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羽夜泽衍是小说《装疯卖傻?我甘愿成他的笼中雀》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棉花糖机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装疯卖傻?我甘愿成他的笼中雀》的章节内容
定远侯府,世子林珺羽及冠日之夜。
府中到处都挂着红绸,丫鬟下人来回走动,却丝毫影响不了东院房间的两人。
林珺羽房间衣物杂乱,墙上烛光映出两人身影,呼吸声频乱。
……
次日,夜泽衍最先醒来,他垂眸看着怀里乖巧熟睡的人。
即使闭着眼,也挡不住那惊为天人的容貌。
林珺羽在北夜国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夜泽衍也庆幸,他爱的人刚好爱他。
而在昨夜,林珺羽及冠之日,他们二人行了周公之礼。
待他回去,他定要禀明父皇,让父皇同他和林珺羽赐婚。
良久,怀里的林珺羽也悠悠醒了过来,他动了动有些不舒服的身体,抬手推开夜泽衍,从床上坐了起来。
“再睡会儿,这会儿还早,侯爷恐怕都还未起身。”
夜泽衍伸手拉住林珺羽的手腕,眸中带着些许温柔。
林珺羽此时身上未着寸缕,瞧着实在诱人,这会儿又是早晨,这不是考验他的定力么?
“不了,王爷也收拾收拾尽快回府吧,莫要让人说了闲话才行。”林珺羽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挣脱开夜泽衍,起身将衣物穿了起来。
夜泽衍皱眉,问道:“阿羽这是怎么了?怎的同本王睡了一觉,就这般生疏?”
“忘了吧。”林珺羽背对着夜泽衍闭上眼睛。
“什么?”夜泽衍一时没听清。
“忘了昨夜的荒唐事,也忘了这么多年我们二人感情。”林珺羽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夜泽衍满脸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忘了昨夜的荒唐事?还有我们二人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说忘就能忘的?阿羽,你在气什么?难道是昨晚我伺候不周?”
“王爷抬爱了,我……”林珺羽深吸了口气,最后转过身,带着一脸玩昧和不在意,“我从未爱过王爷,昨夜本就是一时冲动做的荒唐事。”
“林珺羽!你在说什么胡话?”夜泽衍猛然站起身来,他对林珺羽口中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
“并非胡话,我与王爷无缘无份,王爷也莫要强求,差不多父亲也要起身了,若是父亲瞧见了也不好,王爷还是快些收拾好离开吧,以后……以后莫要再见了。”
“好一个无缘无份,林珺羽,这话是你说的。”夜泽衍几乎已经气红了眼眶,他拿过挂在一旁的衣服穿好,未再看林珺羽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整个房间只留下林珺羽一人,看着那被打开并未关上的房门,还有离他越来越远的夜泽衍。
他狼狈的坐在桌前,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外袍,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掉落。
当年北夜国先皇曾与西亭国丞相嫡女卢玥两情相悦,两人成亲后,封其为皇后。
在位期间,卢玥设计蛊惑先皇,让其和西亭国定了一个约定。
每一任北夜国皇帝需与西亭国丞相府嫡系后代联姻,西亭国也为保和平,同意这个约定,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奈何卢玥生下皇嫡长子后,皇子不幸夭折,卢玥身子亏损,先皇无奈,只能将皇贵妃之子夜煊鹄封为太子。
先皇驾崩后,身为太子的夜煊鹄即位,卢玥晋封为皇太后,因两国约定,夜煊鹄不得不同西亭国丞相嫡系联姻。
奈何西亭国丞相府只有一位嫡长子卢笙,但碍于两国约定,夜煊鹄即使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两国再次联姻,卢笙成了北夜国第一位男皇后。
只因男子不能生产,卢玥心有不甘,便从西亭国找来神医炼制生子丹,服下生子丹的男子,定能生育,且生下的孩子还是不可多得的孪生子。
卢笙生下两子后,身体亏虚,最后因病逝去。
夜煊鹄将皇嫡长子夜云锦封为太子,嫡次子夜泽衍封为成王。
北夜国三百四十六年,夜煊鹄与皇太后卢玥二人明争暗斗。
夜煊鹄不满夜云锦一个也流着他国血的皇子为太子,卢玥不甘心皇位最后拱手相让。
再加上西亭国如今丞相府败落,无人联姻,卢玥更是心有不甘。
因为北远侯林安所娶的是西亭国郡王府之庶女,其子嗣林珺羽身上流的血也有一半是西亭国的。
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毕竟两国私自联姻乃大忌。
太后便用此事做要挟,让整个北远侯府力保太子。
就在前些天,林珺羽被太后强行喂下生子丹,这就是太后给他北远侯府的保证。
太子一登上皇位,便立他为后。
可是林珺羽不稀罕什么皇后之位,他有两情相悦之人,那人便是太子的孪生弟弟夜泽衍。
他真的怕最后会被赐婚于太子,所以趁着昨日及冠之日,给了夜泽衍补偿。
夜泽衍恨他也好,想杀他也罢,总之是他先对不起夜泽衍。
林珺羽进太子府也是皇上默认的,只是并未下旨给什么名分。
再次听到夜泽衍的消息,是夜泽衍自行请辞离开皇都,去了北境。
林珺羽独自一人坐于窗前,修长的手中端着一杯酒,红着眼眶将那杯酒喝下。
他来太子府已经一月有余,别说是让太子对他动心,就是面都未曾见过。
如今太后野心勃勃,他自然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北夜国和西亭国的血脉传承下去。
可夜泽衍同太子夜云锦流的是同样的血,同胞亲兄弟,太后却偏偏看不上夜泽衍。
“公子,皇上宣你进宫。”
来禀报的是林珺羽的侍卫暗一,一身黑衣,面露担忧的站在林珺羽面前。
“只唤了我一人?还是太子也宣了?”
“听来禀告的公公说,只唤了您一人。”
林珺羽皱起了眉,恐怕皇上召他进宫也并没有什么好事。
他刚起身,一阵晕眩传来,幸好暗一及时扶住。
“公子,你……”
林珺羽摆了摆手,“无碍,你去传信于那边,让他们尽快进北夜国。”
“是。”
林珺羽只身一人进了宫,跪于御书房前,丫鬟太监已被屏退。
“林珺羽。”
夜煊鹄突然喊出了声。
“臣在。”
“你觉得太子如何?”
林珺羽心里一惊,有些摸不清皇上心中所想,只道:“臣进太子府一月有余,并未见过太子殿下。”
夜煊鹄定定的看着他,并未言语。
两人沉默了许久,林珺羽也感觉自己的膝盖要跪麻了,他生生将那晕眩感忍了下来,这才没有倒过去。
终于,皇上开了口。
“太子成王二人乃前皇后卢笙服下生子丹所产的孪生子,一个男人生的孩子如何能坐得皇位?倒是皇贵妃,身后母家乃越亲王,三皇子更是饱读诗书,朕觉得,三皇子比太子更适合这个位置。”
帝王心不可测,即使林珺羽听懂了皇上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贸然开口。
夜煊鹄对他的沉默并未有意见,只道:“既你已进了太子府,那就帮朕查查太子谋反的证据,朕保你北远侯府一家一世平安。”
林珺羽皱眉,连忙道:“皇上,太子他……”
“嘘,你难不成听不懂朕的言外之意?还是说,你北远侯府一家谋乱的证据,要朕拿出来给你瞧瞧?”
“皇上,北远侯府世代忠心耿耿,不曾有过谋反之意。”林珺羽连忙出声。
他当然听得懂皇上的言外之意,不过就是不满一个男人生的孩子当太子,更何况那人身后的人是太后。
如今他北远侯府成了那左右为难之人。
“给你一年的时间,朕乏了。”
离开皇宫的林珺羽坐于马车上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北远侯府一家世代忠心耿耿,何故落得这个地步?
林珺羽浑浑噩噩的坐在马车上想了许久,都未找到解决的法子。
太后皇上二人相对,何故要他整个北远侯府的人来承担。
“世子,太子府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下,林珺羽这才回神,掀开车帘。
太子府门口站着一人,身着绛紫色衣袍,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墨色披风,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待看清脸时,林珺羽更是惊得不敢动。
“夜泽衍!”他呢喃出声。
那人许是也看到了林珺羽,笑了下,有些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模样。
虽说脸和夜泽衍的几乎别无差别,但林珺羽此刻也还是分的出来。
面前这人并非夜泽衍,而是夜泽衍的孪生亲兄长,北夜国的太子殿下夜云锦。
林珺羽上前了几步,朝着夜云锦行了个礼。
“参见太子殿下。”
夜云锦微微颔首,算是应了,随后他又把视线挪到别处。
少顷,他才又道:“一月前你搬来太子府,本太子当时并未在府中,所以未出来相迎。”
林珺羽连忙再次行礼,“太子殿下哪里话,理应我来行礼的,只是时常见不到太子,便就作罢。”
夜云锦点了点头,见不远处一身着黑衣之人朝他走来,他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林珺羽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同夜云锦说了一声便进了后院。
他住在太子府西院,东院是太子的房间,太子早已过及冠,至今都未娶得任何人。
想来皇上也不希望太子娶妻,那样的话,太子岂不是身后有助力了。
他倒了杯温茶喝下,最近老是觉得头晕恶心,看来是最近想得太多了。
放下杯子后他准备起身沐浴,晕眩感再次袭来,他连忙坐定,待这阵晕眩感过后时,他猛然一顿。
他曾被太后强迫吃下生子丹。
一个月前的及冠之日又同夜泽衍做了那荒唐事。
!!!
他连忙替自己把了把脉,感觉到自己脉搏中有一丝不同时,他皱起了眉。
“暗一。”
他朝着暗处叫了一句。
“属下在。”
“备辆马车,我要离开皇都,你留在太子府,替我找太子谋反的证据,另外再看护着北远侯府。”
暗一现身跪在林珺羽身前,皱眉问道:“主子是要去云阁?”
“嗯。”
得到答案的暗一连夜备了马车,也幸好,自林珺羽进太子府后,太子对他不闻不问,这才有了他离开太子府的时机。
“若有突变,传信来便行。”
“是,主子,一切小心。”
云阁在东元国,林珺羽本就身体不适,就算是连夜赶车,到东元国也已经过了半月。
林珺羽进了房间,没过多久,房间门便被敲响了。
“你怎么来了?”
进来之人一身艳红色衣袍,眉眼间带着狂傲不羁。
林珺羽并未应话,只将手腕递了过去。
红衣男人挑了挑眉,笑道:“怎么?上天终是听到我的诉求了?让你回到我身边了?”
林珺羽并未在意男人口中的轻佻话语,只道:“替我把脉,你的医术是最好的。”
男人一顿,有些不敢动,“你怎么了?”
“把脉。”
林珺羽神情严肃,让男人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男人伸过手,指尖点在林珺羽脉搏上。
不过片刻,男人便猛的收回了手,不可思议的看着林珺羽。
“看出什么来了么?”
“不可能。”男人再次伸手替林珺羽把起了脉,时间越久他眉头蹙得越紧。
“不用继续看了。”林珺羽收回了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红衣男人,一杯自己喝了口。
“怎么可能,你是男人,你怎么可能会……”
“会什么?”林珺羽放下杯子,抬眸看着男人。
那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着红,让红衣男人有些心疼。
“你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怀有身孕?”
林珺羽自嘲的笑了起来,并未解释,只问道:“师兄,你的医术最好,可有办法将孩子拿了?”
男人摇了摇头,“男人怀孕本就违反天罡常理,若是强行拿去,恐怕你的性命都保不住,是谁的?”
林珺羽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当年皇后卢笙本就是男子,太后却为了让其有子嗣,让人研制了生子丹。
如今他被强行喂下生子丹,又同夜泽衍行了那鱼水之欢,不可能不怀有身孕。
可他真的等得了那么久么?
“先让云阁搬回北夜国。”
“不可,你如今本就特殊,若是搬回定然会引起他人注意,还是等你……再做打算吧。”红衣男人神情不是太好。
他喜欢了林珺羽多少年,奈何林珺羽对他并无情意,也罢,他能陪在林珺羽身边也是好的。
“你放心,北远侯府我会多派人回去。”
——
一年后,林珺羽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几乎用命生下的两个孩子。
虽然有些皱巴巴的还看不出是何样貌,但也好歹是两条小生命。
还是夜泽衍的孩子。
服下生子丹之人所生的孩子都是孪生子,夜泽衍夜云锦如此,如今怀里这两孩子也是如此。
林珺羽苍白着脸色收回视线,抬手抚上了腹部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若非有师兄在,恐怕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了。
“一年了,我一直想问,孩子是谁的?”
林珺羽收回抚在腹部上疤痕的手,不在意道:“我的。”
见他不肯说,男人便不再继续问下去,只道:“孪生子,不给取名?”
“早就想好了,林泽祁,林泽楠。”
男人听着这两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公子,主子,北夜国急信。”
林珺羽伸手接过那封未打开的信,当着师兄的面打开看了眼。
随即便坐起身来。
“师兄,带着云阁回北夜国,帮我照顾好他们,我先走。”林珺羽根本来不及收拾,随意把衣服套上就离开了。
“等下,你身子还未恢复,会留下病根的!我同你……”
话还没说完,林珺羽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红衣男人根本来不及喊住,最后只能下令,整个云阁搬迁至北夜国。
而那封信上,仅仅只有短短几个字。
皇上急召,速归。
林珺羽是骑马回的北夜国,即使身体再不适,他也强忍了下来。
可惜回到北远侯府时,整个北远侯府已经被查封,他根本就进不去。
“主子。”
暗一从暗处出现,跪在林珺羽面前。
“父亲母亲呢?”
“皇上下令,北远侯府有谋反之意,整个北远侯府全部入狱。”暗一低着头,满眼带着愧疚之意。
“太子那边可查到?”
现在能救整个北远侯府的只有查到太子谋反的证据。
暗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属下潜在太子府将近一年,唯一知晓的便是,太子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还有,这次传的那封信,也是太子送到北远侯府的。”
林珺羽一顿,所以,太子即使对他不闻不问,也知道,这一年来,他并没有在太子府,也没回北远侯府?
不过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了,他让暗一留在宫外,去接应云阁。
云阁搬迁回北夜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云阁偌大,想来最少也需要三个多月才能彻底在北夜国皇都落根。
林珺羽在御书房外等了三个时辰,本就身子不适的他,更是经不起这般折磨。
天渐渐暗了下去,正当林珺羽感觉自己要晕过去时,大太监出来传话了。
皇上召见他。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这才强忍着身体不适进了御书房。
“臣参见皇上。”
夜煊鹄正在看奏折,并未让他起身,他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
良久,夜煊鹄才叹了口气,“一年了,你什么都没找到?”
“求皇上再给臣一些时日。”林珺羽不可能将太子不想当皇帝这件事说出来,毕竟这件事根本得不到证实。
若是说出来,恐怕皇上也会想尽办法废太子。
“再给多久?一年了什么都未查出来,朕再给你多少时日恐怕也是无功而返。”
“皇上,北远侯府一家忠心耿耿,望皇上查……”
“放肆。”夜煊鹄将面前的茶杯拿起朝着林珺羽砸了过去。
林珺羽根本不敢躲,那茶杯生生砸在林珺羽脑袋上。
夜煊鹄缓缓从御桌前走下,走到林珺羽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张脸,不愧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朕问你,太后和太子究竟在密谋什么?成王又为何会在一年前请辞去了北境?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珺羽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臣不知。”
“不知?朕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先去狱里待一晚,明日你应该就知道怎么跟朕说了。”
不等林珺羽应话,夜煊鹄直接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北远侯世子以下犯上,对朕不恭,暂押大理寺。”
从御书房到大理寺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林珺羽却想通了许多。
或许皇上要除的,并非太子,而是整个北远侯府。
如今他恐怕说什么都不管用。
云阁还未进皇都,他连自救都无法,更别说救整个北远侯府了。
也不知是不是皇上有意为之,他,北远侯,北远侯夫人,三人关进了一间牢房。
“羽儿,你糊涂啊,既然离了皇都,又何故要回来?”林安抹了抹眼角的泪。
“父亲。”
“北远侯府是皇上第一个想要对付的,无论说什么都没用,羽儿,若是这次你能活下去,定要拥太子为皇,三皇子生性残暴,若是他当了皇帝,那北夜国恐怕就止此了。”
“可是父亲,太子身后是太后,你我都知道太后想要干什么。”林珺羽不是没想过。
可当初太后对北远侯府对他做了什么,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老妖妇,你放心,太子心里更清楚,若是太子不想登位,拥成王也未尝不可。”
林珺羽皱了皱眉,“可是太子同您说过什么?”
“我曾与太子一道喝过茶,他心无城府,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他毫无心计才是他的软肋,所以羽儿,无论我和你母亲出什么事,你都要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成王不是也在等你?”
“我……”林珺羽自嘲的笑了一下,夜泽衍怎么可能在等他。
已经一年了,恐怕夜泽衍已在北境寻得良缘,把他给忘了。
毕竟确实是他林珺羽对不起夜泽衍。
“若是最后还是无法改变三皇子登位,那就远离皇都。”
“不,北远侯府世代忠心耿耿,父亲您也不希望北远侯府被扣上谋反这个大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日,皇上派人……”
“世子想得如何了?皇上让奴才来问问。”来人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
林珺羽看了眼牢房外,此刻还是半夜。
“皇上不是给我一夜的时间么?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去邀功?”林珺羽整理了下衣袍,腹部上的刀疤让他有些刺疼,他有些怀疑,是这几天连夜骑马的原因,恐怕有些裂开了。
“咱家邀不邀功是咱家的事,皇上不过想让奴才来给世子提个醒,毕竟北远侯府满门抄斩是不争的事实。”
“你想做什么?”林珺羽站起身来,将林安夫妇二人挡在身后。
“不过是想给世子提个醒罢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大太监抬了抬手,便从狱外走进两个狱卒,一人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钝刀。
“你们敢动用私刑?”
“这怎么是动用私刑?北远侯府所有人都得死,也包括你,北远侯府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说完,大太监便打了个手势。
狱卒纷纷上前将北远侯夫妇钳制住。
林珺羽刚准备动手,林安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喊道:“羽儿,记住我同你说的话,不可轻举妄动。”
北远侯夫人笑看着林珺羽,眼泪也缓缓从眼角落下。
“北远侯府世代忠良,奈何遇昏君,可惜可惜啊!”林安抬眸看了眼狱中的小窗子,笑了起来。
“父亲,母亲……”
那生锈的钝刀在北远侯夫妇脖颈上乱砍,砍出鲜血。
“爹……娘……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尸首异处。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袭入鼻尖,林珺羽狼狈的跪在地上,眼睛泛红,而他面前,是两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那两颗熟悉的脑袋也带着血滚落在他身前。
生锈的钝刀,将近砍了一个时辰,才把北远侯夫妇二人的头颅砍下来。
林珺羽眼睁睁的被钳制在角落看了一个时辰。
皇上这般对北远侯府,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他要报仇。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皇上驾到——”
牢房里的尸体被抬了出去,林珺羽呆愣愣的坐在地上。
到处充斥着血腥味。
“想的如何了?太后和太子成王究竟在密谋什么?”夜煊鹄捂着鼻子,凑近林珺羽问出声来。
林珺羽依旧呆愣愣的坐着。
“不说?既然如此,来人……”
“皇上。”太后来了。
她身着一身华服,身边跟着夜云锦。
“皇上何故要如此残忍?”卢玥看着牢房中的鲜血,有些不忍,“虽说北远侯府有谋反之意,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也不能这般乱用私刑,还是如此残忍。”
夜煊鹄皱了皱眉,点头:“母后说的是,只是这林珺羽毕竟是罪臣之后,若不处置,恐怕难以服众。”
“皇上要服什么众?皇上要服众不是一句话的事?”卢玥抬手掩了下口鼻。
这血腥味实在太重了。
“太后要朕如何?”夜煊鹄侧目看了眼林珺羽。
卢玥听到夜煊鹄如此说,笑了出来,“哀家怎么能干预皇上的决定?”
夜煊鹄一顿,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夜云锦。
夜云锦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上前了脚步,走到林珺羽面前。
“世子?”
“哈哈哈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哈哈哈——”
夜云锦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卢玥夜煊鹄也都愣住了,似是没想到会这样。
良久,卢玥才道:“既然都疯了,皇上何不放了他?莫要再杀人了。”
夜煊鹄盯着林珺羽看了许久,也道:“罢了,林珺羽身为罪臣之子,朕饶他一命,但需一辈子为奴。”
夜云锦也连忙开口,“求父皇将林珺羽赐于儿臣府中,毕竟林珺羽曾在太子府住了一年,就算他疯了,或许他也想回他熟悉的地方。”
五年后——
皇都东大街,一阵马蹄声让众百姓往两边纷纷散开,夜泽衍紧皱着眉,一只手紧握马鞭,朝着太子府方向赶了过去。
到太子府门口,他下了马,将马随意拴在门口,走到门口便敲了起来。
只敲了几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下人见到他,愣了下,连忙试探着行礼。
“成王?”
夜泽衍直接快步越过下人,朝着太子府正厅就走了去。
夜云锦见夜泽衍来得匆匆,径直上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有禀明过父皇?”
“他呢?”
夜泽衍红了眼眶,他离开皇都将近六年,这六年来,他从未听过关于林珺羽的任何消息。
没想到在前几天,皇都突然传来消息,五年前北远侯府谋反抄家,世子林珺羽一夜之间患了那痴傻之症,皇上仁慈,并未杀他,但让他终生为奴,暂留太子府。
夜云锦一顿,叹了口气,“在西院。”
在西院!
林珺羽果真在太子府。
夜泽衍想都没想就朝着太子府西院大步走了过去。
在走到西院门口时,他却止住了脚步,六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林珺羽。
可又怕听到林珺羽的任何消息。
他深吸了口气,朝着西院慢慢的走了进去。
林珺羽一身白衣坐在池边,身后跟着几个下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身前的白衣之人。
“小鱼儿……快过来,我们一起玩儿!”林珺羽想要伸手去池子中抓鱼,却怎么也碰不到池中水。
急的眸中满是雾气,回头看向身后的下人们,“它们不和我玩。”
下人们似乎有些不耐烦,但碍于这是太子府,隔墙有耳,还是耐心解释道:“林公子,鱼儿们有伴儿,它们会自己玩。”
“它们有伴,阿羽没有,阿羽不开心,不高兴。”说着说着,林珺羽眸中的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林公子,该进屋了吃药了,您已经出来许久了。”说着,下人们便要上前去拉林珺羽。
林珺羽红着眼往后退了好几步,“我不要吃药,不要吃药,药苦,阿羽不吃。”
“林公子,莫要让奴才们为难。”说完,下人便一同上前,将林珺羽钳制住。
“你们在做什么?”夜泽衍也红着眼眶踏进西院中。
下人们见来人,连忙上前,“太子殿下,奴才们……奴才们只是在劝林公子服药。”
夜泽衍深吸了口气,“本王瞧着,你们不像是在劝他服药。”
本王?王爷?
饶是下人们再蠢笨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行礼认错,“参见成王,王爷,林公子患有痴傻之症,每日午时需得服药,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夜泽衍并未应他们话,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林珺羽走了过去。
“六年了,阿羽,你可曾想过我?”
林珺羽也呆愣愣的看着夜泽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委屈,还是被那几个奴才吓到了。
眼眶中的泪似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待夜泽衍走到他跟前,林珺羽这才带着鼻音委屈开口。
“泽衍哥哥。”
夜泽衍浑身一顿,“你识得我?”
他离开皇都六年,突然回来,几乎所有不明情况的下人都会将他认成太子。
毕竟他和太子是孪生子,认错也是常理。
虽说六年前他和林珺羽确实有过一段,能认出他也不奇怪。
可如今的林珺羽患有痴傻之症,竟还能识得他。
“泽衍哥哥,我不要吃药,药苦。”
林珺羽紧紧的攥着夜泽衍的衣袖。
夜泽衍哪里忍心?
可一想到六年前林珺羽是如何待他的,他便气不过,抬手紧紧扣住林珺羽的手腕便往府外走去。
“泽衍哥哥,你慢点,阿羽要跟不上了。”
夜泽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紧紧跟着他的人,一把将其抱了起来,转身便离开了太子府。
夜云锦来时,夜泽衍已经带着林珺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交代的下人。
夜泽衍抱着林珺羽出了太子府,不顾府外百姓看热闹,直接上了马,朝着许久未回的成王府方向去了。
太子府离成王府不过相距一条街,但堂堂成王抱着一个男人在街上公然纵马,很快消息便会传进皇宫。
不过此时的夜泽衍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将人抱回成王府,一口热茶都没喝就回了房间。
他将林珺羽重重摔在床上。
“疼……”
夜泽衍只是顿了下,欺身便压了上去,一只手钳住林珺羽的下颚,吻在了那日思夜想的唇上。
“唔……怕,阿羽怕。”林珺羽此时已经哭的泪流满面。
夜泽衍不去看那张可怜巴巴我见犹怜的脸,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
他将林珺羽衣衫扯开,红着眼怒道:“六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如今你既成这般,那也别怪我心狠。”
“不……怕,我怕,泽衍哥哥,凶……”
夜泽衍俯身轻咬了下林珺羽的唇,视线往下移,在看到林珺羽腹部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愣住了。
他伸手抚在那道伤疤上。
“谁干的?”
林珺羽红着眼摇头。
“真丑。”
林珺羽摇头的动作猛然停住,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入发鬓中。
随后抬脚狠狠的踹着夜泽衍。
夜泽衍只以为是林珺羽害怕了,并未说其他,将其手腕禁锢在头顶,一只腿也将林珺羽那作乱的双腿压制住。
他继续低头吻着林珺羽。
……
……
……
夜泽衍醒来已经是晚间了,他侧头看了眼哭的眼睛红肿,闭着眼还在熟睡的林珺羽,凑上去轻吻在其额头上。
他叹了口气,起身将衣服穿好,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将他带回来的一个包裹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
他转身走到床边,把林珺羽翻了个身,检查了下那处,又上了些药,这才出门离去。
此次回皇都,他第一时间就去了太子府将林珺羽众目睽睽之下带回了成王府。
若是他今晚不进一趟皇宫,恐怕明日皇上就派大理寺的人来抓他了。
“备马。”
夜泽衍刚离去,本是躺在床上熟睡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林珺羽红着眼抬起手抚上腹部那道疤。
真丑。
夜泽衍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鬓之中。
晚间的皇宫到处都点上了宫灯,夜泽衍一人站在御书房外,算算时辰,他从进宫到现在在御书房外几乎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成王,回吧,皇上乏了。”大太监从御书房走出来,走到夜泽衍跟前。
夜泽衍皱了皱眉,掀袍而跪,“父皇,儿臣前来认错。”
“成王,您这是作甚?”大太监往旁边挪了两步。苦口婆心道:“如今夜快深了,成王若是要认错,明日来也行。”
哪知大太监话音刚落,便从御书房传来带着怒意的声音。
“认错?你何错之有?”
“儿臣一错,回皇都未第一时间进宫拜见父皇,儿臣二错,不顾礼数闯进太子府将一个下人带回成王府,儿臣三错,当街纵马。”
“哼,既然知错,又何故要犯,一个下人,劳你一个成王不顾皇家脸面也要带回成王府,你真是好的很啊。”御书房门被打开,夜煊鹄一身龙袍站在门口。
“儿臣认错。”
“如此,你便三个月不得出成王府,好好在你府中反省反省,至于林珺羽……”
“父皇,他只是一个下人。”
“朕知道他只是一个下人,怎么?你还怕朕对一个卑贱的下人做什么?滚回你的成王府,莫要在这碍朕的眼。”说完,夜煊鹄便朝着后宫的方向去了。
大太监也匆匆跟了上去。
直到看不到夜煊鹄的身影,夜泽衍才站起身来。
这时回成王府,不知道还能不能和林珺羽一同吃上一口热饭。
这么想着他又摇了摇头,林珺羽如今什么都不懂,恐怕已经用过饭了,怎么会等他?
等他回到成王府时,果然府内一片安静,静得像是没有人一般。
偶尔路过几个下人同他行礼。
他点了点头,径直往自己房间里去。
等推开门,床上哪里还有林珺羽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连忙转身出门去寻,就在走到院子时,就看见林珺羽慢吞吞的走过来。
手里还捏着一个馒头。
“你去哪了?”
夜泽衍声音有些大。
吓得林珺羽抖了一下,手中的馒头也随之滚落在地。
林珺羽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馒头,眸中雾气朦胧,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夜泽衍走近他,见其眸中雾气闪烁,愣了下,随即又放轻声问了一遍,“你去哪了?”
林珺羽委屈巴巴的抬眸,“阿羽饿,偷馒头,吃馒头。”
说着,他便要蹲下身去将馒头捡起来。
夜泽衍眉头紧蹙,先一步将馒头捡起捏在手里。
馒头应该是昨日的了,有些冷还有些硬,这么吃下去定然是会对身体不好的。
“你怎么吃这个?府里没有饭给你吃么?”
林珺羽眼神盯着夜泽衍手里的馒头,重复道:“阿羽饿,吃馒头。”
夜泽衍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问道:“今晚没吃饭?”
“吃饭?没饭吃,阿羽要吃饭。”林珺羽说着,就想伸手去抢夜泽衍手里的馒头。
夜泽衍直接闪身躲过,将馒头紧紧捏在手里。
“来人,去买些吃食来,另外,将府里的下人全部叫过来。”
夜已入深,林珺羽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的桌前喝着粥吃着菜。
夜泽衍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见林珺羽站着,他愣了下,起身走到他面前,“怎么站着吃?”
“疼,屁股……”
他话还没说完,夜泽衍就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林珺羽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夜泽衍也不知怎么哄,只能抬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林珺羽点了点头,待夜泽衍将他松开后,他也学着夜泽衍的动作抬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还未等夜泽衍开口,林珺羽便傻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成王府的下人便聚集在了前厅,夜泽衍回到主位上,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那把精致的匕首便放在桌上。
“不知王爷这么晚了,唤我们来所为何事?”说话的是成王府的管家。
这六年来,夜泽衍不在皇都,整个成王府都是这位管家管着的。
夜泽衍挑了挑眉,笑问道:“怎么?没事本王就不能唤你们来?”
管家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王爷是王府的主子,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是么?那本王问你们,今晚为何没有做饭?还是说本王刚回皇都,连一口热饭都不配吃上?”夜泽衍继续端起茶杯将茶喝下。
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一阵声响。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似是被这声音吓到了,纷纷蜷缩了一下。
只有管家一人上前,并不畏惧的开口,“王爷进了宫,奴才们以为王爷今夜在宫中用饭,所以才没准备。”
夜泽衍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管家来,时间久了,他倒是差点忘了,这管家还是皇贵妃赐给他的。
“那其他人呢?就算本王不在府中用饭,难不成其他人也不用吃饭?”
听到这话,管家笑笑解释道:“回王爷,整个王府,除了王爷您一位主子, 其他的都是下人,没必要特意准备晚饭。”
“所以,你们都用过饭了?唯独他没有是何意?”夜泽衍冷哼出声。
这个他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王爷只身闯入太子府在众目睽睽之下策马将一个下人带回王府这件事皇都早已传遍了。
想来是那位今晚没用饭,王爷正在气头上。
管家又道:“王爷,下人们的饭怎么能让王爷费心?还是说某个不知礼数的下人,将这点小事告到王爷面前?”
“不知礼数的下人?你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成王府的主子是你。”夜泽衍站起身来准备上前。
没想到林珺羽却突然跑了过来,将桌上的那把匕首拿在手中。
“好看,阿羽喜欢。”
“这匕首锋利的狠,莫要乱动,小心伤了自己。”夜泽衍伸手就要拿过林珺羽手里的匕首。
林珺羽连忙将匕首握在手里,转身就跑,“不给,阿羽要。”
未曾想才一转身,林珺羽便撞上了管家,两人一同摔在地上,而林珺羽整个身子压在管家的身上。
“阿羽。”夜泽衍几乎是立马上前将林珺羽扶起来。
他可没忘记,林珺羽手里还有把匕首,若是一个不小心,要的便是一条命。
林珺羽被夜泽衍扶了起来,而手里的那把匕首也消失不见。
夜泽衍扭头看了眼,那把匕首此刻正插在管家的心口处。
刀刃几乎看不见,只剩刀柄在身体外。
而管家此时也彻底断了气。
林珺羽也垂眸看了眼,突见手上的鲜血,立马大哭了起来。
“血,死了,他死了,阿羽怕。”
死了!
夜泽衍将林珺羽护在怀里,垂眸看了眼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管家。
死了也好。
这管家本就是皇贵妃派来监视王府的人,这人迟早是要杀了的。
不过……
林珺羽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吃饱了么?”
林珺羽红着眼点了点头,“吃饱了。”
“我让人带你回房休息。”夜泽衍朝着暗处招了招手。
几乎是瞬间,便有一身着暗色衣袍之人跪在地上。
“带他回房间。”
“是。”
林珺羽离开后,夜泽衍蹲下身去,将管家尸体上的匕首拔了下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又随意将帕子扔在管家的尸体上。
其他下人早已经吓得不敢去看夜泽衍。
“王府的主子是谁?”
话音刚落,便有下人连忙出声,“是王爷。”
“本王惩罚下人,下手重了,一时失手,杀了管家。”夜泽衍转身坐回了主位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把匕首。
众下人纷纷对视了几眼,立马叩头,“是。”
“若是改日让本王听到管家之死是因为其他的,本王……”夜泽衍将匕首重重的放在桌上。
下人们连忙应声,“奴才们不敢乱言。”
“还有,林珺羽虽说是个下人,但在本王府中,他并不是下人。”
话止于此,那些下人自然也懂,纷纷点头。
夜泽衍收起匕首,就要朝着后院走去,在走到院中时,他停了脚步。
“让赵语明晚过来一趟。”
“是。”
暗处只传来一句应声,并未有人现身。
夜泽衍回到房间,见林珺羽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眼睛哭的红肿。
他愣了下,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珺羽,问道:“怎么了?”
“血!人死了。”
“本王杀的,你害怕什么?”夜泽衍想要上前抱着林珺羽,可一想到六年前林珺羽同他说的那些话,他又停住了动作。
是林珺羽先对不起他,他现在算是囚着林珺羽。
“泽衍哥哥凶,阿羽怕。”林珺羽抬眸看了眼夜泽衍。
夜泽衍顿了下,顾不得心里的那些想法,上前一步将其搂进怀里。
“我不凶,不要怕。”
林珺羽顺势凑近夜泽衍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现在这般爱哭,小心哭了明日眼睛疼,不哭了,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日带你去城郊玩。”
林珺羽抬起手袖擦了擦眼泪,那模样实在太诱惑人了,夜泽衍深吸了口气,偏过头不去看他。
“那里……还疼么?”
林珺羽愣愣点头,“疼,泽衍哥哥下次不要打阿羽,阿羽乖,阿羽不哭,泽衍哥哥不要打。”
“……”夜泽衍耳根都红的如同会滴血一般。
若不是林珺羽现在是个傻的,他都要怀疑是林珺羽故意的了。
“不打,睡吧。”
次日一早,夜泽衍醒来习惯性的往身旁一摸,摸到的却是空的。
他几乎是立马睁开眼,就见林珺羽正凑近他,傻呵呵的望着他。
此时的林珺羽衣服都未穿好,外袍松散的挂在身上,发丝也乱的很。
“怎么起这么早?”夜泽衍抬手捂了下眼睛,随后坐起身来。
“泽衍哥哥今日要带阿羽出去玩。”
原来是贪玩的性子。
夜泽衍无奈笑了下。
他将自己的衣袍穿好后,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林珺羽的衣服,轻轻地帮他穿上。然后,他牵着林珺羽的手,慢慢地走到镜子前。
他拿起一把精致的木梳,温柔地替林珺羽梳理着头发。看着镜中的林珺羽,他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泽衍哥哥束发不疼,以后都要泽衍哥哥束发。”
夜泽衍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以前是谁帮你束发的?”
“以前的姐姐束发疼,后来阿翠姐姐来了,阿翠姐姐束发也不疼,阿翠姐姐对阿羽可好了。”
阿翠?
夜泽衍想了半晌都没想起太子府的这个人。
洗漱好之后,他们随意用了点小菜便出了王府。
这次出府是坐的马车,夜泽衍也不想太招摇过市,最后被传进皇宫。
毕竟他现在还在关禁闭中。
这次出来也算是偷偷的出来。
马车停在城郊的一片竹林处,夜泽衍先下了马车,停在在车外等着林珺羽。
他小心的将林珺羽扶下马车,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
也不管林珺羽听不听得懂,他直接开口道:“这是我六年前就派人搭好的,本是打算我们二人闲暇时来住的,没想到……这一空便空了六年。”
他牵着林珺羽朝着院子里走去,许久未打扫的院子此时早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烬。
夜泽衍推开小门,一阵灰再次落下,他第一时间便是把林珺羽护在怀里,抬手挥了挥眼前的灰烬。
本想让林珺羽先去一旁坐着,他自己打扫一番,未曾想他竟在屋子里瞧见蛇爬过的痕迹。
还有几个小脚印。
看样子应当是这几天留下的。
至于这小脚印,应当是哪个小孩子贪玩误闯进来的。
“乖,你去外面等我。”夜泽衍抬手揉了下林珺羽的脑袋。
若是那条蛇还在屋子里,万一吓到阿羽怎么办?
趁着打扫之际,他得好好找一下那条蛇的踪迹。
林珺羽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夜泽衍在屋子里翻找了许久都未找到蛇的踪迹,最后只能放弃,拍了拍身上的灰,便转身出门去寻林珺羽。
没想到林珺羽此刻竟不在院子里。
“他人呢?”夜泽衍到处看了眼,都未瞧见林珺羽的身影。
话音刚落,便有一身着暗袍之人从暗处现身,他跪在地上,皱眉道:“林公子方才还在院子里的。”
“看个人都看不好?如此,便换个人来。”夜泽衍低头去看地上的脚印,想要从脚印中找出林珺羽的去向。
奈何脚印太杂乱了,他根本无从找起。
“属下知错。”
夜泽衍在竹林外找了许久都未找到林珺羽,本想折返回府,刚吩咐人将马牵出来,就见夜云锦带着林珺羽从竹林外走了进来。
“去哪了?”夜泽衍脸色阴沉。
夜云锦摇头叹了口气,上前替林珺羽解释道:“方才在河边瞧见他的,便将他带过来了。”
“多谢兄长。”
言罢,夜泽衍便带着林珺羽上了马,离开了小院。
夜云锦只能站在原地叹气。
“你还去么?”沈珏走到夜云锦身旁,将披风披在他身上。
“晚间再去吧,他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夜云锦理了理衣袍,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张开嘴。”
“唔——”
林珺羽双手被铁链吊起,手腕处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身躯狼狈,半跪在地上,衣衫凌乱,嘴唇红肿,唇边还有些水渍,眸中透着水雾,可怜巴巴的望着眼前之人。
本就我见犹怜之人,如今一双桃花眼泛红,更是显得妖艳诱人。
夜泽衍紧紧捏住他的下颚,向他靠近了些许。
“今日去哪了?若非皇兄在,你岂不是又要离我而去?还是说你要见的便是皇兄?”
夜泽衍此时已经气昏了头,几乎已经忘了,林珺羽现在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
捏住林珺羽下颚的手缓缓松开,顺着脖颈滑落,缓缓探入他那宽松的衣襟之中。
那只苍劲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在衣襟内乱抚,林珺羽紧咬嘴唇,眼眶泛红,吊着他的铁链和铃铛因他的挣扎而发出杂乱的声响。
林珺羽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一滴一滴地落下,最终滴落在夜泽衍的手腕上。
夜泽衍的手猛地一顿,林珺羽瘪着嘴,眼含雾水的望着他。
“泽衍哥哥,我难受,我害怕……”
夜泽衍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心乱如麻,瞥眼瞧见林珺羽手腕已经出了红痕,他急忙将林珺羽放了下来。
但他并未言语。
他将林珺羽抱进怀中,缓缓地放在床上。
“阿羽乖,我们再像前天晚上那样玩一次。”
“我不要我不要。”
“乖,我轻点,不会弄疼你。”
林珺羽像是犹豫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夜泽衍伸手将他衣服轻轻解开。
那处已经变得红肿,怪不得他刚刚玩弄之时,阿羽挣扎得那般厉害。
原来是痛了。
而在林珺羽的腹部处,那道长长的疤痕再次深深刺痛了夜泽衍的眼睛。
他不知道这么大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或许是在太子府弄的,又或许是在别处。
这道疤像是被人生生划出来的,还做过处理,缝了许多针。
他抬手指尖略过那道疤痕,抚上其大腿?
……
晚间,夜泽衍悠悠转醒,望着怀中尚在酣眠之人,他缓缓低头,轻吻于林珺羽的额头上。
当年,林珺羽与他自幼相伴,始终如影随形。
他钟情于林珺羽,也认为林珺羽对他亦有深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林珺羽在及冠那天,他们二人共赴云雨之欢。
岂料次日,林珺羽便让他忘了,让他忘了他们昨夜的事,更让他忘了他们这些年的感情。
只说对他并无情意。
没想到没过多久,林珺羽便投身他兄长太子的怀抱。
他百思不得其解,伤心之际,向皇上、就是他的父皇请辞,远离皇都,去了北境。
没想到只过一年,北远候府因有谋反之意,遭满门抄斩。
而林珺羽却一夜之间患了那痴傻之症。
皇上宽厚,饶他不死,却令其终生为奴。
他也是在半月前才知晓此事,匆忙赶回,径直去了太子府,将林珺羽带回了王府。
往昔是林珺羽有负于他,他断不会让林珺羽再离他而去,他要让林珺羽这辈子都困在他身边。
困在他身边当一只没有自由的笼中雀!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一个下人小心的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自从王爷回来后便性情大变,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更是为难,谁都不敢轻易惹怒。
毕竟管家死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夜泽衍垂眸看了眼林珺羽,这才起身,将挂在一旁的衣袍穿上。
“嗯,让皇兄等会儿,本王马上就到。”
“是。”
穿戴整齐后,夜泽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关上,床上本是还在酣睡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林珺羽呆愣愣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抬手轻轻抚上自己腹部的那道疤痕。
前厅,夜泽衍摒退下人后,看着面前这张与他别无差别的脸,他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他始终对他这位同胞孪生亲兄长生不起气来。
但他还是忘不了当年林珺羽转头就奔向皇兄的怀抱,这让他情何以堪?
也忘不了今日白天时,林珺羽又同他这位兄长走在一起。
“还在生气?”夜云锦有些无奈。
见夜泽衍并未说话,他又继续道:“他如今什么都不懂,今日也是我碰巧在河边遇到他,虽然他当年确实在太子府住过一段时间,但我可是没碰过他的,而且,他还消失了整整一年,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干什么,但是……当年他虽对不起你,但你也对不起他。”
听到自己亲兄长这么说,夜泽衍哪里服气,红着眼道:“我对不起他?我何时对不起他过?是他先离我而去,我这么做不应该么?”
“并非在劝你,只是有许多事我们都并未查清,只望你莫要早下定论,不然最后后悔。”
“我从来不会后悔。”
夜云锦见夜泽衍如此偏激,也不好再劝。
“也罢,刚回来不久,父皇那定然还会再派人盯着你,你如今本就受罚关禁闭,还总是想外出,若是父皇知晓了,这不是惹他生气么?”夜云锦不是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性格。
皇上对他们二人一点都不喜欢,如果可以,甚至还想一剑取了他们二人性命。
夜泽衍垂下眸子,老实道:“我知晓了,下次定然不会了。”
“今日碰到林珺羽,五年了,从北远侯府上下入狱那一夜后,他便那样了。”
本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如今竟成了这般。
“皇兄,我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明明已经过了五年,为何我半月前才知道消息?这五年,还要多谢皇兄将阿羽照顾的好好的。”
夜云锦摆了摆手,“毕竟是你喜欢的人,而且,当时我去到地牢时,北远侯夫妇的尸体被抬了出去,狱卒们手中拿的是钝剑,也就是说,他们许是当着林珺羽的面,拿着顿剑慢慢的将北远侯夫妇二人的脑袋生生割下来的。”
夜泽衍心里更是心疼起林珺羽来,可若是当年林珺羽并没有背叛他,离他而去,是不是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他已经过的很苦了,莫要再欺负他了。”夜云锦也了解自家弟弟的性格,从不是吃亏的主。
但如今都这样了,无论当年真相如何,吃点亏又怎么了?
“我……皇兄,你可知他腹部上的伤怎么来的?”
夜云锦一脸茫然,摇了摇头,他别说是碰林珺羽了,就是平时面他都不会去见。
这五年来,夜云锦一直把痴傻的林珺羽养在太子府后院,从来都不闻不问。
毕竟他怕自家弟弟生气,更怕某个人吃醋。
“对了,皇兄,你府中可有一个叫阿翠的?”夜泽衍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桌子另一边。
夜云锦随即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口,细想了许久,都未想到府里有阿翠这个人。
待一杯茶喝下,他才想起,“阿翠没有,倒是有个叫王翠云的丫鬟,先前晕倒在太子府外,我瞧着可怜便让她进府了,后来看她做事还不错,人也实诚,便让她去照顾林公子了。”
“王翠云?皇兄可有查过她的来处?”夜泽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夜云锦摇头,“你去北境一去便是六年,楼里又那么多事,再加上我身上的毒,便没去查,怎么了?”
夜泽衍微微蹙眉,又或许是他想多了,阿羽能记得阿翠,或许只是因为那王翠云束发不疼。
“说到楼里,你一走走了六年,怎么?暗夜楼你不要了?这般不管不顾的。”夜云锦把玩着空了的茶杯。
夜泽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这不是有你和知轻在么?我当六年的甩手掌柜也无事。”
“怎么无事?五年前皇都突然进来一批人,瞧着有的是北夜国的,有的又是他国的,在皇都悄无声息了三个月,之后便有一个云阁腾空而起,我这身体你又不是不知晓,知轻又管着楼里的事,哪里还能顾上别处?”夜云锦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说多了,说完还咳嗽了两声。
“说到身体,你体内的寒毒怎么样了?”夜泽衍又不懂医术,好在在暗夜楼还有一个启染会一些医术。
只可惜,启染的医术并不算太高超,只能研制出压制寒毒的药来。
若要彻底根治,除非找到毒医圣手,但听说十年前毒医圣手便仙陨了,如今只能盼望能找到毒医圣手的后人。
“还是老样子,不过知轻派人查到,五年前跟着云阁来的一批人里,有一个人有些像那位毒医圣手的徒弟。”
当年毒医圣手逝世后,有人传出,毒医圣手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
一个曾经被人挑断手脚筋扔至雪地中,幸得毒医圣手所救,收做徒弟,如今一身红衣,狂妄不羁。
另外一个……始终是个迷。
“等我什么时候回趟暗夜楼,让人查查云阁背后的人是什么人,若是友非敌还好,就怕是敌非友。”毕竟他们谁都不清楚云阁突然在北夜国皇都而立有什么目的。
“嗯,对了,听说你失手杀了你府里的管家?”夜云锦挑了挑眉。
他自己弟弟的性子他还是了解,就算那管家是皇贵妃派来监视成王府的,夜泽衍也会在权衡利弊之下才会去动手。
并非这般如此莽撞。
不等夜泽衍回答,他又继续道:“那管家如今死了,想来皇贵妃定然会同皇上吹枕边风,到时你又少不了一顿惩罚。”
“无妨,我以前被惩罚的还算少?毕竟在他们眼里,我可是个整天无所事事,只会逛窑子的纨绔。”
“你啊!”夜云锦摇头失笑。
“王爷,林公子他……”下人猛然跑了过来。
“阿羽他怎么了?”夜泽衍皱眉连忙上前问出声来。
“林公子一醒来就开始哭,下人们都哄不好,林公子还说……”那下人有些支支吾吾,毕竟他们听到哭声进到房间后,都瞧见那位林公子脖颈间的痕迹。
碍于是主子的人,就算再如何他们也是不敢多看一眼的。
“他说什么?”
“他说……”下人依旧开不了口,他生怕这口一开,他会被王爷一怒之下灭口。
见下人什么都说不出来,夜泽衍只能转头看向自家皇兄。
“皇兄,我先去看看。”
夜云锦点了点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待久了也不好,忘了同你说,我让赵语这几天去楼里了,你找他有何事?”
“无事,只是想问一些事,过几日我再回楼里问他。”
“嗯。”
离开前厅后,夜泽衍急急忙忙跑到房间,刚进门就听到林珺羽哭着道:“我讨厌泽衍哥哥,泽衍哥哥是坏人,我要阿翠姐姐。”
“怎的讨厌我?”夜泽衍挥了挥手,站在房间的下人连忙行礼离去,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夜泽衍走到林珺羽面前,坐于床边,柔声问道:“何故要讨厌我?”
“泽衍哥哥欺负阿羽,他们都说阿羽是傻子,讨厌阿羽的人都会欺负阿羽。泽衍哥哥欺负阿羽,就是讨厌阿羽,那阿羽也讨厌泽衍哥哥。”说着说着林珺羽便又哭了起来。
眼泪止不住的流。
以前倒不知道林珺羽竟然有这么多眼泪。
“谁说的?本王要了他们的脑袋,你并非傻,别人欺负你是觉得你单纯,我欺负你是因为喜欢你,想欺负你。”夜泽衍耐心的给林珺羽解释着。
“不是的,阿翠姐姐就不欺负我,我要阿翠姐姐。”林珺羽哭着闹着,怎么也不听夜泽衍的解释。
夜泽衍无奈,只能道:“那我改日把你口中的阿翠姐姐管皇兄要来,继续服侍你便是。”
“真的吗?”林珺羽止了哭声,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
“真的。”
“泽衍哥哥对阿羽真好,阿羽喜欢泽衍哥哥。”
夜泽衍无奈一笑,上一刻还说着讨厌他,下一刻又喜欢他了。
他起身走到柜子里将一个瓷瓶拿了出来,回到林珺羽身侧,打开瓷瓶,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便袭入鼻尖。
“先别动,我先帮你上药,疼么?”夜泽衍用手指沾了些药膏,轻轻的抹在林珺羽手腕的红痕上。
林珺羽听话的一动不动,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委屈道:“疼。”
“知道疼日后便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害怕你离开我。”夜泽衍小心的在其手腕上吹着气。
林珺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等药上好后,他也垂下脑袋轻轻的在手腕上吹气。
那动作和样子可怜极了。
“我让后厨准备些吃的,你先在床上躺着,待会儿好了我喂你吃。”夜泽衍将药膏收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又道:“皇兄已托人将药方送来了,明日我专派人给你熬药。”
林珺羽吹手腕的动作一顿,抬眸雾水汪汪的望向夜泽衍,“阿羽不要吃药,药苦,阿羽不吃。”
“乖,吃完药吃些糖就不苦了。”夜泽衍凑上去在林珺羽唇角轻吻了一下。
用完饭,许是累了,林珺羽又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夜泽衍躺在他身侧,一只手指尖勾起其发丝在手里把玩着。
看着那张熟睡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脸,他叹了口气,低头轻轻吻在了其额头上。
“阿羽。”
知晓那熟睡的人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可能不懂,他便继续道:“六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可有想我?”
“我不知六年前你为何会同我说出那番话来,更不知你为何要独身一人入住太子府,若是喜欢皇兄,当初又何故同我那般?”
“我以前待你万般好,你那般对我,现在我本应该对你狠心一些。”
夜泽衍叹了口气,将林珺羽紧紧搂进怀中,“可无论如何,我都不忍心对你如何。”
他垂眸瞧见林珺羽手腕上的红痕,将其手牵了起来,“这般是因为我实在气昏头了,我怕你再次离我而去。”
“我从来没这般爱过一个人。”
他靠近林珺羽些许,下颚抵在其脑袋上,良久,他退开些来,准备睡了,就瞧见此时林珺羽正睁着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怎么醒了?”夜泽衍耳根有些发红,不过现下又想想,林珺羽就算醒了,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阿羽睡不着。”林珺羽不知怎的了,紧紧的凑近夜泽衍怀里,脑袋靠在其胸口。
夜泽衍笑了下,抬手轻轻的在其背上拍了起来,“是不是今日睡多了才睡不着?无碍,我也睡不着,我陪着你。”
“泽衍哥哥真好,阿羽好喜欢泽衍哥哥。”林珺羽脑袋紧紧的埋在夜泽衍怀里。
夜泽衍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将其从自己怀里一把拉开,瞧见的便是那满是泪痕的脸和一双通红的眸子。
他顿了下,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珺羽似是想了一下,红着眼将手腕送到夜泽衍面前,“手腕疼。”
夜泽衍低头在他手腕上吹着气,“明日就不疼了,我再拿点药来帮你擦擦。”
“不要不要,阿羽不要擦药,阿羽要泽衍哥哥吹吹。”
夜泽衍带着宠溺的笑,在其手腕上慢慢吹了起来。
次日,夜泽衍醒来时,林珺羽还在睡着,想来是昨日累了。
他起身随意梳洗了一番便离开了房间。
林珺羽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他乱着衣袍,散着发丝就跑出了房间。
夜泽衍也不知去哪了,下人们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任由他在后院里乱跑。
“泽衍哥哥,我要泽衍哥哥。”
下人们见他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只能远远的看着,王爷去哪了他们也不知晓,王爷也不曾同他们说过,林公子醒来要是寻他应如何解释。
这边,夜泽衍从海棠楼中出来,骑上马去了趟街头的糖铺子,买了一包糖之后才上马。
本想快些赶回成王府,就见一直在成王府保护林珺羽的暗卫穆元跪在他面前。
“王爷,林公子醒了。”
只说了这句话,夜泽衍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想来是阿羽醒过来未见到他,现在应当在府里哭闹着呢。
他连忙骑马回了王府,未曾想王府此时一片宁静。
“王爷?”
“阿羽呢?”夜泽衍将马递给一旁的下人,就要回房。
有了怀里这包糖,阿羽应当就不害怕吃药了。
“林公子不是去寻王爷了么?”下人惊讶道,方才他见林公子这般吵闹也不是办法,便上前小心劝着。
没想到林公子却说,王爷去了海棠楼,他要去寻王爷。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王爷和林公子的关系,就算林公子是个傻的,听到心上人去那种地方,定然也是会吃醋的。
索性他便派了一个小斯跟着林公子去了海棠楼。
“他去何处寻本王了?”夜泽衍皱紧了眉,看来还是得多派些人来王府。
那下人支支吾吾,最后道:“海……海棠楼。”
“他怎么知道本王去了海棠楼?”言罢,夜泽衍便转身让人把他的马牵来,骑上马便朝着海棠楼的方向去了。
海棠楼是皇都最大的青楼,与别处不同的是,海棠楼白日里是吃饭喝酒的客栈,晚间便是那逍遥处。
夜泽衍匆匆赶了过去,远远的便瞧见林珺羽在海棠楼门前来回踱步。
“去去去,一个傻子,来这处作甚?”一边的路人想要进海棠楼,却被林珺羽挡住了去路,那人一把便将林珺羽推开。
林珺羽本就是个傻的,此时被猛然一推,摔倒在地,抬眸红着眼看着推他那人。
“哟?这不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第一美男子林世子么?如今变成个傻子,怎么会想着来此地,莫不是想要体验体验这人间欢爱?如此,本公子便心疼心疼你。”说着那人便要抚上林珺羽脸颊。
林珺羽藏在手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夜泽衍在远处瞧见,哪里忍的下去,骑着马上前,从马上一跃,一脚将那人踹飞了老远。
“你……你是……”那人刚准备破口大骂,待看清夜泽衍容貌时,连忙闭了嘴。
夜泽衍并未搭理那人,而是走到林珺羽面前,将他扶了起来。
见林珺羽站不稳,他紧皱起眉头,“脚受伤了?”
林珺羽可怜巴巴的点头,“嗯,阿羽疼。”
“谁让你乱跑的?若是出了事怎么办?你是个傻子,若是他们都欺负你,我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你是不是非要我去死,你才能好好听话?”夜泽衍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些了什么。
口气凶狠,但那里面夹杂着的分明就是关心和担忧。
林珺羽缩了缩脖子,听到夜泽衍说的话,惨白了脸色,两只眼睛满含委屈,憋着嘴,低着头。
夜泽衍见状况不对,这才意识到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林珺羽突然抬头,同他对视起来,满眼都是伤心委屈还有害怕。
看着夜泽衍心里也难受起来。
“不会死,不死,泽衍哥哥不死,阿羽害怕。”
不等夜泽衍说话,他又继续道:“泽衍哥哥刚刚骂阿羽傻子了。”
夜泽衍一愣,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懊恼,看着林珺羽这个模样,更是后悔的要命。
他一把将林珺羽抱了起来,柔声问道:“生气了?”
僵硬的试探。
林珺羽哼了一声,撇过头不说话。
“我方才是太着急了,这才说出那番话来,也是因为我太过关心你,你不是说老是有人欺负你么?你一个人跑来外边,我又没在你身边,若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又让我怎么办?我是太喜欢你,也太担心你了,所以才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来,以后定然是不会说了。”
夜泽衍也从来没想到自己的耐心和脾气会这般好。
不过他也确实不忍心瞧林珺羽流泪委屈。
林珺羽闻言,偷偷的瞧了夜泽衍一眼,半晌,他才抬手环住夜泽衍的脖颈。
“他们说海棠楼是寻欢作乐之地,若是喜欢的人来了这种地方,便是不再喜欢你了,阿羽不要泽衍哥哥不喜欢阿羽,阿羽不想泽衍哥哥来这种地方。”林珺羽无礼的说了一大堆话,虽说带着些许委屈,但夜泽衍怎么听都感觉像是在质问他。
夜泽衍叹了口气,“我没有不喜欢阿羽,这不是出来买糖了么,阿羽乖,我们回家。”
他抱着林珺羽便转身上马。
林珺羽见夜泽衍并未回答他问的话,更是不依不饶,“那么多人都喜欢来这个地方,你干嘛也喜欢来,这个地方是有金银财宝么?还是说泽衍哥哥不喜欢阿羽?他们都说了,阿羽是傻子,没有人会喜欢,大家都讨厌阿羽,泽衍哥哥也讨厌阿羽。”
他越哭越大声,越哭越伤心,仿佛被全世界的人抛弃了一般,双手推着夜泽衍胸口,双肩颤抖的愈发厉害。
“我从未说过我讨厌你,倒是老是把喜欢你挂在嘴上,你怎的就不听一句?”夜泽衍从来不知道林珺羽竟能这般胡搅蛮缠。
“你凶我,泽衍哥哥凶我。”林珺羽脑袋转过个方向,抬手捂着脸,声音哽咽,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看着这样的林珺羽,夜泽衍是既生气又心疼。
生气的是阿羽好像从未认真的听他说过一句话。
心疼的是阿羽哭的这般伤心,让他怎么忍心?
“并未凶你,回去再同你说我来这海棠楼的缘由,到时你若还是不高兴,那我以后不来便是,莫哭了,你不怕哭多了眼睛疼?”
林珺羽止了哭声,擦了眼泪,呆愣愣的望着夜泽衍点头,最后老实的靠在夜泽衍怀里被带回了王府。
刚进大门,穆元便上前来,“王爷,三皇子派人送来的帖子。”
夜泽衍点了点头,先是抱着林珺羽回了房间,将他小心的放在床上,又蹲下身子将其鞋袜脱了下来。
见脚踝并无大碍,他才松了口气。
他接过穆元手里的帖子,当着二人的面就打了开来。
“三皇子生辰,我这不是还在禁足?不去也罢。”夜泽衍随意将帖子扔在一边。
他本就不太想去,若是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也并非他的错,毕竟,他现在还在禁足中。
让穆元离开后,夜泽衍才走到床边同林珺羽想要同其解释,未曾想刚开口,宫里太监便来传旨了。
碍于林珺羽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下人,再加上他患有痴傻之症,不必陪成王出去接旨。
良久,夜泽衍才拿着圣旨走进房间。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夜泽衍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对着林珺羽柔声道:“再睡一会儿。”
林珺羽点了点头,翻身便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
夜泽衍将圣旨随意扔在一边便走了出去。
此时的夜云锦正坐在凉亭里喝茶,见夜泽衍来了,这才道:“听说皇上宣旨了。”
夜泽衍笑了下,玩笑道:“消息还挺快,莫不是兄长派人监视着我成王府?”
夜云锦并未否认,只问道:“皇上说什么?”
“那老头为了让我能去参加他三儿子的生辰宴,将我的禁足解了。”夜泽衍随意坐在椅子上,抬手便倒了杯喝下,随即又道:“没想到我一个成王的面子还挺大。”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夜云锦放下茶杯,认真的看向夜泽衍。
夜泽衍一顿,笑道:“我有什么可图的?一个风流浪荡子。”
说完他也怔了下,连忙放下茶杯,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家兄长,“皇兄的意思是他料定我会带着阿羽去?”
“想来应当是如此的。”夜云锦叹了口气,该说的他也都说了,只希望自家弟弟能理智一些,莫要被冲昏了头脑。
“对了,皇兄。”夜泽衍看夜云锦要走,连忙站起身阻拦。
夜云锦疑惑,“怎么了?”
“你府里的王翠云可否让她来成王府?阿羽习惯了她的侍候,来成王府后都不要其他人。”
夜云锦点了点头,“嗯,无妨,一个人罢了。”
夜云锦离开后,夜泽衍吩咐下去,若非无事,便不必去后院打扰他。
他回了房间,床上躺着的林珺羽乖乖的,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这才扭过头看着夜泽衍。
“在想什么?”夜泽衍倒了杯热茶,带到床边,扶着林珺羽起身给他喝下。
林珺羽摇了摇头,小口小口的喝着茶,良久,夜泽衍才在床边瞧见了他方才随意扔的圣旨。
他记得他刚刚把圣旨扔在桌子上,这会儿怎的又出现在了床边?
他盯着林珺羽看了许久,最后问道:“看得懂?”
林珺羽也看着他手里的圣旨,摇了摇头,随即开口道:“阿羽知道,阿羽听过。”
“听过什么?”夜泽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听过……啊……阿羽怕,怕。”林珺羽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捂着脑袋便哭了起来。
夜泽衍立马将他抱进怀里,柔声哄道:“阿羽不怕,我在。”
他眸中满是心疼,他可没忘记,皇兄曾对他说过。
林珺羽在大理寺时,或许是亲眼看着北远侯夫妇二人被狱卒用钝刀将脑袋生生割下。
这换做谁都接受不了。
“泽衍哥哥。”林珺羽带着哭腔。
夜泽衍搂着林珺羽的腰,低头轻轻将其脸上泪痕吻去。
最后一吻落在其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