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安巴伦男爵是小说《成为皇帝陛下的养子》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5百文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成为皇帝陛下的养子》的章节内容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气氛紧张。
皮肤比象牙罗马柱还要白皙,嘴唇比奥尔斯帝国玫瑰还要红艳,眼睛比加尔畔湖水还要湛蓝的少年高傲地站在宫殿中央,与其他几人形成一幅对峙的局面。
几人服饰华美,衣摆处若隐若现的皇室纹样彰显了他们尊贵的身份。
站在中央的少年动了,他想上前,却被立在一旁的侍从拦住
“放开我,下贱的人,怎敢用如此肮脏的手触碰身份高贵的我!”唇红齿白的少年恼怒地挥开了上前靠近的侍从,剧烈的动作让那少年那头浅金发在额角晃动。
华丽的白色丝质衣物,将少年修长的身形显露无遗,袖口的蓝宝石袖扣在他因生气而越发明艳的湛蓝眼眸前也要逊色不少。
侍从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踌躇在原地,站在石阶上的少年能够清晰地看清侍从眼中暗藏的嘲讽,愈加生气,红晕布满了他白皙的脸庞,他恼怒不已地挥起手,如同往常一般,想要给面前的侍从一个狠狠的教训。
“够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吗,亦安·丹尼斯用残酷的手段加害他人,蔑视皇家威严,施以绞刑。”
一道威严冷峻的声音响起,顷刻之间就决定了亦安的命运,黑发红眸的男人甚至没有看一眼亦安,似乎在他眼中亦安连停留在自己视线中的资格都没有。
“太阳的光辉照耀帝国,陛下已经发令了,还不赶快把这罪人带下去!”高大英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拥有俊秀面容的男孩,男孩同样拥有一头金发,一双碧眼,乍看之下与亦安是否相似,只不过男孩气质清秀,眼神温和,如同小鹿一般惹人怜爱。而亦安的面庞更加艳丽,只不过他眉眼之间的戾气让他显得十分刻薄。
男子怀中的男孩眉眼间尽是不忍纠结,但却什么都没说,任由自己如同鸵鸟一般把头埋进男子怀中,看得出来他很是依赖面前的男子。而男子对怀中的男孩尽显呵护,与之相对的就是对亦安的厌恶。
“陛下,我错了,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此刻亦安脸上的红全部褪去,面色苍白,眼睛里似含着泪,倒有几分可怜之态。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人可怜他。
这一次他没能挥开上前抓他的仆人的手。
“陛下,我也是您的孩子呀!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女殿下……”亦安再也没有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冲上前去,想要抱住皇帝鲜红的披冕,却后面的仆人死死地钳住胳膊。
“呵,”二皇子嗤笑一声,“不过是没落贵族的子嗣,因得了几分母后的疼爱,就真把自己当作皇子在宫廷中作威作福,简直可笑,你得到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不!不!”亦安惊醒过来。
梦的最后,亦安被押上了绞刑架。
他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脖子,湿滑的冷汗下是跳动的脉搏,还好,还好,只是梦。
或者应该是……未来。
《少公爵的挚爱》一书中属于配角亦安的未来。
前世溺水身亡的亦安,穿越到了异世,从一位黑发黑眼的普通少年变成了一位金发碧眼没落贵族家的小儿子。
那时他完全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一个破旧的庄园度过了他没有任何波澜的5年。
直到前段时间,一位衣着华贵,长相倨傲的贵族男人打猎时碰上暴雨,不得不借宿在亦安生活的庄园,而这位男人在就餐时看见亦安的长相时大惊失色,一阵商谈之后,亦安就被带到了国都。
男人许是认为亦安听不懂他们说话,在亦安面前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他的未来。
亦安这一世的父亲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听闻亦安的面容与半年前因病逝去的四皇子殿下相似后,将亦安如同货物一般打包给了男人。
“我最是疼宠这个孩子,此番让他远去国都,我的心如同沉在水底的石头一般哀伤。
如同太阳一般的陛下,如同月亮一般的皇后殿下,在他们慈爱的照耀下,我们才能如此幸福地生活在帝国。
丹尼斯家族曾经是皇室最忠诚的守卫者,我作为丹尼斯家族的一员,自然不能让帝国最尊贵的两位大人沉湎于丧子的悲伤中。
可是,我是如此伤心……”亦安的父亲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伤心地看着亦安。
坐在他下首的亦安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闪动的兴奋的光——那是看见一件即将卖出好价钱的商品的光。
昏暗的餐厅,铺着暗红餐布的长长餐桌上,雕工精美的蜡烛被放置在家里为数不多的古董烛台上,尽可能的维持着贵族的体面。
今晚的菜很是丰盛,主食是冷牛舌和炙牛肉,餐盘里点缀着开胃的腌黄瓜沙拉,还有平常只有过节日庆典才能吃到的雪梨酒松糕。
即使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菜了,但亦安一点胃口都没有,肉食的荤气,腌黄瓜刺鼻的酸味,还有酒杯里摇晃着的红色酒液,他的感官无限放大,又如同一个球一样无限缩小,让他感到作呕。
他完全没想到,晚餐的主角竟然是自己。
贵族男人好似听懂了亦安父亲要价的砝码,嗤笑了一声,依旧倨傲,
“你们家族曾是皇室最忠诚的守卫者,那当然是把侍奉皇室奉为至高无上的荣耀。现下有了机会,你们更应该高兴!
没准……这个孩子可以让你们重新回到国都。”
寥寥几句,让亦安的父亲激动得面红耳赤。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美好的幻想出现在每一天的梦中,但现实依旧不堪,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把亦安卖出一个好价钱。
贵族男人何尝不知亦安父亲的心思,“让你们父子分离的确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我那里有上好的白兰地,希望能缓解你的悲伤。”
贵族男人的侍从极具眼色地捧上一个盒子。
亦安的母亲故作镇定地接过。
没有一个人看向亦安,好似他们谈论的不是亦安,亦或是他们谈论的是一个名为亦安的“摆件”。
尘埃落定之后,众人的视线才慢慢移向亦安。
父母满意地看着他,就如同看一件即将被估价的商品,而这件商品将为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兄弟姐妹艳羡地看着他,掩藏不住的嫉恨扭曲了面容。
布满灰尘的暖黄吊灯将整张餐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所有人都在和谐的氛围里畅想着未来,除了亦安。
听着餐桌上众人的对自己的安排,亦安如坠冰窟。
在这个不论贵族和平民都不顾一切地将忠诚献给皇家的世界,侍奉皇室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要是能得到皇家的青睐,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夸夸其谈,虚伪地谈着荣誉,谈着对皇家的忠诚,谈着日后的青云之路。
可这一切竟全推给一个5岁的孩子?!
亦安毕竟不是5岁的孩子,他心里涌起了惊涛骇浪。
自从前段时间阴雨不断,他就开始频频做噩梦,噩梦中的内容是那么真实,真实得好似发生过。
刚开始的时候,亦安压根记不住噩梦的内容,渐渐的,噩梦越来越清晰,即使醒来之后,那种惊恐感,和梦中之人的情绪也清晰地留在亦安心中。
更令他感到可怕的是,那仿佛不是普通的噩梦,噩梦中发生的情节,在现实中一一对应。
梦中众人的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楚,但是他们的名字,亦安记得清清楚楚。
巴伦男爵,将配角亦安带到皇宫里的人。
看着坐在上座正笑着侃侃而谈的巴伦男爵,亦安心中震动不已。
难道他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到了书中?
亦安来不及震惊,他就如同货物一般被打包给了巴伦男爵,随着巴伦男爵赶往国都。
许是知道自己穿到了书中,赶路途中,亦安噩梦不断。
而亦安对自己的处境也越发清楚。
他穿越到了一部bl玛丽苏小说中,书中的男主达米安作为悲惨的奴隶被少公爵卡修斯解救,从此开启两人浪漫绝美的情缘。
为了给予男主能与帝国三大家族之一的埃里希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相匹配的资格,与皇后早亡幼子面容相似的男主被皇后收为养子。
那亦安在哪里呢?
亦安的身份就是那个给男主下绊子,最后被送上绞刑架的炮灰。
书中亦安的戏份不是很多,只知他与病逝的小皇子面容相似,巴伦男爵发现后,将他送入宫中慰藉皇后的丧子之痛。
他在皇后的溺爱之下养成了骄纵的性格。
男主进宫之后,善良体贴的性格深受皇后及宫中其他人的喜爱。
眼见地位不保的亦安,在巴伦男爵的怂恿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以至于被送上绞刑架。
以前亦安看书时,从不关心书中的配角,只单纯认为配角就是情节或者主角感情的推动器。可当自己变成了这样的存在,他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可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
在赶往国都途中,亦安想过逃跑,但不知道是因为亦安想逃跑的想法被巴伦察觉了,还是因为噩梦,亦安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副随时要回到艾拉神怀抱的样子,巴伦对他看得很紧,派人全天看着他。
亦安认为是后者,从头到尾他都扮演着一个安静内向的孩子,没有暴露出自己异于常人的成熟。
但他也知道,逃跑其实并不现实,一个细皮嫩肉的5岁小孩,是人贩子的重点关注对象。
很快就到了国都,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带他去皇宫。
而是将他安置在自己一所别院里。
巴伦男爵处事圆滑,认为这事不能冒进,得找人打通关节,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巧成拙。还有就是亦安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面见皇后,为此男人还给亦安请了医生。
这倒是把亦安吓了一大跳,在前世微薄的记忆中,中古世纪的欧洲喜欢放血治病,就他这身板能经得起这样治。
后来亦安才知是自己狭隘了,虽说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古世纪的欧洲相似,但毕竟是书中的世界。
医生很温柔,也没有让亦安吃什么药,如同作法一般将一块表面散发着湖水光泽的蓝色石头放在他的额间。石头靠近后,亦安闻到了一股类似玫瑰精油的味道。
他想,许是医生将石头放在具有安眠效果的精油里的原因。
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想任何东西,他陷入了沉睡。
此后,亦安再没做过与剧情相关的噩梦。
别院是三层小洋房带一个花园,花园里的植物是经过精心修剪的,打理得井井有条,美轮美奂,相反屋子里的布置不是很精致,除了该有的家具,就是一些充场面的装饰,亦安家里就是这样,所以他很清楚巴伦男爵也许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富有。
亦安的房间是除了巴伦男爵房间之外最大的房间,足以看得出巴伦对他的重视。
在这所别院中,除了吃好睡好,亦安也并不是没有其他事要做,男人给他请了一个老师,专门教他贵族礼仪。
教师是位头发花白,眼睛狭长,面容刻薄的女性。她很是看不上亦安的行为举止,但巴伦男爵实在是给得太多了,所以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格指导亦安。
但亦安对这样一板一眼的贵族礼仪没有丝毫兴趣,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失礼,毕竟这可是一个皇权至上,神权至上的世界,不敬皇室很有可能被送上绞刑架。他可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被人挑刺,所以努力掌握了最基础的贵族礼仪。
面上他依旧维持着自己安静弱小的孩子形象,教师要求十分的完美,亦安最多只做到六分的不出错,一旦教师恨铁不成钢,用轻蔑严苛的目光看向亦安,亦安就装出一副沮丧无比的样子。
久而久之,教师也就放弃了,不再苛刻。
巴伦男爵时刻关注着亦安的动向,亦安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亦安贵族礼仪并不好,但他想,一个乡下没落贵族家的儿子,能指望他做得多好。
他现在唯一不太确定的是,亦安是否能凭借与四皇子殿下相似的容貌获得皇后殿下的喜爱。
现在,他只能赌。
日子在礼仪教学中一天天过去。
这段时间,巴伦男爵天天抽出时间与亦安相处,他把自己放在了亦安父亲一般的身份上,对亦安表达关心。
面上亦安文静地笑着,眼神充满小心翼翼的亲近,似乎对巴伦男爵很是依赖,实际上心中冷笑,他知道进皇宫的日子要到了,巴伦男爵在刷好感度,好拿捏住自己。
如果亦安真的是一个5岁的孩子,也许他就被巴伦男爵给拿捏住了,陌生的国都,一个人关心着你,捧着你,同时还跟你洗脑:只有我是跟你站同一边的,我才是唯一对你好的人。
原著中的亦安就是因为轻信巴伦男爵,做出了许多无法挽回的错事,最后还被他背刺。亦安下毒被发现,就是巴伦男爵告的密,他把一切都推在亦安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管心中如何想法,面上亦安依旧甜甜的笑着,一副对巴伦男爵依赖不已的样子,让他认为自己已经被拿捏了。
很快就到了进皇宫的日子。
进入皇宫当天天气晴朗,巴伦男爵给亦安穿得很华丽,却压根不在意这样华丽厚重的衣服对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有多难受,亦安的额头早就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
无奈之下,亦安只好乖巧地看着窗外,期待马车迎面带来的风能缓解自己身上的热意。
亦安一直表现出一副胆小安静的样子。对此巴伦男爵很满意,这样的性子到皇宫中也找不出什么错来,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对亦安笑得更加慈爱,叮嘱亦安要乖巧。
亦安除了乖乖点头应是,也分不出什么心神应付巴伦。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即将要进入皇宫占据。
很快皇宫就到了,卫兵尽职地检查了巴伦男爵的身份牌,又对亦安搜了身,才放他们进去。
他们跟随着皇后派来的侍女一路前行。
皇宫奢华大气,栽种了各种各样珍贵的植物,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月白色的花架,花架上放着精致的描金花瓶,瓶中插着各色鲜花,花团锦簇,生机盎然,为严肃的宫廷氛围增添了一丝鲜活与浪漫。
看得出来,巴伦男爵很是紧张,路上他不断悄声叮嘱亦安,而亦安像个洋娃娃一般乖顺点头。
其实,亦安心中也很忐忑,离他被送上绞刑架还要11年。这11年他要怎样做,才可以避免自己被送上绞刑架的结局,他还没有头绪。
皇后所在的月宫全是用造价不菲的月光石建造而成,因为皇后的名字有月亮的意思,所以深爱皇后的皇帝陛下特意买下了一座月光石矿,开采而来的月光石大部分也都送去了皇后宫中。
亦安在后面悄悄地打量这华美的宫殿,心中惊叹的同时倒也缓解了少许紧张的情绪。
侍女把两人带到了玻璃花房。
皇后爱花,皇帝命人打造了可令鲜花四季开放的玻璃花房。
自四皇子去世后,皇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里消磨。
巴伦男爵和亦安在门口等候,侍女进去通秉。
从门缝中,亦安先是看到了一段布满金色光辉的丝绸,细看之下,才看清楚是一头及腰的金色长发。
皇后皮肤白皙,如同丝绸一般柔顺有光泽的金色长发倾泻而下,她端坐在沙发上,因为是侧身亦安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从侍女久呼不应,片刻之后才如魂魄入体一般回过神来的样子,对皇后的情况有了大致的猜测。
等巴伦男爵和亦安进来的时候,皇后秀美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属于皇家的端庄柔和,除了面色苍白,神态不济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爵,听闻你有宝物进献。”皇后兴致并不是很高。
她哀思良久,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这次是父亲再三请求,她才答应下来。
没错,巴伦男爵走的是皇后父亲亨利公爵的路子,一开始他很忐忑,没想到,公爵思索片刻之后竟同意了。
亨利公爵也有自己的私心,女儿沉湎于悲伤中,没有很好履行皇后的职责,除了四皇子,她还有其他的孩子,她不能总困于过去。虽说现在的陛下不耽于美色,但感情是经不起消磨的,而且其他贵族可是在一旁虎视眈眈。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能让哈西娜走出悲伤,他也不是不能帮一把巴伦男爵。
“向帝国的月亮献上祝福。”巴伦男爵神色虔诚,对皇后行了吻手礼。
“臣无意打扰尊贵的皇后殿下休息,只是……前段时间,臣听到了一个传说:神有爱子,拥有数个灵魂,降生在不同的婴孩身上,体验不同的人生,待到所有的灵魂都历劫成功,便会回到原始之地。我相信四皇子殿下只是回到了神的怀抱。”
“男爵,你到底想说什么?”皇后皱眉,眉宇间是挥不去的忧愁。
“殿下,这个传说臣原是不信的,可前段时间出游,我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孩子与四皇子殿下出生在同一天……”
他每说一句话,皇后脸上就越发哀伤。
“不知是否是受了艾拉神的指引,臣将那个孩子带到了国都。”
说完他就将门口等待的亦安带了进来并推上前去,然后退到一旁观察皇后的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在看见亦安面容的那一刻,皇后大惊失色,神色恍惚。
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她生了四个孩子,只有最小的孩子遗传了已逝母亲的白金发,纯澈的碧蓝瞳孔,娃娃一般的面容……
“像,太像了……”皇后喃喃自语,她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描过亦安的面容。
这时,一旁的巴伦男爵轻声道,“殿下,我从未见过四皇子殿下,但见到这个孩子的一瞬间,我就如同受到了什么指引,看来是艾拉神不忍见殿下如此伤心,特让我找到了这个孩子……”
闻言,皇后更是神色震动,隐有泪光。
巴伦男爵努力忍耐着不上扬起嘴角,他知道皇后信了,或者说就凭这张脸,皇后就会留下亦安。
他当然没见过四皇子,四皇子体弱多病,隐于深宫,可是他见过四皇子的画像。
每年皇室成员都要留有画像,这是奥尔斯帝国的传统。
一位宫廷画师与巴伦交好,巴伦去找他喝酒时,无意中看见了四皇子的画像。
“四皇子殿下现在都不能起身了,皇后殿下忧心四皇子的身体,只让我匆匆看了一刻钟,默记于心私下完成画作。看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一幅画像会不会是四皇子的最后……”
画师的语气充满了唏嘘,巴伦对此事丝毫不在意,彼时他已落魄,正想尽办法寻找重回上层贵族圈子的门路,宫廷的事于他而言太过遥远。
没想到就是这么小小的偶然,竟让他阴差阳错得到攀附皇室的机会。
即使巴伦脸上布满了担忧和关怀,亦安依旧能看出巴伦潜藏的得意,他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巴伦为了把他献上,真是煞费苦心,还不惜去找这么一段异体同魂的传说来动摇皇后的内心。
金发碧眼,帝国金发碧眼的人不在少数,面容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后面的男主比他更像,同一天出生更是巧合,难不成生孩子还要排队生,谁这天生,谁那天生。
又想想,这是小说世界,发生什么都是作者刻意安排的。
想归想,亦安面上不显,在皇后想要靠近时,乖巧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行了一个礼。
没想到这个笑容不知如何触碰到了皇后的情绪,皇后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亦安两辈子加起来就没有见过几次女人在他面前哭过,即使哭也是因为一些小事,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歇斯底里,除了硕大的泪珠和眼里化不开的悲伤,一切是那么安静。
一瞬间,缓缓飘动的冰山撞上了海底的暗礁,亦安的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被拨动。
他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自己离开,他们是不是也会如此伤心。
任眼泪一次又一次在脸颊滑落,任哀伤一次又一次在自己身上笼罩,然后任由自己陷入绝望的寂静中。
亦安红了眼眶,他努力眨巴眨巴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对着皇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递上了自己的手帕。
皇后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接过了亦安的手帕,接着不住地摸着他的头,“好孩子,好孩子……”
她抱住了亦安,像是寻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亦安如同一只小绵羊被皇后抱在怀中,一股熟悉的温柔让他的心脏捅了一个洞,又疼又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亦安趴在皇后的肩头将对父母的思念都哭了出来。
软乎乎的小人就这样靠在自己怀中放肆大哭,皇后感觉自己空落落的心脏被填满。
等情绪逐渐平稳,亦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皇后许是察觉到了,放开了亦安,拿着手帕仔细地给亦安擦着泪痕。
亦安乖乖站着,回归之后的理智提醒他,自己在一个陌生女人怀中大哭,后知后觉的羞耻感让他涨红了脸。
他余光一扫,看见巴伦男爵嘴角止不住的笑,心中冷笑,希望巴伦以后也能这样笑出来。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博取皇后的好感度,在这金色的牢笼里,有了皇后的宠爱日子会好过不少。
但亦安不满足于此,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规避自己的死亡结局,想要避开死亡结局,仅仅是获得皇后的宠爱可是不够的。
原著中,皇后对亦安的所有宠爱都建立在那张相似的面容上,所以当男主出现,皇后很快移情在那张更相似的面容上。
所以亦安已经想好了皇后的攻略路线,要让皇后不易察觉地接受他与自己孩子的不同,让她认识到自己不是她死去的孩子。
好在,顶着那张相似的面容,皇后本就对他无比在意,再加上哭泣之后,皇后与亦安之间竟没了任何陌生感,在她的安排下,亦安正式住进了皇宫。
他住的屋子不大(只是他们认为的不大,其实足足有一个小型篮球场一样大),因为皇后的重视,房间的里家具,摆件,用品一应用的是最好的,配备了一名乳母,两名侍女,两名侍从,时刻都有专人服侍,真正实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是有代价的,亦安大部分的时间都需要扮演“洋娃娃”。
玻璃花房里,皇后正在亲自泡茶,沉郁的红茶香气弥漫开来。
而亦安像个洋娃娃一般坐在皇后对面,看着周身洋溢着愉悦气息的皇后,他整个人都在叫嚣着逃离。
可是他不能,亦安不知道能逃去哪里,理性克制着自己快要冒出来的恐惧。
玻璃花房四周全是透明的玻璃墙,阳光透过玻璃,在植物上打下五彩的光,本应该感到热意的亦安,却被花房中似要冲破房顶巨树挥去了热意。
皇后带着蕾丝遮阳帽,上半张脸隐在斜斜的阴影中,她的神情很专注,没了亦安初见她时的萎靡不振。
因为在自己宫里,皇后并没有穿得很隆重,只穿了一件月白色,裙摆用金线绣了月桂花纹的裙子,肩上搭了一件浅绿色的丝绸披肩。
相反,亦安就穿得像一只要出去展览的花瓶,蓝色的衣袍,胸前的大片花纹由金银线绣制而成。胸前戴了一个金色的宝石胸针,就连小皮鞋上都镶嵌了细碎的宝石。
在阳光的照耀下,他就如同一块发着光的灯泡。
皇后想要给亦安最好的一切,以期来弥补对病逝孩子的愧疚。
作为艾拉神虔诚的信徒,她对巴伦男爵所说的异体同魂深信不已。
“快尝尝,你以前最喜欢我泡的茶了。”皇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这副情状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后与他早就相识。
亦安端起茶杯,小嘴抿了一口,然后做出被惊艳到的样子,用嘶哑的声音惊叹,“好好喝!”
一点都不好喝,作为喝惯了奶茶的现代人来说,再香的茶到了他这里,也只是又苦又涩。
这段时间亦安贴心地扮演着皇后想要的样子,就如同洋娃娃一般,不能大声笑,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快速跑动。皇后将死去孩子的样子复制粘贴在亦安身上,沉湎于自己制造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这样下去皇后疯没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要疯了!
他的身体是一位身心健康的孩子,他的内里是一位身心健康的少年。他想要正常说话,正常走路,正常地释放自己的情绪,而不是一味扮演一位病弱的孩童。
花房的巨树上挂着一只巨大的金色笼子,笼子周围加以淡粉的鲜花装饰,里面关着着一只拥有玫瑰粉羽毛的雀鸟,这种珍贵的雀鸟生活在炎热的树林,因其歌声美妙和梦幻的羽毛被人捕获,成为献给皇室贵族的珍兽。
亦安来了这么久,他一次都没听见过这鸟唱歌。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出来太久了,着了风。”皇后神色担忧地看着亦安。
亦安看了眼茶水中印出来的有着婴儿肥的脸庞,他想自己这张面色红润的脸蛋应该跟苍白搭不上边吧。托这段时间吃好睡好的原因,亦安认为自己有变成小猪崽的趋势。
再者,玻璃花房四季如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可是亦安没有反驳,乖巧地跟着仆人回了屋子。
回到房间的亦安以自己想要小睡片刻为由,挥退了在房中服侍的侍女。
金碧辉煌的房间中,有一面镶着金漆花纹的穿衣镜。
亦安走上前去,拉着绣满精致刺绣的细长领子,露出了脖子上骇人的红痕。
宫廷的药膏效果的确很好,昨日火辣辣的刺痛感消失不见,只不过小孩子皮肤白嫩,一点痕迹都很显眼。
想着自己昨天差点再死一遍,亦安眼中情绪莫名。
他本打算就这样在皇后的庇护下长大成人,即使男主出现他也可以老老实实待着,不在男主面前惹事,幸运的话,他可以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改变自己的死亡结局。
结果没想到,他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主,而是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皇后。
昨日皇后细心地想要喂他餐食,喂着喂着,她的眼神就变得不太对劲儿。
只不过当时他正忙着吞下口中的食物,忽略了皇后幽暗的眼神。
他还没嚼完口中的奶糕。
皇后如同被火点燃了的炮弹,将餐具砸落在地。
金勺陶瓷摔落在地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惊。
亦安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更是呆愣在原地。
紧接着,皇后一边大喊着“他不是我的伽洛,他不是我的伽洛,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伽洛!!”
一边用双手紧紧掐住了亦安的脖颈,窒息的痛苦让亦安不断反抗着陷入癫狂的皇后。
只可惜一个5岁孩童的力气在一个陷入癫狂的大人面前,收效甚微。
即使这个大人平日里柔弱得如同百合花。
亦安不断涨红的脸庞,唤醒了因惊讶恐惧而呆在原地的侍女们。
她们手忙脚乱地上前拉开安抚皇后。
“殿下,您放手,我带您去看伽洛殿下!”侍女长的一句话让皇后松了手。
得到新鲜空气的亦安如同上岸的鱼一般大口呼吸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看着侍女眼含关心围在皇后身边。
缺氧过久的大脑没有任何想法,但那种对皇宫冷漠氛围不寒而栗和对死亡的恐惧牢牢锁住了他的心脏。
在这个皇宫中,他连人都算不上,他最多算是皇后手中的一个玩具。不合心意就换掉,用坏了也换掉。
安静下来的皇后,很快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到亦安身旁。
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亦安对皇后的靠近感到抗拒,忍不住往后退。
一位侍女挡住了亦安向后退的路线,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亦安,漠然置之的视线让他心惊胆寒。
亦安从未认真地去记过这些侍女的脸,他一直把她们当作不知名的npc ,可现在这名侍女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人性的冷淡和恶意让她整个人变得真实起来。
皇后很快来到亦安身边,心疼得抚摸着亦安的脸颊,忧心说道,“我的孩子,你怎么坐在地上,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医师呢,快传医师!”
皇后眼中的关心和心疼不似作假,恰恰是因为这样,亦安才感到更加恐惧。
“身上怎么这么凉?”皇后紧握住了亦安的手。
温热细腻的双手抚在自己手上。
就是这双手,刚刚差点掐死自己。
这一刻,亦安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皇宫的处境。
他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前,他在皇后惊慌失措的眼神下,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甩开皇后的手。
亦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脖子涂了药膏,缠上了细细的绷带。
皇后不在,只有一名侍女照顾着他。
见他醒来,立马出门。
不一会儿,侍女长出现在他面前。
房间中的床很大,睡好几个大人都没关系,瘦小的亦安躺在床上,看起来只有猫一般大小。
何况他还受着伤,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更可怜。
看着这副样子的亦安,侍女长闪过一两丝于心不忍,眼中情绪复杂。
“殿下生了病,你要更加体谅她,不要让她心烦。”
亦安面上不动声色,心却冷了几分。
他一个刚刚要死掉的受害者要去体谅加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侍女长也觉得自己的口吻比较生硬,找补道,“殿下只是太过伤心了,才会分不清现实,再说了,已逝的伽洛殿下从来不会吃奶糕,你举止不符,自然会让殿下惊疑。”
说到最后,竟开始责怪起亦安。
亦安心中不忿,既然他们的伽洛殿下不吃奶糕,那为什么还要上奶糕,这不是明摆着要折腾人吗?
他很想将这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大骂一遍,来释放自己心中的怒火。
可惜他不能,他得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亦安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我知道殿下生病了,我会更加乖的,侍女长,你可以跟我讲讲伽洛殿下吗?”
侍女长闻言,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亦安开始了解伽洛,剖析他的性格,模仿他的行为举止,力求更好地扮演伽洛,在皇宫中生存下去。
除此之外,在皇宫中安安静静待到长大的这一选择被亦安pass掉。
他想要活下去,他必须要逃离皇后!
皇后对他看得很严,来到皇宫这么久,他还没有出过皇后宫中。
即使是在皇后宫中,他能去的地方也只有自己房间,餐厅和玻璃花房。
他曾试探过皇后,自己想要出去散散步的想法,话还没说完,皇后就沉下脸,“你身体不好,随意出去会生病的!”
亦安不死心,开始装病,他吃得越来越少,面上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医师来的时候,他显得很沮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总是感觉闷闷的,我想念坐在田间时,风吹过稻麦的声音……”
后面不知道医师跟皇后说了什么,皇后开始允许亦安去外面散散步。
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还必须在专门的地方由侍从陪伴。
说是散步就真的是散步,侍从带着他围着小花园不停地走,亦安想要说说话,侍从非必要不回答,气氛压抑得令人难受!
这样下去不行,亦安必须想办法甩掉侍从,侍从在这儿看着,他做什么都不方便。
“喂,我要玩捉迷藏!”亦安故作骄纵,提出自己的要求。
侍从当然不愿,“皇宫重地,小少爷你还是安分点为好!”
“你们不愿意?那我去告诉皇后殿下,你们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好玩,我要换掉你们,我要将你们赶出皇宫!”
这下,侍从心中对亦安厌恶更甚,不过是一个没落贵族家的小儿子,要不是因为那张脸,还不知道在乡下哪个地方放羊。
可心中对亦安再不喜,侍从们也只能沉着脸答应亦安的要求,毕竟皇后殿下现在对亦安宠爱有加。
“你们听好了!你们都当鬼,蒙着眼睛数一百下,谁要是找到我了,我就将这枚胸针当作奖品给他!”
亦安当着侍从的面取下那枚镶嵌着鸽子蛋一样大的钻石胸针,拿着在侍从眼前晃了晃,眼见他们眼神都变了,满意地挂回自己胸口。
接下来的日子,一到外面,亦安就闹着要玩捉迷藏。
侍从从刚开始的不情愿变得十分积极。
无他,每次找到亦安的彩头都十分贵重。
而亦安从刚开始的躲得不远,很快被侍从找到,慢慢藏得更深了一些。
见侍从没有起疑,亦安才开始探索皇宫。
他有自己的想法,故意往皇宫比较破败的地方探索。
首先,往这样的地方去,可以不用担心撞上什么人。
其次,他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通往宫外的道路,逃离皇宫。
找到这样的路,即使他年纪尚小,没有办法离开,等到他长大一些,有自立能力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皇宫。
人有时候的运气就是这样霉,想着不要遇上人,亦安就在一个破落的宫殿撞上了一个男人!
亦安撞见这个男人时,他正在练剑。
若不是亦安反应快,及时发出声音,说不定就要头首分家。
男人收回剑,用暗沉沉的红色眼睛盯着亦安,好像在思考用剑刺亦安的哪一个部位比较好。
亦安希望自己感觉错了,这可是皇宫,皇宫里怎能随便杀人。
为了表达自己没有恶意,亦安开口解释,“我跟侍从在玩捉迷藏,无意中走到这里,打扰您练剑,我很抱歉。”
男人没有开口说话,依旧用眼神肆意地打量着亦安。
亦安在这样的眼光下颇感不适,他无意在这里逗留,便准备离开。
可就在亦安准备离开时,男人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很低沉,明明是一句普通的问话,亦安却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亦安没有回答,用警惕的目光看着男人。
他不知道这么一座破败的、杂草丛生的宫殿,怎么会有一个神秘男人在练剑。
如果不是大白天的,亦安都要怀疑自己见鬼了。
见亦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男人的声音再沉了一分,“说话。”
亦安依旧不准备回答,相反他还准备逃跑。
可男人估计是看出了亦安的想法,长腿一跨,像猫捉老鼠般轻轻松松将亦安拎起。
被人随意拎起的窒息感,令亦安心情感到很糟糕,“你这个人?!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名字吗!”
见到亦安的反应,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将亦安拎到自己面前,“我?我叫奥斯顿。”
说完,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亦安,好似在等着亦安开口。
亦安努力回想书中的剧情,好似没有一个叫奥斯顿的人,看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心中稍稍放下心,随口说道,“我叫陶利。”
陶利、逃离。
他怎么可能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说自己的名字。
“现在可以将我放下了吗?”亦安语带不满。
男人将亦安放下,说了一句,“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
亦安翻了个白眼,心中竖了个中指。
看见这样的反应,叫奥斯顿的男人感到有趣,周身的气氛都和缓了不少。
男人接着又细细打量亦安的脸,然后用剑尖撩开亦安额头的金发,“宫中没有你这么小的侍从吧?”
那剑利得很,削发如泥,几根金发从亦安眼前掉落,他真的想要骂人了,他是遇到了个怎样的疯子,急忙往后躲,深怕下一秒,那剑尖就要吻上自己的脖颈。
“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亦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同时悄悄往后退,为自己争得一个逃跑的距离。
奥斯顿好似没看见孩子小小的动作,笑了笑,“我,帝国的保卫者。”
帝国的保卫者?骑士,这人可真有病,骑士就说骑士好了,还什么帝国的保卫者,一副中二病晚期的样子。
“那我就是回不了家的小羊。”亦安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亦安没有一刻是不想回去的,可是他再怎么期望,他也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
奥斯顿不知道男孩好端端的,情绪突然就低沉下来了。
亦安不想再跟这个陌生的男人交流,“我现在在玩捉迷藏,我得找个好地方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
“你不用担心,没有人敢找到这里来。”奥斯顿开始擦拭自己的剑。
亦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奥斯顿,便匆匆离开。
这次奥斯顿没有阻止。
等亦安离开后,有人从后面的阴影处现身。
“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阴影处的人点头。
“他叫陶利?”
后面的人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听说叫亦安·丹尼斯……”
奥斯顿闻言,没有任何意外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是个小骗子。陶利?逃离?他想逃离什么?”
离开了那座破败的宫殿,亦安匆匆赶回去,在散步范围内的一个地方藏好。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侍从心中都有些着急。
其中一个侍从找到了他,“少爷,您怎么在这?这里我明明已经找过了。”
亦安心下一惊,面上做出自己最聪明的样子,“你们真笨!我难道不会换位置,就这样乖乖待在原地等你们抓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今天准备好的宝石饰品放到侍从手中。
感受到手中的重量,侍从什么都忘了,高兴地将东西收起来。
有惊无险地回到皇后宫中,又开始应付皇后令人窒息的关心。
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碰见了一个疯子的原因,亦安当天晚上就做起了噩梦,再一次梦见自己被送上绞刑架。
惊醒之后的他,更加坚定自己要逃离皇宫的想法。
书中,他是在16岁的时候,被送上绞刑架的,只要在16岁之前离开皇宫,他就能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第二天,即使因噩梦原因精神不济,亦安也装作一副兴致勃勃要去外面散步的样子。
这一次,为免再次遇到那个疯子,亦安绕过那座宫殿去探索其他的路。
可是没想到再一次遇见了奥斯顿。
这次是在一条狭长的小道,小道旁是高高的城墙,亦安正准备检查有没有类似狗洞这样的地方。
“又是你?”亦安语气不太好,一边观察四周,随时准备远离这个疯子一般的男人。
“你这么闲的吗?玩忽职守可是会被赶出皇宫的。”
男人好似见到亦安感到很愉悦,对亦安比较冒犯的质问也毫不在意,“谁说我玩忽职守的,我现在不就在巡逻,正巧,抓到一个小骗子。”
亦安没有深究,男人为什么说抓到一个小骗子,他只是想迫切地远离这个男人。
亦安准备错身离开,与男人井水不犯河水。
就在他与男人错身离开的瞬间,男人开口了,“别费尽心思了,皇宫把守严密,就是一只耗子也跑不出去。”
亦安动作一僵,他来不及思考男人为什么知道他想逃跑,他强装镇定,故作天真地仰起头看着男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亦安,周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
在这样漫不经心的眼神下,亦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像是看见水随时准备炸毛的猫。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还要去玩捉迷藏。”说完就准备离开。
人在遇到自己不可控制的事情时,第一时间想要逃离。
走到半路,亦安又停了下来,他知道除了武艺特别高强的,一般的骑士都是从贵族中选拔。
而男人身上游刃有余和漫不经心的气息更加确定了亦安的想法,这样的出身,表明他如果想要见到皇后轻而易举。
如果他告知皇后自己想要逃离的想法,亦安害怕自己活不到成年。
所以亦安走到半路又回去了,他走到男人身边,有些畏缩地拉了拉男人的裤脚,“我只是想家了。”
奥斯顿挑了挑眉,看着只到自己膝盖高度的孩子,压制住了想要动手砍他的欲望。
亦安的声音充满了低落和思念。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亦安垂着头,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跟你没关系,那你管他干嘛,如果不是你说的话,他会惊出一身冷汗?
他再次迅速过了一遍书中的剧情,确定书中没有一个叫做奥斯顿的人,稍稍放松了一点,然后抬起头,用噙满泪水的眼睛看着男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男人很高,身材高大,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投下的阴影将亦安瘦小的身姿轻而易举地笼罩。
亦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泛着红光的眼眸,像夜晚嗜血的修罗。
他继续用一个孩子的口吻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没有人愿意跟我玩。我要用宝石,那些侍从才愿意跟我玩,即使这样,他们都在背地里嘲笑我,嘲笑我蠢笨,嘲笑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说着说着,亦安的声音开始哽咽。
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没人陪他玩,他只是每天处在心惊胆战的状态中,精神紧绷,极度想家。
奥斯顿从来没想到,某天竟然有人说他是好人,真是个让人愉悦的笑话。
接着听到亦安付出了昂贵的宝石只是为了有人陪他玩,心中嗤笑,可真是蠢笨!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的侍从,何须用上宝石,有着皇后宠爱的他只需用鞭子抽打,那些侍从就会乖乖趴在地上当狗。
“要我陪你玩捉迷藏吗?”
亦安松开了抓着的裤脚,抹掉了眼泪,迷茫地看着奥斯顿。
他说这么多,又不是想要跟人玩捉迷藏。
奥斯顿满意地看着亦安,确定他没有把眼泪抹在自己身上,不然他可能会一剑捅死他。
“我们当鬼,找找你那些侍从。”说着就大步往前走。
“等等……”亦安小短腿努力跟上奥斯顿的大步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怎么就让奥斯顿玩上了游戏,他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告诉奥斯顿自己并非是想偷逃出宫,想家而已。
不知为何,男人的背影让亦安心中惊慌,看着倒不像是玩游戏,而是去砍人的。
就在两人在寻侍从时,侍从也在找亦安,毕竟现在的亦安=宝石。
一路上,亦安还在劝奥斯顿放弃这个游戏,表示自己的心情已经恢复,不再需要游戏。
可奥斯顿一句话就给他堵回去了,“你不是说,没人陪你玩游戏吗?那我陪你玩尽心,我不需要宝石。”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位身上布满草叶的侍从拨开草丛,看到亦安有些惊喜又语带不满地说道,“少爷,你可让我好找。”
亦安人小,常躲在矮小的草丛中,是以侍从弯下腰翻了不少的草丛,才找到亦安。
他很高兴,这次的宝石又是他的了。
他并没有看见被树木遮挡住的奥斯顿。
见亦安还没有拿出准备给他的宝石,侍从有些不高兴,上前抓住亦安的手臂,“宝石呢?”
“找到了。”奥斯顿笑着说。
侍从听到陌生的声音,来不及转头惊讶,“谁……啊啊啊!”
亦安愣在原地,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侍从陡然松开了抓住亦安的手,亦安耳边响起了含着恐惧的惊叫声,有温热的水滴溅在亦安脸上。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滴,想着是哪里来的水滴,就看见指尖上的红,原来不是水滴,原来也不是侍从主动松开他的手,而是侍从的手臂被砍断了。
断肢静静地躺在亦安脚下,侍从还在痛苦地嚎叫。
其他侍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找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少爷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的手臂也离他而去。
他也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亦安惊回了神,他想说些什么,张不开嘴,他想逃跑,迈不开腿。
在亦安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清楚地看见男人拿出布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他还在笑,他听见男人说,“我找到了你们,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些东西吗?”
血太多了,奥斯顿没擦干净,他的护卫骑士不知从哪里出来,恭敬地递上干净的手帕。
他看了眼被吓晕过去的亦安,意味不明地说,“这就被吓死了。”
塞西探了探亦安的鼻息,“陛下,还活着。”
“既然活着,就把这只小老鼠还给皇后。”
当天晚上,亦安就发起了高热,无意识中,他一边哭一边吐。
皇后照顾了他一晚上,直到天亮,亦安才慢慢退烧。
等他清醒过来,恐惧后知后觉出现,他到现在都还感到心惊肉跳。
他想问问那几个侍从怎么样了,奥斯顿怎么样了?
他又很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即使身体好了,他也不敢去外面,害怕出现在他身边的是断手的侍从。
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一会儿是侍从的手臂被砍了,一会儿又梦见是自己的手臂被砍了,在惊恐中自己的身体被砍得七零八落。
亦安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他们只是书中的人物,只是npc ,不是现实中的人。
可是温热的触感,生动的表情都在告诉自己,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亦安不愿深究,依靠暗示打消自己内心的恐惧。
理智恢复,亦安开始琢磨奥斯顿的身份,奥斯顿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然如何敢在皇宫中这般放肆,他想打听又不知道从何打听。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天的事情如同一个梦,亦安在日复一日稳定平和的时间中逐渐忘记。
——
房间里,亦安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帘幔上的流苏吊穗。
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手上总得无意义地弄点东西。
他进皇宫也有三个月了,皇宫里消息传得很快,而且皇后宫中的人并没有刻意隐瞒消息。
还没有人来,说明皇宫中的人正在观望,亦或是对他的存在漠不关心。
柔软的床垫使亦安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像是包裹在棉花里,他每天早晨起来感觉骨头都是酥的,走路软绵绵的。其实亦安喜欢硬一点的床板,太软了对小孩子的骨骼发育不好,可惜皇后将病弱孩子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侍从对待他自然就如同瓷器一般小心。
这床虽然没有豌豆公主的那么高,也不遑多让了。
想要逃离皇宫的想法暂且搁置,为了苟住自己的小命,亦安想了想其他的办法。
皇后精神状态不稳定,对他好时,恨不得将一切都捧到自己面前,痴狂时,又恨不得掐死他。
幸好这些天,他都强忍着抗拒,乖巧地扮演着皇后记忆中的伽洛。
皇后也再没有发过病,可亦安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哑炮上。
同时他在皇宫早晚会遇见其他人,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帝?首先排除,一想到他,亦安就想到噩梦中那句决定了他命运的话,紧接着脖子似传来一股窒息感。危险性太高,还是暂时不要碰面为好。
皇太子?书中说简直就是翻版的皇帝,冷漠无情,且近日不在皇宫,排除。
二皇子?原著中,二皇子对自己的厌恶最为明显,不加掩饰,排除。
看来只剩下三皇女了,亦安希望能让三皇女对自己的观感好一点。
在书中,三皇女是为数不多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或许是天性善良,亦或是认为亦安的存在对皇后很重要,书中亦安与巴伦男爵走得近时,曾善意地提醒过他,巴伦心思狡诈,不是好人。
可惜书中的亦安认为自己在皇宫中孤立无援,需要巴伦的帮助,对三皇女希雅的提醒视而不见。
亦安仔细回忆了书中情节,三皇女希雅钟爱奥尔斯玫瑰,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玫瑰园喝下午茶。
他决定碰碰运气。
近日的安逸生活腐蚀了亦安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自从进入皇宫以来,他总会产生一种自己处于虚拟的游戏世界之中的恍惚感。
这一切实在太不真实,这种真实感麻痹了他的理性思考和危机感。
他强打起精神,乖巧地看着皇后,说自己最近身体渐好,想要出去走走。
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皇宫很大,亦安并不知道玫瑰园在哪里,他只得带着侍从东走西走,侍从见他乱走,深怕他冲撞到什么贵人,心中不满。
可一个月前,跟着亦安去散步的侍从都没有回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跟亦安有关。
所以即使心中不满,因着那一两丝忌惮,他们也没有劝阻。
亦安不知道玫瑰园在哪里,书中也没有细写,但亦安想着,自己好歹知道玫瑰花长什么样子,找到成片的玫瑰花不就找到玫瑰园了。
阳光晴朗,微风和煦,好久没走过这么多路的亦安微微喘着气,汗水打湿了他的额角,瓷娃娃一般精致的脸蛋也变得更加红润,倒是比坐在玻璃花房扮演洋娃娃的他多几分属于孩童的生气。
亦安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月没运动,体质就变得这么差了,走一点路就开始喘气。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亦安心里失落,看来今天要一无所获。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视线里映入一点红,他擦了擦眼睑滴下来的汗珠,往前走去,视线里的红不断扩大。
玫瑰!真的是玫瑰!
殷红的玫瑰娇艳欲滴地肆意盛放着,一丛丛,一片片,像是燃烧的火焰。亦安顾不上欣赏眼前的美景,他环顾四周,寻找着三皇女的身影。
“什么人!”随着一声厉喝而来的是一片泛着银光的冷意。
巡逻守卫将开了刃的长矛抵在了亦安的脖颈。
亦安双手高高举起,一动不敢动,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他身后的侍从立马跪伏在地。
守卫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孩子就放松警惕。
这里处于皇宫内院,有着皇帝皇后和各位皇室成员的寝宫,每一位进入此处的人都会经过严格的搜身和登记,而亦安的衣着服饰显然不是登记在册的人员。
这一带是皇帝的寝宫,稍微有点常识的贵族都不会走到这里,所以亦安即使穿着华丽,还带有侍从,依旧被守卫警戒着,毕竟看着像小孩一般的刺客并非没有。
亦安身后的侍从并没有出头替亦安解释的想法,他们看着守卫身上的服饰,万万没想到亦安走到皇帝寝宫附近,心中郁闷。
此时亦安那些可笑的想法被冲刷得一干二净,脖间的寒意一遍遍告诉他,在这个世界,在这所皇宫里,他真的稍有不慎就会死掉。
“我……”
亦安还来不及解释清楚,突然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他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一阵充满冷意的声音响起,“我的宫里,什么时候混进了刺客。”
他感觉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亦安顿时僵在了原地,冷汗打湿了后背。
背对着男人的亦安没有看见,男人一挥手,阻止了想要跪下行礼的守卫。
“把东西收起来,见点血就晕倒的小老鼠还用不上那些家伙。”
男人轻描淡写,好似在他口中亦安就是一只用手就能捏死的蚂蚁。
守卫依令收回了长矛,恭敬地站在一旁。
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东西远离,亦安应该感到高兴,可是那种被人拿捏性命的威胁感无处不在。
这一刻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游戏,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还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冷静思考,冷静思考,他一定不能被安上刺客的名头。
亦安微微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露怯,然后一边转过身,一边努力用颤抖的声音反驳,“我不是刺客,我是皇后宫中的侍从……”
男人很是高大,黑色的头发如墨一般,红色的瞳孔如同野兽的眼睛,好似下一秒那冷意将要化成利刃射向亦安,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透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亦安的所有话都在见到男人这张熟悉的脸后哽在了喉咙里。
“奥斯顿……”他喃喃自语。
陛下?奥斯顿是陛下?他想过奥斯顿的身份十分贵重,也没想到他就是书中一句话将自己送上断头台的大魔王。
原书中,从未出现过皇帝的名字,他的出现都是被皇帝或者陛下代替了,所以他从未怀疑过。
在他的想象中,像皇帝这般位高权重的人会更老一点,更老辣一点,可奥斯顿完全不像4个孩子的父亲。
“放肆,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讳!”一旁的守卫呵斥道。
亦安在守卫的惊呵中回过神,“陛、陛下恕罪、饶恕我的无、礼。”
奥斯顿没说话,嘴角噙着一点笑看着亦安。
亦安想要忘掉的记忆再一次被扒了出来,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他面前笑着砍断了侍从的手臂。
现在的他并没有穿着隆重的华服,上身一件开胸衬衣,下半身套了一个训练裤,腰间佩戴的长剑,表明他刚刚练完剑。跟他与亦安初见时一个样子。
亦安努力镇定心神,不去看那把似乎下一秒就要横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将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说出口。
“我,我是皇后宫中的侍从,听说宫中有一座美丽的玫瑰园,想摘一些花献给皇后殿下。”
他身份尴尬,不是皇子卻在皇后的宠爱下享受着皇子的待遇,即使在原著中,到最后他也没能成为皇室名正言顺的养子,而是被侍从称为少爷。
这个称呼对书中的亦安来说是极具讽刺意义,他不止一次听到侍从的讥讽之言,“少爷?他是哪家族的少爷,连名姓都没有的低贱之人……”
书中的亦安自是气愤不已,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成为皇室的养子,可没想到当他说出这个想法,竟被皇后严词拒绝,而亦安一身荣辱皆系于皇后的宠爱,所以不敢再提。
而亦安也如同书中的亦安一般对这个称呼感到不喜,不过他是因为在社会主义的光辉下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个具有从属意义的称呼有些不适。
就在决定今天与三皇女套近乎之前,他就想好了借口,就说自己是皇后宫中的侍从,是来摘花进献给皇后的,想来孝顺母亲的三皇女即使不喜自己,也找不到借口惩罚自己。
只是亦安没想到,三皇女没碰上,倒是碰上了书中下令结束自己性命的大魔王。传闻如今的奥尔斯帝国君王深爱皇后,希望他听了自己的话,能手下留情。
“皇后宫中的侍从,我倒是不知,皇后宫中何时有了年纪这么小的侍从。身为侍从还穿着如此华贵的衣物,我看你不是侍从,倒像是贼。”皇帝脸上没了笑容,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亦安,似乎下一秒,那张嘴里就要吐出把亦安送上绞刑架的命令。
亦安对于大魔王的喜怒无常感到慌乱。
不要慌,苟住。亦安不相信自己的存在,大魔王一点都不知道,看来是故意为难自己。
“这些衣服都是皇后殿下给亦安穿上的,看见亦安穿得漂漂亮亮,殿下的心情会变好。”亦安主打的就是一个懵懂无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皇后允许下的,如果要怪罪就先怪罪你的老婆吧。
亦安努力作出有了皇后撑腰之后,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惜说这话时亦安仰着脑袋,露出了干净而饱满的额头,一双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简直萌到了人心里,再加上奶声奶气的嗓音,任凭谁都能看出他在虚张声势。
跟在一旁的奥斯顿的护卫骑士塞西,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就叫开了花,要是他的两个混世魔王也能这般可爱就好了。
亦安努力扬起自己的头,就是为了大魔王能看清楚他的脸,想来在奥斯顿初次见到他时,就知道自己是作为怎样的身份存在于宫中。
亦安猜得没错,在看见亦安的第一眼,皇帝奥斯顿就知道了亦安的身份。皇后思念成疾,寻了一与病逝小儿子相似面容的孩子进宫,不说在皇室,就连贵族社会都早有耳闻,对此不少贵族颇有微词,还是自己给压下去的。
这个孩子果真与小儿子很像,白金色的头发,一双碧蓝的眼睛眨巴着,只不过比起那个终年被病气围绕的孩子,这个孩子多了几分孩童蓬勃的生气。
“朕明明记得你的名字叫陶利。”男人的语气并不好,像是北风吹不散的冰雪。
亦安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尴尬,他戳了戳手指掩盖住自己尴尬,“我以为陛下是坏人,大人说不要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我怎么记得你说我是好人。”
亦安被堵得哑口无言,很快找补,“陛下越看越像好人。”
奥斯顿嗤笑出声,亦安赶忙后退一步,他可没忘记男人笑着砍人时的样子。
其他人不知道,但跟奥斯顿从小一起长大的塞西可是清楚,陛下现在心情很好。
可亦安不知道,他只觉得恐怖,在心里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霉运。
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里不是玫瑰园吗?明明这里有这么多玫瑰……BBQ,亦安突然想起来,奥尔斯玫瑰是帝国的国花,皇宫中多有种植。
“你说我越看越像好人?展开说说。”
亦安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的说法不能让奥斯顿满意,下一秒他就会身首异处。
“陛下说自己是帝国的保卫者,保卫帝国的骑士都是好人。”亦安做出一副对骑士盲目崇拜的样子。
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满满的讨好,却并不显得谄媚,反而有种小狗摇尾巴的可爱。
“见过帝国的太阳,愿陛下的光辉照耀帝国。”贴身侍从走上前来,有事禀报。
见奥斯顿有事情处理,亦安以为自己逃过一劫,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演技太过拙劣了。奥斯顿在心里评价道。
“塞西,把他带上。”奥斯顿淡淡地吩咐道。
“是,陛下。”一阵失重,亦安被叫塞西的护卫骑士抱了起来。
亦安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来到了大魔王办公的地方。
天爷呀,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亦安现在跟奥尔斯帝国的皇帝,也许会将他送上绞刑架的大魔王面对面坐着。
在整本小说中,这名奥尔斯帝国的现任皇帝出场很少,可每次出场,都有人死去,无一例外,堪称残暴的代名词。
他的最后一次出场,将小说中的亦安送上了绞刑架。
这样的存在,亦安怎么能不怕。再加上奥斯顿在亦安面前亲眼砍过人,让他对奥斯顿的残暴有了实感。
桌上摆放了精致的茶点,各色各样的果脯蛋糕。一个个圆圆的杯子蛋糕,有些上面点缀着又大又红的草莓,还有的点缀着葡萄。更令亦安意动的是离他最近的那盘红丝绒蛋糕,沉醉的奶油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
亦安不动声色地吞了吞口水,他很想吃,皇后将他如病弱之人对待,甜点是绝对禁止的,说是对他的身体不好。他又不能说自己没病,谁知将沉浸在幻象中的人拉出来会遭遇什么。
他的确很想吃桌上的甜点,这是来自味蕾的生理性反应,同时,他没有忘记,现在对面坐着的是可以随时给他带来死亡威胁的存在,因恐惧,他的胃有些许痉挛,让他不自觉想要干呕。
“吃。”男人带上了一副眼镜,拿着一份文件细看,一丁点视线都没有给予给亦安。
亦安有点不敢相信,犹豫片刻,他还是屈服了。就算是最后一顿,他也要吃饱了走。
穿越到异世,他能吃到甜点的机会少之又少,再这样下去他的甜点胃都要萎缩了。
哇,真好吃,甜点入口的一瞬间,亦安好似看见了许多带翅膀的小人,他们飞舞着。
如果有背景板的话,亦安现在的背景板一定是盛开的花花,花朵是草莓做的,土是巧克力的,花盆是蛋挞壳做的。
亦安承认自己有表演的成分在,一个5岁的孩子,没有抵挡住甜点的诱惑,放下对皇权的恐惧,开心地吃了起来。
这不正符合,远离国都,在乡下生活的,没见过宫廷繁华的没落贵族家小儿子的身份。
亦安吃着东西的时候,奥斯顿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真是一个奇怪的孩子。奥斯顿心想着,明明对他充满畏惧,在遇见喜欢的东西时,又能消散了所有的恐惧。
奥斯顿手上的文件很久都没有翻过页了,埋头吃着甜点的亦安,没有发现奥斯顿的视线牢牢地盯在他身上。
面前的孩子像只仓鼠一样,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甜点,从上扬的嘴角和弯着的眼,能看出他的欢喜。
虽说这个孩子身份尴尬,但奥斯顿倒真没想要对他做什么,只要他不惹出什么麻烦,皇宫倒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即使奥斯顿知道这个孩子与自己早逝的孩子不一样,但看着那张相似面容,总会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印象中,那个孩子很娇气,与自己的其他孩子完全不一样。因为病弱,皇后对他宠爱有加,故而养成了些许懦弱的性格。每次见到自己,都害怕得不敢上前,而他没有与这么娇弱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只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他看得出来,那个孩子很想吃甜点,可即使他让人送上甜点,他依旧不敢吃。奥斯顿能猜到是皇后顾及他的身体不许他吃。
也许,他吃上甜点的样子跟面前这个孩子的样子一样,脸颊鼓鼓的,眼睛眯着,嘴角挂着满足的笑。
奥斯顿仿佛看见了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然后他做了一个令屋子里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捏了捏亦安鼓鼓囊囊的脸颊。
什么东西?
亦安愣住了,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吗?
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自从皇后掐了他之后,他便有些抗拒身体接触,皇后想要触碰他,亦安都得给自己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奥斯顿自然没有放过亦安身体的微颤,他光明正大地嗤笑了一声,嘲笑着亦安的胆小。
亦安一瞬间脸都红了,僵住了身子。
奥斯顿再次捏了捏亦安的脸颊,如同把玩一个精致的摆件。
他跟皇后一般,没有把亦安当人。现在的亦安如同一只在他掌心肆意把弄的仓鼠,他觉得这只仓鼠塞满食物的圆鼓鼓的脸颊可爱,下一秒也许因嫌弃这只仓鼠将食物掉在他身上而将他碾压成泥。
很快男人就无趣地收回了动作,好似亦安带给他新鲜感已经消失。
可即使这样,屋子里的人都惊讶不已,谁不知道皇帝陛下不喜与人接触,就连十分器重,作为继承人培养的皇太子殿下都少有肢体接触。
亦安脸颊微微红润,不知道是被奥斯顿捏的还是因为羞涩泛红了脸颊。
他动了动嘴角,状似不好意思地说道,“在家的时候,父亲也经常这样捏我的脸。”
小说中,奥斯顿是残暴的代名词,亦安不知道他有没有常人的感情,只能让面前的男人认识到自己不是一个随意扔掉的玩偶,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家人,有血肉。
但奥斯顿误解了亦安的意思,在他看来,这头愚蠢瘦小的小兽把他当作父亲一般的存在。
在凶猛的肉食动物面前不设防,表达亲近是一种愚蠢的表现。
不过这的确是奥斯顿第一次跟一个孩子如此亲近,这个孩子还不是自己的血脉。
他的长子由他亲自教养,但论起父子,两人更像是上司与下属。后来的双胞胎在小儿子没出生前由皇后教养,与他不是很亲近,小儿子出生之后,无暇照顾双胞胎的皇后将两人交由自己的姨母照顾,等奥斯顿注意到的时候,两人已经长成了合乎皇室规范的皇子皇女。每一次与他的交流就如同早已书写好的模版一般。
奥斯顿从来没有思考过真正的父子应该怎么相处,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了合乎皇室需要的人,他很满意,也很骄傲。
可奥斯顿到底不是野兽,他也会有自己的疑惑,作为帝国最具有权力和财富的人,只要他想,想要什么没有。
在他的世界把人大致分为两类:有价值的和没价值的。
没价值的可以随意杀,有价值的如果他实在想杀,等削弱其价值也可以杀。
目前亦安对他来说,有些模糊,亦安的存在对他的帝国没有任何价值,可他的存在的确稳住了疯癫的皇后。
紧接着,奥斯顿不知为何想起了一件事。
奥斯顿的护卫骑士塞西的妻子产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初为人父的塞西整日炫耀着自己的儿子,一会儿孩子会对着他笑了,一会儿孩子吐奶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特别大吵得他晚上无法入睡……事无巨细,都成了塞西炫耀的资本。
当时的奥斯顿并没有丝毫的感觉,反而疑惑塞西讲着这些令人烦躁的事情为何会如此开心,看着小小年纪成熟完美的长子,和不用他操任何心的双胞胎,奥斯顿感到满意。
直到有一天,奥斯顿看见塞西手臂上明晃晃的牙印,见奥斯顿生疑,塞西主动笑着说,“陛下,我家的两个小捣蛋鬼可太调皮了,我只是回去的时候忘记给他们带最喜欢吃的甜点,他们就爬在我身上不依不饶……”
塞西有些无奈地笑着,虽是抱怨的言语,但语气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这样的塞西让奥斯顿感到陌生,两人一起长大,奥斯顿不仅是奥尔斯帝国的君王,还比塞西更早有了孩子,但那时的塞西有了一种温润的成熟,奥斯顿无法形容,不过他知道自己身上没有。
“身为人子,怎能攻击父亲。”奥斯顿的喉咙有些干哑,低沉的嗓音只换来塞西毫不在意的笑。
“我可没吃亏,我可是狠狠弹了他们两下,估计现在额头都还顶着包呢。”
闻言,奥斯顿皱了皱眉,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那种无法言说的烦躁感令他那段时日心情很不好,他杀了很多人,见了血,慢慢地将这件事忘记了。
可见到这个孩子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焦躁感又出现了。
或许是面前的孩子吃得太过开心了,或许是面前的孩子与塞西孩子的年龄相仿,或许是最近政务太多,他昏了头,奥斯顿做出了不符自己性格的举动。
奥斯顿没有太多与自己父皇相处时的记忆,仅有的记忆,他能记得的就是那双看向他时充满厌恶的眼睛。
后来他杀掉了自己的所有兄弟,将他们的头颅提到病重的父皇床前,父皇的眼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和懊悔。
可能是在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出生就掐死他,这让奥斯顿感到愉悦。
等他成为了奥尔斯帝国的皇帝之后,人们看向他的视线里面只有畏惧,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他们在自己面前也没有流露过如此明快的神情,他们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恭敬的,疏离的,规矩的。
更遑论把自己当作父亲一样亲近。
面前的孩子果真奇怪,奥斯顿眼中情绪莫名。
柔软的触感好似还残留在指尖,奥斯顿心里泛起一丝痒意,原来小孩子的脸颊是这种触感。
可很快奥斯顿对亦安的好奇就冷却下来,他索然无味地开口,“既然吃完了,那就走吧。”
亦安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将桌子上的所有甜点都吃完了,要知道那可是好几个三层架子的甜点。
亦安心虚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盘子,乖巧地起身,“谢谢陛下的招待!”
贴心的塞西还记得亦安是出来找玫瑰给皇后带回去作礼物的,给了他一束玫瑰。
亦安道过谢之后,跟随他的侍从将他抱了回去,吃饱了就犯困,等亦安迷迷糊糊醒来之后,他已经回到了皇后宫中。
如果不是那浑圆的小肚子和玫瑰,亦安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
呃,看在吃了许多甜点,还从大魔王手中活下来的份上,也不能被称做噩梦。
不过经过这么一耽搁,回来的时间很晚了,皇后宫中的侍从在到处寻找他。其中一个侍从在宫门口发现了亦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少爷,你跑哪里去了。”侍从的口中充满了埋怨。果真是什么都不懂的破落贵族,给人添了多大的麻烦。
即使侍从不说出来,亦安也能清晰地看出侍从内心里的想法。他没有道歉,也没有发怒。由于他的身份尴尬,宫中的侍从或多或少有些许看不起他,书中的亦安遇到这种情况,采用最简单的暴力镇压,惹他不高兴的侍从会受到他的大声斥骂或者鞭打。这让出身中小贵族的侍从心生不满,为后续他的绞刑架之路铺砖添土。
当然,亦安他不会这么做,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讨好这些侍从,只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在这些侍从心中形象再好有什么用,在那几位能决定他命运的人面前他需要保持一个令他们不生厌的形象。
今天跟在亦安身后的侍从,自然要进行解释,“陛下将少爷带走了。”
两位侍从没有进到皇帝书房,但凭亦安能完好无损地从皇帝手中离开,他们就不得不对亦安改变态度。
“安,你去哪了?”皇后看见他从沙发上焦急起身,一脸担忧地打量着亦安,看他是否受伤没有。
亦安内心复杂,每次听见皇后温柔地喊他安,他都感觉别扭,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叫过他的亲称。
每当沉湎于皇后的温柔时,脖子上似有火灼般的痛感,一遍遍告诉自己,保持警惕。
面上,他乖巧地垂下眼睑,一副自责的样子,“我,我想要送给殿下一个礼物,没想到会让大家这么担心……”亦安的声音越来越小,娇憨可爱的脸蛋上没了往日的神采,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让在场的众人消了大半的火气。
说着,亦安就把背在身后的玫瑰花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后面前。
这下,众人的火气彻底没了。
无他,亦安的面容太具有迷惑性了,平常耀眼的白金发都没了光彩,如同淋了雨的小狗一般耷拉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似乎蒙上了水汽,委屈而又忧伤,整个人充斥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让人无端心疼。
皇后收过很多昂贵的礼物,就说各地贵族进献的宝物,不说价值连城,也值千金。但这却是她近来收到过最令她开心的礼物。
每一朵玫瑰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颜色鲜艳花朵巨大,还都贴心的去除了刺,因为攥在手中过久,叶子有些破损,但并不影响它们的美丽。
“谢谢安,我们用花瓶把它插上吧。”皇后接过亦安手中的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看样子是很满意。
“嗯!”亦安重重地点了下头,对皇后接受他的礼物很是欣喜若狂。
自从皇帝见过他之后,皇后就命人将他看得很严,导致照顾他的侍女和侍从对他寸步不离。
亦安开始试探着表达自己想要出去走走的意愿,恢复自己午后散步的习惯。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说到自己只是想去玫瑰园摘一些新鲜的花来放在屋子里。
没想到,皇后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亦安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准备等明天一早就去玫瑰园碰碰运气。
第二天,亦安不经意提起玫瑰园的玫瑰开得好,想要采些玫瑰带给皇后殿下。
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侍从直奔玫瑰园。这次有了侍从的领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玫瑰园。
亦安以为大魔王宫中的玫瑰花就已经多到离谱,不然他怎么会把大魔王宫中小小的后花园当作玫瑰园,现在想来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这玫瑰园也太大了吧,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海洋,苍翠的绿意和血红的艳丽犹如波涛一般向他扑面而来。这里的玫瑰修建成各式各样的玫瑰花丛,犹如迷宫一般。
亦安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通过一声“哇哦!”来表达自己的惊叹。
在他的惊叹声中,他听见了不加掩饰的嗤笑,是从后面的侍从传来的。
亦安当作没听见,这些npc不值得他费尽心思去攻略。
亦安带着侍从穿过玫瑰花廊,来到了一个精美的小亭,看见亭中坐着的华丽身影,他心里喊道:来了,来了,可攻略人物出现!
还没等亦安他们靠近,三皇女的护卫骑士就拦下了他们的去路,厉声喝道,“什么人!”
亦安如同被强声惊吓到的小白兔,瞬间碧蓝的瞳孔就泛起了水雾,眼眶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的男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阿诺,让他们进来。”希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低声说道。
“少爷,这是三皇女殿下,快行礼。”侍从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闻言,亦安神色更加惊慌,努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见,见过帝国的玫瑰,皇女殿下,日安,我是亦安。”
“他刚刚叫你什么?少爷?你算哪家的少爷。”希雅合上了手中扇子,淡声说着。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让亦安涨红了脸。
希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孩子:
面前的那头白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流光溢彩,碧蓝的瞳孔清澈无比,涨红的脸蛋充满生气,惶恐的神情使他如同一只被人戏弄的兔子,除了神态,真的很像她最小的弟弟。
就在希雅打量亦安的时候,亦安其实也在悄悄打量着被誉为帝国玫瑰的三皇女殿下。皇女遗传了大魔王的黑发,眼睛却是遗传了皇后的碧眼,才十二岁的年纪就将皇室气度显露无遗。
深绿色的丝质长裙再配上圆润的珍珠项链,即使没有艳丽饰品点缀,也丝毫不输满园瑰色。
不知是皇室的人都生得高大的原因,还是营养太好了,十二岁的希雅已经有了十八身形,矮不溜秋的亦安在坐着的她面前如同一只可以随意捧在手心的洋娃娃。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我的玫瑰园。”这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她弟弟的位置,又偷走了母后的宠爱。现在又来到属于她的玫瑰园,是又想偷走她的玫瑰园吗?!
希雅的语气很平淡,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她的不满。她自持皇家身份,没有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女孩愤怒地指责面前的人,在她所受到的教育中,她应该成为贵族女子的标准,笑不露齿,仪态大方,任何时候都应该像墙上的壁画一般供人观赏,所以她不被允许失误。
见到亦安的第一眼,她的心情很复杂,她告诉自己不能把对母后的怨气,发泄在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可见到母后宁愿对一个没有丝毫血缘的孩子如此疼宠,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她感到很气愤。
“不是的!不是的!”亦安连忙摇手,示意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让他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皇女殿下,我很抱歉,我只是听闻玫瑰园里花开得好,希望摘一些回去装饰屋子。”亦安敏感地感知到皇女的心情不太好,出口解释。
想想也是,任谁看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凭借着一张脸,顶替了已逝弟弟的位置也会不高兴。
他也很不高兴,又不是所有人都想被当作替身,明明你就是你,但所有人都在透过你看其他人,这想想就膈应得慌。
看在她只是书中人物,这也只是书中剧情的份上,亦安愿意忽视她的小情绪,不要一开始就把好感度越刷越低了。
面前与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孩子,脸色苍白,神情慌乱,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好似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下子让希雅冷静下来。
她瞬间感觉自己有些可笑,她竟然把情绪发泄在一个5岁的孩子身上,她真是昏了头,这真不像她。
“算了。”希雅喃喃低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亦安努力回忆着侍女长口中伽洛的性格,做出怯懦陌生,但仍想亲近皇女的姿态。
可没想到皇女眼中冷淡更甚,竟准备离开,这下亦安有些焦急,慌乱开口,“皇女殿下,皇后殿下很喜欢园子里的玫瑰,我可以摘一些回去吗?”
果然,一提到皇后,皇女的态度有所缓和,“母后喜欢?”
自从弟弟出生之后,母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玫瑰园,不仅如此皇后宫中再也没出现过一朵花,连母后自己最喜欢的玻璃花房也拔掉了所有带有花朵的植物,因为花粉会诱发病弱弟弟的喘症。
“当然,皇后殿下说,红色的玫瑰与琉璃花瓶最配。”
亦安也没说谎,他只是稍加改动,皇后的原话是:安,你看,你摘回来的玫瑰与这琉璃花瓶最配。
反正也没人拆穿他,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侍女侍从压根不在,而他相信高傲的皇女放不下面子去问皇后。
闻言,希雅的神情有一丝恍惚。
“母后,我把花这样插在花瓶里好看吗?”年幼的她趴在母后的膝上撒娇。
“当然好看了,你插的花与这花瓶再相配不过了。”女人挂着温柔的笑意,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弯腰时细长的金色发丝落在了年幼的希雅脸庞,她止不住痒,笑着去抓那散落的发丝。
美好的记忆很快模糊。
女人没了笑容,日日夜夜将那担忧的眼神投向病床上瘦小的孩子,那头往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发也逐渐暗淡。
一时之间,希雅竟然不知道亦安的出现到底是好是坏,她只能期望亦安的出现并没有夹杂恶意,同时提醒亦安不要包藏祸心,以免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的母后再次希望破碎。
“竟然进了宫,作为母后宫中的‘侍从’,希望你安分守己,不要试图挑战皇家的威严。”希雅暗含警告的声音响起。
“我,我怎么会,”亦安连连摆手,眼睛里又泛起水雾,焦急地辩驳道,“我一定会安分守己的。”
说完,皇女起身离开。
“恭送皇女殿下。”亦安见皇女要离开,他顾不得其他,乖巧地行礼。
书中的皇女殿下最重礼仪,他自然也要不失礼,在他看来希雅是所有人中最容易刷好感度的人选。
皇女没有回答他,动作连停顿都没有。
亦安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呀,他知道没有那么容易打动,但没想到一点头绪都没有。
还没等走出玫瑰园,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中年贵族,周身气派威慑,令人胆战。
收拾茶具的侍女看见他,立马迎上去,恭敬行礼,“公爵大人,殿下已经离开。”
亦安面前的人正是帝国三大公爵之一的亨利公爵,当初扶持皇帝上位的人,皇后的父亲,皇子们的外祖父。
亨利公爵时常会送一些礼物进宫给自己的女儿,外孙和外孙女。但亲自进宫的机会并不多,是以侍女见到他也很是惊讶,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进宫一趟?
“无妨,既然如此,我就去宫殿寻希雅。”
亨利公爵话虽这么说,但却一步未动,紧紧地盯着亦安,意味不明地打量着。
亦安不知为何有一股强烈的预感,面前的亨利公爵是为他而来的。
想到这,亦安畏缩地往后退了半步,无他,公爵的视线虽然没有任何侵略性,但就是让人有一种被猛兽打量的感觉。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自己应该低头弯腰,行礼之后就应该老老实实地退下去,然而,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抬着头接受面前的打量。
亨利本来认为亦安的出现,可以让皇后往好的方面恢复,但没想到亦安的出现,更加刺激了皇后对小儿子的思念之情。
想到侍女长写给他的信,亨利心里沉重了几分,皇帝不需要一个疯癫的妻子,太子也不需要一位疯癫的母亲。
想到这,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要是当初登上皇后之位的不是小女儿哈西娜,而是大女儿奥罗拉就好了。
事已至此,只能让面前的孩子好好发挥作用。
“皇宫不留无用之人。”亨利公爵的声音很沉,不显丝毫老态。
明明没有任何威胁之意,但亦安知道,如果自己不像他说的那样发挥自己的作用,那么自己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处理掉,就像处理掉一套破碎的茶具。
亦安小声地说个是字,亨利公爵转身离开,他不需要亦安任何承诺和答案,随时可以把亦安踩在地下的权势会告诉这个孩子怎样做最好。
等亨利公爵身影消失得没影了,亦安才感到自己开始呼吸。
“少爷,再不回去,皇后殿下该担心了,毕竟少爷您得好好发挥自己的‘作用’。”
刚刚亨利公爵跟亦安讲话之时,随行的侍从只能跪伏在地,玫瑰园虽道路平整,但跪这么一会儿,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折磨,他们不敢将怨气发泄在亨利公爵身上,也不在背地里肆意嘲讽亦安,直接出言不逊。
亦安装作没听见侍从们的嘲讽之语和充满恶意的笑声。
他回想起刚刚亨利公爵的眼神,恍惚认识到:原来自己在某些人眼中真的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像一个可随意打碎的茶杯,一坨蠕动的肉块。
什么把这个世界当作游戏,什么把那些人当作可攻略人物,不过是自欺欺人,他只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小心谨慎低调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