度晚年才是。”
随即,刘伯温和杨宪表示附议。
“嗯,你们先下去吧!”
“容咱再斟酌一番!”
嘴上说着,可等那三人走后,朱元璋立马坐了下来,开始草拟诏书。
除了恩准李善长告老还乡,赐赏钱三千贯,以示恩宠。
另外,将杨宪提升为尚书省左丞相,胡惟庸提升为尚书省右丞相,填补朝中空缺。
一番雷厉风行的操作下来,很快完成了大明朝的核心变动。
写好之后,并派人送出宫去,昭告天下!
第七章:不能没有你啊!
消息一经传出,百官震动,朝野哗然。
“什么?”
“李相居然要辞官隐退,谁批准的?”
“你猪脑子啊!”
“还能是谁,当然是皇帝陛下了!”
“可李相毕竟是百官之首,大明的开国功臣啊!”
“好端端的,怎么说辞就辞?”
私下底,群臣议论纷纷,不明就里。
其中,淮西一派的官员反应更为强烈,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善长何许人也?
那是淮西派的领袖,也是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若是没了他,这些人就要直面朱元璋的威严,无所遁形。
这将如何是好?
最终,他们一致决定,李相万万不能离开朝廷。
大家同去!
就算下跪磕头,也要阻止他!
......
一时间,韩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风尘仆仆的赶来,汇聚于此。
“开门,我们要见丞相!”
“对,让我们进去!”
“丞相大人,求您出来见一面吧!”
“不光我们离不开您,朝廷上也离不开您啊!”
见府里没有响动,这些人想尽了各种办法。
拍门喊叫的,哭天抢地的,应有尽有,场面极度热闹。
若是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谁亲爹死了呢!
另一边,李善长正乐得自在。
自从得知,朱元璋批准了辞呈,还额外给了三千贯赏钱,他就别无所求了。
那可是实打实的流通货币,不是后来变成废纸的大明宝钞。
一贯一千文,就是三十万!
按照明朝初年的物价,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
直到此时,李善长才觉得老朱有点人味儿。
毕竟,得了些好处,还是很高兴的,不能刚吃饱就骂厨子。
“对......春兰,你的小手真软和,再使点劲!”
“舒服,真是太舒服了!”
“秋菊,剥个橘子,送到老爷嘴里。”
此刻,李善长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整个人舒服透了。
身边围着一群妙龄女子,端茶送水,捏腰捶腿,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恍若置身仙境。
这种生活,让人流连忘返,极其消磨意志。
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生而为人,本来就是要追求幸福最大化。
没听说谁专门是为吃苦来的。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老子照单全收就是了!
而姑娘们则是争相邀宠献媚,一个个温声细语,脸上红光满面。
曾几何时,她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子。
若是不出意外,大概一辈子只能待在乡下,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等过几年,托媒人介绍,嫁给个出身差不多,老实巴交的农夫......
日后相夫教子,平平淡淡,永远不会有起色。
可自从进了相府,让她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美好。
穿的是金、带的是银,顿顿有鱼有肉,吃的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大米。
常言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这种惬意的生活,是她们做梦都不敢盼望的。
如今想来,自家老爷顶多长得老些,其他方面,几乎找不出任何缺点。
所以才极为珍惜眼前,对李善长百般讨好,极尽乖巧之能事。
“老爷,今晚到我房里去吧?”
“别听她的,到我那去,保证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嘁......”
“也不瞅瞅自己,就你那身材,正面和反面都看不出区别,有啥值得炫耀的?”
李善长一阵头疼,不知道该答应哪个才好。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他面前站着不止十三个女人?
瞧瞧这个,瞅瞅那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胚子。
唉,真的很难选择啊!
正在这时,府中下人匆匆来报。
“老爷,外面来了一大堆官员,联名请愿,求您不要离开朝廷,继续担任丞相。”
“有的甚至都下跪磕头,哭的伤心欲绝,连我看了都感动。”
“不把人放进来,您见见?”
李善长闻言一笑,优哉游哉的翘起了二郎腿。
不难猜测,外面那些人里,应该大多来自淮西,是原主的朋党故旧,铁杆亲信。
其用意,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此苦苦挽留,故作孝子贤孙状,无非是不想失去他这个保护伞,为自己遮风挡雨。
好继续做那既无真才,更无实学的官,混吃等死。
笑话!
老子绞尽脑汁,才从庙堂的政治漩涡中挣脱出来,落得个无官一身轻,怎么可能再回去。
至于外面那些人,爱死死、爱活活,没空搭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变卖家产,积攒尽可能多的本钱,回去实现做土财主的梦想。
到那时,老子人已经不在京城了,就算朱元璋的手伸得再长,又能如何?
种地又不犯法,他总不能专程跑过去,把我砍了吧?
那纯属吃饱了撑的!
念及至此,李善长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吩咐下去,守好大门!”
“外面那些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等过几天,就要和说再见了,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不......最好是,再也别见!”
想到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不自觉的笑了。
这一幕,刚好被暗中的锦衣卫看在眼里,并火速回去,汇报给了朱元璋......
“启禀陛下,韩国公府门前,聚集了很多祖籍淮西的官员,纷纷声泪俱下,有意挽留左丞相!”
“哦?那李善长是什么态度?”
朱元璋虎目一瞪,停下了手中的笔,同时脸色微变。
淮西派的官员同气连声,眼里只有丞相,那将他这个天子置于何地?
若暗中结党,迟早会生出祸患。
随即,锦衣卫上前一步,将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李相的表现颇为冷淡,一直闭门不出,没有见他们的意思。”
“他还说,自己马上就要告老还乡,暗度晚年了,不想再和他们有瓜葛。”
“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言及至此,朱元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脸色也由阴转晴。
看来,这个随他打天下的老伙计,是真的要功成身退,远走高飞了!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他去吧!
“这......”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刚下车,两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就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了。
他们都是李善长的亲生儿子,李祺和李芳。
年龄差相仿佛。
现如今,当然是由李善做他们的便宜老子了。
只见,府内的下人们忙得脚不着地,正在将值钱的金银细软打包装好,归放整齐。
而那些大件的家具,则直接搬到了街上。
里里外外,好不热闹!
这一幕,给兄弟俩看得大眼瞪小眼,满头雾水。
双双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大哥,难道咱爹惹恼了皇帝,要被革职抄家了?”
“会不会把咱们也牵连进去啊?”
见此情形,年纪较小的李芳弱弱的问了句。
眼神中,很是惊慌与不安。
“应该不是吧......”
李祺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最近,咱爹像变了个人似的,多少天没上朝了,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呢!”
“再说了,门口连个站岗的人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抄家啊!”
“应该是有别的缘故......”
这些日子,兄弟俩忙于学业,对府里发生的事,知之甚少。
老爹辞官的事,更是被蒙在鼓里。
“你,过来。”
李祺正犹疑间,恰好一名小厮从面前走过,便叫住了他。
“告诉我,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你们都在忙,搞得像是要搬家似的?”
那小厮见状,擦了把汗,赶忙上前回话。
“大公子,还真让您说准了。”
“我们是奉了老爷命令,为搬家做准备啊!”
得知不是抄家,兄弟俩不禁松了口气。
同时,新的疑问涌上心头。
“搬家?”
“搬到哪去?”
“在这儿住得不挺好吗?”
那小厮不敢隐瞒,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两位公子,你们没听说吗?”
“咱们家老爷,已经辞官了,打算回老家享清福。”
言及至此,李家兄弟俩再次愣在原地,张大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咱爹辞官了?”
“这也太突然了,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那小厮凑近了些,继续说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但辞官是老爷的主意,我们做下人的,只能服从命令。”
“现在,院子里打包的那些金银细软,古玩字画,到时都是要装车运走的。”
“而这些比较笨重的家具,等下一起拉到集市上变卖。”
“老爷还说了,要把所有东西换成现钱,不留一针一线,无牵无挂的离开京城,”
听到这儿,兄弟俩才明白过来。
老爹是铁了心要辞官啊!
况且,做得如此决绝,看来是永远不打算回到京城了。
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一点不假。
有个开国功臣的老爹,兄弟俩也跟着扶摇直上,一飞冲天,总算人前显贵,过上钟鸣鼎食的富裕生活。
可好日子才持续了三四年,就要戛然而止了?
他们眼中的淮西老家,虽不能说有多差。
但回到那里,白天除了种地打粮,夜晚对着天空数星星,基本啥也干不了。
无论物质生活,还是消遣娱乐,都没法和京城里歌舞笙箫,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相提并论。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何况,兄弟俩还指望自己老爹在朝廷的权威,继续作威作福,吃香喝辣的。
不仅如此,没准以后还能混个一官半职,步步高升呢。
如今,老爹非但上表辞官,还要离开京城,意味着放弃刚刚到手的荣华富贵......
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没有!
“二弟,跟我走!”
“咱们去找爹要个说法!”
“看老头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发疯了!”
想到即将离开京城,抛下现在拥有的,和以后可能拥有的一切,李祺万般不是滋味。
随后二话不说,拉着弟弟,就冲进院子,打算挽回局面。
为了李家的发展,以及子孙后代的幸福着想......
无论如何,也不能走!
......
“爹,我们有话要说!”
还没等进门呢,兄弟俩就急得涨红脸,嚷嚷了起来。
此刻,李善正悠闲地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离开京城后,日子该有多快活。
看到自己的两个‘好大儿’来了,连忙笑脸相迎。
毕竟他头一次当爹,缺乏经验,点不太适应。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咋滴,被狗撵了?”
刚进屋子,还没等站稳,李祺喘着粗气,迫不及待的询问。
“爹,您是不是瞒着我们,和皇帝上表辞官了?”
“并打算搬回老家?”
听罢,李善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消息挺灵通啊,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正想和你们说呢!”
“没错,老爹已经向皇帝表明,辞去朝中一切职务,不日就返回乡里,安度晚年!”
“不仅如此,你们也要跟着走。”
“想想看,咱们一家回到淮西老家,农忙时开荒种地,农闲时骑马打猎......”
“晚上,再喝两盅小酒,开怀畅饮,日子该有多美?”
听到以后要过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兄弟俩一阵无语,差点当场晕倒。
一句‘美你个大头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当着老爹的面,做儿子的不能骂脏话,赶忙咽了回去。
紧接着,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苦苦相劝。
“爹,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普天之下,哪的生活能比得了京城啊?”
“何况,你为啥要自己做主,至少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辞官也就算了,您还要举家离开京城,连脚下的宅子都要卖,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么做,岂不是要把整个李家和我们兄弟俩的前程给断送了?”
兄弟俩站了半天,语气越说越急,干脆拉来椅子坐下。
准备抗争到底,劝父亲收回成命。
但李善已经铁了心要走,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放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
“不瞒你们说,为父做出这个决定,正是为了李家的前程着想啊。”
“京城虽好,却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
“爹,你好糊涂啊!”
“京城里富贵如云,繁华似锦,多少人想在此扎根都没机会呢!”
“守着块风水宝地,干嘛非要回老家去?”
李祺苦口婆心的劝着,做弟弟的,也在一旁附和。
“没错,您是开国功臣,又是当朝宰相,这样的权势地位,荣华富贵,怎么能随便放弃?”
“到头来,白白便宜了别人。”
“而且,我们都指望着您,希望将来在仕途上顺风顺水,能有一番作为呢。”
见这两个小子油盐不进,嘴上还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
李善眉头一皱,根本不惯着。
“你们懂个什么?”
“只想着贪恋虚荣富贵,鼠目寸光!”
“朝堂上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岂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稍不留神,随时都会招来灾祸,身败名裂!”
停了一停,他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咱虽然不做官了,但这些年攒下的积蓄,足够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等回到老家,爹给你们每人盖一座大宅子,每天吃喝玩乐,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朝堂上的是是非非,让别人操心去吧!”
说了这么多,兄弟俩算看出来了。
老爹的心意已决,不可能如他们所愿,回去继续做丞相了。
心中则暗自鄙夷。
“哼!”
“果然人越老,胆子越小,看来是指望不上喽!”
事已至此,为了保住眼下的生活,更为了将来着想,他们开始自行寻找出路。
“爹,您辞去了丞相,退出朝堂,无非是想安享安度晚年而已。”
“既然是养老,在哪里不都一样,干嘛回老家?”
“那块地,能长出金子还是银子?”
“实在不行,要回你自己回去,我们俩想留下来,凭自己的本事,另谋发展......”
不料,看似不错的提议,立即遭到了李善的否决。
直接摆出了严父的面孔,厉声呵斥道。
“你们休想!”
“这间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我走!”
“谁敢有不同意见,到时我就把他打晕,用绳子捆了,扔到马车上!”
话虽如此,但心里想的却是。
开玩笑!
老子完美无缺的计划,怎么能毁在你们手上!
万一有人留下,仗着自己是前宰相的儿子,欺行霸市,惹是生非,迟早会连累到我!
别忘了,朱元璋正愁没机会清理功臣勋贵呢,可不能让他抓到把柄。
老子岂又会让得逞?
但李祺仿佛并不死心,拉着弟弟手,鼓足勇气,还想再抗争一下。
“爹,您也太不通情理了!”
“我和弟弟都长大了,凡事有自己的主张。”
“无非是想借着您的余威,奔个前程,也好光宗耀祖!”
“您不帮我们也就罢了,凭什么硬逼我们回去?”
没等说完,李善板着张脸,飞快地撸起袖子,用足了力气,上去就是一巴掌。
“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爹!”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就学会顶嘴了,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别跑!”
一看要遭受皮肉之苦,兄弟俩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
顾不上别的,立马抱头鼠窜,撒丫子开溜......
......
同时。
搬家工作还在继续。
很快,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如此大张旗鼓的举动,自然逃不过那些开国勋贵的眼睛。
私底下议论纷纷,内心无比困惑。
觉得没这个必要。
毕竟,他们可是大明的开国功臣,都曾跟着朱元璋宵衣旰食,出生入死。
历经千辛万苦才打下的江山,总算是熬到封侯拜将,出人头地了。
就该趁着机会,尽情的享受。
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李善长这位元老级人物?
即便辞去了丞相之职,以他的级别和地位,也可以留在京城,安度余生啊。
干嘛非要走呢?
但他们并不知道,眼前的富贵,只是过眼云烟,终究会化作梦幻泡影。
按照朱元璋外宽内忌,杀伐果断的性格,又对权力有着绝对的掌控欲,迟早会对功臣展开清洗。
屠刀已经高高举起,只看何时落下!
就当所有人期盼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而沾沾自喜时,刘伯温还算比较清醒的一个。
得知和自己斗了多年的老伙计,即将抽身上岸,远离朝堂。
他也心有灵犀,开始为自己谋划退路。
回到府里,立马写了封奏书,送进宫中......
可惜,事与愿违!
朱元璋看过之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张原本不算难看的脸,也变得扭曲阴鸷,眼神有如刀子般锐利。
因为,从大明建立那天起,他就没想放过这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青田先生。
如果说,李善长是大明的萧何。
那刘伯温的智慧,足以比肩汉初的谋圣,张子房。
世上,很少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但他却常能看出别人在想什么。
刘伯温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能上阵杀敌,手撕敌方将领。
而是无穷无尽的谋略,和精于算计的脑袋。
这种人,往往防不胜防!
即使朱元璋本人,也畏惧三分,不敢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
回想当年,小明王被张士诚的大军围困,城中兵少将弱,粮草不济,随时都会有破城的危险。
不得已,连夜派出使者,向同为红巾军的朱元璋求救。
就在此时,意见发生了分歧。
朱元璋认为小明王是义军首领,应当星夜发兵,火速驰援。
可刘伯温却不让救,主张隔岸观火,等待时机。
这件事,让两人逐渐产生嫌隙,貌合神离。
朱元璋那本就不算宽广的心胸,更是像被扎了根刺,难以根除。
试想一下。
如果,某天他马失前蹄,落到小明王的下场,刘伯温会不会故技重施,产生不该有的念头呢?
因此,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朱元璋都想狠狠心,一劳永逸,铲除后患。
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故而暂且忍耐。
如今,正是大明国力上升的关键期,自然不会放任刘伯温离开京城,回家养老。
想都别想!
第十章:临别之际,入宫辞行!
夜晚,诚意伯府上。
“父亲,刚刚宫里来人。”
“把您白天送去的辞呈,给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
刘伯温的长子刘琏,迈步走进书房,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了出来。
那张略显削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此刻,刘伯温正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云中时隐时现的残月。
书案上,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乱舞,同时将他单薄的身影抻得笔直修长,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唉......”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吗?”
当辞呈送上去的同时,他似乎预料到了这种结局,并不太感到意外。
如今,也证明了,朱元璋没有减弱对他的防范之心。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很难活着走出京城了。
仿佛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刘伯温百感交集,却又无力做出改变,不由得心灰意冷。
虽然如此,但他还没愚蠢到要抹脖子上吊,自寻短见。
那样,顶多是遂了别人的心愿,而害了自己。
能做的,也就是在复杂艰险的局势中,尽力周旋,以求保全身家性命。
仅此而已!
漫长的思考过后,刘伯温终于转回身来,目光平静地看向儿子,把烦恼强行压在心底。
“琏儿,饭应该好了吧?”
“咱们......吃饭。”
......
三天后。
李善长这边,阖府上下基本收拾妥当。
那些金银细软和字画文玩,已全部装载上车。
而家具之类的,也找到了买主出手,换成了腰包里的现钱,作为发家致富的启动资金!
林林总总,一共塞满了十几辆大车,场面蔚为壮观。
除此之外,李善长房里的娇妻美妾,以及两个儿子,也全部随他起行,带回定远老家......
出发前,还有一件不得不办的事。
那便是亲自去趟皇宫,向朱元璋做最后的道别。
毕竟。
原主与之相伴了很多年,两人既是君臣,亦是老友。
马上要走了,不去见见,难免说不过去。
这天一早,在几名美妾的服侍下,李善长第一次穿上了官袍,整个人气匀风清,精神抖擞。
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他伸了个懒腰,随口笑道。
“怎么样?”
“老爷穿这身衣服,还算合体吧?”
毕竟,是李善长的存在,让她们脱离了贫穷困苦的出身,过上了前所未有的优渥生活。
面对给了她们荣华富贵,彻底改变命运的金主,哪里有胆子得罪?
自然是个个都百依百顺,巧言欢笑。
生怕自家老爷哪天不高兴,从此打入‘冷宫’。
眼见拍马屁的机会来了,立即争先恐后,围上来夸奖一番。
“老爷......你这是什么话?”
“岂止是合身,这身衣服,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啊!”
“别人谁都不配穿!”
“没错,咱家老爷的精气神,比年轻小伙子都不差。”
“要不是厌倦了朝堂,主动辞去了中书省丞相的职位,至少还能干二十年......”
言及至此,李善长暗暗苦笑。
心说;你们可饶了我吧!
如果再干下去,等哪天朱元璋翻脸不认人,开始清理功臣集团,一准先拿我开刀!
老子还是离他远点吧!
免得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即使不死,也得扒层皮!
“都在家乖乖待着!”
“等老爷回来,咱们即刻出发,一起回去过好日子!”
虽然李善长清楚,自己这些妻妾的话未必尽实,多少有几分恭维吹捧之嫌。
但仍然很爱听。
挨个拍了拍她们娇嫩的脸蛋儿,随口嘱咐几句,便转身出门,去往皇宫大内......
“禀告陛下!”
“原中书省左丞相、兼光禄大夫,李善长求见!”
朱元璋听罢,眉毛微微上扬,连忙离开座椅,起身相迎。
看得出,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望见那道久违的身影,又迫不及待地快走几步,来到了大殿之外。
老友相逢,免不得要寒暄几句。
“善长啊,这么多天没见,你可是让咱好生挂念。”
“要是你还不来,咱都要放下手头的公事,亲自到府上看你了!”
很快,李善长走到近前,准备俯下身去,按照君臣关系,恭恭敬敬地行个大礼。
“老臣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动作刚到一半,就被朱元璋给拦住了,并顺势扶起。
“免了,免了!”
“咱们名为君臣,却私交甚密,这又不是上朝,用不着讲那套繁文缛节。”
“不必拘束,尽可能随便一些!”
说着同时,两人互相挽着手,并肩走进了大殿。
这种亲密无间,超越了君臣的情谊,刘伯温从不曾体会到。
连李善长都觉得,此时的老朱依然是有些人情味的。
不像后来,发疯似的的挥舞屠刀,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把洪武年间的开国元勋,几乎一扫而空!
“来人,给李先生搬把椅子!”
“再泡壶好茶!”
走进大殿,朱元璋立马吩咐下去,安排座椅茶水,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或许,他本就知道,身旁的这位老臣即将离开京城,返回乡里,所以放下了内心的戒备,显得格外热情。
待到两人分主次落座,又主动寻找话题。
“善长啊,你身体好些了吗?”
“需要的话,咱叫御医再给你号号脉?”
“药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宫里面应有尽有。”
听罢,李善长微微一笑。
“托陛下洪福,臣现在已无大碍。”
“但诊病的郎中说了,仍需静心调养,不可过度操劳。”
“所以,臣此番前来,就是向陛下辞行的。”
“我们一家老小,不日即将返回故里,远离凡尘喧嚣。”
话音未落,朱元璋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意味,看上去似乎很是不舍。
“嗐,这是何必呢?”
“你年岁大了,想安心养老,避免被事务缠身,此乃人之常情。”
“中书省丞相的位子,大可以让那些后辈顶替嘛。”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干脆就留在京城,早晚有事,咱也好向你请教一二。”
“闲暇之余,就进宫陪咱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