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橘林星燎是小说《身穿七零:一作二哄三撒娇》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绿衣雪写的一款年代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身穿七零:一作二哄三撒娇》的章节内容
今天,气温适中且天气晴朗,非常适合旅行。
江橘提着一只棕色的小皮箱,穿了一条黄色复古风的衬衫V领式布拉吉长裙,脚踩一双红白色低跟绑带小皮鞋。
她皮肤白,身段又好,姜黄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土气,反而更衬出她的娇媚来。
她是趁着清明小长假来这座北方城市旅游的,刚刚参观完这座古老城市举办的七十年代器物展览会。
手里的棕色皮箱中带了两身换洗衣物、洗漱以及化妆用品,她待会要去郊外的民宿,为的是明日一早好去观赏一番山上的日出风光。
人群中的她无疑是最亮眼的那个,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波光潋滟的狐狸眼顾盼神飞,长睫卷起,黑茶色的眸子望过来时,雾蒙蒙的,好像诉说着无尽的情思,偏又还携着几分不知世事的天真,当的起一句美人胚子。
江橘坐入按时抵达的滴滴车内,约半个小时后,她在山脚下车。
民宿在山峰中段,宣传时的口号就是食物和水均是天然出品,不含任何人工添加剂。
江橘是一个挑剔的人,无论哪个方面,她总是要最好的,她的母亲曾经多次感叹,幸好她投生在富裕人家,不然可养不起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她同样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
虽然父母在她幼时便因为性格不合分开,但两家本就不差钱,各自组建家庭后也没忘记关心她这个一胎女儿。
兼之这天生的好模样,她要是有意想讨好谁,那简直是事半功倍的事儿。
因而从小到大,哪怕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物质上也足够奢侈,凡是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当然,她可不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学业、才艺她一个不落都坚持下去。
江大小姐前二十年的人生,繁花似锦,顺风顺水。
只是,人生哪能一路坦途?
她拎着箱子走上前方的石子小路,忽然,无端地刮起一阵大风,不断吹拂她的裙摆,将她仔细梳理好的及腰长发吹得纷飞不已,连发箍的束缚都显得无济于事。
江橘微眯着眼,想要先到一旁的古树下避一避这突如其来的妖风。
“嗒嗒嗒”的皮鞋声往古树移动,然而此刻,似乎是在远方,似乎又是在耳畔,忽然响起一阵轰鸣的爆炸声。
江橘吓了一跳,心里生出一些害怕,下意识般抬头往四处望去,透过飞扬的发丝,她看见前方原本被翠绿笼罩的山峰上出现了一大片迷离的彩色光团。
她向来最喜欢新奇的事物,一瞬间就被这种奇幻的景色吸引住了。
此刻风力渐缓,她不由自主地被绚丽的五彩明光吸引着往山上走去,一边感叹自然的神奇,一边拿出手机想要记录这一刻的奇遇,也不知是不是注视久了,乍然眼前一晃,胸口发闷,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好冷。”
等到眩晕恶心的感觉终于散尽,她第一反应就是抱紧自己的手臂。
“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绵延不绝的水滴声,和着微冷的风沾上她的裙身。
江橘停滞的思维这才开始运转。
什么鬼,今天不是大晴天吗?
她迟钝地抬头,紧接着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她目前正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周围黄土路的路边布满了荒草,透明的雨滴溅起一个个黄色泥点,周围哪还有什么石子路,就连原先近在咫尺的山峰,如今也距她数公里远,只能透过雨帘依稀瞧见那连绵的烟色轮廓。
朝远处望去,这条黄土路的尽头是一道水泥高墙,大门上方用黑色漆料写了两个迷迷糊糊的大字。
江橘大脑空白地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她不信邪般闭上又睁开,反复揉搓着眼前的景物,想要把这些陌生的东西纷纷拨开。
几息之后,只能颓然地放下手,愣愣地接受着这个荒诞的现实。
她在手臂上掐了一把,肩膀半塌下来,靠在身后大树粗糙的皮肤上,听着四周的风雨声。
呆呆站了快半个小时,她终于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小心避开被风吹进来的雨丝,拉开小皮箱,取出一件原本是用来抵御山间夜晚寒凉温度的白色针织开衫,勉强挡去一些冷意。
直到此刻,她也才意识到自己手里正在拍照的手机不翼而飞了,又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挎着的小布包里取出一把太阳伞,走进未知的雨幕。
这到底是哪里?
她心里不断发问,明明是清明时节,已是春日,就算降温也称不上冷,更何况上一秒天空分明还碧蓝如洗,怎么突然就风雨交加起来。
此刻她完全顾不上有细小的水滴打湿小皮鞋的鞋面,只闷头向着那道水泥墙走去。
好在这条路并不算长,几分钟之后,她站在入城口,终于看见上面两个黑色的大字:“安县。”
江橘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只能继续往里走,可这条路却令人越走越心凉。
墙上粉刷着“抓革命,促生产”“大干快上,赶英超美”“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标语口号,让她看了心惊胆战。
她打着伞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继续往里走,雨中的人们步履匆匆,大多穿着昏暗且洗的发白的布衣布卦,脚踩黑色千层底布鞋,身形偏瘦,满大街几乎找不到几个微胖人士。
即使心里再不愿意相信,江橘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如果她不是脑子有病在做梦的话,她应该是穿越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她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什么,眼泪无声地顺着精致的脸颊滴落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化作千万颗雨珠的一员。
眼前越来越模糊,江橘忍不住哭出声音,她找了个不起眼的墙角蹲下,变成一颗不起眼的矮蘑菇,在伞下泪流不止。
狠狠哭了一场,她深呼吸平复着大哭之后的激动心绪,身上有些发软,她用手臂撑着冷硬的墙壁站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明白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年份。
再度撑着伞回到街道上,周围房屋拥挤,看得到各个厂子的铁大门,左拐右拐,她终于找到了一家供销社。
走进去,她无视正在躲懒打盹的售货员,目光直接在墙上寻找自己的目标,很快,她发现了一本挂在墙上的纸质日历和挂钟。
1972年9月25日,下午三点整,挂钟下印着生产单位:黑省安县钢铁厂。
她无措地走出供销社,江大小姐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大的世面,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她就来到了七十年代的东北。
雨渐渐停止,她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收起伞拉开自己的小布包。
翻出一份她今天参加器物博览会之后随大流领的纪念品。
看着手上这个小型的黄色的“户口登记簿”纸袋,灵光一闪,忙不迭将它打开。
记得领完纪念品之后,自己觉得有趣就顺带把包里的大头贴粘到了照片栏,现在这个东西或许可以成为她的身份证明,总不能手机可以凭空消失,却不给她留条活路吧?
在这个年代,居民身份证还没有普及,大家的身份证明就是户口簿,如果没有这个东西,那就危险了,她可不想被当成特务分子,喜提终身监禁的悲惨结局。
还好事情没有糟糕到最差的一步,只见那张薄薄的户口上,她原先的大头照变成了黑白色,学历一栏为空白,家庭关系同样是空白,家庭住址这一栏,则由博物馆地址变成一个她不认识的村落,纸上盖了对应的政府的红章。
江橘低落的心情总算是稍稍缓和,她看着户口簿上的地址,准备去邮局问当地生产大队的电话,打过去问问情况。
然而另一项残酷的事实又摆在她眼前:她没有钱。
江大小姐又开始掉起了珍珠,她一边哭一边走到供销社不远处的大树下,也不忘再次翻找布包,哭着想哪些东西可以卖。
最终她解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又从包里拿出一块她上个月才买的新手表,百达翡丽的方形女士手表,红色的皮带配上银色的表盘,戴在她手腕上非常漂亮。
她拿出包里的卸妆湿巾,打开小镜子把被眼泪糊住的妆容一一卸掉,唇上的口红也擦得一干二净。
褪去妆容的她更显出两分柔弱来,配上泛红的眼角和鼻头,更是楚楚可怜。
又从包里翻出一张小丝巾,半包住这张柔媚又单纯的美人面,把箱子两侧的长带拉出来,挎提在腰间,往街上走去。
现在正在严打私人交易,这都是投机倒把,被抓到要蹲大牢,她动作非常小心。
江橘专挑人多的地方走,还希望能找到所谓的黑市,别误会,她根本不想进去,只想在附近蹭一下买家。
却不知道有人早已注意到了她。
安县供销社侧门口。
“哥,你看什么呢?”
张胖子喊了两句没听见回应,好奇地拍了拍身边人结实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哟,那个妹子身段可真好。”他眼睛一亮。
“闭嘴。”
低沉的嗓音骂了一句,随后语气微扬:“你别跟着,我过去看看。”
“我懂,我懂。”
张胖子露出了然的表情,笑了两声,乐呵呵地看着他哥朝那姑娘走过去,哎呀这肯定是个美人,他哥这棵眼高于顶的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江橘仔细观察了好几条路,最终找到几个从同一条路同一个小巷中出来的人,她心里猜测着那条巷子里可能有交易点,但她不敢进去,怕到时候出现变故不好跑,就只谨慎地在这巷子附近找一找可能的买家。
她打量半天,在与一位刚从巷子里出来,衣着干净整洁,脚步平稳有力,手里还提着几个精装礼盒的大婶擦肩而过时,抓住机会低声说了句:“婶,要珍珠项链和手表不?”
那婶子一愣,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臂,两人往巷子旁边走了两步,来到一棵樟树底下,她压低声音:“项链真的假的?什么牌子的?卖多少钱?”
江橘便拨了一下袖口,露出保存完好的表盘和表带,手心里还蜷缩着那条刚被她取下来的精美圆润的项链,“真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名表,项链一百,手表二百。”
说这话时她心都在滴血,这可是她花二十来万买的项链和新表,现在三百块就要卖出去,呜呜都怪这该死的老天爷。
可她又不敢把价格叫高了,这个年代手表虽然金贵,但如今大部分人家一分钱掰做两分用,不会花大价钱买这“一转”,就连多数人家结婚都不一定有这样的礼,珍珠项链更不用说,如今可不兴戴那些名贵首饰,珍珠好歹没有金银玉扎眼,不然她也不会拿出来。
“一百我就要。”
她又不蠢,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年纪就不大,冒险拉人买表买项链肯定是急需用钱,她怎么会放过这个压价的机会。
事实上手表她家也不是急缺,闺女结婚得到年底了,晚一些再准备也来得及,愿意停下来跟她继续说话,也是看这手表实在好看的缘故,至于珍珠项链么,这也是个稀罕物,搞不齐还能做个传家宝。
虽然现在不准搞这些资本家首饰,但老百姓谁不喜欢这些珠宝,有机会偷偷藏着的话,谁会拒绝呢?
江橘被这样狠的杀价手法气红了眼,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您这也太过分了,不卖了。”
她一气之下直接拒绝,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心底里又气恼起来,自己这脾气,怎么就没忍住呢?项链和手表没了不要紧,关键是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
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况,又掉了几滴晶莹,恨恨往地上跺了跺脚,深吸一口气想继续找人,这次她绝对忍住脾气。
未曾想一转身差点撞进人怀里,她肩膀被一只大手扶了一下,“小心。”
江橘道了声谢,闷头想继续往前走,然而身前的人却没有想要让路的意思,那道声音接着开口:“你想换东西吗?我想看看。”
这话如及时雨,她瞬间抬头看着这人,这才发现,眼前格外高大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荷尔蒙十足的脸,五官坚毅大气又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小麦色的皮肤透出藏不住的性感。
是一个符合她审美的带着点野性和痞气的大帅哥。
不过仅仅是愣了一瞬,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这年头不兴买卖,都是说交换,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也顾不上捂住碍事的丝巾了,一把将脸上的丝巾扯下来握在手里,扯了下他的袖口,示意他跟着自己再往树后边缩一缩。
没办法,这人太高了,就很显眼。
她推开衣袖口,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手表的全貌,又摊开手掌,漂亮的珍珠项链在她白嫩的手心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只可惜此刻林星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表和项链上,他眼睛里都是那张娇艳欲滴的芙蓉面。
注意到她的那一瞬,他的心忽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因此他大步走到附近,一路坠在她身后不远处,凭着优越的耳力听清了她跟大婶的全部对话。
声音清脆婉转,还带着几分哭过的鼻音的沙哑,每个字都敲在他心上。
更别提丝巾扯下的那一刹,他忽而懂了什么叫诗文里的一见钟情。
“它虽然是一款女表,但我只戴过两次,可以说跟新品没有任何区别,这条项链也是真品,这些珍珠都是深海里的天然珍珠,每一颗都被仔细打磨过,你可以把它送给你的女朋,呃,你的革命战友……”
江橘正在努力推销自己的手表和项链,却突然被打断,“我没有革命战友。”
“啊,这样……”
她尴尬一瞬,看他一眼,立马找补:“未来的革命战友也不错,她肯定喜欢。”
林星燎低低笑了,他从外套和里衣的两处衣兜里开始往外掏钱,一边道:“我叫林星燎,双木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星燎,今年二十二岁,在县钢铁厂采购科上班,住在钢铁厂第三家属院,同志你怎么称呼?”
江橘紧紧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钱票,眼前这位林星燎顾客就是她的上帝,自然是上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叫江橘,长江的江,橘子的橘,二十岁。”她看着他数钱票。
林星燎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笑着数好自己身上全部的钞票递给她:“这里一共是一百九十二元五角三分,不好意思啊,今天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我把这些粮票和布票也都给你,我可以给你打个欠条,你明天来钢铁厂找我拿剩下的一百块。”
对比之前大婶砍价的事,江橘已经喜出望外了,不仅有接近两百块的现金,还有一把票证。
要知道现在都是定额供应,票证是生活里必不可少的物品。
至于欠条么……
她双手接过有些皱巴巴的钱票,非常爽快地把手表取下来,连那五毛三分钱零钱一起递到他掌心,真诚道谢:“谢谢你啊林同志,你帮了我大忙了,这零头我就不要了,欠条也不用了,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开玩笑,她又不傻,自己现在可是在干投机倒把,一次性买卖是最安全的。
“要感谢我的话,不如就趁今天?你饿了吗?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林星燎把手表、项链和钱放进口袋,笑着发出邀请。
虽然他现在兜里只有五毛三分钱,不过到时候可以临时找张胖子借一点。
江橘对类似于林星燎这样的邀请并不陌生,她知道自己拥有一副非常好的相貌,而外表往往是人最开始关注的东西。
这个时代人们感情的表达是含蓄的,眼前的男人说出这话,流露出的意思就是在说:我对你有好感,想要跟你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甚至,她想到他没有女朋友却突然上前说要买她的手表和项链,肯定是一开始就看上了她,包括后面的自我介绍也是想跟她搭话,不然现在人们私下交易恨不得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会大咧咧报上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这么看来,自己的行为岂不是通通被他注意到了?他看着就不是好糊弄的人,她来历不明,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跟他接触了。
而且,她现在只想赶紧去邮局打电话,查一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哈哈,不用了,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这地方不太安全,我还有急事,同志拜拜!”江橘极速说完这几句话,转身就想跑。
还不待她离开,手臂上却一重,江橘惊讶抬眸,整个人又被拉回到树后。
还不等她说话,眼前男人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江同志,你是不是刚来安县啊?”
“没有,我只是以前住在村里,不熟悉县城。”
江橘心里边直突突,放在背后的手指紧紧攥住掌心,故作镇定。
“是吗?”男人又笑了笑,没再逼她,松开她的手臂,语气温和:“只是想提醒你一句,用丝巾遮着半张脸反而更加显眼。”
“你,你想干嘛?”
江橘心里紧张,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在粗壮的树干上。
“没什么,我只是想表个白。”
那双深邃且锐利的凤眼看着她。
“流氓!”
江橘万万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又羞又怒,这个年代的人不是很含蓄吗?!
说完,看着眼前高大的身躯,她又暗地里骂自己没忍住脾气,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万一他被骂完恼羞成怒怎么办,她可打不过他啊!
林星燎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一会儿羞愤一会儿紧张害怕,那一对纤长卷翘的睫毛都不自觉抖了两下,他心里愈发稀罕起来。
从容不迫地后退一步,笑道:“江同志不用担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只是想说,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或者你家里给你安排相亲的话,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聘礼方面任你提。”
江橘微瞪他一眼,好像要骂人,又硬生生被她按捺下来,“暂时不用,我还有事,同志我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生怕再被人拉回去,她忙不迭跑开。
“哥,怎么样?我未来的嫂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林星燎一回到原处,张胖子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问。
“人家暂时还没看上我。”
那避之不及的身影,简直是生怕跟他有别的交集,嘴里的有缘再见也是忽悠他的鬼话。
“哈?不是我说,哥,你这条件,人高马大,相貌堂堂,风流倜傥,瞧着就生龙活虎功夫了得,她还能瞧不上你?”
张胖子连红薯也顾不上吃了,张大嘴巴。
“别在这显摆你那没几个字的成语字典了。”
林星燎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人家是仙女,有资格挑剔。”
“行了,先走,院子里还有一批货要清点。”
他把手往兜里一插,迈开长腿。
对于江橘会不会来找他这事,他心里有了六成把握,看她的模样和打扮怎么可能是村里出来的,她绝对遇到了麻烦。
这边,江橘找了半圈才找到邮局,她立马小跑着进去开始排队。
电报员态度一般,不过她有求于人,忍了,问出澄江村生产大队的电话,她连忙拨出号码。
“喂,哪位?”对面声音粗犷。
“你好,我是江橘的同学,请问江橘在队里吗?”
她稍微压了压声音,没有说自己就是江橘。
“江橘?你让我想想。”
对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大声道:“江橘早几年就不在我们村了,那丫头是个孤儿,总共都没在村子里待几年,我们还一直以为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呢!怎么,她后来去上学了?”
“嗯对,我找她有事,她不在村上的话,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谢谢哈大叔。”
江橘放了心,看样子这张户口簿还确有其地,孤儿身份,很多年不见面,那他们应该也没什么印象了,就算自己站在村里人面前,他们估计也认不出人。
付完一毛钱电话费,了却一桩大事的她走出邮局,精神放松下来,身体就开始抗议,胃部发出对食物的渴求声。
她找到国营饭店,花一毛五和一张粮票点了一碗阳春面,这个年代的服务员都是铁饭碗,没有什么关照顾客的意识,饭菜好了吆喝一声,都是食客自己去端。
端着面随便找个座位坐下,一碗面下肚,她摸着胃部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平常她吃饭都是吃七八分饱,阳春面碗大分量又实在,而且现在每分钱每张票都很重要,她一点都不舍得浪费粮食,于是吃撑的她只好慢悠悠离开,在城内散步消食。
直到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慢慢减少,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没找好晚上住的地方。
苍天,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个年代除了需要证明身份的户口簿,离开户口所在地还要大队开的介绍信!
江橘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皱了起来,没记错的话,以前外婆说过,没有介绍信乱跑的人就是盲流,被抓住要进牢受教育,运气不好还得去做城市清洁工作,再差就会被送去劳改!
她害怕了,她不想坐牢,也不想清理大粪,更不想去劳改,这可怎么办啊,没有介绍信,除非自己能立马找到工作把户口落在城里,不然她一个不是安县范围的农村户口,私自进城就是盲流啊!
一直窝着的话,就算她运气好躲开了户口身份检查,可钱总是会用光,而且没地方住也是一个大问题,她总不能去街上当流浪女吧!
可是这个年代工作就是金子,一大堆初高中毕业生还找不到工作只能下乡呢,更别说她户口上还是个没读过书的文盲!
如果说干脆就买车票回澄江村,那怎么可以!她才几斤几两啊,让她做农活不是要她的命吗!再说了,买车票也要出示介绍信,她根本就没有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回去了,作为一个孤儿,又离开村子这么多年,村里人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估摸着现在连住的地方都不一定有,难道要她窝在山里做野人吗?
江橘简直两眼一黑又一黑,恨不得当场去世。
天快黑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不然,她可不敢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未知的治安。
在车站和卫生院当中纠结一会儿之后,疲惫不堪的她最终停在安县人民医院大门口。
好歹医院离县中心更近,她心里觉得更安全,走进去,绕了一圈找到一把还没坐人的椅子,江大小姐坐下往墙上一靠。
现在工作供不应求,一个岗位有几十上百号人如狼似虎地盯着,她无亲无故无学历,只能靠买。
可是工作哪是那么好买的,她浑身上下不到两百块,哪个冤种会把分分钟卖到五百以上的工作卖给她?就算是临时工都一大把人想做。
体力活相对来说倒是容易找一些,可就她这副娇生惯养长大的皮子,根本就做不了,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做。
唉,怎么办啊,江大小姐又想哭了,今天流的泪简直要赶上她前二十年的总和。
心力交瘁的她哭着哭着就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棕色皮箱和小布包被她牢牢抱在胸前。
……
江橘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走廊里排满了过来看病的人。
叹了口气,找到简陋的卫生间,接冷水洗了把脸漱完口,看着自己身上奔跑一天之后脏兮兮的裙子,又捏着鼻子进入女厕,小心翼翼把皮箱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水泥地面上,从里面拿了一条黑色软面牛仔裙出来。
昨天她在街上看见了,虽然大部分都是衣着简朴穿着棉麻袄子的人,但也有些爱美的小姑娘穿着的确良衬衫和布拉吉裙子。
牛仔面料在如今很是稀罕,可她箱子里只有两套衣服,除去这条牛仔裙,就剩下一件修身露腰短袖和一条微喇蓝灰色牛仔裤,两相对比之下,还不如穿这条牛仔裙。
憋着气给自己换完衣服,弄脏的黄色布拉吉被她团好塞进皮箱的拉链袋子里,顺便还拿湿巾擦干净自己鞋上的泥点和污渍。
她离开厕所,找了个镜子把长发编成两根如今时兴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发箍也取了下来。
深色的衣裳给她添了两分文静沉稳的气息,压淡了昨日黄裙的轻灵感,可这黑色与她洁白的皮肤一碰,更凸显出肤色如凝脂,露出的小半截小腿纤细光滑,走动间轻盈的裙摆不断摇晃着盛放。
江橘走到热水间,用一分钱借了一个小姑娘的瓷缸子,热水冲过之后,她又接了一杯缓慢地喝着。
小姑娘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人精致的侧脸,这简直就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比学校的校花、村里的村花,还有大城市来的知青都要好看!
江橘喝完水,又再次用热水洗干净杯子,见她痴痴看着自己的模样,被她逗得扑哧一笑。
“给,我洗完了,谢谢。”
她拿着搪瓷杯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姑娘脸一红,接过杯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那个,我叫陈春春,今年十八岁,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橘觉得这个圆脸姑娘可爱又有趣,她笑了笑:“我叫江橘,今年二十了。”
话落,她觉得这是一个询问消息的机会,又接着道:“你快毕业了吧?”
“我去年就毕业了,不过现在工作太难找,毕业之后我回村里待了半年,好不容易才考上纺织厂的临时工,现在在厂子里工作。”
陈春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淳朴姑娘,眼前的女生这么漂亮,说话声音轻声细语的,肯定不是坏人!
“但临时工没地方住,我家又在村里,只能每天赶早坐四十分钟牛车来县里上班,今天是陪着我娘和我奶过来看病的。不过我快结婚了,这样就能把户口迁到城里来,还能吃供应粮,以后就方便多了。”
陈春春一股脑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即将成婚的喜悦。
“你进城工作也是需要大队开介绍信的吧?”江橘问。
“不用,我家就住在县城管理下的大河村,挺近的,平常村里人进城买东西只要带上户口簿也可以,其实也没那么严。”陈春春有问必答。
这时,远处的走廊上传来一声洪亮的妇人声:“春春,你打个热水还没打好吗!赶紧的过来!”
“我娘叫我了,姐姐再见。”
陈春春马上把搪瓷杯盖子盖好,跟江橘道别,她觉得两人以后肯定可以见面,眼前的漂亮姐姐一看就是城里人,肯定有一份体面又光鲜的工作。
被误以为有体面工作的江橘对她挥了挥手,离开热水间,把昨天的针织开衫外套穿上,往医院外走去。
先去国营饭店花两毛两分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和一碗豆浆,边吃边思考自己该怎么做。
要不谎称自己介绍信丢了去找公安?
不行,这样也是要被送回村里的,她想留在县城。
出去转转,说不定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买上临时工工作了?一些月份大了的孕妇总要人顶一段时间的班吧,说不定人家跟家里人关系不好闹掰了,这美差就能落在她身上呢?
越想越觉得有希望,说干就干,她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豆浆,把还没动的一个包子包好放到布袋里,就有目的地到工人聚集的地方四处游荡。
然而直到夕阳西下,上班族陆续从各个大厂里出来,她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也没碰上死耗子,更别说瞎猫了。
期间遇见两个肚子高耸的孕妇,她厚着脸皮凑过去好声好气地询问,最后还被人骂了两句白日做梦的神经病。
江橘又回到医院,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等夜深,这样她好出去找没人坐的板凳凑合一晚。
把包里已经冷掉的肉包子拿出来吃完,她对这个年代的粮票的重要性又有了一番认识,买什么都要票,没票就只能去黑市,可那地方里面鱼龙混杂,她一个弱女子单独过去肯定要被宰。
借着昏黄的楼梯间灯泡,她把皮箱打开,想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能卖的东西。
化妆品?不行不行,县城里没什么人会花钱买这玩意儿,找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倒是可以,不过她也就这一套,里面都是她常用的,卖出去她有些心疼。
“唉,不然再找找吧,反正现在兜里也还有卖手表项链的一百多块钱。”
她自言自语几句,缩了缩肩膀,如今已接近深秋,东北可怕的冬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展露威严,她的衣服都是春装,布料比较单薄,面对着无尽的寒风只是小巫见大巫,看来得给自己买一件棉衣了。
她翻出票证,数了数,一共有一尺二寸的布票,算了一下,就算她骨架细肩背薄,一件上衣最少也得要四到五尺布票,这还远远不够,而且她想准备棉衣,除去布票还得要棉花票,她一张也没有。
那就只能花更多的钱去供销社买了,就这也不是一张票都不要。
江大小姐再一次绝望了,她第n次在心里许愿,请求老天爷把自己送回去。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又是接近一整天的一无所获,江橘耷拉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在街边晃荡。
突然,她看见自己左前方的路口处,两个穿着绿色制服,左手手臂戴着红袖章的男人,语气生硬地问一位老汉要看介绍信。
江橘心里突突直跳,那就是红卫兵,盲流被这些人逮住了可没好果子吃,是铁定要被送去批斗劳改的!
她当即就转过身体离开,努力让自己不显露异样,心里不住祈祷这些人千万别来找她。
可人该倒霉的时候,走路都能平地摔。
任她再怎么在心里祈求,一个绿色影子还是走到了她身前。
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凶神恶煞,眼里还有看见她之后的惊艳与欲念,“检查户口簿和介绍信!”
江橘扯了个僵硬十足的笑脸,慢腾腾地从包里拿出那张黄色的户口簿。
“庆县澄江村的人?怎么会来我们安县?你的介绍信呢?没有介绍信不能在这里停留!”
男人的语气很凶,还想来扯她的胳膊。
“不过我快结婚了,这样就能把户口迁到城里来,还能吃供应粮……”
陈春春的话突然在她脑中播放,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张野性十足的帅气面容。
江橘躲开他的手,脑子一抽,瞬间就脱口而出:“我是来找我对象结婚的,但是介绍信不小心被人偷了,我正准备去他单位找他。”
男人眉头紧紧皱起,真倒霉,遇见这么个极品美人却是个有主的,不过他也没这么好糊弄,粗声粗气道:“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他叫林星燎,双木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星燎,在县钢铁厂采购科上班,住在钢铁厂第三家属院。”
江橘一股脑说完这段话,心里却哭丧着脸,呜呜呜她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眼前的红小兵一看就是难缠的人,看她的目光不怀好意,她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介绍信会是什么下场,与其落在他手里,不如跟着林星燎,至少他还长得帅。
男人眼里的欲望终于褪去不少,还带上了几分忌惮,不过他还没完全相信,他怎么没听说林星燎有对象?
“是吗?”他反问一句,然后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年纪更小的红卫兵马上跑了过来。
“张哥您有什么事?”那人带着恭敬,还忍不住偷瞄江橘一眼。
“去钢铁厂采购科把林星燎叫过来。”叫做张哥的男人吩咐道。
等人跑走之后,他又盯着江橘,“我怎么没听说过林星燎有对象?”
都走到这一步了,是生是死就看现在,江橘把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用尽毕生的演戏功力 ,露出羞涩的表情。
“我跟他也是偶然结缘的,因为我家跟他家离得远,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但是我们感情很好,这次我过来找他,就是来结婚的。”
赶来的林星燎远远的听见了后几句话,他正好下班,就被许猴子找到,说他对象找他。
一开始他还纳闷,心想:难道是他名声还不够响亮,居然还有人敢冒充他对象?他定然要给冒牌货一个教训。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巨大惊喜,听到那熟悉的娇娇婉转声,他面上的威严就瞬间散去,唇角忍不住上扬。
“林星燎,你来的正好,这是你对象吗?”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指着江橘问他道。
江橘立刻侧过身回头,只见过一面的人下一步就走到了她身旁。
她生怕谎言被正主当场拆穿,当即露出自己最漂亮的微笑,进一步往他身侧移动,两人的肩膀几乎要靠在一起。
江橘手指挽上他手臂,这在七十年代可是非常大胆的行为,她软着声音,又可怜又委屈:“星燎,我介绍信被人偷了,正要去找你,就被这位警官拦住问话,我好怕。”
她是真的怕沦落到被送去劳改或是比劳改更可怕的境地,眼睛里马上就蓄起一汪氤氲的秋水。
林星燎压下心里想为她拭去泪水的冲动,抬起大手揉了下她毛茸茸的头顶,对男人道:“张麻子,江橘的确是我对象,我们很快就会结婚,到时候她的户口会跟我并在一起,介绍信也就不重要了。”
被叫做张麻子的人这才不得不信,林星燎是什么人,那是这安县不好惹的小霸王,是省会春市钢铁厂厂长的小儿子,哪有人敢拿他来做筏子骗人。
何况他一直没说眼前这女人叫什么名字,林星燎也将她认了出来,看来还真是他藏的严严实实的对象。
也是,这么一个看了就叫人欲火焚身的女人,换做是他也会把人藏住了,不让外面的男人知道。
怪不得林星燎身边一直没有对象,原来家里藏了这么一位美娇娘!
他又嫉妒又遗憾,勉强堆出一个笑脸,“那成,是我误会嫂子了,林哥您把嫂子带回去吧。”
他心里是很看不惯林星燎的,一开始也试图找过他麻烦,可这小子身世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又是工农兵大学毕业出来的大学生,做事能力强,拳头又硬,还有人脉关系,交锋两次他都没落到好,只能先认输忍了下来。
“嗯,老张啊,你们以后做事还是温和点,你看你都把我媳妇吓成什么样了。”
林星燎嘴里教训几句,一把拉过江橘的手握在掌心,绵软白嫩,他下意识抓紧了些。
“我带她走了,回见。”
张麻子笑着把人送走,脸上终于沉了下来,什么做事要温和点,自己打人比谁都狠还有脸对他说这话,就知道在女人面前充脸面!
渐渐走远,江橘小心翼翼往回看,头顶传来带着笑的声音:“别看了,他们抓别人去了。”
呼,她终于将心上的石头彻底放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牢牢抓在掌心,她动了动,想把手指抽出来,还不忘一边带着笑向他道谢。
“谢谢你啊,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林星燎挑了下眉,这是想用完就丢?
只是她要失望了,这次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临到嘴边的肉,怎有放弃的道理?
林星燎非但没如她所愿,反而还把这软绵的柔夷握紧,“媳妇,我们可是要领证的,你得多多习惯才好。”
江橘被这话说的满脸通红,是,是她先说自己是他对象的,可那不是事急从权吗?这人就是想占她便宜!
“我刚刚也是没办法,我可以拿别的补偿你的名声。”她支吾着提议。
林星燎笑了一声,似是在笑她天真,“江橘,你想的太好了,就刚刚我们的关系确定以后,你信不信,不出三天,就会传遍整个g委会,到时候他们如果发现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你知道后果吧?”
江橘又想哭了,她当然知道,看刚刚那个叫张麻子的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在安县一定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要是被发现她在说谎,不仅要连累他落下个包庇盲流的罪名,她自己也要再次面对满脸邪气的张麻子。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江橘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把自己给卖了。
林星燎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心下一软,说话声也低了几分。
“别哭,我会对你好的,你这些天不会都没地方住吧?走,我带你回家属院。”
他缓了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在霞光下,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交连在一起。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她只希望林星燎不是坏人,不然她就算是闹到天翻地覆,也不会顺从他。
江橘跟着他走到一座三进大杂院门口,也没一直往里走,到二进院一间东厢房门口就停了下来,借着还有几分滞留的霞光,她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院子,大体是回字形结构。
院子西南角有一处天井,空地上摆放着几个大的晾衣竹竿,四处抄手游廊里边摆放着几个灶台,应该是房间不够住的人家的室外厨房,从门口的柴火来看,院子里应当是住了七户人家,三间大正屋及两间正屋耳房,东西各三间厢房及两间厢耳房的配置。
依照林星燎带她来的这一处,他家在东厢房有两间屋子,她心里紧张起来,不知道待会儿应该怎么面对他的家人。
现在距离下班也没过去多久,家家户户正是做饭的热闹时候,院子里弥漫着各种味道不同的炊烟,女主人们都在忙碌地准备一家人的晚餐。
这个年代大家做菜都不舍得放调料,一道菜简单加点盐就炒完了,放油也只是在炒菜前随便拿油布一抹,炒完也不洗,就着残留的油光还能接着炒下一道菜。
饶是如此,好几家一起制造的油烟还是呛得江橘直咳嗽,她从包里扯出那条丝巾捂住口鼻。
“小林,这是?”
旁边靠近一间正屋的游廊上,正在炒菜的婶子好奇地看着她,院子里其他人也纷纷投来目光。
无他,一是林星燎在这住了两年,身边还从来没出现过女生,多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都被直接拒绝。
二是这姑娘实在长得太好了,穿着一条她们从来没见过的连衣裙,皮肤白晃晃的迷人眼,那腰就一小把,好似轻轻一握就能彻底环住,身姿挺拔,脖颈修长,胸前更是鼓鼓囊囊的,前凸后翘,眼光老辣的她们一看就知道是个妙人。
“婶子们,这是我对象,叫江橘,我们马上就要领证了,她大老远过来,介绍信在路上给扒手偷了,现在没地方住,先在我这里凑合一晚,我待会睡门口守着她。”
这话一说出口,就跟在院子里扔了个炸弹似的,各家媳妇婆子惊疑不定。
一开始出声的妇人也惊讶了一瞬,很快又笑道:“还是你了不起,一声不响的就干了件大事,这都要结婚了,可别忘了请老婶子我吃颗喜糖,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邱婶放心,我是什么人,肯定不充胖子假客气。”林星燎笑着应了。
气氛正热闹,可偏偏有人故意扫兴,一个带着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道:“哟,小林,怪不得你看不上我娘家的侄女,原来竟偷偷藏了个小娘子啊,这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江橘可不是好脾气的人,之前对张麻子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肯定得跟林星燎结婚的,不出意外以后得在这长住,这人都就差骂她是见不得人的狐狸精了,她要是还能忍干脆直接住庙边上。
“大婶,我家不在这边,您没见过也正常,没关系,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您习惯习惯就好了,我年轻气盛,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是长辈,可得麻烦您多习惯包涵一下。”
林星燎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头一笑,没想到这还是一个爪子带刺的小狐狸,不过,当着他面拐着弯编排他媳妇见不得人,这是把他当死的吗?
他轻咳一声,声音冷下来,“周嫂子,我谈对象不需要告诉你,至于你那侄女,说实话,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跟我媳妇比了,我媳妇说的对,她以后会住在这,你少不了跟她见面的机会。”
被叫做周嫂子的人被这不客气的话怼的脸红,什么意思,她明明想办法让红梅见过林星燎一面,这是说她侄女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见了也跟没见一样是吗?这么多人都看着,简直要把她的脸面往地上踩。
她想不管不顾地骂回去,可对上林星燎沉下来的脸色,又不敢得罪,这人可不是好惹的角色,自己男人还在钢铁厂做事呢,万一把人得罪了,给他穿小鞋怎么办?林星燎跟钢铁厂各个部门的领导可熟得很。
脸色变了又变,她最终只能赔出张笑脸,“怪我这嘴不会说话,我是想说小林你终于可以成家了,结婚事情繁忙,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可不要不开口。”
“那就先谢谢周嫂了。”
林星燎随便说了句,然后对着众人热情道:“我先带我对象回屋了,咱们以后有的是聊天的机会。”
在众人的祝福和笑声里,林星燎打开门把江橘拉进去。
可算是不呛人了,视线里没了烟雾,江橘第一时间放下丝巾,得以好好看一看这间屋子。
第一感觉就是小,她估摸着也就三十个平方,就这估计还得得益于林星燎在采购科职位还行,不然得更小。
屋内被木板分割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区域,木板中间做了一扇不带锁的小门,正开着,往里看可以见到一张靠墙摆放的大炕床,床上的被子和褥子被打理得很整齐。
床上还做了两层式的炕柜,除此之外,床边不大的空地上还有一个高柜,都是存放东西的地方。
被木板隔出来的地方应该是所谓的小客厅,也非常局促,一张不大的木桌,桌上只放了一个暖水瓶和一个杯子,一把椅子一个小凳子,角落里还有一个木架,上边挂了毛巾,摆放了洗漱用品,木架边上另外还有一个暖水瓶。
此外还有两个矮柜,一个摆了一双雨靴和一双皮鞋,另一个上面放了一些剪刀钳子之类的工具。
这些东西几乎将整间屋子填满,他们二人走在里面已是正好,再多人就要显出拥挤来。
“打量这么久,怎么样?”
林星燎拿了瓷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不怎么样。”
江橘神色复杂,实话说,江大小姐就从来没住过这么小的屋子,说句不好听的,就连她家的浴室都有四十平!
林星燎被这话一怼,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好吧,这屋子是小了点,不如他在春市的家。
其实他在安县还有一个独立的小房子,不过那里是他搞事业的地方,见不得光,货都放在那,偶尔还有一些人往来,他可不放心让她住在那边。
“我另外一间房用来做厨房、餐室和浴室,要是你实在住不惯,我想办法搬到外面住,以后如果回到春市,房子还能更大。”林星燎生怕她更加看不上自己。
江橘看他一眼,好奇道:“你是春市人?那怎么会到这个小县城来?”
林星燎拿了那个小凳子坐到她旁边,他个子高,这样还能比她高出一小截。
室内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非但没有损伤她的美丽,反而还给她增添两分朦胧的柔光,她卷翘纤长的眼睫根根分明映入他眼里。
她马上就要是自己媳妇了,没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他脸上柔和下来,冷硬的五官显出几丝温柔小意,带着薄茧的手把她的手掌整个握住。
江橘一顿,还是没有抽开,两人马上要结婚,她早晚得适应他的亲近。
“我爸是吉省春市第一钢铁厂的厂长,我妈是市纺织二厂工会宣传部主任,所以我从小在春市长大,上边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林星燎把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一告诉她。
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他家也不例外,他从小就被宠着长大,可渐渐的,他越来越不服管教,变得桀骜不驯,拒绝老爹让他从军的建议,一路读完工农兵大学。
随后,他父亲又想让他毕业后分配到钢铁一厂,做出一番事业,有他在厂子里给他铺路,儿子以后的前途完全不需要担心。
可他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时代在未来肯定会有新的走向,现在的动乱总有清算的一天。
他暗地里开始做买卖,混迹黑市,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和敢想敢做的果断,以及从小跟着大院里退伍老兵学过的良好身手,他在黑市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可在外人看来,林家的小儿子就是堕落成了一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整日不着家,他爸为此大发雷霆,父子两个吵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妈两边都劝不住,一家人关系就越来越紧张。
后来,他二十岁的时候,他爸下了狠心,用关系把他调到离春市一千三百多公里的安县钢铁厂,放下话说如果他没凭本事回到春市,那他就再也别回家了。
他妈为此跟他爸大吵一架,可偏偏调令已下,已经无法更改,只能哭着送他上了远赴安县的火车。
来到安县以后,他面上老老实实在厂子里办事,私底下仍旧做起了老本行。
没过多久,张胖子也从春市过来投奔他,跟着他一起做,没用两年,他就再次把这事做得风生水起,而他霸道不好惹的名声,也同样在安县内部流传起来。
“那你跟张麻子是不是有过节啊,我看他好像很畏惧你的样子。”
江橘一脸好奇地问,她没发现,自己已经不反感他牵着自己的手了,就连他时不时捏着自己指尖的软肉玩她都不在意。
“你不饿吗?不如我们吃完饭再聊?”林星燎无奈笑了一声。
听了这话,江橘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胃部发出的饥饿信号,她点点头,“好,那你去做饭吧。”
林星燎一顿,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可置信般,指着自己向她确认道:“做饭,我?”
“那不然呢?”
江橘理所当然反问回去,站起身把一双保养得纤长光滑的手放到他眼前,软着声音道:“你难道想看我这十根纤纤玉指变得粗糙又泛黄吗?或者你难道想看着我这张脸蛋被油烟熏老吗?”
林星燎被这话堵住了,他脸上表情挣扎好几次,似乎还想还一下价:“可是你看外边哪有男人做饭的。”
“所以你才不是普通男人啊,你可以做到别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把所有男人比下去,成为女人们称赞的对象。”
江橘握住拳给他打气,诱哄着他。
这么说好像也是这个道理,林星燎被眼前美得晃人的笑迷住了眼,不过他到底是一个心性非常坚毅的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是,什么时候出去做饭就可以把所有男人比下去了,难道不是挣钱养家吗?”
江橘见没把人糊弄住,心里微微叹气,却还不肯放弃,又换了一招,委屈着脸:“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家务,你说你喜欢我,心疼我,难道你就舍得让我辛辛苦苦做家务,你在旁边看着吗?”
林星燎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不想做饭,变着花样哄他,又是夸又是扮委屈的,哼,他可不吃这套!
出去做饭,那不得让人笑话死,传出去,以后江湖上就只剩下怕老婆的林星燎了!
“那这样,你去做饭,我可以在旁边帮忙。”
看着她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眼睛,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最后稍微退了一步,硬着头皮妥协道。
江橘可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她扯住他袖口,“可是我不会呀,我就没进过厨房。”
但她也知道现在的男人基本上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强得很,让他去做饭就相当于丢面子,这或许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可她知道归知道,却不想惯着他这毛病,反正她是不想整天站在灶前,于是她也退了一步,“不然你去炒菜,我在旁边给你递个盐?”
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林星燎都要被这话给逗笑了,这不就是把他刚刚的话换了一下吗?
江橘眨巴着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就只有他一人,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地。
林星燎招架不住这样灼人的目光,他喉结滚动,忽而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也不是不行,可是让我做女人堆里炒菜的男人,总是损坏我的形象,我总得尝点甜头,弥补弥补我形象受损得来的嘲笑吧。”
“你想怎样?”
江橘听了这话,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也高兴起来。
没事,日久天长的,她迟早会把他这死要面子的大男子主义扭转过来,让他能心甘情愿地接过家务。
林星燎轻挑眉峰,唇角勾起,随即她腰上就一紧,他轻松一揽便把她抱到身前。
结实的铁臂紧贴着自己柔软的细腰,他身上带着皂角香味的气息传过来,江橘从未与异性如此亲近,双颊很快就染上一抹绯红。
“你干嘛?”
她没什么底气地问,不太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让我亲一下,啥事我都能做。”
他的声音也低下来。
江橘还没来得及说话,下巴就被粗糙的手指抬起,紧接着唇上就一重,男性强势的气息与她融到一起。
他没多做什么,只是简单地碰了碰,就站直身体离开她的唇。
饶是这样,江橘也脸色通红,往后退了退,一抬头就见他轻轻舔了一下唇瓣。
“流氓。”
她轻飘飘的拳头马上就落在他身上。
“我这就去做饭。”
这样的力气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林星燎回忆着带着甜味的柔软樱唇,转身往外走。
江橘只能羞红着脸地瞪一眼他高大的背影,深呼吸两次,也拿了一个盆走出去。
林星燎没把做饭的灶台安置在游廊上,而是将一间屋子隔做三间,她观察了一下,分别是厨房、餐屋和一个很小的浴室,不到十平米的厨房里摆放着炉子、橱柜和米缸,摆不下的水缸放在外面的游廊上。
个高腿长的他已经从大缸里舀了水出来,他把一颗白菜递给她,脸上带着笑意:“麻烦媳妇了。”
江橘愤愤地接过来,一片一片撕开,开始认真清洗。
“媳妇,洗一遍差不多了。”
正洗的认真,他就偏过头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
“洗菜要至少洗两遍才干净的。”
江橘不管他那些称呼,抬眼认真地看着他。
林星燎被她这目光看得发麻,什么意思,说得好像他很不爱干净似的,他这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啊!
“现在倡导节约用水,自来水用多了,到时候查水表其他家要把你供出去的,严重点还得接受街道办的教育批评。”
他低声说给她听,还示意她看一眼窗外,各家各户都隐晦地观察着这边呢。
这下江橘懂了,她在心里又叹口气,行吧,她看着手里的白菜,只一把在第二盆水里过了一下,然后放到石块砧板上,“好了,你切吧。”
林星燎看的好笑,几下把菜切好,很快就炒了起来。
江橘则趁着这个时机,忍耐着把一块猪肉也一起洗干净。
“不过,院里不是还有一口水井吗?我们以后用井水怎么样?”她说。
这样别人总管不了吧。
“行啊,那我以后挑井水放水缸里。”
林星燎不在意这种小事,他之前懒得摇井,除了入口的水外,都是用的自来水,既然她以后想用井水,那每天晚上挑好就行。
等他把菜下锅的时候,江橘就站到厨房背风的角落,生怕油烟冲到她脸上。
林星燎就黑着脸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笑的,他喉间哼了一声,终于不再执着于让她严格履行刚刚说要递盐的话。
江橘等了好几分钟,见他没有要叫自己的意思,脚尖忍不住得逞地轻轻敲了两下地面,嘿嘿,虽然还是得洗菜,但好歹是把做饭这个事彻底扔出去了。
是的,她连米也没洗,林星燎见她动作实在磨蹭,看不下去就自己动手做了。
两人吃上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江橘特意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她饱含期待地试了一下他的厨艺,结果非常一般,不至于难吃,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比不上国营饭店,更别说她以前享用的私家大厨了。
他将她变化的脸色完整地看在眼里,心里又疑惑起她的来历,户口簿他看过了,澄江村一个小地方,怎么可能养的出这样的姑娘,照他看来,连春市大院里精心养大的姑娘都比不过她。
“失望?没办法,我就这手艺了,你不想吃的话只能自己做。”他扒了一口饭。
江橘小口小口地吃着菜,“以后肉可以再切薄一点,肉里多放几片姜蒜去腥,炒白菜不要加水。”
是的,她是不会做饭,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家里那些大厨,她无聊的时候也会跟他们聊天,因此知道了一些做菜的小技巧。
“你这么懂,不如明天你做饭?”
林星燎还没死心,试探着开口。
江橘翻了个白眼,就算做着这样的动作,她也是娇憨漂亮的。
她开始提要求:“明天大婶们做饭的时候,你一边在窗口观察一边跟着做,当然,你别学她们做完菜不洗锅,也别学她们炒菜舍不得放调味品。”
林星燎这下是真的气笑了,“那你呢?”
“我打杂呀。”江橘理直气壮。
得,这是真把他当厨子了,林星燎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大口吃饭。
虽然饭菜的味道一般,但江橘毕竟是肚子饿,最后也吃完了一碗饭,林星燎则不同,剩下两碗饭全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桌上的菜也吃得干干净净,还把两个蒸红薯也吃了。
饭后,两人默契地开始缓慢喝茶,不去提及新的问题。
半个小时过去,最后还是林星燎先坐不住,“碗也要我洗?”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这么看我干嘛,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不是自己洗碗吗?”
江橘一点都不心虚,她凑到他身边,“现在也就多我一个人的碗而已,洗一个是洗,洗两个也是洗嘛,大丈夫,一碗不洗,何以洗天下,不要在乎这点小事。”
末了,却不想他幽幽看她一眼,说了一句:“我不做大丈夫,我只想享受一下妻子的体贴。”
江橘被这话堵住,随后又支棱起来,“我刚刚看过,水缸里要没水了,还得去天井或者水龙头那边接,院子里的灯很暗,我一个人害怕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要哭起来,时不时看他一眼,悬挂在长睫鸦羽上的晶莹要掉不掉,我见犹怜。
雾湿湿的泪眼看着他,晶莹顺着流畅的弧度落到灰色的地面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痕迹。
林星燎心里知道这女人又在糊弄他,自来水水管就在院子另一边,一点都不远,哪儿那么可怕,可是见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完全长在他心头好的美人,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自己早就生出的冲动。
他双手捧住眼前的芙蓉面,低下头,一点点亲吻着微咸的透明珍珠。
江橘被他这番动作一惊,想要后退,腰上又被紧紧握住,他轻松转了一下身,两步便把她压到墙面前,压着她的腿,一下又一下在她脸上啄吻着。
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林星燎才生生压住那即将冲出血脉的冲动,他支起身体,转身利落地收拾完碗筷,端进厨房,又去外面接水。
江橘见此,也顾不上他刚刚的动作了,还不忘冲他背影说了一声:“我想洗澡,你记得多接一点待会儿帮我烧水。”
月影西沉,林星燎抄着手等在小浴室外,没控制住抬手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让你沉迷美色,这下好了,娶回来一个要千恩万宠的大小姐。
只是大小姐实在是美得能让人把整颗心都送给她,重来一次,自己该沦陷还得沦陷。
得了,林星燎,你就认栽吧,这就是上天派过来专门对付管教你的。
“我好啦。”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朝自己看过来。
谁能抵挡得住这样一双眼睛?
林星燎认命般点头,开门准备进去帮江橘倒洗澡水。
木门被打开,又飞快被关上,快到门外的灯光丝毫都没来得及溜进来。
他喉咙发紧,哑着声音问:“你没别的衣服了?”
眼前的女生长发被全部扎起在头顶,穿着巨显身材的贴身露腰粉色短袖,脖颈优美,双臂洁白,胸前也饱满鼓囊,还有一截白得发光的杨柳腰。
下身一条修身的长裤,他不认识这种裤子,但他看见了纤长笔直的双腿,还有挺翘的臀。
没有哪个男人见了这样的她会不发狂。
“我只有这一件了。”
本就狭窄的浴室因为站了两个人显得更小了,江橘没注意到他的脸色,推开他走到门外吃饭的客厅,自顾自地蹲下身整理刚刚拿过来的皮箱,这样的装扮在后世再简单不过了,她还没把吊带睡裙拿出来穿呢。
将之前脏掉的黄色布拉吉拿出来,连着针织开衫和今天的黑色牛仔裙,一起扔进干燥的空盆里,她搓了搓手臂,觉得有些冷,刚想起身问他有没有暖和一点的外套。
然而她刚站起来,一转身就被他整个拉进怀里。
正要抗议,唇一张开便被堵了上去。
“唔……”她被拦腰抱起坐在屋内的餐桌上,后脑被人摁着不断向他接近。
感受的出来,林星燎完全没有接吻技巧,他的薄唇笨拙地在她唇上厮磨啃咬着,犬齿带来轻微的疼痛。
江橘痛得吸了一口气,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怎么回事,这人干嘛一言不合就发疯?
“你会不会接吻啊,痛死了。”
林星燎闻言顿住,离开她的唇,目光危险地盯着她,“你很懂?试过?”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也瞬间收紧,将她进一步贴近自己,只要一想到她还可能被别的男人这样亲吻过,他就要发狂。
他狠狠与她对视,似乎她要是说出来那个可能,他下一秒就会将她拆穿入腹。
江橘被他幽沉的眼神吓到,这要她怎么说,现代社会谁还没看过几部言情电视剧言情小说啊。
“我,我只见过别人在电视里面亲。”
她低着声音,头往后仰了仰。
这个回答终于勉强让他满意,他摩挲一阵柔软的细腰,声音喑哑:“我没亲过别人,没关系,我多练练就好了。”
话落,唇再次压上来。
江橘双手没什么力气地放在他肩上,在再一次被咬了一口唇角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难道以后每次接吻都要被咬吗?这个呆子!
她主动启唇,伸出一小段粉色舌尖,在他唇瓣上舔了一下。
他立马停下动作,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眼,然后猛地回吻上去,与她纠缠在一起,喉结不住上下滚动。
这简直就为他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江橘几乎要背过气去,他恨不得直直吻到喉间深处,长舌直驱而入,她挡不住这样的攻势,慢慢后仰,脊背贴在桌面上。
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疯狂的经历,她竟然跟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男人热吻,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或者后天,还得跟这个男人去领证结婚,做更亲密的事。
可她心里也没预想中的反感,嫁给他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之举,但也没有预想中的抗拒。
林星燎的长相和身材完美符合她对另一半的要求,她就喜欢这种带着几分野性的英俊男人,对流行的清秀型奶油小生反而不来电。
至于大男子主义的毛病,没关系,只要甜头给的多,江大小姐不信自己驯不服这匹狼。
不出意外的话,她恐怕是回不去了,未来也得跟这个男人绑在一起,她别无选择。
思绪渐渐远扬,一直到感受到他隐秘的变化,飘在云端的理性才缓慢地回到脑子里。
她脖子都红了起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脑袋。
“你,你去给我把洗澡水倒了,还要给我洗衣服。”她努力偏开头,气息不稳。
林星燎呼吸沉重,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生理变化。
恋恋不舍地从她颈间离开,他撑着桌面直起身体,“嗯”了一声,提了她的腰,一把将人抱起,趁着夜色浓郁,他几个大步就离开耳房,快速闪身进入正屋,将她放到床褥上。
“我也去洗个澡。”
说完这话,像是怕被看见什么一样,他立刻转身拉上小木门离开。
江橘躺在被褥上平复着呼吸,缓了一会儿,她从床上坐起,往上掀开自己的衣摆,果不其然,腰上一片泛红的指纹。
她红着脸将被子抖开,整个人缩进床铺里,拿棉被盖住头。
不知过去多久,等林星燎拉开木门,她已经睡死过去,快三天没在床上睡过觉,身体的疲惫早就主导了她的脑神经。
他放轻动作,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用手臂夹着离开隔间,把两人要洗的脏衣服和肥皂放在盆里,再拿了一张椅子,轻声带上屋门。
仔仔细细把所有衣服洗好,贴身衣物单独拿出来晾在屋内靠近窗口那一侧的房顶衣绳上,其余则晾在院子里的公共晾衣区。
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两点,他才往椅子上一坐,毯子一裹,就这么靠在屋门口的墙边闭上了眼。
“哎呀,不好意思小林,我这是把你吵醒了?”
第二天一早,才灰蒙蒙的露出一点微光,隔壁正房的邱婶子正在拿着碗蒸红薯,就看见睡在椅子上的林星燎坐起了身。
“没,这个点我也差不多该醒了,婶子您忙,我先去洗漱一下。”
他捏了捏鼻梁骨,的确不赖人家,是他自己心火烧的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忍不住回味昨晚尝到的甘甜,回忆指尖掐住的细软,越想就越睡不着,几乎一晚上没睡,太要命了,怪不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人名正言顺地变成自己的媳妇。
林星燎对邱婶子点了下头,小心打开屋门,拿了洗漱工具就往院里的公共洗漱台走去。
洗了一把冷水脸,纷乱的心思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回到厨房准备下面。
“小林真是疼媳妇的人,还没过门就给人准备早餐了。”
一旁的邱婶子透过打开的窗户看着,竖着大拇指发出称赞。
她平日里瞧着,小林是个不惹他就不会计较一些小事的后生,但这脾气可说不上好,院里爱撒泼打滚的熊小子和想跟他攀交情占便宜的都给他整治过。
有调皮的娃哭闹,他凶着一张脸就能把人给震住,有大人毛手毛脚高声叫喊,他当天就联络人上级故意在厂子里给人分配更多的工作,这么几次下来,大家伙轻易不招惹他。
因而此刻看着他少有的自愿的体贴模样,邱婶子还觉得十分惊奇。
“我对象她不太会做饭,以后我带着她一起跟您学两招。”
林星燎接了话,一顿两顿就算了,他还是不想天天站在妇人堆里颠勺炒菜,他想至少争取一下两人轮流来。
煮面用不了多久,把炉子点起来之后,水烧开,挂面下锅,三分钟就可以捞出来。
他也不会调汤,做的是最简单的白水面,就是碗里放点盐油和酸菜酱,再滴几滴酱油,扔一把葱花,开水往里一倒,搅拌一下就是面汤。
把面放进碗里,结合着昨晚观察到的她的饭量,只给她拿了个普通的碗,他自己则用的是最大号。
做完这些,他又热了锅子,煎了三个鸡蛋,她碗里两个,自己碗里一个,然后端着面进屋。
邱婶子全程看着,不禁感叹这有了对象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看着冷冰冰的一脸野性,未曾想还是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这个时候,她还不会想到,未来几年,她不止会看见他做饭,还会看见他洗碗洗衣服拖地,几乎把所有家务都做了个遍。
将早餐摆放在餐桌上之后,林星燎来到正屋,推开隔间的木板走进去,他熟悉的床铺上隆起一个包,一截光滑的手腕从被子底下滑出来。
他上前扯了扯被子,晃她两下,“江橘,起来吃面。”
“唔,别吵我。”
她有些微肿的唇嘟起,口中含糊不清地吐了一句话出来。
“吃完早餐再睡。”
他态度强硬,见人一个劲往被子里缩,直接大手一捞,将她整个人连着被子抱了起来。
“你干嘛?”江橘不耐烦地睁开眼瞪他。
她好不容易睡了一个温暖舒服的觉,恨不得直接睡一天!干嘛这么早叫她!
“你自己主动起床还是我用别的方法强迫你起床,你选一个。”
林星燎觉得再惯下去,她迟早得骑到自己头上来,可不能一味顺着她,这位大小姐绝对只会得寸进尺。
江橘瞪大眼睛看他,见他不为所动,又怕再来一次昨晚的热吻,连忙伸手挡住嘴巴,总算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好吧,我自己起床。”
她拨了两下头发,拿皮筋随手在脑后绑了个低丸子,乖乖穿好袜子和小皮鞋。
“有我的洗漱用品吗?”她问。
林星燎打开卧房内高大木柜下的抽屉,翻出一支没用过的牙刷和一条新毛巾,“给。”
江橘这会儿也感觉到肚子饿了,她拿着就准备出门。
手臂被人扯住,她回头不解地看过去,像是在说:不是你让我快点洗漱吗?
“等下,屋外冷,你先在屋内用热水把脸洗了,我给你找个外套,你穿了再出门。”
林星燎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这样的她,马上翻出一件干净的夹棉外套,“这个厚度怎么样?会不会冷?”
江橘正想要一件带棉花的外套,她走过去摸了一下,放下工具开始往身上穿,“可以,不冷了。”
林星燎看着她把扣子全部扣好再洗完脸,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一起出去。
洗漱台和洗衣槽都在西边院墙下,挨着西南角的天井,至于厕所,这年头都是公共厕所,这个大杂院一共三处厕所,分布在每进院之间的通道的西南边,他不觉得她会一个人去,干脆起身陪她。
江橘见此还算满意,在他的帮忙下抢到一个空位,抓紧时间快速刷完牙,然后又让他守在公共厕所门口,捏着鼻子解决完生理问题,快速洗了个手回到二进院的厨房内。
“诶,我怎么有两个鸡蛋?”
她打开罩子,正准备吃面时,就看见碗里的两颗金黄荷包蛋。
“吃吧,有的吃还要挑。”林星燎瞥她一眼,大口吃起面来。
江橘低头笑了笑,把其中一个煎蛋一分为二,夹了一半到他碗里,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时,挑了下眉道:“看什么看,吃吧,有的吃还要挑。”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一口就把煎蛋吃进嘴里。
“待会儿我要去上班,中午请假回来,下午我们就去领证。”林星燎道。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一整大碗面都吃完时,江橘才吃了一半。
闻言,她连忙把面条咬断,吞咽之后惊讶道:“你不需要跟你爸妈说一声吗?毕竟我们这也太突然了。”
自古婆媳矛盾就是世纪难题,从他昨日讲的家庭情况来看,他母亲非常偏爱他,试想一下,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一声不吭结婚,对象还是个没有学历的乡下人,没人会不生气吧?
江橘从不觉得自己差,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完全是倒霉,真要结婚的话,就不可能逃避他的家庭,除非她可以在不结婚的前提下把盲流问题解决。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试探着开口:“林星燎,你有没有认识的要卖工作的人啊?临时工也可以,只要不是体力活就行。”
“想干嘛?”他抬眼看过来。
江橘在心里组织一番语言,面上带了两分撒娇讨好,柔声道:“我是这么想的,如果结婚的话就得尽快,可是我都没见过你家人,这样闪婚他们肯定会有意见,不利于构建和谐的家庭关系,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只要我找到工作,介绍信的问题就能短暂解决,我们结婚的事就不用这么着急呀!”
越说她越觉得可行性强,不禁更加积极起来,根本没关注到他越来越差的脸色。
“你放心,买工作的钱我给你写欠条,每个月都用工资还你一部分,我江橘从来不赖账!”
江橘正说得起劲,脸上却突然一紧,他捏住她脸颊边的软肉,“我林星燎也从来不吃亏,怎么,你想用完我就丢?”
她这才看见他黑沉黑沉的脸,本来气势就不好惹,黑了脸更加吓人,一双眼睛锐利得像狼,她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动手。
“我没有,如果你想的话,嗯,我们可以先谈对象,谈一段时间,以后再……”脸被捏住,她声音带着含糊。
“我只想结婚,就现在。”
他看着她,不耐烦听她关于以后再怎么样的话。
这女人嘴巴最会说漂亮话,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没抵挡住美人计被她忽悠了,趁着现在这个天赐良机,他要彻底将人的名字添到户口簿里。
江橘被这话一噎,正想说什么,林星燎就站起身。
“我爸妈那边我来解决,你不想那么快领证,可以,我理解,那下午我们去照相买东西,正好明天日子更好,就明天上午去领证。”
江橘被这话说的无语凝噎,不想那么快领证,就从今天改成明天,啊这,她差的是这一天吗?!
然而还没等她说话,个高腿长的男人很快就消失在门口,只在风里留了句“我中午给你带午饭回来。”
这狗男人!
江橘骂了一句,一转头就看见桌上还有两个面碗,行啊,还留了两个碗给她洗,她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她偏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