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最新章节内容_周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黑岩故事会

周是小说《快穿之天残地缺》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苦心sylvia写的一款快穿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快穿之天残地缺》的章节内容

周最新章节内容_周小说连载中章节试读

他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行银白的图案挂在他的眼前。

泛着点点白光的图案似乎等待已久,在他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

“亲爱的周,很高兴你能够再次醒来。

你的灵魂残缺得太严重,我只能将你投放到小世界里慢慢修复。

在小世界中,你需要亲近那些让你感到温暖的重要人物,并且尽量活得久一些。

期待再次见到你的那天!——你亲密的朋友。”

在连灵魂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况下,周奇异地理解了这行字的意思以及对方给出的建议内容。

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他又陷入了沉睡。

——

上坳村,村尾的红砖平房中,传来阵阵女人惨叫的声音。

“啊——呃——”

两个男人在小屋的门口焦急不安地踱步,正在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院子里,一个半大男孩被绑在围墙边上的枣树上,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正在讨论过继的两兄弟。

“大哥,你说过的,这个要是个男孩,就算到我名下,可不能抵赖。”

瘦巴巴的男人搓着双手,语气有些虚弱无力。

“二财啊,哥绝对没有不给你的意思,都是那个臭婊子在胡言乱语。”

稍微高壮点的男人腆着笑脸,生怕这个老实巴交的弟弟不再出钱了。

周大富当初买老婆的时候就是弟弟出的钱,商量好了的,第一个儿子归他,第二个儿子归出钱的弟弟。

但是买来的女人身体不怎么样,生了第一个之后过了十年才怀上第二个。

周二财等了十几年了,就盼着这个分给他的儿子呢。

哪知道女人竟然不愿意,不想把即将出生的孩子送给小叔子。

这周二财怎么可能同意,当即就和女人吵了起来。

自己生不了孩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赚的钱给了大哥,可不就是为了这点香火嘛。

怎么可能一个买来的婆娘不同意,就不要这个儿子了。

于是,没忍住火气的他就给了不识相的女人几巴掌,直接把女人嘴巴打出了血。

没想到被他十岁的大侄子看了正着,冲上来就对周二财拳打脚踢。

“离我妈远点,没卵的东西!自己生不出来就来抢我弟弟!”

这一句话正好戳在周二财的心窝子上,他脑子一热,一脚踹向大侄子的心窝。

一旁掩面哭泣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冲上来挡在儿子面前,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下身立马就出血了。

在屋里睡大觉的周大富被声音吵醒,姗姗来迟地走了出来。

在一片混乱中,他先是把自己那个不孝的大儿子打了一顿绑在树上,才慢悠悠地去找接生的人。

等接生的人过来,女人已经没几口气了。

“这...估计只能活了一个了。大富,你要保大还是保小啊?”

“保小,肯定保小。”

反正女人可以再买,周大富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被绑在枣树上的周耀祖眼睁睁地看着在地上呻吟着的母亲被拖到小屋子里,痛苦的声音几乎要穿透他的耳膜。

而他的父亲在冷眼旁观,他的叔叔在幸灾乐祸。

不一会儿,屋子里女人痛苦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沉寂。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接生的人喜气洋洋地抱着襁褓,送到周家两个男人面前,显摆着婴儿身上稚嫩的生殖器。

一片欢声笑语中,没有人记得屋里被剪开下体、血液几乎流尽的女人。

女人眼前发黑,从半开的门扉中歪着头看向被捆在枣树上的男孩,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最后一句话。

“耀仔,照顾好你弟弟。”

十年后,一个眼神呆滞的小男孩蹲在枣树下一动不动。

“旺仔,别等了,没准你哥今晚不回来了。”

干瘦的女人刚蒸好饭,从厨房出来透透气。

看到这个过继来的傻孩子对她的话什么反应都没有,叹了口气,也懒得多说。

周旺宗其实什么都没想,他的脑袋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阻塞住了,只有吃、睡、上厕所和哥哥之类的简单想法。

对于周耀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他并没有概念。

他蹲在枣树下,只是因为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以前哥哥经常抱着他在树下说话。

每次一到枣树下,哥哥就会变得特别温柔和温暖。

周旺宗印象深刻地记得,那行文字让他亲近感到温暖的人。

他盯着树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从大门伸了进来,被院子里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周二婶,我表叔又带了新货回来,你们有需要今天晚上就去看看,晚了就没有了。”

说完,邋里邋遢的小男孩就飞快地跑远了。

吴淑芬刚回过神来,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老大家又拐了外面的女人回来,正在全村叫卖呢。

山里的女人卖得俏,一般李老大刚带回来几个,就被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分干净了。

不过李老大毕竟是上坳村的,看在同村的份上,一般会提前让本村人先选。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小孩来通知村人去他家选人的情况。

不过吴淑芬想不明白,通知他们周家做什么。周家两个男人都死干净了,哪来钱买女人。

想不清楚她也不多想,打算等吃完晚饭就带周旺宗过去看两眼,凑凑热闹。

等到她们赶到李老大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上坳村独一份的二层小楼中,电灯把屋里照得通明。

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就来了,正蹲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说着呢。

先是夸李老大家房子建得气派,再是夸李老大‘生意’做得好,知道体恤村里人。

吴淑芬拽着周旺宗找了个熟人边上蹲下,也加入到了闲谈的队伍中。

慢慢地,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也赶过来不少。

李老大这才打开地窖,被这次的十几个货摆了出来。

蓬头垢面的十几个女人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早已磨灭了逃脱的想法。

她们被牵出来,像拴牲口一样拴在石磨上,供人挑选。

本来零零散散的蹲在院子里的人们早就围了过来,正对着这十几样货物挑挑拣拣。

“这个长得有点丑啊...”

“我喜欢边上那个,屁股大,一看就好生养...”

“欸,你看那个...”

吵吵嚷嚷的声音里尽是对被当成货物的女人们的轻蔑和渴望。

“不能上手啊,看中了哪个来我这里交钱,交了就可以带回去了。”

李老大和他几个兄弟守在边上,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哪拦得住盼了好久的各村老光棍呢。

早就有人摸上去了,一路上饱受摧残的女孩子们刚见天日就碰到这种情景,尖叫的想要躲开,却根本无处可逃。

石磨边上一圈都是人,吴淑芬在人群的最外围,踮着脚往里面望。

她个子小,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乌黑油亮的头顶。

看不到这次货的样子,她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手里牵着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旺仔!?旺仔你去哪儿了?”

气氛正热烈着呢,只有边上几个熟悉的婆娘听清楚了她在喊啥。

其中一个眼睛尖的四处望了望,正好从人缝里瞅见了周旺宗的侧脸。

“淑芬,你家娃在里面呢,没事!”

顺着本家堂嫂手指的方向,吴淑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心抱着一个女人的小孩。

“作孽啊——”她一声长叹,“你个小崽子,脑子都不清楚,就知道想女人了?”

说完,她挤进前排,扯着周旺宗的手就要带他走。

谁知道周旺宗抱着那个拐来的女人抱的可紧了,她根本拽不动。

岳亭羽看着眼前正在骂骂咧咧的老女人,还有那个抱着她的小孩,木着脸一动不动。

她知道,既然已经到了深山里面,逃出去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如今身不由己,还能指望什么?

回想着自己这一路上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她不由得心生怨恨。

她的好妹妹啊,为了一个男人诓骗自己的姐姐,甚至不惜把她送到人贩子的手里。

真是好笑,她一直因为母亲早逝对妹妹加倍宠溺,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难道她们的骨肉亲情还没一个男人在岳心羽心中重要吗?

岳亭羽绷着脸,任由小孩紧紧地箍着她的手臂。

她刚刚从村民们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里知道,这个小孩是个天生的傻子。

而且,小孩家里年长的男人都出意外去世了,只剩下一个身体差得根本不能下地的婶婶,以及一个在镇子里干活不怎么回来的哥哥。

她心思一动,想着如果被这家买了回去,需要面临的风险就会小一点。

这样想着,岳亭羽侧头看向身边的小孩,弯了下眼角,算是笑了一下。

周旺宗抱着这个让他觉得分外温暖舒适的人,觉得大脑都没有那么沉重了。

他歪着头依靠在女孩的肩膀上,丝毫不理会他婶婶发出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低沉中带着一丝暴躁的男性声音穿过人群,是周耀祖回来了。

看见周旺宗抱着李老大家的货不走,他打量了岳亭羽两眼。

不像之前那些村民带着色欲的淫秽眼神,男人的眼神冷漠中透着烦躁。

周旺宗抬头看见自己的哥哥,陷入了纠结之中。

想去抱住好久没回来的哥哥,又舍不得女孩带来的温暖感觉。

最后,他一只手揽着周耀祖,一只手拦着岳亭羽,谁也不愿意放开。

看到他这样,人群里轰然笑了起来。

“耀祖啊,你弟这是给你看好媳妇了,赶紧买啊!”

“那林婶你给我出钱?”周耀祖扫了说话的人一眼,不置可否。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撺掇起来。

“钱该花就花嘛,耀祖你在镇上挣那么多钱,都攒着干嘛。”

“是啊,有钱就用嘛,你也该娶媳妇了。”

......

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周耀祖的想法,但周旺宗的态度会。

看着不愿意松开岳亭羽的弟弟,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个货买下来。

难得弟弟喜欢什么东西,一点钱算什么。

在周家,吴淑芬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周二财活着的时候打她,她大气都不敢出。周二财死了之后,剩下的周耀祖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二流子,她更不敢说话。

眼见着周耀祖开口要买下岳亭羽,她心疼得不得了,还是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老大卖货向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周耀祖不一样,知道他在镇上混的好,手里不差钱。

他说过几天给钱,李老大也笑着说想啥时候给就啥时候给,信得过周耀祖。

都是一个村的人,而且周耀祖家里还有一个傻弟弟,能跑得了账?

周耀祖就这么把岳亭羽连着黏在她身上的周旺宗一起牵回了家。

周家的平房是周旺宗出生之前建的,加上吴淑芬平时爱干净爱拾掇,所以看上去还过得了眼。

五间房,正屋是周耀祖和周旺宗一起睡的,左边两间吴淑芬睡了一间。

右边是厨房和柴房,柴房门锁得紧紧的,自从十年前就没用过了。

厨房外面靠着墙根搭了一个小棚子,用来放柴火。

把岳亭羽牵回来之后,周耀祖没问她的名字,也没给她松绑。

就让吴淑芬把左边另外一间房打扫一下给岳亭羽住,自己抱着快睡着了的周旺宗回了正屋。

周耀祖把弟弟放在床上,用暖水瓶里的水给小孩擦了脸和脚,盖好被子。

也懒得理会刚买的人,他直接歪倒在周旺宗边上,睡了过去。

院子里,吴淑芬打开边上一间房的门,把岳亭羽推了进去。

塞嘴巴的布已经取了下来,但岳亭羽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沉默地坐在床板上,看着吴淑芬忙忙碌碌地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

什么瓷碗啊,剪刀啊之类的尖锐东西都被清了出来,只剩下一些没有危险性的东西留着。

末了在出去之前,吴淑芬还威胁了岳亭羽两句。

“你别想着跑,上坳村上不接天下不接地的,你跑也跑不出去,只能讨一顿打。”、

且不说她到现在都没被松开绑着的绳子,岳亭羽本身也没想过跑。

人生地不熟,她能跑到哪里去。

而且身体一直不怎么健康的她也没有什么体力去逃跑。

倒在床上,虽然又困又累,但岳亭羽也不敢睡熟了,生怕半夜有人摸进来。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挨到天亮,她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正屋里,周旺宗醒得早,正躺在床上发呆。

忽然,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跨过正在酣然大睡的哥哥,走出屋外。

昨天那个姐姐呢?周旺宗歪着头,一间房一间房地找过去。

脚步声到门前的时候,岳亭羽已经被惊醒了,挪着坐了起来。

门没锁,周旺宗一推就开了,他懵懵懂懂地走了进去,挨着岳亭羽坐下。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也不指望这个小傻子能回答她什么,只是难得能平静地说说话。

“旺仔。”

周旺宗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全名是周旺宗,哥哥和婶婶都叫他旺仔,他就以为自己就叫旺仔。

“旺仔?”岳亭羽笑了一下,“你知道旺仔牛奶吗?很好喝的。”

这句话已经超出了周旺宗的理解范围,他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岳亭羽。

“以后有机会的话,姐姐带你去喝呀。”

岳亭羽正在逗这个傻乎乎的孩子呢,没想到突然听到了周耀祖的声音。

“你答应了旺仔就一定要去做,不然他会一直惦记。”

男人靠在门框上,眼神犀利地扫视岳亭羽。

本来有些轻松的气氛因为男人的到来变得凝滞起来。

岳亭羽不知道跟这个名义上的买家说什么,目前来说这个人可以完全掌控她的生死。

“这位先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呗,你想说什么?”

周耀祖无可无不可地听着岳亭羽侃侃而谈,他对她许诺的钱财房产之类的并没有兴趣。

等到岳亭羽说完,他才淡淡地开口。

“你要真像你说得那么有权有势,就不会被卖到这里来。”

一句话噎得岳亭羽说不话来,周耀祖反而叹气。

“旺仔怎么那么喜欢你,他以前只黏我一个人的。”

说完,周耀祖走过来解开了绑着岳亭羽的绳子。

“你就负责照顾旺仔好了,每天陪他玩,别的不用你操心。”

就这么获得了自由,岳亭羽有点难以置信,但她识相的没有多嘴。

吴淑芬已经开始做饭了,男人的事她向来是插不上手的,把家务干好就行了。

看到岳亭羽浑身毫无挂碍的样子,她只震惊了一会就招呼人过来帮忙。

“我就跟你说要听话,你看耀祖这不就放了你。”

干瘦女人正在切菜,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岳亭羽和旺仔一起坐在灶口,听从吴淑芬的指使往里面添柴。

吴淑芬还在念叨,从村子里对拐来女人的防备说到上坳村出村的路。

虽然每一句后面都跟着不要妄图逃跑的训诫,但岳亭羽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对来。

吴淑芬说得太详细了,细得假如没人阻拦的话,岳亭羽能直接自己走到镇上去。

灶口的火光照在女孩脸上,映得她的眼睛熠熠生辉。

岳亭羽看向吴淑芬的侧脸,眼神中带着探究和好奇。

她本想说些什么,又碍于怕被周耀祖听到而不敢开口。

还好等到吃过早饭之后,周耀祖就出门去镇上取钱去了,这时她才能和吴淑芬单独相处。

本来岳亭羽还在想要不要避开旺仔,但吴淑芬直接来找她说话了。

“听说镇里派出所里有人和李老大老婆的弟弟是连襟,你就算跑到了镇上也是逃不掉的,别做梦了。”

依旧是这种劝岳亭羽别逃跑的腔调,但字字句句里都是提醒。

岳亭羽从未想过能在这个可怕的人贩村子里感受到这样隐晦的善意。

感受到吴淑芬不想被牵连的意思,她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

表现出想要融入周家的态度,岳亭羽借着这个由头打探起消息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流着,在闭塞的山村里点燃了一点飘摇的火光。

周耀祖是晚饭前回来的,提着一个大包,包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叮铃咣当的。

他把包往屋里一放,就晃悠到厨房里等着开饭。

看着和旺仔并排坐在板凳上的岳亭羽,他挑衅地扬了扬眉。

岳亭羽不明所以,低下头继续和旺仔玩翻花绳,红红的红绳在手指间翻腾。

沉默着吃完一顿饭,岳亭羽才知道周耀祖之前的扬眉是什么意思。

笑得傻乎乎的旺仔坐在正屋的门槛上,抱着一瓶罐装的旺仔牛奶喝得起劲。

岳亭羽看着靠着枣树发呆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依照岳亭羽的第一印象来看,周耀祖应该是那种压榨全家供他吃喝享乐的人。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疼爱弟弟,岳亭羽觉得好笑。

疼爱弟弟但是买女人,人类还真是复杂。

回到房间拴好木门,岳亭羽睡了这半个月来最沉的一觉。

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旺仔窝在她的门前舔空罐子,吴淑芬在打扫院子。

“耀祖回镇上去了,他一个星期休两天,就这两天回村子里住。”

看着岳亭羽的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吴淑芬解释了一句。

知道这几天自己不需要和周耀祖相处,岳亭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分外轻松。

她看着脚边还在和罐子奋斗的旺仔,忍不住打趣道。

“喝完了怎么不再开一瓶啊,你哥舍不得啊?”

旺仔愣愣看着她,不知道听没听懂,但是吴淑芬解释了一下。

“耀祖走之前说过了,一天就给旺仔喝两瓶,早上一瓶,晚上一瓶,免得把牙齿弄坏了。”

“那他还挺细心的。”

敷衍地应和了一句,趁着周耀祖不在,岳亭羽想出去在村子里走走,熟悉熟悉路况。

但她还没推开大门就吴淑芬拦了下来。

“婶,怎么了?不能出去吗?”

岳亭羽迟疑地退回院子里,不解地看向吴淑芬。

“不能出去,村里男人多,看到女人忍不住。”

听到这句话,岳亭羽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她发现,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村子的可怕和恶心。

岳亭羽并不怀疑吴淑芬可能是在故意恐吓她。

在她被拐过来的一路上,她见过那些妄图逃跑的女孩是怎么被人贩子教训的。

没有足够的规划,抓到机会就外跑,那四个女孩里就跑掉了一个。

没跑掉的三个女孩被抓了回来之后,直接被折磨到了面无人色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岳亭羽没和她们关在一起,那她必然也会成为三个女孩中的一员。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差,不可能像那个跑掉的女孩子一样远远地甩掉人贩子,被抓回来是必然的结局。

如今这个村子是人贩子的老巢,这些村民和人贩子能有多大的差别。

如果她孤身出去,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岳亭羽自嘲地笑了笑,发现自己的警惕心还是不够多。

能够到现在都平安无事,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吴淑芬看她有些呆愣愣的样子,补了一句。

“等耀祖回来,到时候让他带着你去村子里转一圈。”

“我知道了,婶,我没想出去。”

岳亭羽转身,坐到已经不再舔罐子的旺仔身边,和他一起发呆。

她在思索怎么办,她从小身体就差,没人帮助的话,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极低。

但是深山里面连只电话都没有,她该怎么联系能帮她的人呢。

岳亭羽想到最后,关键点还是在周耀祖身上。

他在镇上做工,镇上肯定是有电话的,能够联系到外面。

如果周耀祖愿意带她去镇上,不,只要他愿意帮她打个电话,就可以联系到人来救她。

“唉——”

岳亭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内心清楚周耀祖大概率不会帮他。

不管这个人现在看上去多正常,与村子里的那些男人有多少不同。

他终究是这个人贩村的一份子,是整个利益链条的一环。

度过枯燥无味的一天,岳亭羽回到分给她的小房间里。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衣柜和床,衣柜没了半边柜门,黑洞洞的抽屉里弥漫着灰尘。

床是那种用木板简单拼接成的,木板上甚至还有毛刺。

盖上几乎是补丁连成的花床单,更显得穷苦贫瘠。

和吴淑芬聊过之后,她才知道上坳村甚至根本没有通电。

之前她在李老大家看到的电灯都是拿发电机发的电点的。

在这之前,岳亭羽甚至都没有见过这样贫穷的生活。

父亲是富商,母亲的家世好,作为女儿的她从小就过着富裕的生活。

就算母亲在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父亲娶了第二任妻子,岳亭羽也从来没有在物质上被亏待过。

如果不是遭到变故,岳亭羽一辈子都不会到类似地方一次。

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也只能忍耐。

夜越来越深。

漆黑的房间中,岳亭羽孤零零地靠墙坐着,想不到自救的方法,她根本睡不着。

这时,她听到了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岳亭羽侧着耳朵凝神细听,有脚步声,比较沉重。

还有低到听不清楚的交谈声。

她悚然一惊,马上明白这是有人摸进来了。

她悄悄地从床上下来,顾不上泥土地面有多脏,直接滚到床底深处的杂物堆中藏好。

很快那声音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就找到了这间房门口。

一根棍子从门缝里插进来,把门栓上的横木顶了上去。

门被打开了,浓重的酒气迅速填满了整个房间,两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看见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惊讶地咦了一声。

“怎么?不在这个屋子里?”

门外传来负责望风的第三个男人的声音。

“没找到,不是这间吧。”

“不可能啊,周耀祖能把人关在哪?他家又没地窖。”

“我就说对面那间锁着的才是,你们不信。”

男人们低声讨论着,声音里带着焦躁和兴奋,陆续向对面屋子走去。

岳亭羽压低了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

“啧啧啧,都说他为了他妈把他爸他叔都杀了,没想到买了女人还是关在那里。”

最后走出去的男人阴阳怪气地感叹了一句。

厨房旁边那个屋子是拿铁链锁住的,自然没有这边的房门好开。

或者是人多势众有恃无恐,男人们不再掩饰发出的声音。

丁零当啷的铁链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吱啊~”

正屋的门打开了,被吵醒的男孩赤着脚站在被踩得紧实的土地上,木木地看着三个陌生人。

“吓我一跳,是这个傻子啊。”

松了一口气的男人们根本不在乎周旺宗,继续撬锁大业。

那间屋是专门建起来关周耀祖他妈的,做得结实得很,无论是撬锁还是破门,都得费一番功夫。

三人撬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周旺宗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了。

岳亭羽躲在床底用杂物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所以只能听到声音。

随着一声男人的惨叫,旁边的房间门猛地打开。

吴淑芬冲了出去,抱着周旺宗和三个男人对骂。

“*了个*的,*****的东西,趁耀祖不在家就来讨香荫,迟早*****”

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利,伴随着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打破了村子里的寂静。

就算被推倒在地上,吴淑芬也没有闭嘴,气势反而变得更加汹涌,把对面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三个男人倒是想动手,但是又不敢真的动手,最多就是推搡两下。

他们最多有点贼心贼胆,和周耀祖这种不要命的人物不能比。

要是真的动了手,谁知道周耀祖会怎么报复他们呢。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十几岁的小孩抢了周旺宗那个傻子的糖还打了他一下。

周耀祖知道之后专门蹲了好几天,逮到那小子落单的时候,把人头按在水里上上下下,直到人吓破胆了才放过他。

连他家都没放过,带着一堆二流子回来把人整个家都砸了一遍。

自此之后,村子里就没人敢欺负周旺宗了。

打又不敢打,他们就只能跑了,两个男人麻溜地越过墙头窜了出去。

剩下一个被周旺宗砍伤了背的男人趴在地上疼得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狐朋狗友们跑远。

“淑芬,你没事吧?是不是撞上贼了?”

周家隔壁住的就是吴淑芬的本家亲戚,一听见动静就赶紧过来看情况。

他们打着手电筒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身影从墙里翻出来,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担心周家这老弱病残的两个出事,吴德和他媳妇把门拍得震天响。

吴淑芬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牵着周旺宗去开门。

门刚打开,手电筒的光就照了进来。

躺在地面上哎呦叫唤的男人被照了个正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李天佑!好你个小王八蛋,****,*****”

吴淑芬嘴里的脏话都不带重样的,一直骂到了老村长带着李天佑的爸妈赶来。

至于李天佑本人,只能一直趴在地上听着,疼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李天佑他妈哭天喊地的冲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怪吴淑芬心狠。

“哎,淑芬啊,就算李天佑他不该上你家偷东西的,你也不能拿刀砍他啊。”

老村长站在边上,开口就是拉偏架。

“他都上我家抢劫来了,遭砍不是该的吗?”

吴淑芬是绝对不认一点错的,周家在村里本来就势单力薄,再不强硬点,就得欺负死。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起来。

先是哭周家两个男人走得早,整个村子都欺负孤儿寡婶。再是哭村长做事不公正,向着自己弟兄。

最后,她还哭着说村子里的人都趁着周耀祖不在家欺负他们,要把周耀祖喊回来。

哭得老村长再也不敢和稀泥,只能严肃处理。

最终给出的方案就是李天佑和他那两个同伙一起赔五十块钱给吴淑芬,李天佑的伤不用周家负责。

至此,吴淑芬才让开路,让人把李天佑抬走。

送走了看热闹的闲人之后,吴淑芬松了一口气,把周旺宗送回正屋床上,再去看岳亭羽的情况。

这么长的时间里,岳亭羽一直窝在床底杂物里。

就算院子里的外人都走光了,她也不敢从床底里出来。

“哎,人呢,去哪儿?”

吴淑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岳亭羽的影子,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婶,我在床底下。”

没想到屋里居然真的有人,吴淑芬吓了一跳,半天才缓过来去看床底。

他们家没有手电筒,吴淑芬是靠端着蜡烛照明的。

她把烛台往地上一放,烛光照亮的床底下根本瞅不见岳亭羽藏在哪里。

直到岳亭羽掀开麻布、从酸菜坛子后面挪出来,吴淑芬才找到岳亭羽在哪。

“我天咧,你居然藏在这里。”

吴淑芬惊叹,“也就你这么瘦瘦小小的才藏得住。”

岳亭羽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又觉得分外辛酸。

“婶,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我一猜就知道,这村子里没啥好人。”

吴淑芬当然知道,那几个男人刚翻进来她就知道了。

要不是周旺宗跑出来动了手,吴淑芬是打算装做不知道、等那些人走的。

毕竟她们一老一小的,不是三个青年男人的对手。

而且她怕那三个男人情绪一上头,直接把她和周旺宗弄死了。

就像她那个只敢窝里横的废物男人一样,死在年轻人的一时冲动之下。

但吴淑芬没想到的是周旺宗自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好在她冲出去得及时,李天佑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周旺宗动手。

不然,这件事就没办法收场了。

确认岳亭羽没事之后,吴淑芬就回了自己屋子睡觉,闹了半宿,扛不住了。

第二天,三个人都起晚了。

经历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岳亭羽一整天都神情恹恹的,对着又黏在她身边的周旺宗也是淡淡的。

晚饭之后,吴淑芬照旧给周旺宗拿了一瓶牛奶。

老调重弹地夸这牛奶名字起得好,跟周旺宗小名一模一样。

周耀祖就是这时候进门的,吴淑芬托今天早上下山的人给周耀祖带了话,要他赶紧回来一趟。

带话的人含糊地说了昨晚的事情,周耀祖回来的时候就带了十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在身后。

看到和周旺宗一起在树下乘凉的岳亭羽,其中一个小年轻眼睛一亮。

“哟,祖哥,这是嫂子吧,长得真漂亮。”

把周旺宗浑身都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周耀祖才有空搭理朋友。

“不是,她是保姆,买来陪旺仔玩的。”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小青年们的点上,气氛瞬间炸了开来。

“还得是祖哥,都用上保姆了,洋气!”

“还是祖哥大气...”

“旺仔这么小就用上了保姆了,阔气啊~”

......

热烈地夸了一通,也不知道在夸什么。

岳亭羽现在对男性有了一点PTSD,看到这么多男的,忍不住有些排斥。

她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进到屋子里躲了起来。

小青年们也没在意,在他们这个轻狂嚣张的年纪,根本不怎么关心女孩子。

关心的是酷、是帅、是比其他人牛逼。

“祖哥,咱们现在去干啥啊?”

周耀祖刚和吴淑芬聊完,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正打算去找麻烦呢。

正好小青年们也是爱惹事的人,当然是跟他一起去啰。

这三家转下来,五十的账就变成了两百的账。

轻轻松松到手两百块,周耀祖也没有要,而是让年轻人们自己拿着。

他们跑一趟也辛苦,这钱算是感谢他们的。

象征性地推拒了几次,小年轻们还是喜笑颜开的收下了。

两百块在这个时候可算不上小钱,足够他们这十几个人大吃大喝一顿的了。

收了祖哥的钱,那自然要替祖哥办好事。

年轻人们在上坳村住了几天,逮着时间就去那三个小偷家坐坐。

上坳村的男人们打女人倒是一把好手,但是对上男的就怂了起来。

更何况周耀祖带回来这些小青年好勇斗狠,个个都是见过血的人物。

他们哪敢硬刚,只能好声好气地供着,盼着人赶紧走。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你不提我不提,大家之后见面还是同村的老乡。

周家,周耀祖并没有和那群年轻人一起回镇上,而是干脆歇在家里。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教周旺宗认字,倒是有点兄长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旺仔写得好。”

岳亭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兄弟俩正坐在树下写字呢。

她走近一看,树下平整的泥土地面上被周旺宗划得一道道的。

一个横、两个横、三个横、四个横、五个横......

一二三......四五,岳亭羽大胆地猜测了一下。

她奇异地看了周耀祖一眼,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哄小孩的。

见到岳亭羽过来,周旺宗马上就没有了写字的心思。

他把手上作笔用的树枝一甩,又贴到了岳亭羽的身边。

还蹲着的周耀祖抬头,看似面无波澜,其实心里都酸出泡泡了。

“我弟以前可从来没这么黏过除我之外的人。”

“可能他觉得我像他妈妈吧。”

岳亭羽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

这两天她一直在想那天晚上听到的话,也悄悄向吴淑芬打听过。

原来,周耀祖和周旺宗的母亲也是被拐卖来的,没死之前就住在对面上锁的那间屋里。

十年前周耀祖母亲生完孩子死了,刚出生的周旺宗被过继给了吴淑芬的丈夫周二财。

后来没过几年,周二财和周大富一起死了。

周旺宗虽然是吴淑芬照顾着长大的,但他只黏着周耀祖,从来不黏她。

‘像是知道自己亲妈是谁害死的一样,从小到大看都不带看周二财一眼。’

这是吴淑芬的原话,对比起周二财来,周旺宗对她的态度已经算得上亲近了。

不过亲近不亲近的,吴淑芬也不在乎,又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周二财自己生不出儿子,打了她多少年,到死都没停过手。

死鬼男人活着的时候,她报复不了,但这笔账她可记着呢。

等周二财一死,吴淑芬马上就跟周耀祖说把周旺宗还给周大富这一支。

让他周二财死了只能做个没有香火祭奠的孤魂野鬼。

说这话的时候,吴淑芬的脸上流淌着几乎实质化的恨意和怨毒。

或许是一同经历过之前李天佑的事,吴淑芬在岳亭羽面前不怎么掩饰了。

她痛痛快快地把这些年的苦闷都掏了出来,念了一遍又一遍。

因此,岳亭羽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周耀祖的死穴是母亲。

看似平淡无常的一句话,却是她刻意用来试探周耀祖的。

果不其然,半蹲着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就变得不善起来。

“你怎么就知道旺仔是想妈妈了呢?”

“小孩子黏人不就那几个理由嘛,还用多想吗?”

岳亭羽说了两句育儿法则之类的话,唬住了周耀祖。

本来只是糊弄人的话,但她没想到周耀祖真的上了心,大半夜地跑来敲她的门。

岳亭羽哪知道是谁敲门,差点又滚进床底躲起来了。

周耀祖吭哧了两声,闷声闷气地让岳亭羽出来到院子里聊聊。

大半夜的,岳亭羽哪敢出去啊。

她直接跟周耀祖说明天再聊,顺便还用布条再把门栓加固了一下。

等到了第二天,周耀祖一大早就守在了院子。

岳亭羽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斜对角枣树下的人,走了过去。

“呃......你有什么事啊?”

不像对待吴淑芬和周旺宗的平和,出于周耀祖可能带来的威胁,岳亭羽一直不敢跟他多说话。

所以到现在,她都没考虑过怎么称呼这个人,只能尴尬地呃一下。

所幸周耀祖也没在意,直接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妹妹,你昨天说大城市里有针对旺仔这种儿童的学校?”

“是啊,不仅有学校,还有专门的康复治疗......”

察觉到周耀祖话里带着的倾向,岳亭羽有些兴奋,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

周耀祖静静地听着,看不出什么想法。

“耀祖哥,你可以带旺仔去首都看看,万一能治好一些呢?”

岳亭羽没夸口说能完全治好,在周耀祖听来她说的话反而有了一点可信度。

等到岳亭羽说完,他也没说要不要去。

本来情绪高涨的女孩见状瞬间冷静下来,尴尬地笑了笑,算是话题结束。

抱着薄弱的希望,岳亭羽开始回忆自己以前做义工的时候见过的场景。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按着曾见过的孤儿院里照顾特殊小孩的方式和周旺宗互动,偶尔确实能让周旺宗做出点不一样的反应。

但周耀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让岳亭羽都有些气馁。

他疼弟弟难道是假疼吗?要是搁自己身上,早就迫不及待地带岳心羽去城里看病了。

岳亭羽想着,又因为想到了岳心羽这个小白眼狼而恶心了好一阵。

周耀祖开门的时候,岳亭羽正在院子里教周旺宗捏泥人。

“哟,这小保姆还挺负责啊。”

这公鸭嗓听着耳熟,岳亭羽一抬头就认了出来。

是上次那拨小青年中的一个,周耀祖喊过他,叫‘黄蜂’来着。

“找到了合适的了?”

“找到了,我做事,祖哥你放一万个心啊。”

“那行,今天你在我家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下去。”

黄蜂小伙子嘿嘿应了两声,就和周耀祖交代起他一路上是怎么跑遍了整个山南镇才找到合适的房子。

岳亭羽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听到关键词之后竖起了耳朵。

敢情周耀祖上次李天佑闯门之后就计划好了要去镇上,一直没说而已。

听完了周耀祖和黄蜂的全程聊天,岳亭羽觉得自己不能再迟疑了。

她把周耀祖喊到一边,直截了当地问。

“你是打算去镇上吗?”

“没错,”周耀祖又补了一句,“带你。”

“那谢谢你啊。”

岳亭羽真的很想阴阳怪气,但人在屋檐下,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语气。

周耀祖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直接跟岳亭羽开始商量起了赎人的事。

“我买你花了八千,这钱你要还我,等会写个借条。”

“可以。”只要能放她走,岳亭羽当然不在意这点小钱。

“你可以联系人来接你,交了钱你才可以走。”

这些都是小事,岳亭羽毫不在意地应承了下来。

“还有,你说帮旺仔找医生的事,还做数吗?”

岳亭羽没想到周耀祖还惦记着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出算数的话。

晚饭的时候,周耀祖在餐桌上宣布了这件事情。

吴淑芬不是很乐意,但周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她说话的份,所以她只能接受。

她娘家爸妈早就死了,哥哥又是个混账,就算不跟着周耀祖走,她也没地方去。

东西是各收拾各的,岳亭羽自然没有要收拾的东西。

在村里待了这么久,她也习惯了坐在门槛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对着对面那个上锁的屋子。

周耀祖拿着钥匙打算开门,但是门锁因为好久没用的原因已经锈死了。

最后还是靠锤子把锁锤开的,老旧的铁门在黄昏下发出令人发毛的转动声。

岳亭羽仿佛听见了来自过去的悲鸣。

她打了个哆嗦,在周耀祖回头看她之前进了屋子。

隔壁的房间传来吴淑芬碎碎念叨的声音,让岳亭羽感觉安心了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四个大人带一个小孩就拎着东西出发了。

黄蜂可能是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帮岳亭羽拎了一个包裹。

包裹是吴淑芬的,她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的,打包了十几个蛇皮袋子。

要不是周耀祖强制她舍弃一半,怕是来回几趟都搞不定。

就这,除了周旺宗只需要背个斜挎包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挂了至少三个包。

岳亭羽是没有行李,但周耀祖不可能让她闲着。

秉承着买了就要用的想法,他强制岳亭羽携带的行李不能比吴淑芬少。

反正在岳亭羽被赎回去之前,她都是周家的财产,自然不可能让她清闲的。

得亏有个黄蜂怜香惜玉,不然岳亭羽起步就走不动了。

说是一大早,那是城市里的一大早,山村里可算不上很早。

刚出家门,他们就撞到了隔壁的吴德。

“耀祖,这是做什么啊?搬家吗?”

“嗯,搬去镇上了。”

周耀祖应了一句,抬脚就要走。

吴淑芬倒是想跟自己这个姑表兄弟吐吐苦水,但是前面的人根本不等她。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吴淑芬只能快步追上去。

出村的路上遇见了不少人,问的问题也不少。

周耀祖是不怎么理会这些人的,吴淑芬倒是边走边扯了两句。

问到为什么搬去镇上的时候,就说周耀祖担心她们呆在村子里没有个男人不安全。

至于哪来的钱,吴淑芬哪知道,让人去问周耀祖,对方自然就闭嘴了。

出了村之后,岳亭羽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截。

刚刚也有不少人暗戳戳地想要周耀祖把她丢在村子里,说什么在镇子里会跑。

一个个看着是和蔼可亲,心里都是些腌臜想法。那些眼神落在岳亭羽身上都让她觉得恶心。

还好,她已经离开这个村子了。

岳亭羽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忘记那些同样被拐来的女孩子。

她暗自下定决心,等获救之后,就揭发人贩村的事情,救出那些女孩子。

下山的路不好走,很快岳亭羽就没有精力去思考什么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岳亭羽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开始自嘲起来。

人类的遗忘能力真的很强,不到一个月她就已经忘记被人贩子们带上山时候的痛苦了。

反而会觉得下山比上山还难,这种感觉甚至让岳亭羽觉得自己有点犯贱。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服自己是因为有人帮忙关心才会觉得更加劳累和辛苦。

也确实,吴淑芬是个老妈子性格,一路上都在关心岳亭羽和周旺宗的情况。

岳亭羽城市里长大,没怎么爬过这种有路和没路都没什么区别的险峻野山。

刚走没多久就有点坚持不住,周耀祖根本不等她,岳亭羽只能硬撑着跟上。

但是吴淑芬走在岳亭羽的身边,时不时扶她两把,还教了一些走山路的小技巧。

这些小技巧给了岳亭羽很大帮助,让她能够撑到周耀祖说休息的时候。

午饭是昨晚做好的馒头,搭着吴淑芬早上烧的水,将就咽了下去。

颠沛流离这么久,岳亭羽已经不是那个面包烤焦了一点就不想吃的大小姐了。

白面馒头带着甜味呢,可好吃了!

这么想着,岳亭羽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

苦,太苦了。她要是回到首都,以后再也不没事自怨自艾了。

估摸着歇息了半个小时吧,一行人就又启程了。

后半段的路好走了一些,快马加鞭的,他们终于天黑没多久就到了镇上。

周耀祖托黄蜂租的房子就在镇子边缘,他们可以直奔过去。

租的是个带院子的小平房,只有两间,挤一挤还是够住的。

周耀祖和黄蜂放下东西就准备去搓一顿,留下两个女人和周旺宗在家里收拾东西。

院子里有口压水井,吴淑芬试了试,可以压出水来。

歇不下来的她掏出抹布就开始打扫卫生,角角落落都不放过。

岳亭羽瘫在靠背椅上,是一点帮忙的力气都没有的。

她看着吴淑芬从南到北、从下到上地打扫,觉得有时候真的是驴都比不过人能干活。

按说现在到了镇子里,岳亭羽是可以跑的。

但是她衡量了一下,觉得既然周耀祖都同意拿钱赎人了,那她没必要自己跑出去平添风险。

之前吴淑芬就说过,人贩子和镇上的领导们是一伙的。

人生地不熟的,保不齐她刚到派出所报案就被送回人贩子手上。

就算她不报警直接逃跑,手上一分钱都没有,她拿什么买票,难道用脚走路逃跑吗,那能跑到哪去。

现在在周家,其实算是比较安全的了,出去反而风险更大。

时间就在岳亭羽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周旺宗早就被吴淑芬哄到了床上睡觉。

吴淑芬也在另一个小点的房间里收拾她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小院子里只剩下岳亭羽一个人。

“我回来了,开门。”

是周耀祖的声音,伴随着一股肉香,飘到了岳亭羽身前。

好久没吃肉了的岳亭羽感觉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喏,这一份是你和婶的,一起吃。”

周耀祖拎着一个红色大塑料袋,里面估计装着不少东西。

他翻了翻,找出一个泡沫盒递到了岳亭羽手中。

周旺宗是被香醒的,一排装着烤肉的泡沫盒放在他头边的柜子上,很难不被香醒。

他翻了个身就要伸手去够盒子,却被他哥拦住了。

“旺仔,坐起来吃。”

边说,周耀祖边把周旺宗扶了起来。

半夜被弄醒的周旺宗显然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他迷茫地看着哥哥。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的渴望,看得周耀祖心里满是疼爱。

“来,旺仔,过来,哥哥喂你吃。”

虽然分出去一个泡沫盒的肉,但周耀祖给自己和弟弟留得更多。

半夜起床的周旺宗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等到周旺宗吃饱了趴在他怀里发呆的时候,周耀祖把剩下的那些食物飞快地解决了。

虽然他是在外面吃饱了回来的,但年轻人饿得快,到这个点他也有点饿了。

吃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消食。

周耀祖絮叨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怎么拿钱,怎么赎人之类的。

小傻子旺仔当然听不懂哥哥在说啥,但他特别会捧哏,哥哥说完一句话,他就认真地嗯嗯两声。

一捧一和之间,时间过得飞快。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

吃完早饭(午饭?)之后,周耀祖借着出去买日用品的名义带了岳亭羽出去。

吴淑芬低着头收拾桌子,也不知道什么反应。周旺宗倒是笑呵呵地嗯嗯了两声。

赎人的事,周耀祖早就和岳亭羽商量好了。

他之前买岳亭羽的时候找人借了五千,岳亭羽打电话叫人过来,到时候就说替周耀祖还钱,还一万给人家。

等这钱到了那个人手里,他就领着岳亭羽到她叫来的人那里去。

岳亭羽自然没有意见,她家也不差那两千块钱。

镇里要繁华得多,至少岳亭羽看着舒服一些。

两人在一条灰扑扑的街道上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周耀祖懒得说,岳亭羽也不敢多问。

在路过汽车站之后,周耀祖回头看了一眼,岳亭羽也跟着回头看。

她看了半天才发现,有两个男人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身后。

周耀祖干脆停下了脚步,招手让他们过来。

“哥几个,什么意思啊?”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笑着给周耀祖递了根烟,打探起消息来。

“兄弟哪个村的啊?到镇上干啥来了?”

这话问得,周耀祖一挑眉,语气变得暴躁起来。

“咋?查户口?搬家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报备一下?”

那哪能这么认啊,男人讪笑着想着解释。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耀祖直接让他们滚远点。

最后,两个男人像是确认了什么,给周耀祖留了句忠告就走了。

“兄弟,人要看好啊,等到跑了吃亏了再找可是来不及的。”

话说到这,岳亭羽才意识到这两人是因为她才跟过来的。

胃在翻腾,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到了她的心口。

‘他们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汽车站一直有人贩子守着吗?那镇上其他地方呢?’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袭击了岳亭羽的大脑,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踉踉跄跄地跟在周耀祖身后,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台球厅建在山南镇的另一头,一到下午这里就聚满了人。

但现在是中午,里面暂时还没有多少人。

看见周耀祖来了,正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的小伙子满脸兴奋地迎了上来。

“祖哥,过来玩啊。”

“有事,下次玩。”

敷衍了两句,周耀祖带着岳亭羽往里面走去。

台球厅里面是有包厢的,一般的豪华的都有,周耀祖记得其中一个包厢里安了电话。

他没记错,两人确实找到了那个包厢。

把门一关,周耀祖示意岳亭羽去打电话。

满怀激动的女孩抖着手按下记忆中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岳亭羽愣了,她换了一个号码接着打,还是打不通。

一连几个号码都打不通,岳亭羽开始怀疑人生。

“区号——”

周耀祖拉长声音,提醒了反复几次都没发现哪里不对的岳亭羽一句。

“哦,对对,得加区号。”

岳亭羽手忙脚乱地重新拨号,这次算是打通了。

“喂,是王妈吗?你把电话给我爸。”

没有人说话,听筒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岳亭羽福至心灵地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心羽,你......”

没等她说完,通话直接被挂断了。

岳亭羽没有停顿,支使着发寒的手臂继续按下电话号码。

“喂,是舅舅吗?我是亭羽。”

周耀祖坐在隔音良好的包厢里,依稀可以听清楚电话对面的人说了什么。

对于岳亭羽按照约定没有多说什么没必要的话,他感到非常满意。

虽然岳亭羽额外向她的家人提出了一个开车来的要求,周耀祖也没有过多追究。

毕竟在山南镇这个地方,没有自己的车,要是被人贩子那一伙的发现了,他们不一定能走得出去。

等和舅舅说完,岳亭羽还想打电话,但周耀祖拦住了她。

“差不多就得了,回去吧。”

警告地看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岳亭羽一眼,周耀祖拉着她回了租的房子里。

旺仔坐在昨天那个靠背椅上晒太阳,看见两人回来马上冲了过来。

先是抱了抱周耀祖,然后又贴到了岳亭羽身边。

或许是有了回家的希望,岳亭羽看旺仔这个小傻子都觉得可爱起来。

她牵着小朋友到长板凳上坐下,温柔地给他讲故事。

时间在岳亭羽度日如年的焦躁中一天一天地过去。

她和舅舅约好了,最多七天就可以赶到山南镇赎人。

其实第五天的时候,岳亭羽的舅舅徐建华就已经赶到了。

三辆越野车是一起开过来的,车上除了徐建华之外还有十个大院里的小伙子。

一行人先是去了岳亭羽电话里说的地方,把钱交到了周耀祖让岳亭羽说的人手里。

然后,两方就对峙了起来。

“各位,山南镇是个小地方,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人情。大家都沾亲带故的,一有事,那是整个镇子的人一起出动的。”

林老大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参与拐卖,但他这些年见到的类似事情不少。

拐进山南镇下面村子的女人,靠抢是抢不出去的。

看着徐建华身后一看就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小伙子们,他有点头疼。

“我也不是干这个的,这次是还个人情,给做个中人。”

“人家买你家姑娘的时候也是花了钱的,不能让人又丢钱又丢人的是吧。”

“你们给了钱,接了人,悄悄摸摸地把事办了,大家都好。”

先是解释了一下自己跟这件事没关系,然后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林老大生怕这群小伙子年轻气盛,直接和镇上那些不干人事的家伙干起仗来。

这倒是他多虑了,大院里这些年轻人虽然有些鲁莽,但必要时也不少灵活。

先把人接走,回来再料理那些人贩子,身无挂碍的它不香吗。

徐建华笑呵呵地和林老大聊天,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钱,他已经交到了林老大手里。人,徐建华也必须当着林老大的面见到。

让他去宾馆里等别人把外甥女送过来,那徐建华可不是那么弱势的人。

一开始,林老大是没把周耀祖托他的事情当回事的。

但是见面时徐建华让他幻视市局大佬的气场,加上那些一看就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小伙子。

林老大当即就有点麻爪子,面对徐建华也有点弱势起来。

结果两人越谈,林老大就越感觉到自己处于下风。

他叹了口气,让黄蜂去通知周耀祖。

本来交好的心思,在等周耀祖带人过来的时间里,他隐隐约约地透露了点消息。

当然,也推卸了一些责任。

毕竟林老大也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多多少少收些买路钱。

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吧,周耀祖就带着岳亭羽过来了。

一开门,岳亭羽就直接扑到徐建华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顿时,徐建华带来的小伙子们看周耀祖的眼神就不对劲了,像是马上要动手的样子。

林老大这边也不是什么特别软的柿子,守在四周的年轻人也紧绷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好在岳亭羽只是哭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擦干眼泪的她冷静下来,直接让舅舅带她离开这个镇子。

在走之前,岳亭羽没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情。

“旺仔上首都治病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联系医生。”

说完,岳亭羽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耀祖啊,你倒是买了个不得了的人。”

林老大悠悠地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

“这山里埋了多少女人,里面有点身份的还少吗?”

对于这点,周耀祖可比住在市里的林老大清楚。

“也是,算她运气好,遇到你这个好心人。”

本来只是回镇子上看望父母顺便查个账,结果遇到了这种事,林老大也没了再在镇上呆的心思。

顶头大佬也走了,只剩下镇上的小喽啰们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一叠叠的现金都还在大厅的茶几上摆着呢。

“虎哥,这六千你拿着,五千还上次借的钱,一千算辛苦费。”

周耀祖直接数了六叠递到山南镇最大的头头虎哥怀里,又拿了一叠给黄蜂,让他带兄弟们去找找乐子。

还剩下三千块钱,周耀祖就自己拿着了。

本来只是请虎哥帮忙的,没想到刚好碰到林老大下来查账,周耀祖感觉有点无奈。

好在事情还是解决了,丢了一个大麻烦,还没亏钱。

加上这还回来的三千块钱,周耀祖手里就有一万块了。

他从跟着虎哥混开始,攒了四年才攒下来这么多,将将够买下他们租的小平房。

周耀祖之前托黄蜂帮忙找房子的时候就想好了,跟人说好,先租一个月,住着舒服就买下来。

现在手里钱够了,住了一个星期感觉也还好,他想着直接买下来算了。

他在周家做主惯了,完全没想过还要和其他人商量的事。

两三天就插队把房子过户的事情办好了,周耀祖才通知了吴淑芬。

那吴淑芬还能说什么,只能接受呗。

周旺宗还是呆呆地坐在靠背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岳亭羽走了之后,他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混混沌沌的状态。

只有周耀祖的靠近,才会让周旺宗做出些不一样的反应。

但是周耀祖要帮人做事,不怎么回来,偶尔回来也是大半夜的时候。

这些都还好,只是有一次周耀祖一个月都没回来一次,把周旺宗吓得够呛。

他哭着要去找哥哥,吴淑芬哪知道周耀祖在哪呢。

之前周耀祖在镇子里做事还好,现在他去了市里,更加找不到人了。

周旺宗虽然才十岁,但是吃得好长得壮,而且傻子也不知道控制力气。

把这么一个小傻子控制在家里,吴淑芬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到。

虽然也想过要不要干脆把周旺宗用绳子拴起来,但吴淑芬不敢这么做。

周旺宗小时候,她为了做事方便也栓过他一次。

就那一次,就让周耀祖看到了。

像他的父辈一样,周耀祖直接把吴淑芬打了一顿,打得吴淑芬再也不敢拿绳子拴周旺宗了。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月之后周耀祖回来,吴淑芬才敢放松警惕、松快一阵。

只有做饭和做家务,对吴淑芬来说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说起来,周家现在剩下的这三个人里,周耀祖和周旺宗是一伙儿的。

而吴淑芬对他们来说,就是周家的外人。

她本身也有自知之明,就当自己在周家讨口饭吃,干活是干活,多的关心是一点都没有的。

所以,吴淑芬根本没注意到周耀祖是带着伤回来的。

但周旺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淡淡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萦绕。

“哥哥......”

周旺宗着急,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只能不停地围着周耀祖转圈圈。

而伤没好全就从市里赶回来的周耀祖暂时没有精力理会傻子弟弟。

他把周旺宗往床上一按,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他揉了揉眼睛,向身边看去,正好看见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的周旺宗。

“怎么了,旺仔?”

暮春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了起来。

顺着周旺宗的视线望去,周耀祖看到了自己的敞开的外套还有腹部沁血的绷带。

“没事,小伤,马上就好了。”

男人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头,翻个身借助手臂的力量坐了起来。

他动作轻巧得很,丝毫看不出身上有伤。

但周旺宗分不清楚,他紧紧地黏在周耀祖的身边,生怕一转眼哥哥就又不见了。

周耀祖也没介意,反正他回镇上就是养伤的,陪陪弟弟也好。

顺理成章的,接下来他只能带着周旺宗一起出门去给伤口换药。

如果是以前的话,他是不会随便带周旺宗出去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周耀祖想要周旺宗提前适应人群的存在。

毕竟他已经攒够钱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上京城看医生。

到时候,周旺宗需要面对的人要比现在多得多。

因此,虽然周旺宗一副紧张兮兮四处张望的样子,周耀祖还是带着他出了门。

但是周旺宗的异常太过明显,路过两兄弟的人们都忍不住回头看两眼。

一般这种情况周耀祖是不会理会的,从小到大他见得多了。

只要别人不怼到脸上,他也没必要过度反应。

还好小镇上的人虽然好奇,但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没人舞到周耀祖脸上。

两人顺着镇上的大路走到了周耀祖常去的诊所。

说是诊所,其实是山南镇唯一的一家正规医院,但镇子上的人都叫它诊所。

现在正是流感高发的季节,大堂里都是带小孩来打针的家长。

好不容易等前面排队的都看完了,周耀祖进了诊室就直接说换药。

医生询问了是什么伤口,上次用的什么药之后,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去换药室给周耀祖处理了。

腹部的伤口并不大,但是深,刀口缝了七针,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年轻人,身体好,但是还是要少逞能,命是最重要的。”

显然,医生一眼就看出了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忍不住职业本能发作,给周耀祖好好训了一顿。

低眉顺眼地领着弟弟听完训,周耀祖才心有余悸地离开。

这医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能说了,每次周耀祖在医院里碰到他都要被说一顿。

出了医院的门,周耀祖又带着弟弟去镇子中心的小广场上转了一圈。

把山南镇算得上繁华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两人才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路过菜场的时候周耀祖顺便买了几斤肉,奖励周旺宗这次出门表现得好。

养伤的这段时间,周耀祖一直呆在镇上,时不时带周旺宗出去转转。

等到伤好了之后,他先是去市里一趟办了点事,再回镇上接弟弟一起去市里坐火车。

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了,不用带那些厚衣服,所以兄弟俩的行李不是很多。

从未出过远门的周旺宗一开始还有些新奇和激动,这点周耀祖可以从弟弟的动作和表情里看出来。

但是到了人流密集的候车室里,周旺宗马上就蔫了下来,整个人都是一副恹恹不快的样子。

周耀祖一边哄孩子,一边注意着时刻表,终于顺利地带着弟弟上了火车。

火车并不是直达首都的,路上,两人又转了三趟火车,才上了终点站是首都的火车。

幸亏周耀祖舍得花钱,路上只要时间长一点,他就买卧铺。

所以这一路下来除了旅途的劳顿,倒也没遇到其他的麻烦。

下火车之后,周耀祖带着弟弟先在宾馆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再去的医院。

首都医院多得很,他也不知道看哪个好,直接带弟弟去了最出名的医院,挂得还是专家号。

就这,大早上到的两人等到了下午才见到了专家。

专家确实是专家,医术高,说话也直接。

他告诉周耀祖,小孩这种情况呢,是出生的时候缺氧导致的。

做手术和吃药都没什么用,特殊教育和康复治疗之类的没准能有一定的效果。

医生说得诚恳,还推荐了一些有资质的学校和机构,但周耀祖还要考虑考虑。

带着周旺宗回了宾馆之后,周耀祖想了一会儿,还是下去借了宾馆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徐家,请问您是?”

电话里传来明显带点年纪的女人声音,讲话礼貌又客气。

“你好,我找岳亭羽小姐。”

周耀祖确认自己没打错,这就是之前岳亭羽留下的电话号码。

“她不在家,您方便留个姓名吗?等岳小姐回来之后我好告诉她。”

“她之前答应过会帮我弟弟找医生,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其他的话周耀祖也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他心里清楚,一个买家找被拐卖的女人帮忙,其实挺不要脸的。

但为了给弟弟治病,这点脸面不要就不要了。

第二天,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周耀祖又带着弟弟去了另一家医院看病。

医生的说法大差不差,内心早有预感的周耀祖有些泄气。

灰头土脸地回到宾馆,他就在宾馆的大厅里看到了岳亭羽。

和之前在周家的时候相比,回到首都之后的岳亭羽就像回到土壤里的植物一样,生机勃勃、光彩照人。

周耀祖看了好几眼,才敢确认那个等在前台的女孩这就是岳亭羽。

将近一年没见,岳亭羽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我今天中午就给宾馆打了电话,结果前台说你们出去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岳亭羽站在前台边上,张开双臂。

果不其然,周旺宗乐颠颠地就冲了过去。

还没等小孩扑到了岳亭羽的怀里,就被一个男人拦了下来。

“景哥,你别拦啊,我喜欢旺仔亲近我。”

听到岳亭羽的话,于胜景才放开周旺宗的手,让他自由活动。

周耀祖冲过来抱住弟弟,怕他被这个眼神锐利、气势逼人的男人吓到。

还好,小孩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不仅如此,在周耀祖松手之后,周旺宗还往男人的方向凑。

“咦?旺仔不怕人了吗?”

岳亭羽发现了这一点,她好奇地看了周耀祖一眼,想要得到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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