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林欣是小说《高武狂想曲》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易木明写的一款都市修真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高武狂想曲》的章节内容
“程宇,程宇,快快快,......你爸妈在校门口被车撞了,赶紧去看看!”
晚上8:00,夏国南方一座小镇,第二中学里,正在教室里埋头复习功课,准备冲刺中考的程宇,被急冲冲推门而入的班主任急促的呼喊声给惊醒,程宇只愣了一秒就嚯地站了起来,在全班同学们惊愕的神色中冲出了教室,书桌上的书藉被他慌乱的动作带落了一地。
年近4旬的班主任刘倩捋了一下被程宇从身侧冲过时带风吹乱的刘海,平静了一下呼吸后,对班上的同学们说道:“不关你们的事哈,你们安心复习。”
说完,她转身带好门就想离去,却只听教室的另一扇门“啪”的一声被拉开,一名身材微胖的同学如同旋风般冲了出去。
“王离,你干嘛去?快回来。”刘倩扭头瞅了一眼他的背影就知道是谁了,连忙大喊,可王离头也不回地喊道:“我要去看一下。”
王离是程宇最好的朋友,此刻程宇家里人出事,他又岂能坐得住。
程宇几乎是以两三步就半层楼的方式跃下了三层楼梯,又以百米跑的极限个人速度冲向校门。
程宇家里贫困,住的是30来平的公租房,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平时就推着一辆改装过的小三轮车到处做生意赚点钱,他们做的是小吃生意,也就是馄饨、炒面之类的,只做早餐及夜宵。
在帆城这里,很多中小学生的早餐及夜宵都是在这种小吃档解决的,三几块钱就能吃,好吃又省事。
程宇的父亲程勇没上过初中,程母邓芳也一样,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的人,程宇的父母虽然文化水平低,但老实巴交,从不怨天尤人,也不会动什么坏心思,只是勤勤恳恳的工作、赚钱、养家,如同大部分的夏国人一般。
由于他们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对程宇的期望很大,程宇自小就懂事,但他们几乎从不让他做什么家务事,就想让他能好好读书,他们期盼着家里能出一个大学生,好圆他们的心愿。
程宇上了初中后,程父程母就将小档子推到第二中学门外,为的是方便接送儿子,每天看着程宇背着书包上下学,他们的心里就满是幸福感。
普通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可惜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齿轮在这一晚发生了巨变。
程宇冲出校门,就见到家里的那辆维持生计的小三轮车已被一辆汽车撞飞出十米开外,已成一堆破烂,那些食材与锅碗工具等都洒满了一地。
他的父母也被车撞飞几米之外,正满身血污地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他们的鞋子都脱落在一旁,现场一片狼藉。
一些周边及路过的群众正围过来观看,但没有人去扶他父母,更不要说救助了,只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所见所闻。
程宇的大脑一片空白,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时王离已从后面冲了过来,眼见此惨状,一把扯住在旁观看的一名校保安,大喊道:“你们赶快救人啊。”
那保安缩了缩身子道:“我们不会救人,但刚才已经报了警了。”刚才就是这保安打电话到三楼程宇班主任那去的,程宇的父母天天在这摆摊,久了之后,保安自然知道是程宇的父母。
程宇此刻的眼中只有满身血污的父母,对周边的景物与声音都已看不见,听不到。
他的心中充满了惶恐与惊惧,张嘴想喊什么,却由于喉头肌肉痉挛无法发声,他一步步地走向父亲,有围观的人见程宇似乎想去触碰伤者,就喊道:“嗳,那小孩子,你不要乱动,要等救护车来了才好动。”
但程宇听不到,依然走向父亲,这时王离走了过来,扶着有点站不稳的程宇道:“程宇,你先别慌,等一下救护车过来。”
程宇猛然一把推开王离,三两步就冲到了父亲身边,双膝跪地,伸出双手想去扶起他父亲,程勇满脸血污地扭了下头,看着面前的程宇,嘴唇哆嗦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宇双目赤红,心中慌张,他大喊道:“爸爸,爸爸,你怎么啦?”
程勇的内脏已严重破损,七窍都在流血,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手脚已不能动弹,他盯着程宇看,可眼前儿子的面孔正变得模糊,他拼尽全力地吐出口中的血块,那似乎是一团带有零星内脏碎块的血污,他断断续续地对程宇说道:“宇儿,爸爸......爸爸不能......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好好地......”
程勇边喘着气边说话,眼角已是泪血横流,他奋力仰了一下脖子,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活着!”,接着气一散,身子一顿,就再无声息。
“爸爸,爸爸,你醒醒,快醒醒。”
眼前父亲的表现吓坏了程宇,他一手托着父亲的脖颈,一手扶着父亲脸颊,拼命地摇晃与哭喊,希望唤醒程勇。
王离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却瞅见旁边躺着的邓芳正伸着一只手想去抓程宇,嘴里在微弱地呼喊着:“宇儿,宇儿。”
他连忙跑过去搂着程宇道:“程宇,你妈妈喊你。”并伸手指了指三米外的邓芳。
程宇扭头看见了母亲,连忙放下父亲,跑了过去,抱着邓芳哭道:“妈妈,妈妈,爸爸是怎么啦?”
邓芳刚才已看见了丈夫的情形,情知丈夫已经凶多吉少,可她现在也是极其难受,身体已极度虚弱,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有根胸骨已折断并穿到了外面,鲜血已将她全身染红,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此时,救护车已到来,同时到的还有三名交警。
交警拉起围栏,驱赶着周围群众,开始在拍照,从救护车上下来几人,其中两个护士提着担架床跑去先将程勇抬起,放到担架床上就向救护车里抬。
邓芳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危在旦夕,她用尽力气,抬起一只手掌轻轻地抚摸着程宇那还显稚嫩的面庞,心中万分不舍地说道:“宇儿,爸爸......妈妈不在,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照顾自己。”
正泪眼滂沱地看向父亲的程宇听见母亲在说话,忙转过头来,却听到母亲像是在嘱托后事一般的言语,他心中一颤,惊惶地哭道:“妈,你别吓我,你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邓芳强颜一笑,柔声说道:“宇儿不哭,爸爸妈妈......不会离开你的。”
这时,护士已走了过来,扶起程宇,将邓芳也抬上了担架,王离则扶着程宇在一旁站着,他们的背后却是站着刚赶过来的班主任刘倩。
躺在担架上的邓芳艰难地扭头看着儿子,眼泪止不住地流,想到儿子如今才15岁,以后就可能是孤儿了,还没成年,他如何生存下去?
她心中大恸,想再说什么,却已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上涌的鲜血已堵住了她的咽喉,头已发晕,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就昏了过去。
程宇想跟着上救护车,护士却不让,站旁边的一名男医生问道:“你是伤者的什么人?”
程宇哽咽着说道:“我是他们的儿子。”
医生瞧了一眼身穿校服个子不高的程宇,有点为难地说道:“你家里还有大人吗?或者打电话喊你的亲戚过来一下。”
程宇摇了摇头,说道:“我家里没有人了,我没见过什么亲戚,不知道。”
程父程母都不是帆城当地人,是来自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子,他们都是孤儿,所以最后走到了一块,村里没有人给他们祝福,连亲戚也没几个,婚宴都没有摆,只是两人喝了个交杯酒领个证就算完事。
村里的地养不活人,他们出来务工多年,都早已没回村子了,程宇自小就没听说过自己家还有亲戚,更别说见过了。
医生心想要糟,这手术费用找谁要去?他看了一眼车上的两名伤者,又看了一下满地的狼藉,已经大概心中有数,这两人估计是摆摊的,能有几个钱?
他又瞅了一眼交警那边,对程宇说道:“你尽快回家筹一下钱,还有问一下交警的事故认定,带上钱来医院找我。”
说完就交给了程宇一张名片,匆匆上车就走了。
程宇茫然地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写着“帆城人民医院,外科主任医师,郭海”,程宇转身看了一下班主任刘倩,问道:“老师,我该怎么做?”
一名初三年级的学生,又怎么懂得处理这种事情?
班主任刘倩叹了一口气,她听到了程宇刚才的话,已经想到程宇日后的艰难处境,现在这种情况,离中考只有不到一个月了,程宇的成绩本也不算太好,这下家中遭逢巨变,中考就别想了,就算程宇还能参与中考,并且能考上一个好学校,估计也是没钱去读了,不要说读书了,他现在连生存都有问题,辍学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倩拉起程宇的手,走向了正在调查事故的交警。
那边斜停着一辆奔驰大G越野车,车头有撞击的痕迹,车头前方不远处正是程宇父母的那辆已严重变形的小三轮车,大奔里坐有三名男子,坐驾驶室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短发男子,他脖带金项链,手戴名表,一身名牌休闲服,怎么看都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一名交警正在向他问询情况,另外两名交警正在对现场进行拍照、录像、测量等。
这台大奔正是那肇事的车辆。
刘倩看了一下车辆的牌照,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了,车牌号有多个8,明显是有钱人,而这些有钱人通常又与权力有所纠葛,也就是说这车主应是所谓的权贵阶层,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古今权贵没什两样,作为班主任的刘倩又岂会不知,对事故的责任认定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判。
她没敢上前打扰问询的交警,就问了一下正在拍照的交警现在情况是怎么的。
那交警毫无表情地说道:“正在调查中,无可奉告。”
程宇尽管不知道调查事故是怎么一个流程,但看到那车主居然没下车,就只是坐车上回答交警的问题,这似乎就不怎么正常。
程宇不知道的是,按照常规,只要有交通事故,交警第一时间就会测试有没有酒驾,但那交警压根就没有拿酒精测试棒让车主吹,而那车主脸上红红的,还满嘴酒气,分明就是酒驾。
这车主名叫马宏,是离帆城几十公里外的大城市临海市人,其家族经营垄断性的行业,财大气粗,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政商两界都有人,严格来说,马家是燕京一个政治家族的旁枝,在南方发展,马家这种家族在古代可以称之为门阀一般的存在,关系通天,手段也通天,就算是旁枝,在地方也算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马宏与朋友饭后,因喝了酒,借着酒兴就想到洛城的一家新开娱乐场所玩乐,而帆城就处于洛城与临海市的中间,马宏在路过帆城时,因懒得等红灯,就想抄近路,恰好就是程宇所在的第二中学门前这条马路。
这马路不算宽畅,还有些窄,双向过车都有点困难,程宇父母的小档肯定不能摆正学校的门口,就只能摆校门侧边的马路上,占了马路一点地方,却又刚好位于路口拐弯的不远处。
马宏是酒后开车,人只要不是醉酒,神智当然都是清醒的,但就是控制车速与判断力方面会存在问题,他在拐弯后,没及时减速,当看到程宇父母的小档子时已避让不及,一头就撞上了程宇父母的小三轮车,将正在做准备工作等生意的程宇父母及小三轮一起撞飞。
马宏撞人之后,有点晕乎乎的脑子也被瞬间惊醒,他不敢逃离现场,否则就得负全责,搞不好还得判刑,所以乖乖留在现场等交警,但却打了电话提前跟有关方面打了招呼,这有关方面就与交警及医院都有关。
在交通事故中,酒驾与非酒驾相差极大,一旦被认为是酒驾基本都会是全责,而伤人与死人更是截然不同的责任,而且半死不活的话,责任方得负终生扶养的义务了。
马宏正对交警说道:“好了,事,你看着办就行,有事打我电话。”
那交警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警号,说道:“马少,你放心。”
他的意思是让马宏记一下自己的警号,马宏才懒得记那么长的一串数字,他从手包中拿出了一张金灿灿的名片递给那交警,说道:“打我电话就行,没事我就先走了。”
交警点了点头,道:“行,你就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马宏升起车窗,启动了车子就想离去。
程宇一直看着马宏这边,见他要走,他也不知道这程序是怎么走的,但下意识就觉得不对,于是挣开了刘倩的手掌,冲到了大奔的前面,张开双手就拦着,并死死的盯着马宏,大喊道:“不许走。”
马宏降下车窗,手指程宇喊道:“喂,那小孩你干嘛拦我车?”又冲着旁边的交警说道:“你去把他拖开。”
那交警连忙上前想将程宇拉到一旁,程宇倔强地抗拒着他的拉扯,并大声喊道:“他撞了人,为什么可以走?”
围观的群众也都是纷纷议论着,都认为这处理有问题。
那交警懒得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什么,一边拦着程宇,不让他去拦车,一边挥手让马宏赶紧走。
马宏退了一下车子,车头一摆,扬长而去。
程宇挣不脱那交警的拦阻,于是只死死盯着车子的车牌号,牢牢记到了脑子里,一同刻进脑子里的还有马宏的模样,他抬头把这名拦着他的交警的模样与警号也同样记了下来,他虽不懂法律,但直觉就感觉这处理程序就不对。
程宇咬牙大声问道:“你为什么放他走?他把我父母都撞成那样了,不应该负责任吗?”
那交警瞧了一眼正走过来的刘倩,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父母违法占道经营,影响交通安全,这次事故应该负主要责任,双方按责任划分就好。”
程宇才不管什么责不责任的,他想到父母去救治必然要花很多钱,可他一分钱都没有,家里的经济情况他又清楚,根本就没钱,他爸妈平常有些小病都是强忍着从不上医院的,于是怒道:“我爸妈的救治怎么办?他撞了人不应该掏钱吗?怎么就让他走了?”
那交警摊了摊手道:“我们只负责出交通事故报告,其他的事我们不管。”
说完就走到一旁去与其他交警交换意见,填写交通事故报告书去了,他们的报告将作为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的依据内容。
程宇无力地看着他走开,抬头问旁边的刘倩道:“老师,他们这样做对吗?还有,我爸妈的医药费怎么办?”
刘倩当然知道不对,虽然她也不是很懂交通法规,但扣留事故车辆与当事人应该是必须的,车主就算不赔钱,那也应当走保险,让保险公司过来处理,现在连保险公司都不到场,这事故的处理就很是有问题了。
刘倩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后,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自己的老公,她老公一听事情经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对刘倩说道:“你别在其中掺合了,医药费的事应该会有救助基金垫付的,让你学生不必过于担心。”
刘倩于是对程宇说道:“医药费的事你不用太担心,会有人处理的。”
那交警很快就写好了报告书,走了过来,对程宇说道:“五天后你去交警大队拿责任认定书,最好让大人陪同。”
说完也不再多说其他,与其他交警骑上摩托车就走了,这时现场来了一辆平板车在清理现场,将地上那些破烂东西都抬上了车子,又拿水枪冲洗现场,十几分钟后,现场就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家徒四壁的程宇家中。
程宇坐在木凳上,茫然地看着对面长凳上坐着的几位大人。
这些人是街道办的,程宇家出事,又没大人,也没有其他亲属,医院就只好通知街道办的人处理善后的事。
程宇都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他的父母当天晚上就被医院宣告抢救无效死亡,程宇哭晕在了医院中,等醒来的时候,医院就来了这些人,在简单地了解了程宇的家中情况之后,就通知医院将程宇的父母送去火化了。
至于医药费及相关其他费用,有些是救助基金垫付的,有些是街道办垫付的。
那几人中的一名戴眼镜的中年人手中拿着交通责任认定书,对程宇说道:“小宇啊,我是街道办的主任陈福生,交警出的责任认定书我刚拿到,这里说的是你父母负主要责任,车主负次要责任,车主方面应该是由保险公司出面赔偿,具体是多少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事情我们街道办会跟进的。”
说完,陈福生示意另一名同事从提着的袋子中拿出了两个贴有名字的骨灰盒,对程宇说道:“这是你父母的骨灰,你好好保管吧。”
程宇木讷地接过骨灰盒,想到前几天还在的双亲如今已变成了灰,眼泪止不住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午夜梦回,想到父母已不在,他就会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会昏睡过去。
他这几天都是精神恍惚的,完全没有听懂陈福生在说什么。
陈福生见他不在状态,心里也有些恻恻然,他看了眼四周简陋的居室,想了想,从自己的钱包里拿了三百元出来,塞给了程宇,安慰道:“小宇,不要太难过了,好好保重身体,后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说完,对身边的两人说道:“我们走吧。”
程宇既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起身送他们,他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神情很是木然。
程宇的班主任只来过一次看看他的情况,后面就没再过来了,王离倒是每天下课后都会来找程宇。
王离家也不富裕,但早餐钱与夜宵钱还是有给王离的,王离知道程宇家贫,现在父母都不在了,处境必然很艰难,所以他只吃早餐,夜宵的钱省了下来,每天给程宇送了过来,做为朋友,他想着能帮多少算多少。
程宇在家里面只翻出了不到六千块钱,那是父母的全部积蓄了,他也知道如今的日子很难过,都是很小心的花着,由于从小父母没让他怎么做家务,所以他只看过父母怎么做过,如今却得自力更生了。
连续几天都是自己煮饭,到菜市场买点青菜或咸菜什么的就着饭吃,肉类他不会做,可饭一直煮不好,不是少水就是多水,不是夹生就是煮烂,炒的菜根本就没法吃得下口,程宇吃着吃着就会掉眼泪,可他不舍得浪费,和着眼泪就生吞了。
天色渐渐昏黄,呆坐在客厅中的程宇依旧沉湎在回忆之中,他想念,很想念父母的音容笑貌,越想念就越恨,恨那将他父母撞死的马宏。
“咕噜咕~”
程宇被饥饿呼醒,他怔了一下。
“又要做饭吃了,要是不用吃饭多好。”
他喃喃自语道,对于他来说,如今开支最大的就是吃饭,家里没米了,他去市场买了一小袋就要几十元,青菜都要几块钱一斤,一斤也只能吃两顿,无法留到第二天,家里没有冰箱。
此外还有油盐、煤气等都要买,油盐还好,让人送煤气就费了程宇不少劲,最后还是找邻居打的电话才让人送上门的,又花了一百多。
家里唯一的一台手机是父亲的,据说是买的二手手机,当时花了好几百元,用了好几年了,卡的不行,但是学校又布置了很多作业什么的需用手机上网才能操作,他父亲不得不花钱买了个二手智能手机,但如今也在车祸中被摔坏了,程宇没舍得花钱去修。
父母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只有几张快要块掉的木凳子,一张木的圆饭桌,两张床,一个坏掉的衣柜,一个煤气炉、一个电饭煲,一台破旧电视,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子,几乎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这些东西让收破烂的上门收的话,估计还得倒贴钱让人抬走,想卖点钱是不可能的了。
程宇毕竟有了一些独立思维,他知道自己今后就是孤儿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上学是不可能再上的了,尽管他也很想读书,但如何活下去才是他要考虑的事,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父母只留下了不到六千元,这几天都花了二三百元了,连饭都没吃饱,这样下去就算他学会做饭了,也会坐吃山空。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没有丝毫人气的家,将双亲的骨灰盒小心地放在父母的床上,转头就出门往外走,他决定今天奢侈一下,去吃个快餐,顺便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城市,想想能做些什么让自己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漫步在街头中的程宇四处张望,想看看有没有招什么洗碗工,小学徒之类的门店。
帆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离程宇家不远就有很多的门店,想来是如今经济不景气,没有人招工的。
沿街走了快一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的程宇找到了一家面馆,这里门口的招牌写着面最低是8元,而其他什么盖饭、木桶饭之类的快餐最少都是15元起,他如今每花一分钱都是相当的谨慎,能省则省。
吃完那碗并不怎么填肚子的面后,程宇再次沿街查看,寻找着工作的机会。
这时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在程宇看来,大街上的每个人,个个都是穿得光鲜亮丽,笑容满面的,程宇没来由的就感到一阵厌恶。
他讨厌别人的穿得那么光鲜,也讨厌别人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全世界谁都那么的幸福与快乐,可唯独没有他。
他的内心世界一片昏暗。
程宇看着满街璀璨的灯火,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鲫,一副盛世繁华的热闹景象,就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捂着心口,踉跄地奔入了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他不想看,不想看那些景象,他的内心这么痛苦,这世界为什么这么开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撞死人的马宏没有被抓起来,为什么连赔偿道歉都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父母会死?不是说科技很发达了吗,换心换肝换肾甚至换脑都可以,为什么他的父母会抢救不过来?
“砰!”
程宇愤怒地一拳打在了小巷子的墙壁上。
外面大街上热闹非凡,可小巷子里却寂静得很,声音传出老远。
“谁呀?”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处民宅中传了出来。
程宇吓了一跳,抖了抖生痛的拳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吱呀~”
一道开门的声音传来,离程宇约十米外的那处民宅打开了门,一个粉雕玉琢,扎着双辫的小女孩走了出来,朝程宇这边看了过来,看样子她只有7-8岁,应该是上小学二年级的年纪,身上还穿着校服。
程宇看了过去,只见那民宅的门口边上侧立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穴疗馆,祖传穴位按摩,专治各种不适。”
程宇用左手按摩了一下右手指背,刚才都砸破皮了,现在隐隐发痛。
他看着小姑娘说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那小女孩狐疑地瞅着他,脆生生地说道:“你不是来看病的吧?”
程宇瞧了一下那招牌,心中一动,于是向小姑娘走了过去,边走边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来看看。”
小女孩闻言就朝屋里大喊道:“爷爷,有人来看病啦。”
屋里传出一位老人的温和声音:“小欣,让他在外屋等一下,我这还有客人。”
小女孩欢快地应了一声道:“好的,爷爷。”
然后对走过来的程宇说道:“你进屋坐一下吧,我爷爷正忙着呢。”
程宇跟着小女孩进了屋子,这是一处单层的带瓦民宅,在这里也算是少见了,估计是主人没钱建房,所以还保留着老屋的模样。
这里有点像四合院,进门处是一个堂子,旁边靠墙处有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有几本书,应该小女孩刚才就在这里做作业或看书,同时负责看门,过了堂子,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天井两边各有一处居室,但没亮灯,天井再过去就是大屋,从外面看,明显有翻新粉刷过的痕迹,大屋的门是关着的,里面亮着灯,应该是那老人在里面给客人做穴位按摩,大屋门口两侧墙上贴了两张大海报,都是一些宣传穴位按摩的好处与专治哪些不适等,其中就有人体穴位图。
程宇出神地看着这些海报。
“哥哥,你坐。”
小女孩指了指书桌边上的两张木椅对程宇说道。
“哦,好的,谢谢。”差点愣神的程宇道了一声谢,走过去坐了下来。
小女孩去把大门关了起来,也走回书桌边坐下来,拿着笔在做手工画,应该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程宇没话找话说:“你好,我叫程宇,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女孩正在伏案作画,头也没抬,说道:“我叫林欣。”
程宇见她这么专注,也不好再打扰她,转头看向了那些宣传海报。
“难道人体真有穴位?”
程宇心里犯了嘀咕,作为一名少年,说没看过武打小说那就是骗人,他家里没条件买这些书,但镇上图书馆可有不少,能免费借阅,金大侠的小说他可是看了不少的,对于江湖他很向往,对于穴位之说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这都是一些噱头,想不到真有其事。
而这海报上有说,可治疗目痛、眼跳、头痛、肩痛、牙痛、耳聋、耳鸣、面神经麻痹、水肿、肠鸣、腹痛、腹胀、咳嗽、哮喘、中风、吐血、手脚麻痹等等数不清的病症,简直可以说是包治百病。
治疗的方式有穴位按摩以及针灸。
程宇就是看到门口招牌的“穴位”二字起了兴趣,才假装看病,想进来瞧瞧是啥名堂。
说他没病也不对,这几天由于悲伤过度,他有些头晕头痛,看了海报半晌后,他决定试一下,看这里的装修这么简陋,料想看一下也花不了几个钱,他身上还带着街道办主任给的三百元,总不至于会全花掉吧,如果真有效果的话,他就另有想法了。
等了半个小时之后,只见中间大屋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看样子是一身轻松,精神爽利。
林欣见客人出来了,连忙起身去把大门再打开,那胖子笑眯眯地对林欣说道:“小欣真乖。”
林欣甜甜一笑,道:“胖叔叔慢走。”
那男子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叫我郑叔叔就好,以后别叫我胖叔叔了。”
林欣笑着应道:“好的,胖叔叔。”
那男子无语,头也不回地出门径直而去,这时从大屋里走出了一名老人,只见那老人一身道袍打扮,满头银发,颌下有灰白短须,年约七旬,面容清矍,精神头看似不错。
那老人看向程宇,问道:“小朋友,是你要看病?”
程宇硬着头皮说道:“是的,我有点头晕、头痛。”
“那进来吧。”老人转身回屋,没多说什么。
程宇站起身来,向大屋走去,进了屋子,只见里面放了一张几案,几案上有一些瓶瓶罐罐及一个扁木盒子,还有一盏酒精灯,几案旁边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子。
老人给那床子重新换了一张无纺布垫,说道:“你脱了鞋子,平躺上去吧。”
程宇犹豫了一下,想问一下价钱的,但转念一想,就是按一下,又能收多少钱?
于是也不作声,顺从地脱了鞋子,躺了上去。
老人看了一下程宇的眼睛还是浮肿的,于是淡淡地问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哭多了?”
程宇吓了一跳,踌躇了一下,答道:“是吧。”
老人摇了摇头,心想这孩子肯定是伤了神了,他柔声说道:“你别紧张,闭上眼睛。”
程宇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老人双手按上了程宇的头部,拇指搭在程宇的印堂借力,中指则按着他头上两侧的头维穴,指腹按了一会又改为揉。
程宇感觉老人的双手很是温暖且有力,力度又恰到好处,让人无比舒适,不一会儿,他的整个人都开始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程宇的头痛与头晕是因为伤神及睡眠不好的原因造成,按揉头维穴可让他放松脑部神经,疏通头部脉络,能消除头晕头痛的同时,还能让他陷入深度睡眠,得到充足休息。
不一会儿,老人见程宇已陷入沉睡,也就停止了按摩,拿过床边的一张小毯子轻轻给程宇盖了上去。
人一旦陷入深度睡眠,精神会完全放松,无思无想,让大脑与人体都能得到更充分的休息,一个小时就能顶一天的睡眠。
程宇这几天伤心过度,正适合这种疗养。
老人走出屋去,并轻轻关上了门,走到了林欣的身边坐下,对林欣说道:“欣儿,你的作业做完了吗?”
林欣见爷爷出来了,于是举着手绘的画就给爷爷看,老人瞧着那如同涂鸦一般的手工画,举起了大拇指赞道:“欣儿画得真好。”
林欣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脆声道:“那爷爷有没有奖励?”
老人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包小饼干,递给林欣道:“那,给你。”
小朋友正是喜欢吃零食的年纪,林欣欢喜地拿过小饼干,抱着老人的脖子亲了一口,说道:“谢谢爷爷。”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林欣的小脑袋,脸上神色却变得有些黯然,他想起了林欣早早离世的父母,那场大地震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其中就有他的儿子与儿媳,当时才三岁大一点的孙女林欣逃过了这一劫,而收到噩耗之时,老人还在道教圣地修道。
去认领了孙女之后,老人也只能入世,修道之地当然不适合带女童,而且林欣也得读书,要人照顾,他听说南方这边经济发展不错,当然教育水平也不会差,于是老人就带着孙女来到了南方,由于大城市里难立足,就选择了在这个离临海市不远的帆城小镇里安身立命。
老人比较注重养生,在道教圣地只学了跟穴位有关的知识,圣地中的道人平常有些什么毛病都是给他看好的,来到帆城后,他也只能靠这方面的技能来赚钱养育孙女。
可他一个道人,不懂得运营,再加上这穴位一说有些玄幻,信者不多,他又租不起大门面,所以只能选择在巷子里营生,日子久了,附近一些不舍得去大医院被人宰的亚健康邻居,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上门,在老人积蓄差不多快花光的时候,总算生意是有了点起色,看过的人都说好,还便宜,一传十,十传百,这方圆几条街的人只要有些不适,都会过来光顾他。
老人正在想着心事的时候,又有客人上门,老人请他到另一个偏房去按,这里总共就三个房子,一个是老人与林欣住的,另外两个是用于治疗病人用的,没有什么客人的时候就用大屋,人多的时候,合适的话就用另一间偏房。
总有一些客人像程宇这样需沉睡的,还有一些客人需针灸,所以有些时候,老人还是能同时应付两个客人的,再多就没有办法了。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老人送走了这位新来的客人,看了下时间,对正在门堂上看漫画书的林欣说道:“欣儿,去洗漱一下,上床睡觉了,今晚早点睡吧。”
林欣乖巧地应了一声,走到另一个偏房,打开了灯,开始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老人走到大门外,将招牌的灯箱关了,这表示已停止营业,不再接待客人,也就不会有人再上门了。
回到屋里,看着孙女上了床后,老人又走了出来,去到了大屋,见程宇还没醒,于是在他的上关穴轻轻用食指弹了一下。
程宇正睡得香甜,神智却逐渐清醒过来。
他睁眼一看,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半晌之后才醒起自己是被老人按穴之后睡过去的,他发誓从来没有像这次睡觉那样睡得那么深沉,他感觉好像睡了几天几夜似的,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从未有过的好精神,他原先浮肿的眼睛也不再浮肿,眼中原有的血丝也不再有,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而灵动,至于头晕头痛,早就消失无踪。
程宇翻身坐起,下床之后,连鞋子都没穿,就向老人叩拜了下去,口中恭敬地说道:“求道长爷爷收我为徒。”
老人奇道:“你想拜我为师?”
程宇道:“是的。”
“为什么?”老人问。
程宇恭敬地回答道:“我以前是不信穴位之说的,如今却知果然是真有其事,我想学。”
“你这年龄不是正在上学吗?怎么,你还有时间跟人学其他东西?”
“我已不再是学生。”
老人扶起了程宇,说道:“你不要乱拜,起来好好说,为什么不再是学生?你这年龄为何弃学?你家人不管吗?”
听到“家人”两字,程宇的双眸又开始泛红,他哽咽着说道:“我父母前几天出车祸死了,我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我也读不了书了,我现在需学一门手艺,好养活自己。”
老人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又是一个可怜人。
“可是......”
老人犹豫了,这孩子太年轻了,这大好的年华理应是去上学的,而不是跟他学这些枯燥无味的穴位之学,再加上其他的一些顾虑,老人没法同意,他正想开口拒绝。
程宇抢先一步说道:“道长爷爷,我可以帮你打下手,帮你做饭洗衣服,还有帮你照顾小欣,接送她上下课,辅导她作业,我还不收工资,只求能学到这门手艺,你管我饭吃就行,不用管住,我家就住不远处。”
程宇提的这些条件彻底打动了老人,他要照顾小欣,又要做生意,这把年纪确实有点力不从心,有程宇帮忙就再好不过了,而且程宇还不要工资,这么好徒弟上哪找去?
老人能看得出来,程宇本性不错,从眼睛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禀性,他不会看错人的,他这年纪也确实需要收徒了,好让老祖宗的技法能流传下去,小欣是女孩子,将来还要嫁人,不是他的徒弟合适人选,程宇是个男子,又是孤儿,正合适。
老人想了想,对程宇说道:“你要拜我为师也可以,你准备一些拜师之礼后再上门吧。”
程宇哪懂这些,连忙问道:“我要准备哪方面的东西?”
老人捻着短须道:“就是束脩之礼。”
程宇茫然摇头,道:“不懂,您直接说我需准备些什么东西可以吗?”
老人瞧了一眼个头不大不小的程宇,心想他还是个孩子,也就不以为意,道:“你回去准备去一些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腊肉干,数量不需要多,有那么一扎就行,这叫六礼束脩,拜师必备,嗯......你后天再过来吧。”
程宇用心记下了所需准备的东西,穿起鞋子就向老人告辞,临出门时才想起还没给刚才按穴的费用呢,连忙转身跑了回来,掏出身上的三百元对老人说道:“师父,这三百元够刚才的费用吗?”
老人一瞪眼,斥道:“我还没成为你的师父呢,别乱叫,刚才那点费用算了,你别乱花钱,按一下穴也不可能要这么多钱,顶多二三十元就够了,你以后学会手艺了,也别乱向人收费,以免坏我名声。”
程宇连忙低头应喏,满心欢喜地走出门去,还回头向老人招了下手才走。
第二天,程宇早早就起来,去菜市场买了约一篮子的束脩,又买了些菜食,回家后,打开电视,找了一些专门教厨艺的频道好好学了一下,练了一整天的厨艺,总算是掌握了煲饭时米与水的比例,炒菜时油盐的比例还有火候等,做了一顿勉强能入口的饭菜。
晚上下了晚自习后,王离又跑了过来找程宇,进门就埋怨道:“程宇,昨晚你去哪了?我在你家门口等了老半天了都没见你回来,那,这十块钱你先拿着,我明天再给你拿一点。”
程宇没接,感动地说道:“王离,你以后不要送钱过来给我了,你看你几天没吃宵夜都瘦了。”
王离夸张地说道:“你不会是嫌钱少吧?我就只有这么点了,再多就没有了。”
程宇将他送钱的手推了回去,搂着王离的肩膀说道:“不是的,我找到工作了,我能养活自己,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王离默言无语,程宇说找到工作了,那就说明他以后不可能再回学校读书了,王离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程宇当然知道好友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是不会再去读书了,你可要争气,将来读个一流大学,让我也能跟着沾沾光,不过啊,你将来可不要不认我这朋友哦。”
王离眼都有些发红了,将手中的十元钱放旁边的桌子上,对程宇说道:“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无论贫穷与富贵,都不能阻断我们的友谊。”
程宇伸出右手,笑道:“那一言为定?”
王离也伸出了右手,用力拍了一下程宇的掌心,又用力地握住了程宇的手道:“一言为定。”
第二天早上八点,程宇穿着一身干净的常服,带上束脩出门就直奔老人的“穴疗馆”而去。
老人是西川轻城山道教一派,名叫林辰,他是半路进山修道的,该道派主修内丹修炼,林辰觉得那些东西有些虚无缥缈,于是选择了专修点穴之术与针灸。
人体穴位确实存在,老祖宗流传了几千年的东西,又岂会有假?只是道家门派修道都是修自身,极少外传或济世救人什么的,别人爱信不信,但每逢乱世,道家又都会下山济世、救世,所以乱世之中,道门最可靠。
林辰学的点穴主要是指穴位按摩与针灸,穴位连通人体经络,能调节人体能量走向,对治病疗伤都有大用,林辰所学均是针对养生与治病疗伤,与别的道人不太一样。
轻城山上虽只有一个道教派别,但教内又各有分支,侧重点各有不同,有炼内丹、有炼外丹、有炼穴、有修符箓,注重斋醮的等等,林辰所拜的师父算是教中比较偏外的一支,人丁稀少,他师父早已离世,如今这一分支只有林辰一个传人。
林辰今天闭门谢客,请出了祖师爷的画像及师父的牌位,在大屋中摆上了香案,自己穿上了隆重节日才会才会穿的赤色五云道袍,道袍上绣有五云图案,这通常是具有一定的权力与地位的道教中人才能穿。
如今林辰是炼穴这一分支的掌舵人,当然有资格穿这道袍。
此外,道教道袍的颜色是代表着不同的等级和地位的,不能乱穿,例如,黑色道袍代表入门初期的道士,没有任何装饰,现在林辰就给程宇准备了一套,放在几案上。
今天是周六,林欣没上课,正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爷爷在忙碌着。
这时程宇在外叩门,林欣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程宇进了门,好奇地问道:“小欣,你今天没上学吗?”
林欣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不满地说道:“今天是周六,不用上学,你不知道吗?”
程宇尴尬地笑了笑,道:“哥哥忘记了,不好意思哈。”
林辰站在大屋的门口,对程宇说道:“你过来吧。”
又对林欣说道:“欣儿,你把门关上。”
程宇提着束脩向大屋行去,林辰先是问了程宇的名字,又跟程宇说了一下拜师的过程,然后林辰首先向祖师上香、上表,行三跪九叩大礼,汇报本门派吸纳了新弟子程宇,表示传承有人了。
程宇见仪式有些庄重,也不由变得神情肃穆起来。
林辰起身后,坐到了香案一旁的木椅上,准备接受程宇的叩拜之礼,这里虽条件简陋,但该有的仪式却不能少。
程宇拿过一旁几案上林辰早已给他准备好的“盖碗茶”,双手端着,递给了林辰,林辰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
程宇拿着林辰给他准备好的拜师贴,走到林辰的跟前,向林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头顶拜师贴,双手奉上,表示愿意加入师门学艺,接受师门及师父的教诲。
接着又拿过束脩献给林辰,林辰接过束脩,从怀里拿出一串天珠,递给了程宇,说道:“这是祖师传下来的,我们这一脉人少,基本都是单传,这天珠可是个宝贝,你可要收好了,代代相传下去。”
这串天珠是手链状,由玛瑙玉髓石制成的,已传了不知多少代,价值已不可估量,那种年代是不可能存在造假的,林辰没有问过价值,对于师门传承下来的东西,那都是价值不能衡量的。
程宇当然更不知道,但也知道既然是传承之物,当然得小心保管,毕竟将来还要往下传的,不完全属于他。
他说了声“谢谢师父”,就将天珠放入了口袋,可不敢戴在手上。
林辰欣慰地点了点头,对程宇说道:“起来吧,我跟你好好说说本派的渊源。”
接着林辰就跟程宇说了一下本门派的历史,还有一些门派规矩等等。
程宇才知道本派叫炼穴派,师门是西川的轻城派,门中还有好几个派别等等。
不过他没记太多,又不打算上山,他是来学艺的,好让自己能在世间立足,有生存的能力而已。
拜过师后,程宇就正式成为了一名小道士,他总觉得穿起道袍来很别扭,其实是因为他没有长发,不能扎道髻的原因,怎么穿都不像道士。
林辰穿起来可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羡慕不来。
身处俗世,林辰也没强求程宇穿道袍,任由其自行决定衣着,不过,林辰强调,如果回山,必须穿道袍,扎道髻。
程宇没往心里去,他这么小的年纪,又岂会上山修行?回山都不知道是牛年马月的事了。
林辰有一幅师传的穴位经络图,上面有人体的720个穴位的位置及功能作用、脉络走向等,这图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相当坚韧,据说传了不知多少代了,也没见它有什么破损,连上面的图案及文字都没怎么变淡,只是文字有点难认,是小篆字。
程宇不得不抄下图上的所有小篆,抄了足有厚厚的一本子,然后一个个去问林辰是什么字。
由于穴位图很复杂,林辰又不允许拿出去或拍照,程宇就只能对照着手绘人体穴位图,以加强记忆。
程宇每天学习的时间可不多,他得买菜做饭,有客人时还得帮林辰打下手,林欣上下课他得去接送,作业还得辅导,家务杂务等都得做,虽然林辰有空时也会做一些,但主要还是程宇在做,每天几乎忙到晚上十点才收工,所以他学习的时候只有当闲下来才有可能。
程宇这个年纪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也没感觉到累,每天都留意着师父施术时的一举一动,再加上穴位对比,林辰的解释等等,学习速度也不算慢了。
当一个人想学习的时候,任何碎片化的时间都会利用起来,日积月累之下,不到半年,程宇已通晓所有小篆的意思,穴位图也记得差不多了。
按穴之法有很多种,有按、摩、推、拿、揉、搓、掐、点、叩、滚、捏、擦等手法,这些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懂的,单是摩法就有掌摩与指摩法,擦又有掌擦、侧擦、鱼际擦法,推有掌推、指推、肘推、拇指分推、十指分推等,而且顺时针与逆时针按都是有讲究的。
比如当患者胃肠不舒服时,要区分实症和虚症,实症时,也就是患者舌苔发黄,舌苔较厚、口臭、便秘等,此时按摩穴位要顺时针按摩,这就叫泄。
如果患者是舌苔淡、舌苔较薄,容易腹泻,就是虚症,那么就要采取逆时针按摩,这就叫补。
所以按穴的门道挺多,程宇就算学得再认真,也一时无法吸收过来的。
至于针灸,指的是针法与灸法两种,针法有浮针与头针之分,灸法有艾灸与隔盐灸。
其中针法里面还分毫针法、皮肤针法、皮内针法、火针法、三棱针法等,每种类型的用针与手法都不一样。
不同的针灸针对不同病症,可不是乱来就可以的。
人体有720穴位和十二经络,以及奇经八脉,经络与奇经八脉都是很复杂的东西,穴位就是这些经脉中的节点,施针按穴都各有不同。
当程宇接触到这些层面的知识之时,才感觉到炼穴一门的博大精深,比他学什么数学、物理、化学都要难不知多少倍。
林欣在帆城光明小学就读,离家约1公里远,林辰当初就是选择在这学校不远处定居的,这样才有资格让林欣上这所小学。
这天下午五点,校门之外,程宇正在等三年级的林欣下课。
如今程宇已经入门快一年了,当初父母离世带给他的伤痛已隐藏于心底,当时对方的保险公司赔付了一些钱,当支付完各种费用之后,程宇拿到手也只有不到八万元,程宇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对方应赔多少钱才叫合适,在他看来,他的双亲是无价的,再多的钱都不能换,但意外既然发生了,对方当时没有人性的扭头离去,再加上这一点点的赔偿费用,让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恨意,他不仅恨那肇事人,还恨所有人,恨那交警让人走了,又恨医生没有救回他父母,还恨......
如今,在这世上,他仅对师父林辰、师妹林欣、以及好友王离还抱有善意,至于对其他人,他没得感情。
“哥哥,哥哥~”
林欣蹦蹦跳跳地从校内跑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程宇。
程宇原本木然的脸庞骤然绽放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笑着应了一声,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林欣的投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欣就对程宇充满了依赖感,依赖程宇接送她上下学,依赖程宇给她辅导作业,依赖程宇做的饭食,依赖程宇给她讲故事,还有每天带给她的‘小惊喜’。
林欣毫无意外地一头撞进了程宇的怀里,差点把蹲着的程宇撞倒。
程宇笑着摸了摸林欣的小脑袋,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她,林欣欢喜地接了过来,三两下就剥开了糖衣,伸进了嘴里。
程宇对这个乖巧的小师妹是打心眼里喜欢,每天都会换着花样给她带点小零食,讨她欢心,但从不会告诉她明天会带什么,林欣也很有默契不问,她喜欢那种又有‘小惊喜’的感觉。
程宇拉着林欣的手沿着路边人行道慢慢往回走,林欣一边吮着棒棒糖,一边快乐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程宇没有打断她的小乐趣,紧紧地拉着她的小手,担心被路人挤开,这时是放学高峰期,路上行人多,车也多,可不敢大意。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人群中,有一位年约八旬的拄拐老人突然摔倒在地,他身边的人纷纷躲避,没有人敢上去扶一下。
那老人的手脚正抽搐着,这不是年老体衰爬不起来的问题,看他四肢僵硬,应是中风了,程宇一眼就看出来了。
程宇离这老人约5米,别人闪避,他当然也闪避,别人不扶,他当然更不会扶。
他拉着林欣的小手从侧边走过去,眼神没有一点波动,没再看这老人。
周围围了一小群人,大人小孩都有,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去扶老人。
当初程宇父母受伤了,有谁去扶吗?没有!
肇事者要走,有人拦了吗?没有!
交通责任认定书公平吗?有人为他发声了吗?没有!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人性,只要不是亲属,谁会管他人死活?
“哥哥,怎么没有人去扶他?”林欣用稚嫩的童音向程宇发出了灵魂拷问。
程宇心中一颤,身形一顿,停下了脚步,林欣可是三好学生,这下该如何向她解释?
说别人都怕惹麻烦上身,这对小孩子的成长好吗?
他曾经也是一名三好学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憧憬、温情与善意,只是在巨变之后,那些美好的愿景已不复存在。
只是基本的是非好坏观念还留存心中,他可以做到无视他人的死活,但不能当着林欣的面无视,这有毁他的人设与形象,更会对林欣的成长带来不利,自己可以是个坏人,但小欣必须善良,她得对这个世界留有幻想。
善待他人,才有可能获得他人的善待,只有送出美好,才能收获美好。
程宇心中闪过不知从哪看到过的良言金句,又或者是心灵鸡汤。
他转头看向了那个老人,他知道如何救治,虽然他没有做过,但对与之相关的穴位应该怎么点按才能帮助到老人摆脱中风的危机却一清二楚,林辰给他的有关治病救人的手抄本可是没少读。
他停顿了几秒钟,见还是没有人去扶老人,于是拉着林欣走了过去,在老人的身边停了下来,对林欣说道:“你站在我身边不要动,千万不要走开,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他。”
林欣乖巧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边,看程宇如何做。
程宇看了一下老人的情况,见他呼吸还算正常,只是手脚抽搐,僵硬不能动。
于是程宇将老人的上半身扶起,让他坐在地上,然后双手扶着他的身子,再单膝跪在他身后,顶着他的身子,再将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大拇指按向了老人肩膀后的肩髃穴,力度逐渐增加,按揉结合。
原本想离去的围观人群见居然有一个小年轻在给老人治疗,都纷纷停下了脚步,围了上来观看。
程宇皱眉道:“大家散开一点,让空气流通,老人家才能呼吸顺畅。”
众人闻言都向后退了几步,但仍没散开,围观的人还越来越多,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
“这分明还是一个正读书的小年轻,也能治病?”
“就是,也不怕惹祸上身,万一出了什么事,那老人的家属肯定赖上他。”
“看他动作有模有样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许真有本事也说不定”
“就是,现在世风日下,年轻人还能保有爱心,我们应该表示鼓励,不要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是的,我们也当一下见证吧,不能寒了年轻人的心,万一没救过来,我们也好证明一下,老人的摔倒跟人家那小伙子没关系。”
程宇一边按,一边听着旁人的议论,心中总算有了那么一点点暖意。
几分钟过后,那老人的双手已恢复正常,但似乎呼吸不怎么顺畅,话也说不出来,有些气短的样子,程宇见状就侧过身子,左手扶着老人的后背,右手掌心按上了老人胸口的膻中穴,大约一分钟过后,老人长吐了一口浊气,对程宇说道:“谢谢,谢谢你,小伙子。”
程宇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客气,你看能不能站起来?”
老人试了一下,双腿无力,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程宇让他双手撑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按向了老人胯部外侧的环跳穴,先按了一下右边,没过一会,老人的右脚就正常能动了,程宇又转而按向他的左侧环跳穴,再过了一会,老人的双腿都恢复了正常。
程宇于是扶着他站了起来,又捡起一旁老人的拐杖,让他能正常自己拄拐行走。
这时整个人群都发出了欢呼声,太神奇了,这老人的中风居然被这个小年轻三两下,几分钟就治好了,人们简直不敢置信,惊讶之余纷纷为程宇鼓掌喝彩。
一旁的林欣看了看兴奋的人群,又仰头看了看程宇,满眼都是小星星,她感觉很是开心,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拉了拉程宇的手,大声说道:“哥哥你真棒!”
程宇低头摸了摸林欣的小脑袋,笑了笑,低声说道:“那是师父厉害,我们走吧。”
他又对老人嘱咐道:“老人家,你慢点行走,最好打个电话给家人来接你,回家之后,好好休息一下。”
那老人忙不迭地点头,向程宇接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人群给程宇让开了路,一些小朋友都羡慕地看向骄傲中的林欣,羡慕她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
才回到家中,林欣就蹦跳着去找爷爷,非常夸张地向林辰描述了一番程宇刚才英明神武地救助老人的行为。
林辰自然是老怀大慰,徒弟还没出师就能救人了,说明程宇学习是比较上心的,心地也善良,他这一门当真是后继有人了。
自那天过后,林辰对程宇的教导更加上心,有些时候还让程宇应对一些简单病症的客人,让他能尽快上手。
学习需与实践结合,才能学得快,学得牢。
不知不觉又是三年就过去了。
程宇已彻底将林辰一身的本领学到了手,已到了能独挡一面的程度,大部分的客人都是由程宇来完成治疗,很多时候还是林辰为他打下手。
程宇体恤师父年老,自己能做的都会主动去做,丝毫没提半点工资的事,父母留下来的钱还有交通事故中赔付的钱都足够他支付好多年的公租房钱,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用钱的地方,除了长身体后需更换的衣服鞋袜之类的开支,还有买点小零食给林欣外,就没用什么钱了。
其实这穴疗馆不是很赚钱的,都是几十元的生意,一天能做上十个客人就算多了,一个月也就不到万元的收入,在这个城市中生活,一家三口人的吃喝拉撒都是要钱的,林辰其实也没什么剩的,都是在给林欣攒将来的学费与嫁妆。
这个时候林欣已是六年级毕业,快读初一了,女孩早熟,她都快长成一副小姑娘的模样了。
程宇如今已是19岁,身子已长开,个子有一米七五的样子,身材瘦削,脸形方正,朗眉星目,下颌线条分明,整体看起来平凡而普通,但细看又会发现很耐看,这源自于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很清澈,但又显得淡然,似看透世间红尘般,眸中充满了自信,但又隐有一丝不入凡俗的意味,有一股超然世外的飘逸。
他身边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炼穴派宗师,耳濡目染之下,气质上难免与林辰有些相近,修道之人本就超然物外,对世间之事都看得很淡,再加上程宇本身就对这个世界不存好感,他的出尘之味更胜乃师。
这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林辰说道:“程宇啊,林欣现在放假了,我想带她回一趟老家,给她爸妈的坟前上一下香,这里就由你负责了,可千万不能治病治出问题来,如果有疑难的地方,就说你不会,等我回来再说,或者让他们自己去医院去看,可记住了?”
程宇连忙应道:“师父,我记住了。”
林欣在旁调皮地说道:“不许出去鬼混哦?”
程宇大汗,小时候的林欣很好玩,很可爱,这长大了就不怎么好玩了,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从哪学来的。
林辰拿筷子敲了敲林欣的脑袋,斥道:“小孩子别乱说话,好的不学,学坏的。”
林欣吐了吐小舌头,不再言语,埋头干饭。
第二天一早,林辰就带着林欣轻装上路,他们只带了一些衣物,其他东西都没带,人体穴位图、治病手抄本,按穴手法手抄本、施针手法手抄本、银针等等全都留在了穴疗馆,那些手抄本也是老物件来的,祖师传下来的东西,如果不是出外行医,林辰是不会带身上的,怕弄丢。
程宇一直送他们到车站,见他们上了火车后才回来。
难得师父不在家,程宇也就偷懒一下,没开门营业,却不料王离找上门来。
王离现在省城读大一,放假了就自然回老家帆城,他当然知道程宇在穴疗馆做工。
当王离敲开穴疗馆的大门,得知程宇的师父不在之后,就嚷嚷开了:“我说程宇,你就没想过换个工作吗?在这么个破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他不知道程宇还是没有工资领的,否则更是会义愤填膺,弄不好得找道人好好理论一番。
程宇淡然笑道:“我在这里做得很开心,能学到一门手艺,挺好的。”
“你没糊弄我吧,就这样的工作环境,干这些玄玄乎乎的什么按穴工作,你能开心?”王离不信。
程宇不愿意再跟他讨论这些问题,于是问道:“怎么样,大一的生活过得滋润不?”
“那当然,你兄弟我都交了好几个女朋友了。”王离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除了人有点微胖外,长相还是不赖的,大学正是交友的高峰时期,男女都一样,没在大学中谈上一个对象都感觉丢脸。
王离转头瞧了一下程宇,见他穿着很是朴素,知道他穷,料想是不可能交到什么女朋友的,心中有些难过,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于是喊道:“走走走,咱兄弟俩去找个地方喝两口,难得聚一回,我请客,你可别跟我争。”
程宇自然没有不允的事,除了林辰与林欣,他就只有王离这么一个好朋友了,难得相聚一下,自然奉陪。
两人找了一个小饭馆,点了几个菜,一边喝酒,一边吹牛,王离负责吹牛,程宇为他喝彩,一个吹一个捧,管他真与假,高兴就好。
两人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小饭店里已没有什么客人,小店中的电视正播放着一则新闻。
“今天凌晨,军事科学院、医学研究院的科研团队联同其他国内研究团队......”
程宇与王离刚好说完一个话题,一时停顿了下来,就听到了这篇神奇的新闻报道,不由都留神观看了起来。
这篇报道指出夏国的科学家经过六年的研究,破解了“极端生命体”水熊虫的生存机制,水熊虫的抗辐射耐受机制的研究成果登上了国际顶级学术期刊,报道指出水熊虫可以在高温高压、低温干燥、高强辐射等多种极端的环境下生存,还能存活于外太空的真空环境下,能承受高强度的宇宙辐射,水熊虫起抗辐射保护作用的分子在转入人源细胞后,也能为人源细胞带来同样的抗辐射作用。
换成大白话来说,这种虫子的研究成果可以用于人体,潜在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基因工程提炼或合成一种可以用于人体的分子,甚至是改变人体的基因,让人体也可以像水熊虫一样生活在极端环境下,这对人类的军事、太空探索等领域无疑会带来革命性的变化。
“哇,这么厉害?”王离惊呆了,都是大学生了,他自然知道,按照夏国的传统,一般都是只公开并不先进的技术,那么足以说明这种技术应该已经开始在人体上取得了实际性的成功,才会公布的,没谱的事是不会公开这种前期的研究的,这种报道实际上是在为世人打上心理预防针,当将来夏国出现改造人或基因战士的时候,国人不至于太惊慌。
于是王离就添油加醋地将自己的理解告知了程宇,程宇自然也知道一点本国的政治作风,对于这点深以为然。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三篇相关的论文都发表了,第一篇论文指出可以让人像水熊虫一样脱水,在恶劣环境下实现隐生,就像某本科幻小说中的外星人一样。第二篇论文可以让人不穿防护服也能在太空中漫步,可抗超强辐射。第三篇论文是让人不再惧怕白色污染,随便吃什么垃圾食品也不会怕得病。
程宇与王离接着这个电视报道的话题又是吹了一会儿,直到小饭店老板有点不耐烦了,在他俩身边不停转悠,问他们吃好了没有。
两人心知讨人嫌了,也就起身买单走人。
由于喝了几大瓶啤酒,两人都喝得有点多了,走路都有点不稳,两人就互相搀扶着沿马路边上走。
没走多远,王离的酒后劲上来了,头有点晕,胸有点闷,胃水上涌,来不及找地,张口“噗”的一声,就向路边吐了出去。
一名正在路边执勤的交警躲避不及,连跳带闪的,还是给王离吐出的秽物脏到了鞋面,气得那交警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不带眼睛的吗?朝哪吐呢。”
王离本来想道个歉的,见那交警骂人就不乐意了,一下就怒怼了回去:“你骂谁呢?我就吐你这王八蛋,怎么了?”
“你......”那交警气不打一处来,冲过来就一把揪着王离的胸襟,想给他一拳头。
程宇看着那交警有点眼熟,突然想起他父母出事的那一晚,这名交警就是在现场处理事故的其中之一,他对那晚在场的人都记得很清楚,这交警当时在拍照,他的班主任向这交警问询的时候,这交警还爱搭不理的。
程宇对身穿交警服的人都没有任何好感,何况还是这个当晚在场的人,见他揪着王离想打人的样子,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去推那交警的胸口,中途变拳,中指突出,锥在了那交警胸口的膻中穴上。
程宇对人体的穴位已是烂熟于心,任何人只看一眼就能准确判断出他的穴位何在。
穴位控制人体经脉,与身体健康等息息相关,而按穴的手法有多样,点穴之术既能伤人也能救人,林辰在教程宇时都会有所说明的,治病手册中也有将一些禁忌予以说明。
膻中穴位于体前正中线,两乳头中间,经属任脉,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气会膻中心包募穴,被击中后,内气会漫散,人会心慌意乱,神志不清,这个穴一般只能轻揉以顺气,但硬击就大不一样了。
程宇中指关节前突,正中那交警的膻中穴,时值夏天,交警的服装并不厚,这一击又很隐蔽,一锥之后立马一推,谁都以为只是推搡的动作,包括那交警,那交警才刚举拳,身子忽然一软,突然间没了力气,被程宇推开了两步。
程宇说道:“你想干嘛?我朋友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就拉着王离离去,那交警身子有点发软,心里有点发慌,一时没顾得上理会他们。
王离还在嚷嚷道:“程宇,你拉我干嘛,我就不信他敢打我,也不看看我有多壮,他敢打我的话,我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程宇连道:“好好好,你厉害,但他是警察,咱惹不起,算了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王离骂骂咧咧地跟着程宇越走越远。
那交警却无力地坐到了路边的花坛上,他的同事远远见到了刚才的事,但不以为意,见他忽然坐下,就走过来问道:“刘力,你怎么啦?”
刘力喘了几口大气,道:“嗨,没事。”
他同事见他正常,也没多想,于是就想转身离开,刘力突然道:“走,我们去找地方喝两盅去。”
他同事惊讶地回过头,道:“开什么玩笑,我们现在还在执勤呢。”
刘力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头有点晕,既没想起刚才被人吐了一脚,现在还没擦鞋呢,连想打王离的事都一时忘了,更记不起自己还在执勤。
他“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扭了扭头,感觉有了点力气,就道:“货车有什么好查的。”
他同事没好气道:“我们在查电动车,你胡言乱语什么,你是发烧了吗?”
刘力用手捂了捂头,道:“没烧啊。”
他同事懒得理他了,远远地走开。
程宇总算有理智,没真伤人,刘力过一会就会没事,如果程宇想杀人的话,击他鸠尾穴就能让他震动心脏,血滞而亡。
送走了王离之后,程宇就回到了穴疗馆。
穴疗馆里面是没有他的床的,他晚上是回自己家睡,穴疗馆里没有人,他就躺到了大屋里的治疗床上,酒后劲上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由于门口招牌的灯箱没亮,所以也不会有客人上门,来这的人都不会是急病,不像医院,所以今天看或明天看,又或者是过几天来看都是一样的,针对的都是一些亚健康的人。
程宇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多,被凉醒的。
他翻身坐起,正好头朝着墙上挂着的人体穴位图,这图宽50CM,长约110CM,平常就挂大屋正中,当海报来用,以突显这穴疗馆是有真材实料的,以前程宇曾提议过另做海报,林辰则认为这图一眼就知道是个老物件,这样才能突显是祖传的手艺,坚持就这样挂在大屋中。
此时屋内没开灯,远处大楼上的灯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那幅人体穴位图上的卷轴有一角有点反光,这光似乎是金属的反光,刚好在程宇这个视角可以看到。
程宇心想难道是掉漆了?这图两边都有一个卷轴,似乎有点沉,程宇以前拿过,卷轴是上了漆的,但是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上的漆了,都有一些裂纹了,程宇怀疑自图制成的时候就上了漆的,可能时间长了,掉漆也不奇怪。
但毕竟是祖师传下来的东西,程宇既是传人,自然有责任维护保养。
其实这漆在开裂的时候,负责保管的人都会重新拿漆再涂上一下的,不过他们一般都不会刮掉整个漆面来重新涂而已。
程宇起身打开了灯,向画卷走去,想检查一下掉漆的情况,考虑是不是明天拿个什么漆来补一下,又或干脆刮掉老漆面,重新再上一次新漆,估计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拿起卷轴一角去查看,果然是掉了一小块漆,范围约有2-3CM长,0.5CM宽。
如果是底部看不到就没事,但这掉漆的地方正好外露,看着不太好看,他端起来看,只见掉漆的地方里面似是铜皮,缺口边上也有几处漆面翘了一点起来,于是他用小指的指甲轻轻抠了一下,又抠掉了一小块漆。
“好吧,看来还是重新上漆得了。”
程宇喃喃自语,下意识的又抠了几下边上有翘口的漆面,缺口一下就变大了,这时,他忽然看到了铜皮上似有小字,但字太小,他看不清,想了想,他拿出用了好几年的二手智能手机,打开了电简灯,这时看得就清晰多了。
只见缺口的铜皮上从左到右刻有几个小篆字“穴从气外引意......”
程宇心中一惊,“这是什么东西?”
武打小说看了不少的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书里常说发现什么秘笈,难道这就是?
他立刻就兴奋起来,这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他是这一代的传人,根本就不怕什么损坏,于是沿着缺口就不停地用指甲去抠,随着面积越抠越大,一篇疑是练功法诀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程宇索性将画取了下来,放到了床上,去拿了一点水来,想了想,又去找了一把小刀过来,一边沾水,一边用刀背小心地清除卷轴上的漆面。
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程宇才彻底将下摆的卷轴漆面清干净,只见卷轴上从右到左以小篆字体密密麻麻地写了一篇名为“玄黄炼穴法”的功法。
这不用说都是秘笈了,藏得这么深,这么隐蔽,程宇估计师父林辰都不知道有这东西。
原本程宇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这一派叫炼穴派,从字面上看,他现在学的就不应该叫“炼穴”,叫点穴派还达意一些,起初他还以为因为师门中有炼丹派,所以这学穴一脉也就这样贯以“炼”字来区分。
直到看到这篇炼穴法,他才恍然大悟,他们这一派是有来头的,只是为什么以这种方式传承?
轻城派的人知道吗?林辰知道吗?他不知道。
程宇顾不得多想,连忙拿过纸笔就将功法抄了下来。
对于小篆,程宇已熟得不能再熟了,很快就读懂了其中所写的意思。
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就是:人体穴位天生闭塞,不能吸收外界灵气,需通过冲穴来打通。
人体总共有720穴,囊括了人体的方方面面,打通穴位之后就可以吸入灵气炼体,功成之后能快逾奔马,力能撼山,固若磐石,神妙异常。
炼体分6个层级,冲穴也是分6层,每层为120穴,分别以皮、肉、筋、骨、膜、内腑为主进行炼体。
冲穴口诀:闭目冥心,循脉定穴,外按内叩,吸气入气海,以意导之冲穴。
冲穴时需持续36次,即可开穴,每呼吸一次冲穴一次,依序冲穴不可乱,开穴一次性即可,以后不用再开,开穴完成后,这些穴位会发热,这时可意引外气,从穴而入,游走于身以炼体,吸气时须意想120穴同时从外吸入灵气,吸气用鼻,吐气用口,每次运功须连吸120次为一个周天,每天至少运功一个周天,不可中断,需一直持续到穴位鼓胀后才叫功成,这时就可转炼下一层。
程宇细细体会其中的意思,大概能懂,炼体有主次之分,炼皮并不是只炼皮,其他部分也会同时炼,只是分主要与次要而已,不然就不叫炼体了,分开叫得了,但对依序冲穴有些疑问,依的是什么序?还有这每一层的穴位也没写,都不知道是哪些穴位。
他看向了人体穴位图,忽然眼光一亮,只见人体上的每一个穴位边上都注有一个小点,或多个小点,遍数全图,也只有1-6个小点,他立马就断定这就是层的意思。
程宇连忙数了一下每个点数共有多少个穴,全部数下来,正好是每个点数含120个穴。
但问题又来了,分层的问题解决了,但每层的120个穴又是怎么分序的呢?不可能一起冲穴的。
那么从常理分析,按序就应该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作为功法一般都很简短,师出有门的话,都会由师父教导,口口相传的,但到了程宇这里,就只能靠理解与猜了,不过幸运的是,他猜对了。
“不管了,就这样定,有什么问题试了再说。”
程宇决定不再伤神研究这个问题,就按这个思路记下了所有层级的穴位次序。
记完之后,天都快亮了,可程宇精神抖擞,没有半点疲倦之感,满心都是兴奋。
他又盯上了穴位图的上卷轴。
“那里是不是也有什么秘笈?”
既然都刻了一个卷轴,那另一个卷轴也不可能是空的吧?
反正都刮掉了一个卷轴,要重新上漆了,也不在乎多刮一个。
于是他索性将上卷轴的漆面也刮掉了,才刮了一部分就看到了字。
“噢耶,果然还有。”
程宇兴奋地加快了刮漆的速度,但同时又小心翼翼地避免刮坏字。
还好的是这些字都是刻上铜皮的,是凹字,刮表面基本不会伤到字。
等清除漆面之后,呈现出来的是一篇名为“天罡炼神诀”的功法和一篇名为“神御飞天诀”的功法。
当看到后面的“神御飞天诀”时,程宇简直惊呆了,这“飞天”二字把他给震倒了。
“这是假的吧?”程宇开始不自信了,前面炼体的内容多多少少还有些靠谱,这能飞就太扯了,这只在传说或小说中有过,从古至今,能入正史的也只有古人谢自然飞升一说,但从未见过在正史中有说人可以自由飞行的。
作为一名小道士,他闲时也有了解过一些道家的传说,公元794年,唐德宗贞元十年,蜀中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奇闻,女道士谢自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如青烟一般变轻,飞升仙界。
这可以说是正史《唐书》中记载的“白日飞升”事件。
如今程宇竟然看到了能飞天的功法秘笈,这得有多离谱?
如果秘笈为真,恐怕这将是震惊世界的事,轻城派的人都是这么牛的?还是说只有炼穴一派的祖师有这么牛?怎么从不曾听师父说过?又或者,这穴位图说不准还不是轻城派的,只是他们得了这个图而已。
程宇的大脑都有点短路了。
但他结合种种迹象来看,这秘笈就不像是假的,但话说回来,如果是真的,那道门岂不是太可怕了?怎么都没见传出过这种消息?
他不知道这穴位图的年代有多远,但估计最少有二千多年了,因为小篆的兴起是秦朝以后。
程宇也不再多想,不管真假,抄下来再说,今天还得去找些合适自用的油漆来涂上去,找人来涂是绝对不可以的。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这两篇功法抄了下来。
天罡炼神诀总共有三层,第一层为驻穴篇,炼体完、神自在,本引我,神驻穴,定神御气,飞龙在天。第二层为灌体篇,神定后,穴为点,体为面,以点灌面,神入体,如鱼游。第三层为蚀骨篇:肉包骨,神可蚀,骨软复硬功可成,形可变。
神御飞天诀很短,口诀为:以穴为阀,以神为引,以气为能,一进一出,体自轻,人自飞。
这个神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程宇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从字面意思理解,应是炼体之后才能炼神,炼神第一层之后才能飞天。
既然炼体都还没开始,程宇也不好高骛远,只是将三篇功法都全部记熟于心。
收拾好穴位图,打扫好卫生,程宇就出门找油漆去了。
到了油漆店跟老板沟通了一下才知道,小件东西只有喷漆才能喷涂均匀,拿刷子刷的那种只适合涂大门。
程宇拿出原先卷轴的漆片让老板调了一下色,又问清楚他怎么弄之后,就买了一壶带喷嘴的油漆回到了穴疗馆。
他原本想让师父看一下的,但是想到既然已抄了下来,到时拿手抄本给师父看就好,卷轴已刮掉漆,必须尽快上漆才能做好防护。
而且,他隐隐觉得有些问题,就是师父到底知不知道秘笈的事?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教他?如果不知道,他告诉了师父后,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可想而知的是,这秘笈一旦泄露了出去,对他们而言,肯定是祸而不是福,得从长计议。
所以,他干脆重新上漆,看师父见到之后是什么反应再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