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综清穿之沉浸人生推荐_主角苏疏春系统小说新热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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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疏春系统是小说《综清穿之沉浸人生》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道长偏爱荔枝写的一款宫斗宅斗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综清穿之沉浸人生》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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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顺治十六年,于康熙十四年入宫,做了两年的妃妾,不足一年的皇后。”坐在苏疏春对面,生的温婉娴雅的女子轻笑道:“后世人常常杜撰我与赫舍里如何争斗,我如何被皇上与太皇太后忌惮,实则不然。”

苏疏春身为一个时空管理局辛勤的打工人多年之下自然也不是没有去过清朝,如今听钮祜禄氏这么一说,便了然道:“也是,你入宫的时候赫舍里都去世了,胤礽这个孩子都要一岁了,哪来的争斗呢。”

女子轻笑道:“是啊,即便我的确与后宫其他嫔妃有争斗,但跟赫舍里却是万万没有的,毕竟一个都已经入土了,我跟个死人争什么呢?”

顿了顿,女子又道:“为妃时,宫中便是我位份最高,手握宫权,即便有人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些什么,后来佟佳氏入宫,也比不得我。”

女子说这话时神采飞扬,俨然是自得于此的,“后来我成了皇后,即便心里知晓自己不可能有子嗣,但还是不免为此而心有不甘,赫舍里是皇后,她的孩子是皇上疼爱的嫡子,不到两岁就成了太子,即便我知晓其中有安抚汉人的政治意味,但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是嫡子了?我为什么不能争?”

女子眼中是被迫压下的野心:“钮祜禄一族出了一个皇后,为什么不能再出一个嫡子?可惜,我的野心还没有实现,就被病痛侵袭,这病痛或许是我身子不争气,或许是人祸,具体如何我已经无法分辨了,只能撑着身子为钮祜禄氏留下一条后路。”

苏疏春了然:“你妹妹入宫了。”

女子温和道:“正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嫁到哪里不是嫁?好些的夫妻恩爱,生育子女,操持家业,差些的便是守着孩子过日子,再差些便是孩子也没有,但也有法子养个孩子,总归不会孤寂,总归都是要嫁人,为什么不嫁给皇上?只要钮祜禄氏能得来一个皇嗣,不论男女,跟皇家都有了亲密的联系,到时候有钮祜禄氏在,公主能嫁到京中,而皇子即便不能争一争大位,一个亲王的位子却也能轻松到手。”

女子浅笑道:“所以在我生病时,便给催促我生育子嗣的家中传信,美其名曰病重想念亲人,召妹妹入宫小叙,这事儿我往常也经常做,家里并没有起疑心,妹妹入宫后,我便问她,是想嫁人做嫡福晋还是想入宫做嫔妃,我不知她如何想的,只知道她说自己要入宫。”

“既然她要入宫,那我就将手中经营的人脉慢慢转交给了她,并让她亲眼看看后宫的争斗,教导她手段,偶尔在皇上过来时让她过来,活泼些,单纯些,什么也不要想,只当是在宫中小住。”

“直到我临终前,方才开始为她铺路,明面退了一步,只问皇上我多年为皇家妇是否能被称赞,又说我只担心年幼的妹妹,请皇上为妹妹赐个好婚事,不论皇上知不知道我是在为我那妹妹铺路,他总归也点头许下了钮祜禄家一个高位嫔妃的位子,我早已叮嘱过她,一旦入宫,无论掌握宫权的人是谁,都不要去忤逆对方,怀孕后立即启用手里所有人脉,只要能保下孩子,一切都值得。”

苏疏春颔首,“事实也的确符合你的期待,温僖贵妃生下一子一女,子为皇十子胤,先封为敦郡王,后在雍正帝,即皇四子胤禛即位后因党争缘故被夺爵圈禁,直至乾隆年方才被放出,最后以固山贝子之礼下葬,女为皇十一女,未满周岁早夭。”

女子很是平静:“无论如何,我都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为嫔妃,我对上恭敬孝顺,对下宽和善待,为皇后,我掌管宫务,接待朝廷内外命妇,无一不俯首称臣,名声、脸面,我都有,于家族,我为后,为家族争来贤名,让原本因阿玛缘故被冷待的家族重被启用,并为钮祜禄氏下一个入宫的女儿铺好了路,于妹妹,我尽心教导,以命铺路,无论如何我都做到了我应该做的,所以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心有愧疚。”

没有愧疚,但心中野心、欲望都没有被满足,这才来到了这里。

听故事听的满足的苏疏春笑道:“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到这里,你的愿望是什么?”

女子眼中野心熊熊燃烧:“我要成为皇后,让我的孩子成为太子,承继大位,让后世人提起我不只是片面的孝昭仁皇后,他们会敬佩我,会崇拜我,会在想起我的时候说我有卫后风骨,吕后手段,而不是说我活得短,甚至杜撰我的一生。”

女子似喜似悲:“您知道吗,我的生平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镶黄旗满洲人,清圣祖玄烨的第二任皇后,清初开国五大臣、弘毅公额亦都孙女,辅政大臣、果毅公遏必隆次女。

生于清顺治十六年,约在清康熙十五年四月之前入宫,称为妃。康熙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册立为皇后,同年十二月身患重病。康熙十七年二月十六日,病逝。同年闰三月,上谥号为孝昭皇后。

康熙二十年三月,与孝诚仁皇后同葬于景陵。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上谥号为孝昭静淑明惠正和钦天顺圣皇后,祔太庙。”

“康熙帝评价孝昭仁皇后天性纯孝、端庄温柔,知书达礼,孝敬太皇太后、皇太后恭顺柔婉,当了皇后之后节俭宽仁,德行彰著,是他之良配。大学士等为钮祜禄氏议奏的谥号“孝昭”,含义为慈惠爱亲、圣闻昭达。”

孝昭仁皇后一字字说着自己短暂的人生在旁人眼中的模样,说着自己连名字都没被留下、只得了一句康熙夸赞的人生。

孝昭仁皇后不屑道:“我读史书,我艳羡那些秦汉之时的女子,他以为他的一句夸赞能让我欣喜,为此感恩戴德,他凭什么?”

死过一遭,这位孝昭仁皇后也没了生前的谨慎,人前的温婉端庄,只剩下抱负不曾被实现,只能被压着的不甘与怨恨。

苏疏春简单总结了一下,愿望三个,当皇后,孩子当太子,自己青史留名(好名)。

“这很简单。”苏疏春顿了顿,轻声诱惑道:“你想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

子,指后嗣,太子,自然是不必挑剔其性别的。

孝昭仁皇后很是心动,但她知晓,自己支付的那些代价绝对不够,便咬牙拒绝。

正当苏疏春以为就此终了时,孝昭仁皇后方才道:“我……再加一成功德,如果阁下能在日后让女子地位提高些,我就满足了。”

苏疏春不大满意,但想想走上一遭自己也能赚上不少功德,便点头道:“你给的少,具体如何我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来,懂吧?”

孝昭仁皇后很能理解:“我知晓,您尽管去做,我既然来了这儿,就知道规矩。”

苏疏春这才满意的调出系统商城,犹豫片刻后转头问孝昭仁皇后:“你介不介意我改变你的身体?容貌、体态等。”

孝昭仁皇后平静道:“您随意。”

苏疏春这才开始动手,她是资深任务者了,手里积分、功德、能用来跟其他任务者交易的东西都不少,所以花起钱来也很是顺手。

四处买了一通后,苏疏春便对孝昭仁皇后道:“去那边睡一觉吧,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在梦里出现。”

“虽然是梦,但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真实发生的事哦。”苏疏春笑眯眯的说。

待孝昭仁皇后睡着了,苏疏春才开始犹豫自己要去到哪个时间节点。

太小的时候肯定不行,大一点的时候?自己又不用学什么古代礼仪管家待客,又不是头一回去了。

苏疏春犹豫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在钮祜禄玉录玳刚刚入宫之时,入宫了,性情变一变也是正常的。

玉录玳睁开眼,捧着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好半晌方才开口道:“本宫如今是永寿宫的主位,往前你们做了什么我不管,也管不着,往后我在一日,你们便收起过往那些事儿,老实服侍,你们忠心最好,忠心之人本宫自然重用,不忠心也罢,只是要藏好尾巴,不然被我发现了,我也不罚你们,只撵出永寿宫,送归内务府罢了。”

“奴才不敢!”底下由掌事宫女跟总管太监领头,零零总总二十来号人心中对这位新主子的头一个印象便是不好惹,面上自然也多了几分顺服的意思。

放下茶盏,玉录玳摸了摸鬓边的玉簪,抬抬下巴,一旁便有玉录玳自宫外带进来的陪嫁侍女上前一步,挨个赏了银子。

玉录玳斜靠着个竹夫人,“本宫不缺银子,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日后赏银自然少不了,除此之外,冬夏两身新衣,夏日的酸梅汤,冬日的热姜汤,该有的都少不了,不过若是这般的待遇你们还想着背主的事儿,那最后你们有个什么下场,也不必本宫多说。”

打了个大棒给了颗枣,而后玉录玳又敲打了几句,这才看向两个领头之人。

玉录玳如今为永寿宫主位,又出身钮祜禄氏,永寿宫上下自然不可能没有眼色,有资格能过来的都过来了,就是为了看看这位新主子脾性如何。

主子有时候得宠不得宠的倒是没什么,但若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冲底下人发火撒气,那还不如没有主子呢。

永寿宫的掌事宫女秋蝉与总管太监胡林均起身朝着玉录玳行了一礼。

秋蝉向前一步,温声道:“娘娘,奴才秋蝉,是永寿宫的掌事宫女。”

胡林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稍有些谄媚道:“奴才胡林,是永寿宫的总管太监。”

玉录玳不开口,两人也不敢争抢,毕竟刚刚那一番夹着糖的棒子足以让两人知晓,这位主子不好招惹。

玉录玳颔首,轻轻敲了敲桌子:“说说永寿宫的情况吧,总不能我这个主位娘娘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吧。”

秋蝉不急不缓指着地上还跪着的宫女,一一介绍道:“因着不知晓娘娘带了几位陪嫁,所以宫里暂时没有为您安排大宫女,宫女共十人,从前至后依次是二等宫女山桃、春杏、芙蓉、芍药,而后是三等宫女小暑、大暑、小雪、大雪、小寒、大寒,此外还有洒扫宫女六人不曾入内,只在门外磕头。”

玉录玳颔首,也没说怎么安排,看向胡林。

胡林上前一步谄媚道:“娘娘金安,奴才身后依次是小福子、小禄子、小喜子、小寿子,这四个都是常进殿内服侍、随您出行的,而后是小宁子、小顺子、小何子、小圆子、小秦子、小佘子,这几个都是平日里进殿内洒扫的。”

秋蝉与胡林叫一个名字,一个人便起身,二十二个人挤挤挨挨的站在玉录玳面前,玉录玳点点头,指着胡林:“你以后常注意着外头的消息,别叫我做个聋子,做的好赏银少不了,小宁子小顺子日后负责提膳,旁人照常做事。”

安排好了胡林跟他手下这些个小太监,而后玉录玳便道:“旁人先退下,秋蝉留下。”

“红叶,你带着人将我的嫁妆和各宫送来的物件好生归拢一番,一一入库,别落下了,玉露,你带着底下的宫女好好将殿内布置一番,卧房就按着我在家中喜好的模样来,床头摆那个太皇太后赏下的汝窑梅瓶。”玉录玳叮嘱过后,一直站在玉录玳左右两侧不曾开口的侍女方才开口应是,退下做事。

秋蝉心里打量着这位永寿宫主位,只觉得不愧是出身大族的女儿,一言一行都自带威仪,三言两语便叫人心生敬意。

玉录玳看向秋蝉,这个自己前一世一直跟随自己,自己去世后跟随自己的妹妹,护着外甥长大的女人,温和道:“姑姑从前在哪里做事?”

秋蝉年纪其实不算大,不过二十七岁,只是自梳了,如今又成了掌事宫女,所以玉录玳才称呼一声姑姑。

秋蝉面色带上几分惊讶:“娘娘直呼奴才名字就好,奴才从前在太妃身旁做事,后来太妃过身,奴才便寻了路子来了永寿宫,资历比底下的小宫女们稍深些,这才成了掌事宫女,哪敢得您一声姑姑呢?”

秋蝉虽如此说,但能从太妃死了之后还找门路到了永寿宫这样的妃嫔住处,又压着旁人成了掌事宫女,可见秋蝉人脉手段都不差。

但玉录玳也没明指,只笑道:“那倒是巧了,秋蝉可知晓这几个二等宫女都有什么手艺?性情如何?”

身为永寿宫的掌事宫女,秋蝉自然知道的清楚,见玉录玳问了,便一一道:“几个二等宫女奴才倒是知道些,但也知道的不多,只将奴才知道的与娘娘说上一说。”

“能成了二等宫女,手上自然有两分功夫,如春杏,从前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手制香的手艺,又擅蜀绣,这才做了二等宫女,山桃会做些轻巧膳食,家里父亲曾经还做过医馆里的学徒,认得几样药材,若是好生调教一番,也是个好姑娘,芙蓉跟芍药两人都擅长梳妆,芙蓉还会做胭脂膏子,芍药手上有两分力气,这几个姑娘里头就属她力气最大,至于性情嘛……”

秋蝉轻笑道:“做事还算利落,也就芙蓉这孩子活泼些,旁的都懂事。”

正是秋日,殿外阳光落在精巧的格子窗上金灿灿的,只是终归寒气重了些,所以玉录玳身上除了穿着件百蝶纹样的木槿色氅衣外,外面还穿了件水蓝暗纹比甲,瞧着厚度应当是夹了棉的。

听着秋蝉的话,玉录玳心里只觉得有意思。

“若是让你来说,你觉着这几个宫女里哪个提了做我身边的大宫女合适些?”玉录玳没点评什么,心里却自有一杆秤。

秋蝉也没藏拙,她也不是什么背后有主子的,如今好容易等来个日后有前程的新主子,她凭什么不给自己争取主子的信任?她既然从宁寿宫出来,求的不就是风光?

“若是奴才来说,那自然是山桃跟芍药两人合适些,但是这两个丫头年纪不小了。”秋蝉隐晦暗示玉录玳,想用人,这两个人还算可信,不像什么背后有了主子的,但这两个人年纪不小了,之后要不要放出宫归家就是个问题。

玉录玳手中拿着串碧玉十八子的手持缓缓转动着,听了秋蝉这话心里对比了一番,最后颔首道:“那就提了她们两个上来吧,二等宫女里再从底下提几个做事稳重的进去,到时候瞧瞧有什么缺了少了的,再去内务府要了人补上。”

秋蝉口中称是,又轻声道:“娘娘初入宫中,除却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送来了赏赐,其余宫中诸位小主也送来了贺礼,此外永寿宫后殿东配殿还住着生育了皇五女的布常在,应是午后会来请安,娘娘到时可要见上一见?”

布常在兆佳氏,康熙初年通过内务府入选宫中,被康熙宠幸后直至去年,也就是康熙十三年五月初六方才生下皇五女,而后便一直沉寂,在后宫中虽没什么宠爱,但有个皇嗣在膝下,康熙偶尔也会过来探望一二,倒是也叫布常在少了些被克扣份例的可能。

玉录玳心中想法转了又转,而后方才舒展眉头:“布常在,我想起来了,五公主如今也一岁多了吧?”

秋蝉温声道:“正是,娘娘可是要见见五公主?”

玉录玳颔首:“你去让人与布常在说一声,午后带着五公主过来吧,再让红叶备出一份赏赐来。”

虽然前世记忆里,这位布常在在自己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恭顺,但难免这一世如何,赏赐什么,如何赏赐,还是要等见了人再说。

至于五公主?

玉录玳没有替旁人养孩子的爱好,虽说主位有抚养各自宫中地位嫔妃子嗣的权力,但玉录玳已经想好了,这两年先稳一稳,等宫内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势力之后,再怀孕,最好是赶在封后前一两个月为好,到时候圣旨下了,即便康熙后悔,那也没有办法。

毕竟目前宫里只有六位皇嗣,男女各三,孕妇更是只有一位,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保准,生下来养不养的活更是不好说。

宫里即便没有什么冲孩子动手的人,以如今这个情况想要将孩子养大也不简单,更别说有人对孩子下手了。

用了顿丰盛的午膳后,玉录玳正要起身去换了轻快衣裳,秋蝉便掀了帘子走到玉录玳身边,“娘娘,布常在带着五公主想给您请安,您看……”

玉录玳挑挑眉:“在外头等着呢?”

秋蝉不急不缓道:“请进了外间,叫人上了茶水糕点。”

“让她们进内室等上片刻,叫人搬了椅子来,将玉露叫进来给我更衣。”说罢,玉录玳又侧头问:“布常在性情如何?”

秋蝉笑道:“再温厚不过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顾养着公主。”

布常在知道自己能生下这个孩子,就已经用尽了所有运气,所以对五公主那是半点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个没看住孩子就生了病,慢慢的便没了。

宫里那么多孩子除了那些生来就体弱的,不都是这么没的?

换了一身柳绿色暗纹绸的氅衣,又补了补唇脂,玉录玳这才将手轻轻搭在红叶手上,看向布常在。

布常在约莫二十五六岁,肤色白皙,面容精致,穿着一身水蓝色氅衣坐在椅子上,身边便是乳母抱着年幼的五公主,五公主正醒着,所以布常在脸上也多了几分笑。

若要让玉录玳来描述,布常在大抵就是沾了露水的白花,清纯柔软,放在外面也是被人争着求娶的美人,只是入了宫,宫中美人千般模样,便也隐没在了其中。

听见脚步声,布常在连忙起身,连玉录玳的面容可能都没看清,便恭敬行了抚鬓礼:“娘娘金安。”

玉录玳坐在罗汉床上,温和道:“起来吧。”

待布常在坐下,乳母又上前代五公主请了安,玉录玳也点头应了,这才重新看向布常在。

布常在瞧着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这位出身钮祜禄氏的妃主会不会将自己的孩子抱走养在身边,她只有这么个孩子,日后若是没了这个孩子,哪还能再有半分欢愉呢?

玉录玳端坐在罗汉床上,布常在小心道:“先前担心娘娘初入宫忙碌,不敢过来叨扰,这才迟了些,还请娘娘宽恕一二。”

布常在可不敢赌主位是个什么脾气,她自己委屈点就算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女儿若是也被自己牵连了,那布常在心里跟被刀割也没什么区别了。

见布常在战战兢兢跟个鹌鹑似的,玉录玳便温和道:“布常在入宫也有许多年了吧?”

布常在恍惚一瞬,而后忙道:“是,妾是康熙初年入宫,先为宫女,后侥幸承宠,这才成了宫嫔。”

若说早些年没有野望没害过人那绝对不可能,但十几年的功夫,布常在早就没了当初那股子心气儿,只想着平平安安养大女儿,日后若是能留在京城最好,不能留在京城就求求皇上选个富裕些的部落嫁去,日后女儿也能少受些苦楚。

玉录玳了然,十几年下来,再怎么骄纵的人,怕是都被磨平了当初的心性。

“妹妹入宫良久,这永寿宫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旁的嫔妃能说说话,不如妹妹与我说说,这宫里都有哪些嫔妃?性情如何?”玉录玳状似好奇。

布常在虽然瞧着依旧有些紧张,但也知道,自己这是初步被接纳了,心里算了算如今宫里能排得上号的嫔妃,而后方才缓缓道:“那妾便托大,与您说说宫中情况。”

“皇上早些年年幼,直至大婚后宫里才慢慢添了人,除了先仁孝皇后(赫舍里)外,宫里能排得上号的人直至如今也算不得多。”布常在顿了顿,见上首的玉录玳面色不改,便继续道:“如今宫里地位最高的,除了您外便是接连生下三子一女的马佳小福晋,虽然两子早夭,但生育有功,便是太皇太后老人家见了也会夸赞一二。”

人家拿命去拼,你说人家就保下来一儿一女其他儿子都没了?咋,别人就好到哪儿去了?宫里哪个嫔妃不是先没上几个儿女才能保住孩子的?人家起码还有皇上的尊重跟太皇太后的看重呢。

玉录玳了然:“先前的确听闻马佳小福晋的名声,我记着皇三女便是马佳小福晋所出吧?”

布常在颔首,解释道:“如今正被马佳小福晋抚养在膝下,皇上怜惜马佳小福晋几番失子,特允其抚养三公主外还可抚养八皇子长生。”

“此外便是那拉小福晋,生两子,一子早夭,一子如今养在宫外。”同时这位也是实际上的皇长子,至于日后会不会是……只看有没有那个命了。

这话布常在没有直说,毕竟那拉小福晋如今只是孩子被养在宫外,这才韬光养晦,又不是人没了,即便布常在想要投靠玉录玳,也不敢在还没被接受的时候就得罪死人啊。

“再便是生育了皇次女的董氏。”顿了顿,布常在又补充道:“皇长女与皇四女均由张小福晋所出,皇长女早夭,而后张氏虽生育了皇四女,但先前不曾好生调养,生育皇次女后不久一病不起,于去年六月殁了。”

玉录玳惊讶道:“那皇四女如今养在何处?”

布常在牵强笑笑:“如今养在公主所,张小福晋没有主位,皇上便指了人叫皇四女暂且在公主所由嬷嬷抚养。”

说是暂住,但谁不知道皇四女体弱,哪个敢沾手?皇上都不敢过去,就怕有了感情之后更难过。

“董氏入宫也早,生了皇次女后不知怎么着,底下奴才疏漏,叫皇次女病了一场,前两年一场高热去了,董氏自此也几乎闭宫不出,而后便是如今有孕的贵人那拉氏。”

布常在特意道:“两位那拉氏虽为同族,但同族不同支,平日关系也寻常,如今那拉贵人有孕八月,特意请旨闭宫不出。”

虽然有人笑话,但更多的还是悲哀。

看啊,一个母亲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出生长大,在这宫中竟然如此艰难。

早先也不是没人暗中查探,但线索就像是一截截断了的线头似的,怎么也查不出其后真凶是谁,只留下一句句【皇子早夭】【皇女早夭】。

谁信呢?

“再便是赫舍里福晋、李福晋、完颜小福晋,这三位里,李福晋如今有孕,完颜小福晋不慎小产过一回,赫舍里福晋至今无所出。”布常在将宫里如今有名姓的都说过后,方才低声道:“旁的倒没什么值得挂心的,连给娘娘请安,怕是都没有进殿的资格。”

这话一是说那些没被提到的嫔妃出身低家世低位份低,二便是恭维玉录玳了。

玉录玳很是满意布常在的恭顺,见布常在时不时看一眼一旁的三公主,便轻笑道:“三公主可取了名字?”

布常在温柔地看向女儿,轻声道:“还没有呢,娘娘是贵人,若是娘娘不介意,妾想请娘娘帮着取个名字。”

玉录玳沉吟片刻,方合掌笑道:“就叫爱兰珠吧,黄金家族出生的黄金之女。”

布常在忙跪在地上谢赏,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如今自己什么都没做出来便妄想投靠,定然不成,心里想着之后仔细找找旁人的把柄,嘴上便也没有开口,只低头俯首,以示臣服之心。

玉录玳瞧出来了,但也没点明,摆摆手叫布常在带着早就备好的赏赐出去,这才放松下来。

什么?康熙?那都是要等到晚上的事儿了,再者说如今三藩之乱闹得厉害,保不准来不来呢。

玉录玳手里拿着账本在殿内转悠,瞧见什么看着不顺眼的便叫人拿了新的出来换上,将周围人指使的团团转。

宫里一日两餐,但玉录玳可不习惯这般,侧头与秋蝉撇嘴:“平日在家中都是三餐,就这还要放上几碟子糕点在一旁,两餐我可不习惯。”

红叶玉露二人此时也忙完了,听了玉录玳的话,红叶便担忧道:“娘娘可是饿了?不如叫小宁子拿些银子去膳房提膳?”

一旁玉露也道:“是啊,咱们带了好些银子银票进宫,娘娘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两人都是自小就跟着玉录玳的,忠心耿耿,如今见玉录玳不舒坦,自然心急。

玉录玳听了二人的话,只颔首:“晚餐不好多食,不然积食就不好了,一碗馄饨也就够了。”

玉录玳饮食清淡,晚膳更是吃的少,不及早午一半,不过红叶玉露二人也都习惯了,玉露拿了个荷包出去,不久后便掀了帘子回来笑道:“小宁子腿快,已经叫他去了,娘娘且等上片刻,先吃些糕点。”

玉露身后跟着的春杏小步上前,手里端着一盘子桂花糕轻轻放在桌上,而后便垂手站在一旁。

玉录玳点点那桂花糕笑道:“都是一个厨子一个方子,也不知道宫里头厨子做的桂花糕跟家中有什么不同。”

玉录玳自己在家中就是极为受宠的,曾经鳌拜未倒时更是认了鳌拜做义父,虽然如今鳌拜倒了,但也足以证明玉录玳在家中地位之高。

在家中几个同辈兄弟姐妹里,玉录玳一向都是吃用最好的,次一些都到不了面前,遏必隆临终前更是询问玉录玳是想嫁去寻常人家做个嫡福晋还是想入宫博一场富贵,在玉录玳给出肯定回答后,遏必隆便趁着康熙过来探望时求康熙将玉录玳迎入宫中。

嘴上说担心,实际众人都知晓,这是钮祜禄氏送入宫与皇室联姻的,三藩之乱钮祜禄一族上战场拼命的男儿何其多,功高震主,即便遏必隆没有这一求,钮祜禄一族也一定要送一个身份地位容貌心机都不能低的女儿入宫的,如今遏必隆这一求,不过是将康熙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而已。

玉录玳吃着小馄饨,漫不经心地想,兴许康熙自己也知道,就算继后不出自钮祜禄一族,也必然是旁的满洲大族,与其选旁人,不如选如今遏必隆去世后暂时没了领头人的钮祜禄一族,这样起码短时间内外戚不能胀大到威胁皇权的地步,而且还能彰显自己胸怀。

看啊,朕连罪臣遏必隆都能宽恕,迎其女入宫为妃,何况旁人呢?

千金买马骨,不外如是。

玉录玳晚上一向吃的不多,不过十一二个小馄饨便放下汤匙示意一旁的小暑端了下去。

红叶递了漱口的茶水,而后趁着玉录玳漱口的功夫,柔声道:“奴才先前打听过了,皇上已有两月余不曾踏入后宫了,好似是因为前朝政事忙碌,具体如何奴才倒是不大清楚。”

玉录玳颔首,吐出口中的茶水,而后方笑道:“左不过那么几件事儿,你跟玉露这段时日辛苦些,等之后咱们的人培养出来了也就好了。”

康熙早期,那真是拿命来拼,所幸自己有个好家世,不然怕是还拼不成呢。

玉录玳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宛若满月般的脸上多出两分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急,我们刚入宫,宫里上下还没打理清楚呢,急什么呢?”

玉录玳并不是什么叫人难以放下的美人,但有时候一位寻常美人背后带来的权势更能让人难以松手。

毫无意外的迎来了康熙,玉录玳恭敬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满人一向都将对上自称奴才当作荣幸,玉录玳自然也不例外。

康熙点点头,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即便面容寻常些,脸上甚至带了几点因扛过天花而难以抹除的坑痕,但身上那股因为大权在握的意气风发却让人心里下意识有了些许好感。

“起来吧,你父亲过世朕也很惋惜啊。”康熙拍拍玉录玳的手,轻叹道:“不过短短数年,朕送走了多少位朝中老臣,便是赫舍里也因为保成那孩子先朕一步走了,朕心中当真是怀念极了那些老人还在身边的时候。”

你阿玛没了,具体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这些年身边老人死的死退的退,如今宫里还没有皇后能辖制着你,你最好老实些,别对朕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动手。

玉录玳面不改色,温柔道:“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妾这些年也颇有所感,仁孝皇后过世,妾心中也很是惋惜,好在仁孝皇后为您留下一位嫡子,日后若是成了太子,想必仁孝皇后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康熙如今即便年轻,但乍一听到什么立太子的言论还是不大满意,但玉录玳一言一行都是恭维之意,并不像什么挑唆的意思,康熙便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或许吧。”

见康熙如此,玉录玳却也不见紧张,只眼中瞧着有些疑惑的模样让原本心生疑窦的康熙暂时排除了玉录玳这是在挑拨父子关系的可能,但却也没有完全放心。

不过玉录玳也不在意这个,夜里与年轻力壮的康熙睡了一觉,第二日也没起身服侍康熙,只懒懒散散靠坐在床榻边上指使着一旁的红叶玉露等人给梁九功这位常在御前伺候的大总管递上衣物配饰。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在玉录玳那里是半点都不作数的,该下死手她也不会留情,但在年轻的康熙心中,玉录玳的确开始在他心中从一个彰显仁和的摆件变成了一个与自己有了亲密关系的女人。

心里对一个人的印象转变了,行为之中自然也不免带出几分。

玉录玳这副懒散的模样叫康熙见了不免笑骂道:“你倒是悠哉悠哉无事可做,如今倒是看起笑话来了。”

玉录玳披着外衫,上前为康熙理了理前胸稍有些褶皱的衣裳,柔声道:“妾身子疲乏,走上一会儿便要歇歇,哪还有力气为您穿衣呢?”瞥了一眼一旁不作声的梁九功,又笑道:“再说了,梁总管是做惯了这些的,三两下为您穿衣穿靴,若是换了妾身……”

康熙被捧得高兴,也轻轻揭过了方才的话:“好了,你且歇上片刻,如今中宫无主,你去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位请安磕头就是。”

言罢,康熙轻轻拍了拍玉录玳的手,便转身离开,梁九功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紧紧跟在身后,御前侍卫紧随。

玉录玳起身目送着康熙离开后,方才没了笑意,侧头与秋蝉道:“叫人进来给我梳妆,叫胡林备好步辇,片刻后我去慈宁宫与慈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磕头。”

说是磕头,但由于旗头沉重,满人女子一向都是只跪不磕头的,磕头的动作由抚鬓代替,摸上三把头翘便是一叩头了。

坐在梳妆台前,芍药边跟芙蓉为玉录玳通头,边小心问:“娘娘去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请安,是要梳个两把头还是旁的?”

玉录玳阖着眼,“两把头就好,如今皇上在前朝为三藩一事恼的厉害,也不必太华丽,大方得体就好。”

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总归态度摆出来了,明面上钮祜禄一族对三藩绝对是跟皇上一样对三藩深恶痛绝的。

至于背地如何……那你别管。

太皇太后看着身边的皇太后,轻叹道:“遏必隆的女儿入宫了啊。”

皇太后平静道:“昨日入的宫吧,听闻是位端庄有礼的美人。”

最重要的是出身钮祜禄氏,端庄有礼是不是美人通通都不重要。

太皇太后轻笑道:“你觉着永寿宫妃是个什么人?”

“总归不会是个蠢人。”皇太后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

皇太后如今也不过三十来岁,比康熙也不过大了十岁左右,但顺治帝在位时那借董鄂妃试探当时还是皇太后的太皇太后那种种手段都让皇太后早早就封心锁爱。

什么情爱,自己有太皇太后老人家做靠山,自己如今还是太后,日后只要不昏了头,谁敢给自己找事儿做?

在自己该出场的时候陪皇帝母慈子孝的演上一场不好吗,谈什么情爱。

脑子发昏了才去想那些。

对皇太后的话,太皇太后只笑,“能在遏必隆临终前求了圣旨被送进宫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蠢人?”

遏必隆虽与皇室有亲,但身为罪臣能平安善终已是不易,钮祜禄一族已经沉寂许久,如今三藩一事既是危险又是机遇,只要钮祜禄一族能抓住这个机会,再起也不是难事。

不过这需要一个能让皇帝放心的人入宫作为人质,也作为日后钮祜禄一族立下大功后嘉赏的存在被放到皇宫,家族与儿女都是相辅相成的,所以能在如今这个紧要关头被送进宫,能让遏必隆临终前还特意求了一道圣旨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存在。

这些想法在太皇太后看见玉录玳那一瞬间更见肯定了。

细眉长眼挺鼻,一张带着福气的脸上满是笑意,即便跪在地上也直着脊背,身上自带一股叫人瞧了便让人难以忘记的气质。

玉录玳行了礼起了身,而后方才在宫女引领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温柔道:“臣妾昨日初入宫中,宫内一切事务不曾理清,这才没来请安,还请太皇太后、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颔首,头发只简单梳成发髻,并无什么华丽装饰,面容自带两分笑:“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讲什么两家话呢?”

说是这般说,但太皇太后心中却并不如此想,只衡量着玉录玳这人是否能在后宫中做个老实人。

皇太后这么些年都是不说满语汉语的,至于究竟是不会也好还是不想说也好,总归都是旁人迁就着皇太后。

玉录玳也不例外,见皇太后一言不发,便转成蒙语柔声道:“先前也不知长辈们喜欢些什么,便只估算着做了两身衣裳,还望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别嫌弃。”

合不合身不重要,手艺怎么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玉录玳将自己的态度摆出来了,她起码明面上是为了钮祜禄一族入宫的吉祥物,在明面上是不会兴风作浪搞什么骚操作的。

至于背地里如何,能查出来那是他们本事,查不出来玉录玳爱怎么做怎么做,没人管得着。

太皇太后接收到了信号,外加听到熟悉语言心中难免开怀,便也温和了些许,与玉录玳说了会儿话,又夸赞了几句温柔有礼,孝顺端庄,便放玉录玳离开了。

一旁的太后一句话也不插,全程只把自己当成个局外人,待玉录玳走了后,方才道:“您觉得永寿宫妃能走到哪一步?”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道:“那要看钮祜禄一族能立下什么功劳了。”

回了永寿宫,玉录玳懒得见这个嫔妃那个嫔妃,除了布常在同在一宫成功进了内殿与玉录玳贺喜两句后离开,旁人别管带了什么,都没能进永寿宫的门。

胡林这人对玉录玳的确谄媚,但对旁人那真是圆滑又客气,几句话便把人打发走,让那人是又憋屈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离开。

什么?门进不去礼带走行不行?奴才不要脸主子还要脸呢,哪可能做出这种事叫人笑话?

前脚刚送走了一位位嫔妃,后脚梁九功便带着康熙让他挑得赏赐手里拿着个明黄圣旨走了过来,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长队手捧赏赐的人。

胡林眼尖,几步上前寒暄过后便迎了梁九功入内,身后机灵的小福子几步便跑进殿内传话。

玉录玳正想着叫人给自己换了身上这衣裳呢,便听见小福子说御前那梁总管带着赏赐拿着圣旨正在门外呢。

“快扶我出去接旨!”玉录玳边说,边起身被秋蝉扶着急匆匆的出了门。

正巧到了廊下,梁九功便手握圣旨走了进来,瞧见玉录玳后先打了千行礼,而后方笑道:“奴才给昭妃娘娘问安,娘娘金安。”

玉录玳先是惊讶,而后又笑道:“劳总管惦念,劳您走上一遭。”

梁九功连忙摆手:“哎哟,这都是奴才分内之事,哪有什么劳不劳累的?”

几番寒暄后,梁九功方才指了指怀中圣旨:“娘娘您请接旨吧?”

玉录玳跪在地上,身后永寿宫的宫女太监也均俯首跪地。

梁九功抖了抖手中的圣旨,轻咳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永寿宫妃钮祜禄氏,出身名门,端庄贤淑,温婉孝顺,奉太皇太后懿旨,今以册宝、金印,加封号:昭,钦哉。”

梁九功收起圣旨,笑道:“昭妃娘娘,还请接旨吧?”

玉录玳先是谢恩,而后方才由身旁秋蝉红叶二人扶起,接过圣旨后微微侧头,一旁红叶便了然,从袖中掏出个荷包上前一步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坦然收下后,玉录玳方才笑吟吟指了指梁九功身后那些小太监:“总管身后这些是……”

梁九功了然,忙道:“这些都是皇上特意挑了让奴才送来的,说是让娘娘平日里闲来无事挑了喜欢的把玩,若不喜欢便随意送了人就是,不是什么珍奇东西。”

玉录玳了然,待那些个物件一一入了库后,玉录玳方对胡林道:“去送送梁总管。”

胡林向来都是极有眼色的,见玉录玳如此说,便谄媚送着梁九功,硬塞了个扁扁的荷包过去,一口一个哥哥称兄道弟起来。

回了内殿后,听着周旁人的奉承,玉录玳只笑笑,叫人赏了银子,便也罢了。

至于什么骄傲自矜,通通都是没有的。

毕竟玉录玳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谈恋爱的,一点小玩意儿而已,比这更好的她也不缺啊。

夜间与康熙睡了个素觉的玉录玳翻了个白眼。

虽然心里知道康熙年轻时候就开始养生,不喜欢纵欲,但这并不妨碍玉录玳暗戳戳鄙视康熙。

康熙这个皇帝不行,换个小X文里一夜七次的皇帝过来。

时间缓缓流逝,随着三藩的动作,康熙为了证明清朝的正统也浩浩荡荡的去了明陵祭拜,同时宫中也传出了皇上打算立皇七子为太子的消息。

这话一出,永寿宫上下都静谧了几分,还有好些当初被玉录玳这位昭妃婉拒不见的嫔妃暗中嘲笑。

看啊,出身满洲大族又怎样?是宫里唯一一位妃娘娘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被元后之子拿去?

永寿宫中,玉录玳却不像旁人所想的那般恼羞成怒。

九月末紫禁城开始渐渐凉了起来,殿内也在原本熏香之处的角落里放上了五六个大佛手代替香粉来熏香。

清新的佛手香代替沉闷的香粉,在布常在精心照顾下,时不时还能从玉录玳那儿得上些赏赐的五公主爱兰珠越发康健,在玉录玳铺了柔软地毯那处在乳母跟宫女们的围绕下玩的开心。

布常在望向上首阖眼好似正在小睡的昭妃娘娘,心里有些疑惑。

太子之位……昭妃真就一点也不打算争取吗?

玉录玳看向这段时日勤勤恳恳过来请安,三五不时送来针脚细密衣鞋的布常在,微微眯着眼笑道:“爱兰珠如今瞧着倒是健壮了不少,你是废了大力气的。”

布常在如今也在玉录玳身边待了一段时日,清楚玉录玳一些脾性,倒也不像从前一般诚惶诚恐的,只是谦虚道:“还是娘娘有福气,爱兰珠这孩子沾了您的福气才玉雪聪明,妾没什么见识,哪当得起您一句夸赞呢?”

玉录玳轻笑,倒也不去想布常在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左右只要自己还在,她就只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匍匐在自己脚下,不敢做什么背主之事。

“皇上近日有了想给嫔妃重定位份的念头。”玉录玳冷不丁说罢,布常在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中一阵狂喜涌出,期盼地看向玉录玳,小心翼翼道:“娘娘的意思是?”

布常在心中不太敢想,她如今虽然被宫中旁人都当作是永寿宫昭妃娘娘手下的马前卒,但只有她自己跟昭妃娘娘知晓,她什么事都还没为昭妃娘娘做过,如今虽说是投诚了,但一没出计谋,二还没抓到什么人的把柄,唯一能称道的就是这段时日昭妃娘娘做什么,自己就一直紧跟着昭妃娘娘的脚步走,从没动摇过。

但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道的事儿,故而即便心中期盼,但布常在还是不大敢去想。

玉录玳轻笑道:“我有件事要你去做,你能不能做好?”

布常在不敢应:“妾敢去做,但不知自己能否做好。”

敢,就足够了。

玉录玳招手示意布常在近前来,手上那一对温润的青绿色和田玉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让布常在心里咯噔一下,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却也不敢不上前,小步凑近后,轻轻跪在玉录玳脚边,凑上前微微侧头,叫耳垂上三对长长的珍珠耳坠子都跟着晃了晃。

玉录玳抿唇轻笑,微微低头轻声道:“知道为什么宫里这些年都难留住孩子吗?”

布常在垂落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下摆,抓住道道褶皱。

“赫舍里是个毒后呀,她便是临终前都要让人将坤宁宫处处藏了毒药,那你猜猜,宫中那些在赫舍里之前生下孩子,还有那些在赫舍里长子不在后四处招摇之人,为何会没了孩子,只能日日哭泣呢?”玉录玳轻柔的声音却让布常在越发心生寒意。

元后手里不干净,这是所有人公认、默认的事实,但谁能想到元后顶着那般压力竟然还能犯下累累血案呢?

布常在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出身寻常,庆幸自己生下女儿时元后已经难产没了,不然女儿如今哪还能有这般活泼样貌。

玉录玳轻轻拍了拍布常在的脸,柔声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要你将这池水搅乱,将她赫舍里的毒后之名宣扬宫廷内外,叫宫中嫔妃自己主动去查,却不能牵连永寿宫。”

“做好了,日后你照旧抚养着爱兰珠,本宫寻着机会就能将你推为一宫主位,只要你老老实实不背叛,日后爱兰珠的嫁妆本宫来添妆,公主也不是不能留在京城,再不济也能长住,但若是做不好,本宫自然不会帮你,更不会留什么情面。”

布常在跪在地上,心情沉重,不敢抬头。

玉录玳靠着个大漆凭几,惬意道:“这件事,是我交代你做的第一件事,做的好自然有赏,做不好嘛……宫中有的是空着的宫殿,本宫从前喜欢清净,如今虽然没了这么个毛病,但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布常在低头伏首:“妾……知晓了,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鼠尾两端便两头得不到好,既然投靠了,那布常在便也做好了准备,如今这一锤子落下,反倒叫她心里安稳些许。

传些流言蜚语而已,自己这些年也不是一点人手都没发展出来,人,不怕肩负重任,怕的是明明投靠了一方势力,却被当成个透明人一般。

如今虽然压力大了些,但起码证明了娘娘是打算重用自己的,这点小困难,没有能不能,而是必须要克服。

布常在看着身上穿着柔软绸缎,面容稚嫩天真的女儿,眼中神色越发坚定。

待布常在走后,红叶上前小心道:“娘娘,此事交给布常在是否不大稳妥?”

这段时日不仅仅是永寿宫上下在观察、磨合这位新主子和主子带来的新同僚,玉录玳与她带来的侍女也在观察永寿宫众人。

在红叶看来,布常在此人只求稳,不然十来年下来,再怎么也不可能就一个公主承欢膝下,让这么个前半辈子只求稳妥不出错的人来做这样的大事……真的没问题吗?

这话红叶虽然不曾直说,但与红叶主仆十余年的玉录玳又怎么能听不出来呢?

玉录玳靠着凭几,摸了摸耳上的红宝石荔枝形耳坠子,启唇吩咐:“不必管,没有能力却忠心的人留下也是无用,你暗中盯着,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做的好,那日后布常在自然能被玉录玳接纳,收入麾下,庇佑其与女,做的不好……那自然要及时割舍与对方的关系咯。

天气转凉,玉录玳向来都是冬日畏冷夏日畏热的娇贵身子,如今殿内自然早早便安置了炭盆,便是手边都有隔上一两个时辰就有人拿下换了热炭热水的手炉与汤婆子呢。

嗅闻着殿内清新的香气,玉录玳手捧着小巧精致的白釉葡萄图样暖手炉,懒散的倚靠在凭几上,耳上几对做成荔枝样子的宝石耳坠子在阳光之下闪着光,叫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都不得已只能微微眯着眼。

“冬日里最适宜吃锅子了,叫人切上一斤羊肉、半斤猪肉、再做些鱼丸子,备些菜,晚间吃个清汤锅子好了。”玉录玳顿了顿,又特意叮嘱:“再让人送份冰酪来,许久不吃倒是有些惦念。”

红叶娇声应下,又柔柔道:“那点心就让膳房做了荷花酥送来,配着花茶吃正正好。”

玉录玳颔首,点了点红叶:“你拿了银子叫小宁子小顺子去,再叫膳房送道香酥焖肉来,你们几个分了吃。”

对底下的奴才,玉录玳一向都是除了月例银子平日里衣食都额外再贴补许多的,毕竟这些都是最贴近自己的人,若是这些人都不安稳,那发展再大的势力有什么用?

换句话来说,你地基都不稳,房子建的再华丽漂亮有个屁用?早晚那不都要倒?

红叶几个笑嘻嘻谢过后,便由红叶拿了银子出去传话,过了会儿进来后又在炭炉边上烤了会儿方才近前来道:“可巧了,方才出去没一会儿天上就飘雪了,幸好内务府那边早早就把冬衣送了来,不然娘娘过两日去给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请安可就要冻着了。”

玉录玳叫人开了窗子对外瞧,见果然如此,便与一旁秋蝉道:“今年冬衣都发下了吧?”

秋蝉微微福身:“都发下了,按着娘娘的吩咐,常跟着娘娘出去,抬轿的太监、随行的宫女,都特意发了皮子做的衣裳,都是灰鼠皮的,靴子也都一一发下了,娘娘放心。”

玉录玳颔首,待到了晚间又对守夜的玉露道:“你叫外头守夜的丫头去跟秋蝉说一声,叫人熬了姜汤备些热水,让之后在外头当值的去喝些姜汤驱驱寒气。”

玉露先是应了,临出门时候又回来轻声道:“茶水怕是凉了,奴婢叫人换了新沏的茶如何?”

玉录玳摸了摸茶壶,而后方道:“拿下去换了吧,不必换茶水,夜间换了热水就好,喝了茶水总觉得睡不着似的。”

玉露也不多问,柔声应了便端了茶水出去,待回来时已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玉露将茶壶轻轻放到床边那方桌上,将床帐轻轻放下,而后便守着两盏灯,坐在床边那脚踏上静静守着夜。

又过了小半个月,宫里不知从哪儿传出消息说起仁孝皇后狠毒,对皇嗣与嫔妃下手的话来。

有的人说仁孝皇后只是冷眼旁观,不能说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也不至于落到那般个个皇嗣都要被暗下下手的地步。

还有人说仁孝皇后只对部分身体康健的皇子下手,因为身体不康健的早晚都要下去,没必要动手。

还有人说宫中皇嗣不丰不仅仅是因为仁孝皇后对皇嗣下手,还因为仁孝皇后暗中将有毒之物送给嫔妃,叫嫔妃长时间接触,间接影响了孩子的身体和寿命。

众说纷纭,无一人能说得清楚这般流言是何时兴起的,但最直观的影响便是不少嫔妃都以种种理由将自己宫中的物件换了一番,更是为此请来了太医四处查探。

好些嫔妃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以马佳氏为首没过孩子的一众嫔妃更是开始暗中搜查证据。

部分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将这份宿怨牵扯到了仁孝皇后难产留下的那个孩子,皇七子身上,一时间皇七子身边不知道多了多少脏东西。

“嘭!”沉闷的声响让整个乾清宫的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出半分声响,连呼吸都放轻了。

踹倒了一把椅子的康熙拍了拍桌案,一旁的墨条都被带的挪了挪位置。

“这些流言蜚语哪里传来的?!”康熙皱眉怒声道:“昭妃怎么管的后宫!这般没有证据没有由头的流言都能传遍后宫!”

梁九功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心翼翼道:“皇上,昭妃娘娘并无协理六宫之权,先前也向太皇太后娘娘提过这般事,只是当时传的不广,也没有如今这般……”

最初传的不广,这事儿昭妃的确发觉了,也上报了,但当时传的没有这么邪乎啊,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就差没说皇上都被仁孝皇后下了绝育药了,这要还没吸引注意力那就奇了。

不过要梁九功说,这位昭妃娘娘这次倒是无妄之灾,也幸亏人家没沾手这事儿,不然能不能脱身还说不准呢。

梁九功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小心道:“这流言从何处传来如今已找不见根源,只听能找到最早的几个宫女说,是个身材高挑声音沉闷的小太监跟人说话,旁的都不清楚。”

查查查,这世上就流言蜚语最不好查,这个说是个小太监,那个说是个小宫女,还有人说是个身材臃肿的老嬷嬷……

众说纷纭,梁九功只能硬着头皮找个人顶上去了。

康熙听了后更是愤怒,在他看来,赫舍里的确不是尽善尽美之人,但陪伴自己多年,早些年的鳌拜,近些年的三藩,哪一个不是赫舍里一点点陪着自己过来的?甚至为了给自己生下一个能稳定朝堂、稳定江南汉人的皇子,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俗话说的好,死了的白月光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即便康熙心里知晓,自己的发妻不是什么尽善尽美之人,但如今人死账消啊,人都没了,自己如今也还能生,讨论那么多做什么?装聋作哑好好活着不好吗?

正打算立太子的康熙面色不大好看,指着梁九功道:“你去,去永寿宫与昭妃……”

殿外的小太监一溜烟跑进来,打了个千儿后磕头道:“启禀皇上,慈宁宫传来话,说太皇太后有要事与您商议,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康熙皱着眉:“什么要事?说清楚了。”

康熙本就不痛快,如今听太皇太后叫自己过去,虽然没露在明面上,但话里话外也带出几分火气。

那小太监恭敬道:“奴才不知,递话的姑姑没说,只说跟如今皇上心烦的事儿有关。”

康熙皱着眉,半晌后方道:“起驾,慈宁宫。”

梁九功忙起身高声道:“起驾!慈宁宫——”

都知道康熙心情不好,所以此后的人也很是小心,快步到了慈宁宫后康熙甩了甩辫子,进了内殿后打了个千儿后方起身:“孙儿给皇玛嬷问安。”

太皇太后坐在上头先叫了起,而后又看向康熙,平静道:“玄烨,宫中这些流言蜚语你也知晓,你打算如何做?”

康熙立即便察觉出不对,皱着眉看向太皇太后,“自然是扼制流言,还仁孝与保成一个清白。”

最重要的是不能耽误了立太子这般大事,消息都放出去了,若是太子的名声被这些事牵连,那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敲了敲桌子,教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如何制止?如何扼制?”

见康熙不说话,太皇太后方才缓和了语气:“你与我也都知晓,仁孝并非全然清白,如今这般流言不管最初是有人推动也好无人推动也罢,既然传出来了,那就借着这件事好好将宫里清洗一番。”

此刻仁孝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毕竟那些孩子总不可能都是仁孝皇后动了手,更多的还是生来不康健导致底下奴才也不尽心这才没了这么些孩子。

再加上一直不安分的白莲教,前朝先帝时嫔妃们安插的眼线探子,如今后宫嫔妃费尽心力发展的人脉……

后宫其实一直都不安稳。

康熙也反应过来了,若有所思道:“的确,不过若是如此,那仁孝一事……”

“你还是不明白。”太皇太后平静道:“仁孝如何不要紧,保成如何也不打紧,你如今年轻,宫里不会少了年轻嫔妃,如今仁孝母子如何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能不能借着这件事将宫里那些蠹虫该清理的全部清理出去。”

只要那些蠹虫被清理出去,即便接下来再有旁人发展人脉,却也都是有限的了,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兴风作浪。

至于仁孝与保成……

太皇太后平静道:“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你我都清楚,仁孝并非全然清白,如今流言闹得这么广,便由我这个老婆子出面,给她们一个答案又有何妨?”

见康熙松动之色越发明显,太皇太后方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玄烨,昭妃端庄贤淑,你那表妹佟佳氏也活泼机敏,仁孝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最要紧的,是眼下。”

永寿宫后殿。

布常在散着头发,怀里抱着年幼的女儿,轻轻拍着女儿后背,低声道:“让咱们的人停手吧,不要有任何异动,平日里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

布常在身旁的宫女犹豫道:“可是昭妃娘娘那边……”

布常在平静道:“此事能被我挂到仁孝皇后身上,甚至牵连了即将被立为太子的七皇子,已是得天之幸,能做到这一步,本身我的把柄、诚意,就都被娘娘看在眼里,这就足够了。”

都入宫了,谁跟你谈这个情谊那个恩义的,利益懂吗?没用的人谁会接手啊。

布常在身旁那宫女了然,而后轻声道:“这下小主日后也有人可以依靠了,族里那边也传了消息,又送来了一部分清单还有银子。”

昭妃眼看着就是大好的前程,布常在好不容易搭上这个车,兆佳氏一族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送一部分宫里的人手和孝敬,这就是第一步。

布常在显然也了解这些,让身旁宫女将这些东西都收进小盒子里,见女儿行了,便将女儿交给乳母:“服侍宫女换上衣裳,我带公主去给娘娘请安。”

乳母低声应了,抱着爱兰珠小心退下,不一会儿便送了回来。

布常在带着女儿,让身旁宫女拿上盒子便去了永寿宫主殿给玉录玳请安。

玉录玳窝在榻上,将手中的史书放下,听了布常在的话,满意道:“不错,做事还算利索。”

布常在期盼的看向玉录玳,玉录玳颔首:“之后隔上三五日过来请个安就好了,冬日里不必总带着孩子,一月来上一两回就足矣。”

至于奖赏嘛……

“听说你擅长舞蹈?”玉录玳微微挑眉,有些期待。

布常在莞尔一笑:“不过是些解闷的东西,若是娘娘想看,妾叫人准备一二,过几日过来给娘娘解闷。”

玉录玳合掌满意道:“不错,正巧本宫家里送来了几匹雨丝锦,花色新奇,过会儿你离开时带上做了新衣,还有爱兰珠,小孩子不好用什么锦缎,皮肤嫩,先前内务府进了几匹细棉布,你也拿去给孩子做些贴身里衣。”

话里话外便也是接纳了布常在这人的意思,布常在纳头便拜,而后又留下吹捧了玉录玳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女儿离开。

至于那盒子……

玉录玳随意扔给玉露:“好好整理一番,别让他们跟我们最核心的人手搭上关系,照例交给你管着。”

玉露接了盒子,笑嘻嘻道:“那里头的银票……”

玉录玳随手拿起个果子砸向玉露,啐道:“你个不长见识的,这才几个钱,收着日后若是要打点上下再用,你抽一张拿去使。”

玉露美滋滋的应下,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秋蝉缓步上前,忧心忡忡,“娘娘,皇上与太皇太后合力搜查此事,我们会不会被查出来?”

玉录玳轻哼一声,“宫里头谁的手都不干净,便是查到又如何,我本就不曾动手,只不过是没有管住宫里人传播流言罢了,可换一句话来说,本宫也没有什么协理六宫之权,本就管不到这些,就是皇上顶天不过冷待我一段时日罢了。”

能奈我何?

玉录玳边看着内务府送来的首饰样子图册,边漫不经心与身旁秋蝉道:“让咱们的人紧紧皮子,别一朝行差踏错坏了本宫的大事。”

“我可不想现在就跟一个黄口小儿对上。”玉录玳柔柔道:“小孩子斗起来有什么意思?长大了,手里掌权了,到那个时候,一个数十年的太子,举目皆敌呀。”

秋蝉低头只当自己是个聋子,也不去想玉录玳这个主子说的这些话有多冒犯。

毕竟她也希望自己投靠的主子能生下一位皇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是人哪有不想往上爬的呢?说不想那都是假的,如今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赌这么一把?

随着太皇太后与康熙商定过后,宫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四处戒严,各宫都有被带走的太监宫女,六宫之中被带走的还是少数,更多的是内务府,是各处平日里不起眼但关键时刻却能起到重要作用的洒扫太监、宫女,甚至是嬷嬷。

宫内的大清扫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方才彻底停歇下来,各宫娘娘小主都损失了许多人手,而对于先前有关仁孝皇后的流言,虽然破了仁孝皇后的金身,也延迟了一段时间立太子,但对于仁孝皇后背后对皇嗣、有孕嫔妃等究竟做了什么,统统都没有一个明确答复。

康熙闭着眼躺在罗汉床上,冷不丁突然问一旁的玉录玳:“玉卿如何看这次的事?”

玉录玳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方看向康熙,缓缓道:“皇上心里认为仁孝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呢?”

不待康熙回复,玉录玳又感慨道:“皇上您先不必说,让臣妾说几句冒犯的话,不知可否?”

康熙颔首示意玉录玳直说。

“仁孝皇后与您大婚之时,其实也是将近十年之前的事了,说句冒犯的,十年,便是养一条狗在身边都有感情了,更何况陪伴您的,是一个会说会笑,会哭会闹的人呢?”见康熙有些怒意,玉录玳不急不忙道:“一个人,无论他是好是坏,嘴上说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做了什么,且做的那些事造成了什么后果。”

“若是让臣妾说句公道话,仁孝皇后陪伴您将近十年,后宫皇嗣虽然夭折颇多,但不一定全在仁孝皇后。”关于这件事,康熙等人未必不知,不过当年朝政被四大辅臣把持,康熙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亲政,一是大婚,二便是有子。

毕竟有了孩子,那在朝臣眼里便也算是成人了,长大了,能亲政了。

所以即便知道结婚太早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不健康,但康熙还是忽视、或者说对此事心存侥幸。

玉录玳决口不提仁孝皇后在其中可能做了什么,只轻叹道:“十年,您先是亲政,而后除鳌拜,定三藩,桩桩件件都是仁孝皇后作为贤内助陪在您身边,稳定后宫,嘉赏内外命妇,孝顺长辈,关爱子孙,妾不愿背后说人不好,而且其中纷扰如何您心里也都清楚。”

玉录玳递上一杯茶,见康熙不喝,便顺手放到桌上,宽慰道:“仁孝皇后再不好,她对您都是一心一意的,为您稳定后宫,广纳嫔妃,生育子嗣,如今佳人不在,只留七皇子还能在身边借以思念故人,又何必想那些逝者的错处呢?”

康熙缓缓转着手上的碧玉十八子手持,半晌后方才轻哼道:“你倒还算机灵。”

玉录玳轻笑道:“妾本也没什么大志气的,能平平安安的,那就很好了,何必掺和这个掺和那个,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呢?”

康熙得了玉录玳一番话,心里虽然满意了,但隐隐的警惕与不满也被激起了。

仁孝的确执掌后宫,成了贤内助,为自己生育子嗣,但旁的皇嗣、有孕的嫔妃,就真的半点都跟仁孝没有关系吗?

还有保成那孩子,真的要立其为太子吗?

玉录玳在一旁垂首只当不知,静静看着手中的游记,心中衡量着若是胤礽此人成了太子对自己更好些还是不做太子对自己更好些。

同床异梦,大概也就是这般了。

回过神来,康熙又看向玉录玳,笑问道:“你觉着朕立七皇子为太子如何?”

玉录玳手顿了顿,而后轻轻摇头,温婉笑道:“妾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您这话却是问错了人呐。”

屁,现在掺和进你们父子这摊子事里面那就是里外不讨好。

康熙点点玉录玳:“你不老实。”

在康熙眼里,后宫之中若说要自己再立继后,那必然是昭妃了,先不说昭妃大局观、管理宫务、御下的手段如何,只看满宫上下就昭妃一个出身满军旗的,那就不可能再选旁人。

即便是康熙的母家之女也不可以,不然佟佳氏先出了位太后,又出了位皇后,日后难不成要一直霸占着皇后的位子?

那天下是佟佳一族的还是爱新觉罗的?

康熙看向玉录玳,心中勉强算得上满意,起码如今瞧着做事还算公允。

次日送走了康熙,玉录玳方才对胡林叹道:“你说说,这前朝的事跟我说,我哪议论呢?再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叫我看看后宫手段,打理打理账本宫务我倒是清楚明白,要是与我谈诗论词勉强也能说说,可这政事我哪清楚?皇上那哪是问我,分明是看我的笑话呢。”

胡林讪笑道:“娘娘说笑了。”

玉录玳轻哼一声,瞧见一旁梅瓶里头梅花落了小半,便对胡林道:“找两个小宫女去摘些梅花重新换了梅瓶里头的,再让小顺子去膳房提膳,要些清淡的。”

胡林应了声,而后连忙出去传话,过了小半天方才悄悄摸摸的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康熙坐在桌案后批阅着奏折,头也不抬,胡林恭敬跪在下方,远远没了在玉录玳面前的谄媚,瞧着还有几分严肃的模样。

“她真这么说?”康熙手上的朱笔放置一旁,听了胡林一字一句转述的话,虽然有些恼怒,但也不觉得生气。

胡林恭敬道:“回皇上,昭妃娘娘的确如此说,您走后昭妃娘娘还与永寿宫掌事宫女秋蝉抱怨,您不安好意,就是为了试探昭妃娘娘是不是要阻挠立太子一事。”

“然后呢?”康熙好奇的看向胡林。

胡林小心翼翼道:“然后昭妃娘娘又与奴才说,她早些年受了些寒气,不易生育,就是日后钮祜禄一族立了功劳自己成了皇后,等昭妃娘娘调养好身体生下皇子时,保不准您立的太子都入朝听政了,年龄差了这么多的兄长要是还能被底下的弟弟掀翻,那这个太子也不用犹豫,该废就废了。”

这话一出口,胡林自己都满身冷汗怕的厉害,但正是因为玉录玳这话说出来,胡林才信了玉录玳所说均为真心,是将当时殿内服侍之人都当成了心腹看待。

康熙轻哼一声:“在朕面前一口一个自己是妇道人家不好插嘴,背后这不是说的欢快?”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康熙心里还真没几分怒气。

毕竟玉录玳这话说的一点错也没有,早底下弟弟出生,自幼受的教育都不同的太子,如果这般还能被底下的兄弟掀翻,那这个太子也该趁早换人了。

待胡林退下,康熙方才继续低头批奏折,见了四五位求见的朝臣后方放下朱笔,到罗汉床上边下棋边问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你觉得昭妃这话几分真心?”康熙缓缓落下一枚棋子。

梁九功讪笑道:“奴才哪知道昭妃娘娘的心思啊。”

顿了顿,梁九功又道:“不过照奴才说,昭妃娘娘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待康熙目光投了过来,梁九功方道:“这说的多不如做的多,这嘴上怎么说不要紧,要说谁都会说,街头找个卖艺的,那说的天花乱坠的,可怎么做,做了什么,那才是被明明白白看在皇上眼里的,昭妃娘娘怎么说都不打紧,您只看昭妃娘娘怎么做也就是了。”

康熙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点点头,而后又起身去了桌案后批阅奏折。

当皇帝手握大权,但该批阅奏折还是要批阅奏折的。

现在也就是没有什么战事,不然夜里有什么消息爬都得爬起来处理军机大事。

宫内清扫过后,正是新年宫宴,因为三藩一直不安稳,所以宫宴办的也不大,只请了些宗室亲王、福晋等入宫参加家宴而已。

中宫无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皇太后又是个万事不管的,康熙思来想去便将此事交给了玉录玳来办。

玉录玳在家里也是常跟在嫡福晋身边学习打理府务的,初初接手新年宫宴这般大事,也不过慌乱了一两日便也熟练起来。

因三藩之故,所以家宴并非十分华丽,但处处都叫人瞧着心里觉着舒适,也没失了皇家威严。

太皇太后看了后暗暗点头,心里想着宫中久无皇后也不成,心里惦记着之后提一提立继后这事。

皇太后半点不管,点头乐呵呵笑着,时不时与下首熟悉的蒙古老福晋们敬个酒。

两位太后没待太久,只稍作片刻便离席回宫了,康熙手中端着酒樽,对玉录玳笑道:“这次宫宴也有劳昭妃辛苦一番了,朕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身穿吉服,梳着沉重钿子头的玉录玳起身笑吟吟道:“还是皇上信重臣妾,这才给了臣妾这个机会,妾也要敬皇上才是。”

宫宴上的酒哪敢上什么能叫人喝醉的酒,两杯下肚,玉录玳面色不改,稳稳当当坐下后,不等安生一会儿,康熙便叹道:“朕登基也有十余年了,如今宫中子嗣不丰,多年下来也只得了这么几个孩子,实在是有愧先祖啊。”

裕亲王福全敏锐察觉出不对,头一个站出来反驳道:“皇上此言差矣,您多年以来勤耕朝政,于子嗣一道稍有欠缺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宫中子嗣虽不多,但皇五子身体康健,皇七子也是聪颖绝伦之辈,几位公主玉雪可爱,宫中更有嫔妃有孕在身,何来有愧一说啊!”

裕亲王福全是康熙的二哥,也是场中最有资格说这话的人。

康熙与福全先前也隐隐约约通过气,如今跟福全一唱一和便将立太子的圣旨颁发了,叫旁人都愣了。

玉录玳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带头起身跪地。

毕竟圣旨一出在场的别管男女老少,该跪都要跪,痛快点总比之后康熙起了疑心暗暗防备来的好。

玉录玳此举倒是让康熙满意了几分,又示意梁九功扶起玉录玳,而后感慨道:“如今中宫无主,宫中又只有你这么一位高位嫔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今也不爱管着这些……”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后,康熙方才叹道:“这次宫宴你办的不错,太皇太后心里也是满意的,方才还与我夸赞了一番。”

夸没夸不重要,反正就是走个流程借个名头。

康熙面不改色说着场面话,玉录玳也适当流露出感动与惊喜的模样,看向康熙,满脸期待。

康熙拍板道:“这协理六宫之权,便交予你了,待明日朕再让人送去凤印,你暂且管着,日后……你自有前程。”

康熙这话几乎就是明示众人,下一任继后就是昭妃了,赶紧该投诚的投诚该收敛的收敛,犯到昭妃手里他不会帮忙,前朝该上奏折的赶紧上奏折,该应和的赶紧应和,宗室也老实点别搞事。

玉录玳更是感激不已,正要行礼谢恩,康熙便拉着玉录玳的手走到福全身边叹道:“朕与二哥、五弟,我们几个也是相互扶持多年啊,昭妃你也应当要给二哥敬一杯酒才是。”

旁的嫔妃、宗亲要么羡慕玉录玳有这份尊荣,要么羡慕福全与常宁二人竟如此得圣心。

福全哪敢接这话,谦虚一番后方稍带亲昵却又不失恭敬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小臣福晋先前便说想入宫拜见,只是一直被府内事务绊住了手脚……”

福全跟自己的福晋关系还是不错的,长子长女都出自嫡福晋膝下。

玉录玳温和道:“妾托大称一声二嫂,二嫂是自家人,有什么拜见不拜见一说呢?自家妯娌入宫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康熙在一旁点点头,对一旁坐着的恭亲王常宁道:“昭妃最是端庄娴淑,改日也叫你家福晋入宫小叙,也见见大公主,那孩子这两日还与太皇太后说起你呢。”

常宁拱拱手,嬉笑道:“得令,臣弟明日就携福晋入宫,臣弟来叨扰皇兄,福晋去与嫂嫂闲叙。”

兄弟几个早些年压根没什么父爱,后来顺治没了又都是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养大的,一同除鳌拜,收政权,关系好的不得了,如今说笑起来自然也放松的很。

玉录玳在一旁与福全福晋和常宁福晋说笑,福全福晋是个爽利的满洲女子,常宁福晋虽然说话温柔,但也是武将家里的女儿,玉录玳也是自小接受的满洲女子教育,骑射狩猎那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事了。

几人凑到一起,又都有颗有意结交的心,场面自然冷落不了。

待宫宴结束,回了永寿宫,玉录玳方才得意道:“红叶,你说说,后宫之中如今谁还能对本宫造成威胁?”

红叶恭维道:“娘娘要家世有家世,要地位有地位,要谋略有谋略,何愁日后呢?如今缺憾的唯有一点了。”

子嗣。

宫中没有子嗣,总归是不安稳的,即便有个女儿傍身,也能让底下奴才收心,但没有,那是万万不成的。

玉录玳摸了摸小腹,透着铜镜瞧见秋蝉进来,便蹙眉道:“这事的确要放在心上……”

秋蝉疑惑上前,听了前因后果后提醒玉录玳:“娘娘,子嗣一事不可心急啊,宫中好些嫔妃都因心急乱吃些药汤子伤了身,先前太医为您请脉,也说了,您只是体内有些寒气,好生调养几年定能调养回来,您如今年轻,子嗣还不必心急,大不了……还有最后一条路能走啊。”

秋蝉可不像胡林似的,背后有个旁人不敢动的主子支着,自然是全心全意希望自己服侍的主子能平平稳稳的坐在高位上。

能有个亲生孩子那最好,没有也无妨,宫中从来不会缺少嫔妃,说句难听的,只要皇上还有生育的能力,日后抱个低位嫔妃的孩子在身边也不是什么难事。

玉录玳轻笑道:“我也不是那些心急到不顾自己身子的蠢货,再说了,如今刚立了太子……现在就要孩子也不好。”

手里的人也不多,刚到手的权力还没拿稳,孩子不重要,按照康熙那个长寿的让某些皇帝嫉妒的样子,生的晚点有晚点的好处。

不过也不能太晚,不然要是前朝的资源都被瓜分没了,后期想努力追上去也有些困难。

夜间刚睡下没一会儿,玉录玳便被秋蝉匆匆叫醒。

秋蝉面色不大好看,见玉录玳眉宇间暗藏怒火,急切道:“娘娘,李福晋出事了。”

玉录玳缓了缓方才想起来李福晋是谁,秋蝉见状,边扶着玉录玳到梳妆台前叫了几个宫女来梳妆,边匆匆解释:“李福晋夜里突然喊痛,请了医女去看,说是胎停,只能引产,但白日里还好好的,宫宴上您还特意叮嘱了太医在一旁候着……”

玉录玳从梳妆台上的小抽屉里掏出个鼻烟壶,猛吸一口觉着醒神了方皱眉问:“我记着她这一胎也有六个月了?”

秋蝉不忍道:“是,马上七个月了,李福晋身边那宫女都要哭出来了,但不敢去叨扰太皇太后与皇上,便来找了您。”

玉录玳拦住一旁宫女想给自己上妆的手,皱眉道:“太医都叫了?让医女进去守着,引产也要接生嬷嬷吧?可请了?”

秋蝉边为玉录玳梳头边道:“都请了,李福晋同宫的那拉小福晋……”见玉录玳困惑,秋蝉便解释道:“生育皇五子那位。”

“那拉小福晋也吓得厉害,听说如今钟粹宫乱糟糟一团,闹得厉害。”秋蝉为玉录玳简单插上几支簪子,又服侍玉录玳换上衣裳披了斗篷上了暖轿,这才算得了个休息的功夫能喘口气。

玉录玳坐在暖轿里,掀开边上的帘子,皱眉吩咐:“去让咱们宫里头的人去知会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一声,不必惊扰几位休息,只与门外守着的嬷嬷太监说上一声也就是了。”

秋蝉唉声应下,而后玉录玳看着外面零零星星飘起雪花的模样,打了个哈欠,“再让人去给我泡上一壶浓茶,今夜怕是歇息不了了,还有钟粹宫上下全都给我看严了,不许叫他们乱跑,不然一概绑了关起来,等空出手再收拾他们。”

此外还有宫宴上李福晋用的膳食都由谁上手,谁做的谁送的谁碰过,钟粹宫今日种种事物都由谁碰过,统统都不能放过。

若是旁的时候,玉录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轻轻放过了,毕竟管不管的跟她也没有关系,生下来那个孩子损害的还是她的利益。

但刚刚接手宫务,刚刚将凤印拿到手,转头就来了这么一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玉录玳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事啊。

待到了钟粹宫,听见里面的喧闹声和几位面熟的嫔妃或看戏或漠然的模样,玉录玳理都不理,冷下脸坐到上首之上,抬抬下巴对秋蝉吩咐:“把钟粹宫上下都给我看好了,刚刚谁出去过谁搬了东西拿了东西统统都找出来绑起来关着,本宫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作怪。”

玉录玳恨得厉害,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叫起来处理这种事,任谁都不可能高兴的起来。

那拉小福晋低头垂首,状似温婉:“娘娘,李福晋如今这般,可要与皇上、太皇太后等知会一声?”

玉录玳毫不留情,冷眼看向那拉小福晋,斥道:“那拉小福晋是不是昏了头?方才怎么不见你站出来主持大局?”

不等那拉小福晋回话,玉录玳便道:“想必是同在钟粹宫的那拉小福晋比我这个在永寿宫的昭妃来的还迟些吧?不然怎么不见你方才站出来呢?”

那拉小福晋面色苍白,为自己辩解:“妾方才只是一时失了神,不曾经历此事……”

玉录玳嗤笑道:“怎么?宫里先前就没有小产的嫔妃?就没有早夭的皇嗣?那怎么不见那拉小福晋的长子啊?”

玉录玳毫不留情戳着那拉小福晋的痛处,全然不怕立敌,毕竟拿到康熙面前说也是她有礼。

同为一宫嫔妃,那拉小福晋的确有这个在其余嫔妃出事之时出来稳定局面的责任,但她没做到,那玉录玳怎么说都是有理的。

见那拉小福晋隐忍的功夫不够老练,玉录玳又冷眼看向一旁几个以赫舍里福晋为首的嫔妃,冷声问:“你们几个过来做什么?”

赫舍里福晋等人低头道:“妾等听闻钟粹宫声响,方才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

玉录玳喝着茶,轻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赫舍里福晋心虚道:“才来了不久。”

玉录玳看向秋蝉,秋蝉小声道:“来了有一刻了。”

殿内本就安静,只有宫女进进出出的匆忙步伐之声并李福晋的哭喊声,秋蝉这话虽然说的声音轻,但也被几个嫔妃听见了。

玉录玳高坐上首,轻哼一声,“这一刻钟留给你们,竟还能叫钟粹宫乱乱糟糟的,你们也当真是人才。”

见几个嫔妃都面红耳赤的,玉录玳方才冷冷道:“愣着做什么,本宫罚你们了?自己不动,身边的奴才也没有个眼力见?”

“去把你们主子扶到椅子上坐着啊,愣着做什么,等本宫上手么?”

玉录玳懒得看这些撞到自己枪口上的嫔妃,对秋蝉道:“你进去问问,李福晋现在情况怎么样?”

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那大人呢?总不能一尸两命吧。

秋蝉进了里头,好一会儿才白着脸出来,“奴才问了太医跟医女,就连接生嬷嬷都说李福晋这一胎……胎死腹中,如今只能引产,而且因为胎儿已有六月余,若是引产日后怕是难以生育。”

不涉及皇嗣存亡,玉录玳倒也能做主,见秋蝉为难,便道:“去里头传话,保住李福晋,仔细查查李福晋胎停是因为什么。”

待秋蝉再出来,玉录玳便只能喝着茶苦熬,一直熬到近天亮时,内殿方才传出一声女子尖锐的哭嚎声。

宫里,又有一位母亲失去了孩子。

玉录玳轻轻呼出一口气,起身进了内殿,用手帕挡住鼻子,见几个接生嬷嬷和医女满脸为难的模样,上前看了一眼,而后退后几步,片刻后方问:“李福晋腹中皇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位医女站出来,恭敬道:“回贵人的话,李福晋小产了一个男胎,只是这孩子瞧着……有些问题。”

玉录玳皱眉,看向一旁的太医。

太医打了个千儿,而后跪在地上恭敬道:“回昭妃娘娘,奴才方才已仔细查看过皇嗣,可以确定,李福晋是接触了大量的寒凉之物,且长时间接触,这才会如此,皇嗣之所以胎停,除此之外还有李福晋近日接触到了不利皇嗣之物,具体是什么……且容奴才一一探查李福晋常用之物。”

玉录玳摆摆手,“红叶,你找个往日李福晋信重的宫女,带着这位太医仔细探查。”

待那太医离开,玉录玳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医女:“李福晋身体如何?”

医女为难道:“方才已让太医把了脉,李福晋伤了身子,日后难以有孕,而且这次小产大大损伤了元气,怕是……有损寿命。”

玉录玳摆摆手,“活着就好,人还醒着吗?”

医女恭敬道:“方才还醒着,且容奴才入内询问。”

玉录玳颔首,见医女出来说李福晋请自己进去,方带着秋蝉入内,与李福晋隔着屏风,冷静道:“多余的话本宫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说说平日里常用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都有哪些,膳食单子还在不在,殿内殿外有没有什么经常接触的,你自己没有力气就指个能说清楚的宫女出来,马上天亮了,皇上那儿本宫必须要给个结果。”

李福晋疲惫的声音中带着隐约的泣音,“娘娘去找梧桐,她一直跟着我。”

“你且放宽心,太医说了,皇嗣胎死腹中有疑,是有人背后作祟。”玉录玳顿了顿,又叹道:“你活着,日后还有个希望,保不准还能抱养个孩子,日后那孩子有个香火,你要是没了,谁还会一直惦记着那孩子?”

李福晋没有说话,只低声哭着,玉录玳也不忍心继续留下,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忙忙碌碌一直等到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过来,也只是查出来个大概。

玉录玳面色疲惫,不曾上妆的眼下一片青黑,让苏麻喇姑都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见苏麻喇姑有些出神,玉录玳只温声道:“姑姑先坐下再说,如今只查出了个大概,方才我又让人请了两位太医一同排查。”

苏麻喇姑惊讶道:“已经查出了个大概?”

这速度当真让人不可置信,昭妃不愧是太皇太后都夸赞过的,的确有一手。

玉录玳牵强笑笑:“忙了一夜了,才只查出个大概,我的确有些羞愧。”

苏麻喇姑宽慰了几句,而后方皱眉问:“娘娘查出了什么?”

玉录玳缓缓道:“先从皇嗣说起,因着先前忙碌,我也没腾出手去让人与太皇太后老人家说一声,还请您帮着告罪,妾之后再去请罪。”

苏麻喇姑忙道:“太皇太后也是理解的,娘娘不必如此。”

玉录玳这才放心,不一会儿又皱眉,缓缓道:“皇嗣这里,太医可以肯定,李福晋先前是接触了大量的寒凉之物,且长时间接触,间接导致了胎相不稳,但皇嗣之所以胎停,更是因为李福晋近日接触到了不利皇嗣之物。”

玉录玳顿了顿,而后指了指殿外:“现在三位太医还在查探,目前已经从李福晋平日里用的药罐子上查出那药罐子被人用药煮过,膳食单子里一部分也是伤胎的寒凉之物,还有丝绸布匹,胭脂水粉,方才您来时应当瞧见了几个小太监抬着个美人榻往出走。”

苏麻喇姑皱眉:“那榻也有问题?”

玉录玳叹道:“榻本身没问题,但根据李福晋身旁宫女梧桐所言,那榻先前破了个小角,后来内务府过来修补,经太医查探,那后被修补之处用的材料里头放了伤胎之物,虽然放得少,但那榻是常用的,经年累月下来再少也侵入了身体。”

可以说李福晋这一胎能保到如今都不容易,那一桩桩一件件被查出有问题和尚等着查探的东西都让苏麻喇姑黑了脸。

玉录玳自己是干干净净的,她要动手一般也不会直接对孕妇与孩子动手,再加上她才入宫几个月,李福晋那情况显然都是怀孕之前就被提防着了,跟谁有关系都跟玉录玳没关系。

苏麻喇姑也能想清楚这件事,正要告辞回去禀告太皇太后,玉录玳又犹豫道:“再就是这幕后之人,牵连甚广,此事我稍后等皇上退朝后也是要请旨的,还请您帮着告罪,妾忙完这点事便去与太皇太后亲自说。”

苏麻喇姑宽慰几句,知道这位昭妃娘娘应当是查出来,或者说是猜出来这幕后之人是谁,但是不敢下手,这才如此说。

能被玉录玳这般忌讳的,活人连带死人也就那么一个,苏麻喇姑立即便了然,带着玉录玳目前查出来的线索回了慈宁宫。

玉录玳长叹了一口气,眼瞧着梁九功肃着脸走了过来,险些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接晕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

待梁九功进了殿内,便瞧见玉录玳虚弱的模样,显然是吓了一跳后方上前小心道:“昭妃娘娘安,皇上托我来问问,李福晋这事儿可有什么眉目?”

玉录玳揉着太阳穴,叹道:“是查出了些东西,但幕后真凶还没露出来,方才苏麻喇姑才走……”

玉录玳起身,对秋蝉道:“你留下盯着点儿,我带玉露走一趟乾清宫,去与皇上说说如今查出来的事儿。”

秋蝉送着玉录玳出去,而后方才去与红叶一同盯梢。

一路上摇摇晃晃,玉录玳险些睡过去,待到了乾清宫后方才在玉露唤声下醒过来。

待进了乾清宫,康熙还没开口问玉录玳李福晋一事如何,便被玉录玳疲惫的模样惊到了,起身几步上前牵着玉录玳的手,带着玉录玳到暖阁里坐下,担忧道:“玉卿怎么如此憔悴?”

玉录玳摸摸脸,方才想起来自己不曾上妆,蹙着眉与康熙歉意道:“妾昨夜去的急,不曾上妆,一夜未睡,一直在钟粹宫,还请皇上恕罪。”

别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道歉指定没错,皇帝这种生物,没理都能挑出不好来,更别提有理了。

康熙摆摆手,“这都是小事。”

玉录玳了然,缓缓将李福晋的事总结了一下,而后叹道:“方才苏麻喇姑也走了一趟,昨夜妾不敢让人打扰您与两位太后的休息,只叫人去穿了话,一早忙的昏了头,也忘了叫人来说一声。”

玉录玳面色不忍:“李福晋小产了一个男胎,宫里不好久留,妾让人按照惯例,葬到皇陵外头了,日后李福晋若是能抱个孩子养在身边,也有个祭奠的地方。”

玉录玳此举让康熙很满意,但想到自己又没了个孩子,不免叹道:“可查出了那幕后之人的眉目?”

玉录玳犹豫道:“皇上请先恕臣妾失言犯上之罪。”

康熙心中直觉不好,想想宫里宫外如今有几个是能被玉录玳这个皇后预备役,昭妃娘娘称为‘上’的,心里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但见玉录玳不得个准话就不敢说的样子,康熙只能滞涩着声音,“你说,朕恕你无罪。”

玉录玳轻声道:“目前钟粹宫共有三位太医共同查探,从李福晋的衣食用物,到李福晋平日里经常接触之物,包含殿内殿外常去之处,往日的饮食单子等等,统统都没有落下,目前查出了六成的物品或多或少都与……仁孝皇后有关。”

玉录玳担心康熙不信,忙道:“这是三位太医一同查验后,妾身旁胡林秋蝉等人领着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四处询问,得出的结果,只是妾入宫时间不久,这些查出的结果可能不保真……”

换言之,你要是不信那你自己查,我无所谓。

提前将可能被推到自己身上的锅扔走,而后玉录玳方才轻声道:“再有就是……”

康熙震惊道:“还有?!她还做了什么?!”

话里话外俨然是已经认为这事就是仁孝皇后所做的意思。

玉录玳轻咳一声,谨慎道:“也可能是妾查错了。”

康熙抬抬手示意玉录玳继续说。

玉录玳小心道:“还有去岁十月生下九皇子却因此险些血崩,为此如今还在坐月子养身的那拉贵人,许是也与仁孝皇后脱不了关系。”

玉录玳说的含糊,但康熙也明了,能被说到他面前,估摸着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

一时间康熙原本因为皇太子和这些年相伴情谊对仁孝皇后回归的那么点好感又跌了下去。

是,死了的人是会让活人无限怀念,忽略缺点。

但你身上这缺点多的过分了吧?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啊!

康熙艰难道:“这件事移交给太皇太后老人家,玉卿且回宫好生休息一番。”

至于仁孝皇后在里面参与了多少,要不要将这事公布……

康熙心里犯愁,不公布?那怎么弥补?李福晋在宫里家世也是仅次于玉录玳这位昭妃的,本人又代表了一部分汉人势力,虽说也不是得罪不起啦,但是如今平三藩的要紧时候,要是汉人再闹事就不好办了,再加上人家的确无辜啊。

玉录玳小声道:“再有一件事,李福晋因着月份太大,引产时伤了身子,日后……不能有孕了。”

康熙揉了揉太阳穴,更是心烦,见玉录玳还在,便问玉录玳:“此事定然是不能公布于众的,玉卿觉得如何弥补李福晋才好?”

玉录玳惊讶了一瞬,而后谨慎道:“皇上容禀,若是让臣妾来说,那便是弥补位份,日后允许李福晋抱养个孩子在身边,宫中嫔妃不少,以李福晋的身份,日后成为一宫主位也不是难事,若是皇上允许能抱养个孩子,想必李福晋也不会失了心智。”

想想你的太子,他可不像仁孝一样下去了。

玉录玳暗示了一下,而后犹豫道:“若是让臣妾来说,便也只能想到这些了,若是赏赐,李福晋应当是不缺的。”

康熙长叹一声,想想前朝,再看看后宫,最后看看面前可靠的昭妃,心中对继后人选更加坚定,半点都没有了先前的犹豫。

“此事便按照玉卿所言吧。”

得了康熙准话后,玉录玳连忙将手里的事儿跟苏麻喇姑交接了一番,而后回了永寿宫补觉,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方才起身。

钟粹宫中李福晋听着梁九功口中的补偿,又想了想先前昭妃的话,忍下了这口气,记在了太子跟赫舍里家身上,只是面上不显,默认了此事。

李福晋咬着牙对一旁愧疚的梧桐道:“去给家里传信,去跟他们说,我没了个阿哥,是赫舍里害的,让他们咬下赫舍里一族一块肉!”

是,仁孝皇后自己动不了,太子也动不了,那如今还没有靠山的赫舍里一族呢?这宫中嫔妃接近七成都被赫舍里那毒妇害过,如今只是没人牵头而已,若是有人牵头,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梧桐点点头,担忧道:“昭妃娘娘差人过来传了话,娘娘让人将小阿哥埋在了皇陵附近的山上,地址奴婢都记下了,娘娘说,让您看开些,抱个孩子,日后小阿哥也有个人供奉香火……”

李福晋流着眼泪,摸着自己给孩子做的小衣,半晌方才道:“你去,把我这些年收集到的把柄都送去给昭妃,再送个并蒂莲花的香囊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梧桐犹豫道:“可这般,昭妃娘娘会接纳我们吗?”

李福晋吸了吸鼻子,红着眼道:“她总需要一个能帮她做脏活的,兆佳氏不成,她不够狠心,若是昭妃生下阿哥,我们就有了依靠,如今昭妃娘娘正缺人,如今我动不得太子,日后昭妃娘娘难不成能容下一个挡路的太子不成?!”

梧桐最是忠心,见自家小主说出这般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掖了掖被角,便下去整理这些年李福晋收集的、关于宫里人的把柄了。

至于香囊,那还不好找,没了香囊还有手帕、戒指、手镯,总归能找到个东西送去。

李福晋投诚,玉录玳倒也没有拒绝,毕竟李福晋所求无非也就那么几件事,一个太子,一个赫舍里,可能还要加个孩子。

这几个哪一个玉录玳给不了?太子早晚要倒,至于赫舍里……总归好不了,孩子更不用说了,就康熙那个生育能力,别说一个了,等搞死康熙之后送上十个八个也不是不成。

毕竟玉录玳也没有什么养孩子的爱好。

李福晋轻轻抚摸着面前葡萄如意纹的蜀锦,面容似喜似悲。

若是早些时候警醒些,若是早早投靠了昭妃,若是……

玉录玳可没那个心思关心李福晋怎么想,她忙着接手宫务呢,仁孝皇后不论私德,公事上做的还是很不错的,宫中账目井井有条,内务府稍有贪污,但也称不上多。

玉录玳单手撑着额头,原本素白的面容染上几缕疲惫,目送着秋蝉又送走了一箱被看完的账本后,方才放松道:“剩下的便不必着急了,之后慢慢打理就好。”

环视一圈,见周边人也都一副疲惫的模样,玉录玳毫不犹豫就选择砸钱。

一时间永寿宫上下又是谢赏声一片,叫后殿如今过的越发滋润的布常在都知晓,这是昭妃娘娘终于忙完了,挨个赏钱呢。

布常在摸了摸头上玉录玳前些时日赏下来的点翠簪子,又看了看女儿如今活泼爱笑的样子,心中越发坚定了跟随昭妃的想法。

跟着老大混,老大吃肉,她喝肉汤,这不比自己苦熬好多了?

正是三月,外面雪缓缓融化成雪水,宫内嫔妃也慢慢开始了走动。

不过这不走动还好,开始走动了,口角纷争便也多起来了,如今又正是玉录玳管着后宫,嫔妃们有什么纷争自然都是玉录玳来做主了。

玉录玳坐在上首,身上穿着新进的织锦缎做的衣裳,耳间三对明珠随着动作缓缓显露出莹润光泽。

玉录玳先是看向投靠了自己的李福晋,“你与赫舍里福晋如何吵起来的?”

李福晋生的一副清冷模样,在玉录玳面前也恭顺,但一但有人提到什么赫舍里之类的字眼,便只冷笑道:“不过口舌之争,赫舍里福晋还闹到了您面前,当真是劳累了您。”

赫舍里福晋生得一张圆脸,是长辈们喜欢的福气之相,但若说貌美……那却没什么能说的。

听了李福晋这话,赫舍里福晋险些气得倒仰过去,当即便指着李福晋质问道:“你我同为宫嫔,你凭什么质问我赫舍里一族的教养?你有什么资格?!”

赫舍里福晋是仁孝过后去世后被赫舍里一族送进宫里照顾太子的,但她本人并不觉得太子会是自己的依靠,对家族传进来的要求也半做半不做的,心里惦记着以后自己生个孩子也做做一宫主位风光一番呢。

但赫舍里福晋对家族再怎么敷衍,听到有人诋毁赫舍里家的教养时还是不免愤怒了。

李福晋也不愿退让,该阴阳怪气照样阴阳怪气,毕竟她说不了仁孝皇后,挤兑挤兑赫舍里福晋又怎么了?又没摆明车马弄死她。

不服?去地下跟仁孝皇后诉苦去啊!

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起来了,最后闹到了玉录玳这里。

玉录玳面色沉静,听明白后方斥道:“身为宫嫔,没有宫嫔的样子,你们两个都有错,李福晋抄写十遍往生咒,抄写后供到宝华殿交由大师傅们送往佛祖面前开光,赫舍里福晋禁足一月,无旨不得出!”

看上去各打五十大板,但无论是李福晋还是赫舍里福晋都知道,玉录玳显然是更偏心李福晋的。

一个是抄写往生咒十遍,没要求亲手抄写,没要求抄写后送到永寿宫查阅,甚至没说什么抄写完之前不得出宫的话,那跟没有惩罚又有什么区别?身边贴身宫女帮着抄写后送去一把火烧了,谁知道李福晋动没动手?

另一个就不一样了,先是禁足,而后又说无旨不得出,如今宫中除了上头三位,还有谁大的过玉录玳这位手握凤印的昭妃娘娘去?

太皇太后不会管这些小事,皇太后压根不管事,皇上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落了昭妃的面子……

一个月,看上去轻巧,一个月之后往日的宠爱还能不能如常都不保准,更别提好好一个大活人被关上一个月哪儿也不能出去的憋屈了。

李福晋柔声奉承道:“娘娘出身大族,做事那是再公允不过了,妾此番也有错,错在不该将此事闹到娘娘面前让娘娘烦心,此番娘娘教导,妾定记在心中。”

李福晋虽然生的清冷些,人也有些孤僻,但并不是什么不会说软话的人。

毕竟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儿,日后李福晋还指着昭妃帮自己报仇出气呢,自然要捧得昭妃高高兴兴的才行。

赫舍里福晋咬着牙看着玉录玳,眼中满是不甘,玉录玳看见赫舍里福晋不甘的样子,平静道:“赫舍里福晋有什么异议?”

“嫔妾……不敢。”赫舍里福晋咬着牙说罢,匆匆行了礼后便带着人离了永寿宫。

玉录玳压根就没将这人放到心上,见李福晋还不曾走,便看向红叶:“给李福晋搬个座椅来。”

李福晋柔声谢过后方缓缓道:“娘娘可曾听闻宫外的流言?”

玉录玳微微挑眉,示意李福晋继续说。

她这段时日忙着打理宫务,看从前那些个账本,倒是真没顾及到宫外什么流言。

这时候就体现出这些个入宫早,有稳定通道能联系到宫外嫔妃的重要性了,李福晋喝了两口茶,而后方缓缓道:“宫外不知哪儿传的消息,说什么佟佳氏又要出一位娘娘了,保不准又要出一位皇后……”

玉录玳轻笑:“不可能。”

若说是什么乌拉那拉、瓜尔佳、富察等满洲老姓有这般消息传出,那玉录玳还能提起一二警惕,防止被人摘了桃子,但佟佳一族,康熙一朝绝不可能再出一位皇后了。

冲喜或追封另算,但如果佟佳一族送进来个康健的女儿做嫔妃,她绝不可能成为皇后,皇贵妃便是顶天了。

李福晋用丝帕挡住因为惊讶微微张开的嘴,困惑地看向玉录玳,满是不解。

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佟佳氏出了一位太后,如今在位的皇帝身上也留着佟佳氏的血,若是说看在慈和皇太后的面子上再有一位皇后,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些年康熙弥补佟佳一族,硬生生将佟佳一族从汉军旗正蓝旗抬到了满军旗镶黄旗,一跃数级不说,如今佟佳一族慈和皇太后的兄弟更是都成了朝中重臣,放谁谁不觉得这是要再立一位佟佳皇后的意思?

玉录玳吃着被剥了皮切成小块的脆柿,缓缓道:“佟佳氏如今荣耀,但这都是依靠皇上,你也瞧得出来,皇上即便偏爱佟佳氏多些,但朝政大事却不会放松。”

佟佳氏荣耀,但这份荣耀就像是虚浮飘着似的,落不到地上,叫人心里不踏实。

佟佳氏终归是新贵,能不能贵过三代还说不准,如今看上去是荣耀,但这份荣耀是因为顶上的皇上乐意。

可若是皇上不乐意了呢?若是……换了位皇上呢?

李福晋蹙着眉,“但佟佳氏送女入宫,应当是已经定下了的事儿,娘娘可需妾……”

玉录玳摆摆手,“什么都不必做,本宫在一日,她佟佳氏就永远只能跪在地上磕头行礼,佟佳一族……终归少了些底蕴。”

须知一个家族最重要的不是后宫嫔妃如何受宠,而是家族子弟是否有能力被贵人重用。

如果有能力,一时的沉寂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没能力,即便佟佳氏送入宫的女儿能生下皇子,日后这人成了亲王,那又如何?

人家终归姓爱新觉罗,而不是佟佳,就算留着佟佳一族的血又能如何?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个道理如果佟佳一族的掌权人不明白,那佟佳一族也只能荣耀一时。

李福晋若有所思点点头,暂且歇了那个暗中对佟佳氏下手的心思,但却也没完全放松,私下里依旧叫人小心盯着,还不忘顺手送几个眼线进各处。

用不用得到先不说,但没有就是不行。

别说在后宫了,就是寻常府宅里头哪有不四处收买眼线的?

如今宫里无人有孕,活着且能被康熙放在心上觉着能养大的皇嗣还就那么小猫三两只,玉录玳也不打算跟康熙谈什么恋爱,所以便在康熙来永寿宫时提议择选良家女入宫为宫嫔,充实子嗣。

“宫中嫔妃本就不多,又……”玉录玳抿抿唇,没有直说,但还是柔声道:“如今不宜大选,大选抛费钱财,但择选几位良家女入宫,也是为子嗣着想。”

康熙颔首,并不觉得玉录玳此番提议有什么问题,心里很是满意玉录玳的贤惠。

男人,不论古今中外,总是希望正室贤惠,妾室貌美,外室有趣,偏还做着那娥皇女英、家宅安宁的美梦,只当瞧不见那些安宁背后藏着的血腥。

玉录玳见康熙特意说了佟佳一族中佟国维的女儿、自己的表妹也要入宫,心中倒也不觉奇怪。

毕竟若是她坐在皇帝这个位子,也不可能守着一个人生活,更不可能将男子在后宫的厮杀放在眼里。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同时爱上好几位男子。

玉录玳与康熙对弈,不忘柔声道:“那佟佳妹妹是要入宫的,位份自然是皇上来定,除了佟佳妹妹,皇上可有其他属意之人?”

安排好表妹,康熙也不忘朝政:“乾清宫里有个郭络罗氏,这段时日服侍还算尽心,郭络罗一族在前线也还算尽力,便也一同封了……”

康熙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道:“便做庶妃吧,暂享嫔位份例。”

郭络罗一族在前朝与前线做事都还算用心,为了保证平衡,也为了郭络罗一族能更加拼命,后宫自然也不能亏待了才是。

玉录玳了然,而后柔声道:“那便是两位,皇上若是没有人选,妾这儿倒是有几位佳人可以推举。”

康熙来了兴趣,玉录玳心下了然,看来康熙也是看宫里的老人看的疲乏了,对自己举荐的几位佳人便也一一说了家世年纪与最重要的容貌。

什么?德行如何?那玩意是见一面就能看出来的?反正玉录玳没这个本事,也不打算操那个心。

后宫斗得越热闹,她看戏看的越开心。

什么?波及到自己?要是真能波及到自己,玉录玳也不用继续做任务了,直接收拾收拾下去陪老祖宗聊天得了。

见康熙心里满意,玉录玳又犹豫道:“再就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和硕达尔汉亲王博尔济吉特·和塔之女,今日已入宫陪伴太皇太后去了,皇上可有什么章程?”

康熙对蒙古那是再提防不过,对蒙古明面上那是再看重不过,可顺治的例子在前,对蒙古送来的这些贵女,康熙即便给了再高的待遇,却也不会允许这些人生育子嗣。

听玉录玳这么一说,康熙也顺手放下棋子,喝了口茶后方缓缓道:“与郭络罗氏同等待遇,赐居咸福宫主殿,太皇太后那里朕亲自去说,你只管叫人好生准备着就是。”

玉录玳心下了然,明白这是康熙要亲自去跟太皇太后撕扯,便柔声道:“那暂定便是这几位佳人了,妾稍后拟定位份再请皇上赐旨。”

顿了顿,玉录玳边捡着棋盘上的棋子,边提醒康熙:“先前皇上还传出话来,说要将嫔妃位份重新界定,如今怕是早就忘了吧。”

康熙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失笑,“还真是忙忘了,可巧你如今也空着,你我今日便定下此事。”

玉录玳含笑道:“皇后自然是不能落下的,皇后一位,其下贵妃……两位如何?”

康熙先是点头,而后又补充道:“贵妃之上再设皇贵妃一位,皇后在位且无大过错之时,不得立皇贵妃。”

玉录玳颔首,“那贵妃之下便是妃位了,皇上心里可定下了人数?”

若是按照从前汉人的定例,妃位之上还有四妃,但康熙觉着清朝不能完全延续汉人那些习惯,便道:“妃位设四人,之下便是九嫔……”

玉录玳提醒道:“可皇上您还年轻,日后宫嫔有子后若是只嫔位九人,怕是不够呀,不如在嫔位之上,妃位之下,再设贵嫔六位,您看如何?”

康熙犹豫一番,终究点头道:“那便设贵嫔六位,贵嫔及贵嫔之上可为一宫主位,嫔位及之上可抚养子女至六岁。”

再往下贵人常在答应那就是不定数的,玉录玳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康熙最后却还道:“除此之外设立庶妃,若享高位份例,可依规定行事。”

比如什么佟佳氏啦,佟佳氏啦,佟佳氏啦。

玉录玳含笑应下,半点都没有拈酸吃醋的样子,康熙说什么便应什么,即便康熙又改口说要让佟佳氏暂居庶妃一位,享贵嫔份例,玉录玳也完全不反驳。

还是那句话,玉录玳不是过来谈恋爱的,康熙想偏爱谁都无所谓,总归最后康熙是要被送下去的。

玉录玳为康熙轻轻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皱,行礼送走康熙后,再次起身,眼中满是野心。

男人,不过是自己的踏脚石而已,且看日后如何。

新人入宫并非是什么值得让宫内老人看重的事,毕竟是龙是虫拉出来走两圈也就知道了,比起这些还不曾入宫的新人,宫内老人更看重的则是另一件事。

“重定位份……我未尝不能争一争那一宫主位。”因儿子被送出宫,每日缩在宫中不出,韬光养晦的那拉氏眼中满是炽热的欲望与野心。

不过那拉氏也的确有这个底气,如今排在皇五子之前的几位皇子均已不在,皇五子便是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即便立了太子,但身为皇长子的额娘,那拉氏即便暂时没有生起对太子之位的渴望,却也不会甘心居于他人之下。

这个他人,特指那些几乎是相隔不久入宫的老对手。

什么?跟昭妃比?那自己的阿玛额娘先跟昭妃的阿玛比一比吧。

那拉氏起码如今还是保持理智的,跟昭妃比不起,跟那位据说要以庶妃之位享主位份例的佟佳氏也比不起,那旁人自己难不成还不能碰一碰了?

与那拉氏一般如此想的人在宫中算不得少,只有两人心中完全不在意这事。

一是布常在,另一位就是李福晋。

布常在知道,自己投靠了昭妃,又为昭妃娘娘做事,即便是娘娘为了她的面子也不可能苛待了自己去。

李福晋更不必说了,自己的家世便足矣她无子封嫔,后来失子却也得了补偿,那是日后只要大封六宫就一定会让她成为一宫主位的允诺,她又投靠了昭妃,比起旁人,李福晋才是那个最有底气的。

无欲则刚。

在盛夏蝉鸣之中,伴随康熙与玉录玳重新制定、令紫禁城上下均知晓的宫中嫔妃位份之外,便是新人入宫了。

新人入宫,其中最被关注与重视的就是佟佳庶妃了,至于比佟佳庶妃身份还高上一层的博尔济吉特庶妃?

大家都知道蒙古嫔妃已经成了吉祥物啦,没啥好关注的。

佟佳庶妃不是什么十分出彩的美人,但优点在于她与康熙的生母容貌有两分相似,而且是康熙的表妹,这两点足够弥补一切。

面容柔婉的美人对着铜镜,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好奇道:“你说昭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貌美?端庄?还是聪明?

从自己阿玛那里得知昭妃主动推举了数位美人入宫为嫔妃的佟佳庶妃抿抿唇,心里不大理解。

若是她是昭妃,是绝不可能如此做的,宫中嫔妃本就不少,她为什么还要将表哥让出去?

陷入康熙温柔怀抱的少女拒绝去思考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不愿意去想那些表哥不来的日子都是去了哪里,只是坐在宫殿中,漫步在花园中,看着一个个或面熟、或陌生的嫔妃与自己问好。

她总会暗中猜测,这个人会不会在表哥面前悄悄说自己的坏话,那个人会不会也被表哥如此温柔对待,还有她……

那位昭妃娘娘。

手握凤印,能被表哥带到两位兄弟面前当作妻子一样与亲王福晋相交,在宫中众多嫔妃之中更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她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佟佳庶妃不得而知,她并非从未见过那位昭妃,但那些见面之中,那位昭妃全然不像是一个女人,更不像一个嫔妃,她更像是……更像是那宝座上的佛陀一般。

无喜无悲。

“是吗?”随着剪刀合在一起剪掉枝杈的声音响起,柔和的女声响起,“佟佳一族竟然养了只兔子出来啊?”

玉录玳将头发尽皆散下,借着昏黄烛火微弱的光静静剪着盆中花朵横生的枝杈。

红叶在一旁轻笑道:“那不是更好?她妨碍不到您了。”

玉录玳摇摇头,没有说话。

什么算好?什么又算是不好?对于康熙而言,他能拒绝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吗?而对于自己而言,这样一个注定被康熙所偏爱的人,又会不会给自己的计划造成波澜呢?

谁都不知道。

所以闯入猛兽擂台的白兔日后能带来的是胜利还是死亡,也是玉录玳所难以预测的。

不过这样的性子的确很难让人厌恶,毕竟一个满心情爱的人在意的大都是自己的情爱如何,很难妨碍旁人的计划。

玉录玳看着外面昏暗的天空,缓缓道:“今年真是安静啊,不过五阿哥马上就要被接回来了,明日你去告知那拉氏一声吧,叫她也高兴高兴。”

那拉氏在嫔位之中必有一席之地,而贵嫔……那就要看康熙的心意了。

康熙十五年的后宫是一个平静下暗潮涌动的地方,人人都为自己、为家族而拼命争宠,除了少数人能高坐上首不下场,旁人都争的头破血流。

直到康熙十六年,直到玉录玳亲自说了在拟定众嫔妃的位份,要大封六宫,这场没有硝烟的无声战争方才缓缓步入尾声。

爱兰珠如今已经三岁了,走路也稳当,说话虽然稚嫩些,但看着也是个能长成的孩子,玉录玳虽然不会将爱兰珠养在身边,但并不介意在康熙到来的时候让人将布常在与爱兰珠带来,若是布常在不来,爱兰珠也会被玉录玳带着与康熙培养感情。

“旁的都不打紧。”玉录玳听着乐姬的乐声,与一旁的李福晋道:“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打算日后养个皇子阿哥,还是养个公主,我也好替你谋划一番。”

李福晋颔首轻笑:“劳娘娘为妾之事挂心了。”

李福晋并不担心昭妃不实现当初的许诺,毕竟只看布常在如今的待遇,爱兰珠如今时不时还会被康熙提起惦念的亲昵态度,就能让旁人知晓,投靠昭妃,有肉吃。

而且不是什么老大大口吃肉,底下人喝点汤吃点肉渣那种,而是老大真真正正从她口中的肉割下一块儿切成片喂给小弟,实实在在的让小弟也填饱肚子的有肉吃。

如今宫里可不止一个两个想要投靠玉录玳,但玉录玳也是挑剔的,布常在占了地利,李福晋占了人和,一个因为住在永寿宫,另一个则是在小产后迅速看清楚自己所求转而投靠玉录玳并献上了玉录玳所需要的势力、一部分人脉、以及忠诚。

而如今玉录玳不需要这些,所以旁人只能看天时了。

至于布常在……

玉录玳看向布常在,诚恳道:“九嫔之位我尽力为你争取,但是贵嫔之位怕是不成,不过公主这儿,我已经求了皇上择吉日赐下圣旨,为公主赐名。”

布常在惊喜极了,她本身如今的野望也不多,能够到九嫔之位,还叫女儿也平平安安的就很不错了,女儿能得来一份旁人都没有的荣耀,布常在心里更是喜不自胜。

见布常在惊喜的样子,玉录玳抿唇轻笑道:“至于本宫自己……你们备好一份重礼就是了,之后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可不能缺席。”

玉录玳是个长情却又多情的性子,对于跟在自己身边勤勤恳恳的两个跟班自然不介意多给些好处。

反正高位就那么几个,与其让别人占了为什么不让自己人占了?

什么?康熙怎么想?他还满意于玉录玳推拒的几位美人的温柔乡之中,坚定不移的认为玉录玳会是一个贤惠的皇后,而一个贤惠的皇后就算是为手下人谋一点小福利也无关紧要了,反正她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站到她那一边。

再说了,抬举上去容易,跌下去也就是康熙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康熙对于玉录玳试探着将李福晋跟布常在一个抬到了贵嫔,一个抬成了嫔位一事选择默认。

改变的似乎不多,但康熙跟玉录玳都明白,此刻已经截然不同。

仁孝皇后再没有了那无人能破的金身,太子也少了一层保护,即便如今康熙也没有了前世对太子的看重,对太子亲手带大的、日渐深重的亲情。

太子还能不能再做上三十年的太子不好说,但能不能在被废后再立嘛……

玉录玳is watching you。

中秋家宴,那一道圣旨终于落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立内大臣遏必隆之女昭妃钮祜禄氏为皇后,佟佳氏为贵妃,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妃,李氏为贵嫔,王佳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那拉氏为惠嫔,兆佳氏为和嫔,郭络罗氏为宜嫔,赫舍里氏为僖嫔……钦此!”

梁九功一一念过后,嗓子都有些发干,上前两步将圣旨交到玉录玳手里,恭敬又善意道:“皇后娘娘,还请接旨吧。”

玉录玳先是行礼叩谢,而后方才当着身后嫔妃、一旁宗室、上首坐着的康熙、太后、太皇太后三人的目光下起身。

这道圣旨其实本身只是向宫内宫外表示朕要大封六宫,顺带再立继后,让众人知晓而已,真正的封后圣旨可是需要朝臣来宣旨,一位正使,一位副使,择定吉日来宣旨,且在之后皇帝需昭告天地先祖,且携新后一同受百官命妇朝拜,设宴,最后颁诏天下。

这才是完整的流程,如今这般不过是告知上下,朕立新后了,你们老实点,不然这个关头搞事朕会不会废后再立说不准,但搞事的一定会很倒霉。

显然,在场的没一个蠢人,就是平日里再沉默的人在中秋家宴又赶上大封六宫这样的大事之时都活络起来。

有资格去新后面前的就去讨好新后,没有资格去新后面前但是消息灵通的就去与新后的两个小弟说话奉承一二,还有些家族有嫔妃在宫中的并不去讨好新后,只是趁着这热闹的宫宴与自家娘娘说话。

太皇太后看着与康熙坐在一处的玉录玳,满意赞道:“我皇家的贤妇,日后定是皇上的贤内助。”

一旁几个蒙古老福晋也说着熟练的满语奉承着,毕竟她们跟皇室关系近,消息也灵通,自然知道先前仁孝皇后那事儿,如今提虽然提不了,但大家也都知道那位仁孝皇后的面皮被剥下来了。

还是被新后带头剥下来的。

至于这跟新后有没有关系?谁在乎这个啊,谁会因为一个死人跟如日中天的新后掰手腕啊,新后又不是什么毫无根基全凭皇上喜好被立为继后的,人家背后钮祜禄一族这两年又重新起复了,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再说了,满军旗能称得上大族的掰着手指头算都能算过来,哪个不是沾着关系连着血的,多少都能沾点光,为什么偏要给自己找麻烦呢?

要找,也要等日后这位继后后继无力之时再找嘛,现在找能有什么利益。

众人言笑晏晏,玉录玳坐在康熙身边,与康熙相视一笑,对太皇太后跟皇太后又十分体贴,叫旁人瞧了对钮祜禄一族的教养都不免点头赞赏。

待宫宴结束,康熙邀请玉录玳同坐龙辇回永寿宫歇息。

夜间芍药带着芙蓉为玉录玳卸妆通头,红叶玉露在一旁为玉录玳按揉肩颈、准备护肤的膏脂。

康熙坐在玉录玳往日爱躺着的那美人榻上,见玉录玳这副难得放松的模样,便调笑道:“皇后娘娘今日瞧着意气风发,叫我好生艳羡啊。”

玉录玳嗔了一眼,满目风情让康熙难得仔细打量起这位被自己认定为合作伙伴、贤内助的继后。

先前也说过,玉录玳不是一个能被人念念不忘的美人,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经年陈酿之下留存下来的韵味,经年累月酿造的美酒会散发出独特的芬芳,初入口时只叫人觉得苦涩,只有愿意细品的人才能知晓苦涩之后甘甜的滋味、岁月的余韵而带来的美好。

那是一般人所看不见的,他们只能看见你的外表,因为你的外表而点评你,他们不会去看你宝贵的,宛若明月般包容的内心,所以他们会错过绝世珍宝,只有真正抛却那一切的人才能看到最真实、柔软的内里。

此刻康熙稍稍触及到了些许,但那人却又吝啬的收起自己一切的美好,禁止旁人窥探。

听了康熙这话,玉录玳只轻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好生没有道理,今日意气风发的可不止妾一个,而妾却只在今日意气风发,您却能一直稳坐高台呀。”

玉录玳可不想现在就跟小登闹翻,她现在还没有一个稳定的能让自己掀起政变的借口,怎么也要等自己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大一点再说旁的。

又是一夜同床异梦后,不知康熙哪根筋长错了,竟然开始跟玉录玳说起仁孝皇后在世的好跟难产后坚持挺到第二日不愿意让孩子背上克母名声的悲痛。

玉录玳对此给出的回复则是:“无论仁孝皇后如何,对您总归是全心全意的,至于太子殿下,妾不敢评说,但这份母亲对孩子的爱,已经足够让妾为之而感动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玉录玳暗中却不明白康熙这是什么情况。

先前不是好好的?康熙负责给她尊容,负责让钮祜禄一族重归朝堂慢慢起复,她负责让康熙后宫稳定,负责的做一个端庄贤惠的皇后让康熙不必担忧后宫波动或者失衡。

可现在怎么康熙突然好像就有了些要跟自己谈恋爱的架势?

这要不得,政治合作伙伴不需要什么爱情,只需要稳定的合作。

玉录玳思前想后,决定多给后宫添几位嫔妃,不要让康熙搞什么恋爱不恋爱的,那不适合自己跟康熙。

于是康熙刚刚有了些将玉录玳当成妻子的念头,转头就见玉录玳以后宫空虚为由,又提了几位包衣旗的美人做庶妃,甚至还暗示自己需不需要择选大臣之女入选宫闱。

康熙平静的打量着玉录玳,见玉录玳全然没有拈酸吃醋的样子,便问:“你为什么不像旁的女子那般呢?”

若是表妹,哪会做这些?怕是早在自己表露温柔那一刹,便已经沦陷了。

玉录玳愣了一下,而后难得开怀笑道:“皇上,妾是皇后,皇后是不需要拈酸吃醋的,只需要贤惠大度。”

纵观往昔,哪个拈酸吃醋手里还没权力的人得了好?陈后被废长门宫,这是远的,吴克善之女被废静妃,这是近的,这还是皇后,甚至是跟皇帝血缘亲近的皇后,这才能活下来,换了旁人呢?

岂有活路?

玉录玳这话倒让康熙沉默了,显然,他也知道,如今他对玉录玳的做派已经很是满意,这话不过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刺,但他更好奇,玉录玳当真能一直如此吗?

玉录玳温和又坦诚的看向康熙,轻声道:“妾不知道,但如果如今妾都不能维持,那又何谈将来呢?”

康熙难得动容,虽然依旧没有放下自己先前的念头,却再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长情的性子,而皇后却也不是什么能在动心后任由旁人挑衅的性子,所以他便也不打算继续向前了。

放不下跟要不要继续做,那是两码事。

李贵嫔走进内殿,闻见一阵幽幽的甜香,脸上带着生活顺遂的笑意,待过了月门瞧见玉录玳与和嫔正说笑的模样,笑意更深。

和嫔正替玉录玳抱怨呢,坐在玉录玳手下,梳着两把头,皱着眉不满道:“娘娘贵为中宫,怎得如今还停在永寿宫?内务府那起子人怎么这般没有眼力见?”

和嫔如今可比从前有底气多了,说话都格外从容,但在玉录玳面前依旧恭顺如常。

毕竟她深知,离了玉录玳,一个只生育了公主的嫔妃压根都不可能被皇上看重。

话音刚落,和嫔便瞧见李贵嫔走近,三人如今也算是熟稔,又是私下里,和嫔便只对李贵嫔点点头代表了行礼。

李贵嫔也不介意,被扶着行了个抚鬓礼后方落座于玉录玳左手边,轻柔道:“坤宁宫如今不正休整呢?如今里头还有好些仁孝的旧物,总要一一收起来交予皇上,给太子留着啊。”

李贵嫔如今依旧瞧不惯赫舍里一族,对太子更是恶意满满,但她能忍能装,虽然心里都想好了怎么报复,但面上却从不做出什么记仇的模样,只每次将气撒到僖嫔身上。

毕竟僖嫔也出身赫舍里一族,李贵嫔可不看僖嫔是不是主枝嫡脉,跟仁孝皇后关系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康熙对自己还抱有愧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皇后是自己投靠了的老大只要不闹大就不管这事的前提下,李贵嫔很懂什么叫克制。

如今僖嫔就差被逼得闭宫不出了,别说是太子那儿,就是赫舍里一族的族长来了亲自指使僖嫔,僖嫔都不会去给赫舍里一族做事。

毕竟现在仁孝皇后跟太子的光僖嫔一分没沾到,反倒是仁孝皇后的仇敌,那真是抓着僖嫔不松。

就逮住这一个报复。

僖嫔现在也恨得牙根痒痒,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僖嫔面对的还不是四手,宫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但凡能闯出个名头的嫔妃,只要跟仁孝皇后共事过,都跟仁孝皇后有仇。

所以如今僖嫔堪称个出气包,只不过大家都还含蓄些,没有直截了当上手。

和嫔轻嗤,她虽然没怎么受过仁孝皇后的打压,但也会暗中怀疑,自己当年怀孕时七灾八难、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好容易才养大,真的没有仁孝皇后的手笔吗?

仁孝皇后,真的没对自己动过手吗?

如和嫔这般想的人并不少,没有过身孕的怀疑是不是自己被暗害了,有过身孕却小产的怀疑是不是仁孝或者旁人动了手,生下孩子孩子却早夭或病弱的怀疑是不是仁孝动手……

如今赫舍里一族即便有康熙在背后撑腰,即便从前有一位皇后,如今有一位太子,但依旧被各个家族不约而同的联手打压。

什么?会不会找错了人?

管你找没找错,你下去,我就能多分一口肉,多占一块蛋糕的份例,这么个大好的机会旁人都动手我不动手,那才是被落下了。

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宫里娘娘小主传出的消息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最重要的是,康熙没有那种一定要将赫舍里一族护住的决心,这才闹得越发厉害。

不过想想也是。

玉录玳轻笑道:“怎么说也是元后与太子殿下,我这个继后还是要忌讳些的,这种小事上忍让一点也无妨,元后……终归是元后。”

元后……终归是死人。

死人拥有不灭的金身,但金身难破,一旦被破,死人又怎么跟活人争?

康熙又不是什么恋爱脑,怎么可能一直将仁孝当成白月光呢?

是吧?那位野心大大,手段小小,惹人笑笑的恋爱脑?

玉录玳这话也叫李贵嫔笑了,“是呀,元后怎么说也是元后呢,不过娘娘若是入主坤宁宫,那可要好好叫人修整一番才是……”

玉录玳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唇角微微勾起:“这一二年本宫是不会离开永寿宫的。”

李贵嫔与和嫔均是一惊,而后迅速起身贺喜。

和嫔柔声道:“这是大喜事,娘娘如今这是多久了?”

李贵嫔也应和道:“不错,如今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此事要好生斟酌才是。”

对于李贵嫔与和嫔而言,玉录玳能有孕,那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若是这个孩子是个皇子,那就更好了,她们的靠山越稳固,日后她们就能越顺遂,若是公主,起码也证明了皇后娘娘身体康健。

并非是公主不好,只是没有皇位继承权的公主……也只能留在额娘身边十余年。

玉录玳微微抬手,一旁红叶玉露二人扶起李贵嫔与和嫔,待两人恢复平静后,玉录玳方笑道:“也才两个月,昨日身子不适,莫名其妙冲着身旁宫女发了火,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宫里上下都知道,从前的昭妃,如今的皇后娘娘身边是个极好的去处,先不说待遇如何,只说主子是个不喜欢磋磨人的,这就足以叫许多底下饱受欺凌的奴才向往了。

正因如此,昨日玉录玳因着件小事对身边宫女发火时,身边人这才觉察出不对来。

秋蝉含笑道:“那宫女现在可高兴的厉害,得了您的赏,今日一早还去各处炫耀呢。”

玉录玳捂嘴轻笑道:“年纪小呢,活泼些也正常。”

李贵嫔期待道:“这是好事,这是再好不过的好事了。”

只要皇后生下嫡子,原本只有一个的宝贝嫡子还会那么被皇上看重吗?

李贵嫔很是期待。

和嫔更不用说,她如今无宠,有的只是投靠了皇后之后得到了位份,女儿得到了皇上一点点的宠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那个第二次幸运的机会,所以她万分期盼自己投靠的老大能尽快有孕,生下皇子,日后她万分愿意成为皇后娘娘的黑手套,也愿意成为皇后娘娘的马前卒,只要女儿,只要自己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保下来,才养到如今的孩子能平安长大,能留在京城嫁个好人……不在京城也行,日后能得了圣旨,允许在京城长住,有个公主府就好。

无论如何,三人的利益都是绑到一处的,所以无论是李贵嫔也好还是和嫔也罢,对于玉录玳有孕一事都是十分惊喜与期待的。

玉录玳摸了摸小腹,轻笑道:“这事儿还不曾与皇上说,你们暂且也别走漏了消息。”

李贵嫔二人知道其中厉害,自是没有二话,爽快应了下来,待二人走了,玉录玳方才侧头对一直在旁边候着的胡林道:“你去将小厨房刚刚做好的冰酥酪送去乾清宫,再请皇上空了来永寿宫一趟。”

玉录玳去乾清宫那是不可能的,起码在康熙面前,玉录玳一直都保持着一种不会轻易谈论政事,谈论也都是稍稍隐喻一二的形象。

毕竟康熙先后看见顺治夺权打压蒙古失败而后不知是得病去世还是悲愤去世,而后又经历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对后宫干政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莫说是自己,就是康熙他亲妈想搞什么女主临朝的事儿怕是也要被关起来。

玉录玳暂时不打算搞事,也不打算跟康熙明火执仗对打,所以自然要避讳些。

康熙虽然曾经也对玉录玳说笑时觉得玉录玳此举避讳太过,但之后对玉录玳更加亲昵与信任的姿态却是做不得假。

胡林心下了然,当即便躬身谄媚道:“哎哟,这可是大喜事儿,奴才这就去给皇上送点心,保准儿把皇上给娘娘请回来!”

胡林这副谄媚的样子叫玉录玳也笑了,随手扔了个石榴过去,而后道:“你这样子旁人见了还以为我是什么喜欢听人奉承的呢,这几年也不见你改改。”

胡林接了那石榴打千谢了后方才谄媚道:“奴才对娘娘这心天地可鉴呐,至于奉承,那是万万没有的,奴才哪次不是出自真心?可见外头那些人不过是嫉妒娘娘看重奴才,这才如此罢了!”

胡林一番唱念做打的做派叫玉录玳笑得脸都僵了,这才颠颠跑出去带着干儿子提膳去乾清宫。

胡林出去没一会儿,玉录玳方才擦去眼角两滴笑出来的眼泪,看向玉露:“怎么样?坤宁宫有多少需要送给咱们太子爷的好东西?”

玉露紧咬着牙,恨恨啐道:“那可多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就连地砖底下、房梁里头、刷墙的涂料里都不能被落下,更别提那些个摆件和从前侍奉过元后的老人了!”

玉露恨得厉害,她跟红叶都是钮祜禄家的家生子,她们对娘娘忠心,娘娘庇佑族中,家里人因为她们在娘娘身边服侍所以能得个轻巧活计平平安安的,保不准日后还能放了奴籍做个平头百姓,所以一切阻挠钮祜禄一族荣光的都会被玉露红叶二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仁孝皇后这般在坤宁宫上下做的手脚,更是让玉露恨得牙根痒痒。

一个无子的皇后对一个元后嫡子、太子,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娘娘倒了,钮祜禄一族里旁人还能承受这肩上的重担吗?

钮祜禄一族不好,她们与她们的家里人哪能好得起来?

玉录玳比起玉露红叶二人反倒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轻声吩咐:“叫人将那些个东西好生收起来,还有那些人,也都看着,等今晚皇上来了,本宫再与皇上说说,将仁孝皇后那些遗物送去给太子殿下。”

玉录玳看向忿忿不平的玉露,宽慰道:“死人是不可能起来为自己辩解的,无论皇上如何做,我们都不需要针对太子,毕竟太子如何……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太子那是什么?那不就是个任人针对的靶子?

如今康熙年轻,尚且因为之前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选择打压赫舍里一族,这还是太子不曾长成的情况呢,待到日后康熙慢慢年迈,而太子则渐渐长大,被人称赞,被人环绕,被朝臣投靠,到那时,康熙又会如何对太子?

纵观历史,就没有好做的太子。

仁孝留下的余泽不剩几分,而玉录玳就是要将这点余泽一点点磨平,叫康熙日后以君主的目光去看待太子,而不是用父亲的目光。

一位君主对日渐长大啃噬手中权力的太子与一位父亲对日渐长大可以在日后承继家业的儿子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啊。

玉露幸灾乐祸道:“是啊,仁孝皇后的遗物自然要给太子殿下保管才是,不过若是过了皇上的眼……”

玉录玳微微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示意玉露:“去做吧,这事瞒不住,也不需要瞒。”

就是要康熙看见才行,不仅要康熙看见,还要让康熙亲自瞧瞧仁孝给继后留下的‘余泽’都有多少,这样才能让太子日后没有二次翻身之地。

至于玉录玳会不会因此翻车嘛……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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