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款小说穿越成病弱公子替嫁后推荐_主角容浔澹台肆小说新热门小说

齐齐小baby

容浔澹台肆是小说《穿越成病弱公子替嫁后》的角色人物,是由作者爆綤西瓜写的一款双男主类小说。目前小说连载中,以下是小说《穿越成病弱公子替嫁后》的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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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嘉三年,冬日,叶落枝枯,寒风习习。

京郊外的一座农庄外,几个妇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唉,造孽哦,里面那位才多大啊,就想不开去自尽.....欸,这是第三次投河了吧,没死也是命大。”

“要我说啊,这孩子命也是苦,从小被主母扔在这农庄里不闻不问的,能长大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又遇上这档子事情,能想得开吗,也是可怜.......”

“可怜什么呀,这样好的事情,别人怕是十辈子也求不来,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能许给那位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没准儿还能因此平步青云呢。”

“话是那么说......可传闻那位王爷杀人不眨眼,是个煞神呢,有人还传他生来就是克妻克子的命格,谁嫁了他,怕是活不长.......”

“你都说是传闻了,传闻能有几分真。”

其中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不悦道:“你们还年轻,大概不知道那位王爷的事迹,咱景国的江山可有一半都是他打下来的,

这位宸王可是景国响当当的大人物,又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身份尊贵非常;

他一个侯府庶子能被赐婚给宸王,那是他侯府三生修来的福气。”

“那既然宸王殿下身份如此尊贵,圣上怎会将一个侯府庶子许配给他做正妻?

怎么看,侯府的七公子都配不上宸王,再者,咱景国男子之间虽可通婚,但鲜少有王公贵族会娶男子为正妻,之后这位嫁进王府没有子嗣榜身,他宸王妃的地位迟早不保。”

“这.......”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左右不是你嫁,走了走了........”

........

外面的妇人相继离开。

农庄里,东院的卧房中。

一脸蛋白净的小厮守在床边,对躺在床上的男子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公子啊公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文喜也不活了啊——”

哭喊着,文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

又想接着哭。

容浔被文喜的哭声吵的一个头两个大。

“停——”

他抬手制止文喜:“你再哭下去,我就是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了。”

屋子里又冷又潮湿,只有一盆炭火放在床边。

但这盆炭火看起来也多半要熄了,空气中隐隐约约散发着炭火呛鼻的气味。

容浔将身上并不算厚实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尽量盖住身上每一处地方。

独独留了一个脑袋出来。

文喜听他家公子这么说,赶紧止住哭声。

抽噎着问容浔:“小公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本来我是想去请大夫的,但我.....”

“我知道,我们钱不够。”

容浔接过文喜的话,“你放心,我就是被冻到了,一点儿事情没有,在被窝里缓一缓就行,咱剩下的那些银子,还是留着关键时刻再用吧。”

“对不住公子.....”

文喜惭愧的低下头:“若不是前些日子我生病了,你将多余的银子拿去抓药,也不至于现在请不起大夫。”

“没事儿,事分轻重缓急,你那时候都病成那样了,不救你你还能活吗。”

对于现在的处境,容浔并不感到绝望。

经历过这样抓马的事件后,他觉得就算生活的暴风雨来的再大一些,他也不在怕的。

本来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十八线小演员。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多年,好不容易凭借一部权谋剧大火了,却在去颁奖典礼那天晚上出了车祸。

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虽然不可思议,但他大约是魂魄穿到了这人身上,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正好被农庄附近的几个大汉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上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就被那几个农夫指着鼻子骂没出息,为了一点儿小事就要寻死觅活.......

骂了大约一刻钟后,他们还是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送回农庄。

文喜见他这模样,自然是又扑过来抱着他大哭一场。

容浔虽然懵,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是死了不错,但魂魄穿到了这位侯府七公子容浔的身体里。

有时候容浔在想,是不是因为他俩都叫容浔,他才会机缘巧合之下穿到了他的身体里。

总之他命不该绝。

还继承了原主大半的记忆。

简单来说,这位侯府七公子是个苦命人。

刚出生亲娘就因血崩离世,后来又因为侯府当家主母不喜他的生母。

容浔出生不过半年,就被侯府夫人扔到京郊的一处农庄,交给这里看庄子的一对夫妇抚养长大。

他出生时难产,从娘胎里就带了不足之症。

农庄的这对夫妇见容浔不得侯府宠爱,对他也毫不上心。

说是教养他,其实顶多也就让他饿不死。

幸好文喜从小跟在他身边,文喜比他大四岁。

这些年亏得他照顾,容浔才艰难长大。

不至于年幼就夭折。

原主自己也争气,知道自己处境尴尬,从小便用心读书;

打算将来考取功名,改变现下的处境。

农庄里的那对夫妇虽然待他极差,但也没阻止过他念书。

大概是想着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景国极其重文。

每处县郡皆设学堂。

并且寒门学子上学堂不收取银钱。

也正因如此,容浔才能顺利把书念成,但临近春闱。

一向对他不闻不问的侯府传来一条消息,让容浔彻底失去了去会试的机会。

侯府的传话嬷嬷让容浔准备回府事宜;

永安侯夫人陈氏将他认养在膝下,不日将嫁入宸王府。

原主自小便容易多思多虑,有时候脑袋还转不过弯。

眼见仕途无望,生父又无视于他。

伤心之余又想到这么多年的不易。

一时想不开,便投了河。

第一次被文喜发现救了回来,不过两日时间。

他又去寻死,第二次投河没人救下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容浔来到了这里。

而第三次掉进河里纯属是意外。

来到这里半月,容浔吃不好睡不好;

虽说侯府的人过来传话不日就要将他接回去。

但农庄里的这对夫妇平时怎么对容浔,现在还怎么对他。

一天两顿全是清粥小菜,有时候能拿到一个馒头都算改善生活。

容浔没穿越前好歹也是个不愁吃穿的小明星。

穿越后生活质量一落千丈,自然是不习惯。

可偏偏他现在拖着这副病体,去和那对苛刻夫妇理论也不现实。

昨日他本来是想去河边捞几条鱼改善饮食,

谁曾想这副破身子居然会虚弱成这副模样。

站了不过十分钟,眼前就天旋地转。

一不留神,掉进了河里。

好在现在是冬日,河水冰冷刺骨。

他掉进去的瞬间就清醒过来,自己强撑着一口气爬上来。

才捡回来一条命。

或许是死过一次,容浔现在特别惜命。

即使现在他困在这地方,也想活下去。

别说被赐婚给一个王爷。

就是他被发卖给大户人家做苦力,他也能面不改色的接受。

生命只有一次,何况老天待他不薄,又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自然是要好好惜命。

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再说回他的成亲对象。

记忆中,原来的容浔对这位宸王是有一定了解的。

原主喜欢看书。

书上正好记录了这位王爷的许多事迹————

这位宸王名唤澹台肆;

当今皇上的亲皇叔。

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当时圣上最宠爱的儿子。

宸王十三岁时便随军征战四方,

十五岁挂帅西征,十七岁破匈奴,以三万兵力击退乌苏国十万军队。

一战封神;

回京后立即被封王。

也是当时四位皇子中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一时风光无量。

澹台肆无数军功傍身,景国半壁江山是他打下来这句话其实不为过。

民间有传言。

若不是景国祖训,皇位只传中宫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现如今的皇位还不知道落在谁身上呢。

可惜,澹台肆封王不过半月,隆熹皇帝澹台鸿和便薨逝了;

皇位由当时的皇太子澹台浩继承。

澹台浩年长澹台肆十八岁,他登基的时候已是三十五岁的年纪。

当时天下大乱,硝烟四起。

乌苏国得知澹台肆回京,野心再起,在景国边境挑起战争。

一时间边境的百姓民不聊生。

澹台肆来不及等登基大典举行,便带领军队北上,再次为景国征战;

之后,为了守住边境安宁,保景国无后患之忧。

澹台肆一直驻守边境。

直至崇文帝澹台浩薨逝到新皇登基,他也没能回京。

从十三岁到如今,澹台肆为国征战到守卫边境已经过了十二年。

遵先皇遗嘱,边境稳定后,便将澹台肆召回。

如今,四海升平,当今皇帝澹台尧一道圣旨将澹台肆召回。

随着这道圣旨一并下来的,还有一道赐婚的圣旨。

容浔来到这里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觉得事有蹊跷。

那位宸王要是真如书上说的那样少年英雄、骁勇善战,又尊贵非常。

就连当今皇上都要敬他几分。

怎么会将他一个侯府的庶子赐给宸王,这不活脱脱打人脸吗。

何况,皇宫里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吗?

更离奇的是,宸王人如今还在返回的途中,这道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皇上就那么着急为他的亲皇叔找一个妻子?

这是有多怕他皇叔孤寡一辈子啊?

想到这儿,容浔让文喜想办法去打听打听。

还真别说,文喜上京一趟还真打听出了一些东西。

其实这件事查起来不难;

关于赐婚的事情,京师里早就传开了;

圣旨到永安侯府那天,永安侯上下都跪在门口接旨。

首领太监念圣旨的声音十分的洪亮————

圣旨里大概的内容就是皇上感念宸王多年守卫边境不易;

如今二十五岁的年纪却依旧孤身一人,便将永安侯的公子赐给宸王做正妃。

以告慰他十几年以来的辛苦和不易。

永安侯的祖父当年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

身份地位也是一众官员中数一数二的。

以永安侯如今的地位,这桩婚姻还算般配。

让人议论纷纷的是,皇上为何赐给宸王一个男妻。

虽说景国男子之间可婚配,就连当今皇上后宫中也有几位男宠。

但当今王爷和皇子中,还没有谁的正妻是男的。

圣旨赐下后,京城瞬间沸腾;

不出半日,京中上下便都传开了

文喜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当天圣旨的大概内容。

他回来告诉容浔后,容浔沉默了好半天。

圣旨上说将侯府的公子赐给宸王做王妃,但没有明确说是哪位公子。

侯府香火旺盛,子女众多,光是儿子就有七个。

虽说夭折了三个.......

但旁人想到能与宸王地位相匹配的,

自然而然会觉得被赐婚的是侯府的大公子。

嫡长公子容辙。

一开始容浔想不通赐婚的对象为何会突然变成了他。

但传话嬷嬷说侯府夫人陈氏将他认在膝下时。

容浔大概就猜到了————

虽说这位宸王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位战神王爷有不少追崇他的人。

但关于澹台肆上不了台面的传言也不少。

最为广为流传的就是他杀人如麻、冷血非常,

且命格很硬,克妻克子克父母。

谁嫁给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最主要的是,不知道是谁传他长相丑陋,

一张沟壑不平的脸能生生将三岁小儿吓的啼哭不已。

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反胃呕吐。

侯府的那位夫人大概是怕自己的宝贝儿子嫁过去受苦。

想起来农庄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才动了歪心思想让他替兄长嫁进宸王府。

本来也没多少人知道容浔的存在。

陈氏再对外说她有一个患病多年的嫡七子一直养在深宅。

替嫁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了。

寒冬腊月,没有炭火的日子实在是不好熬。

容浔卧床养病的第三日,他们的炭火断了。

文喜一筹莫展,小公子的病尚未好全,要是再没有炭火。

恐怕小公子很难熬过这个冬日。

侯府说要来接他们,眼看着大半月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正当文喜要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

侯府的人来了。

侯府的管事嬷嬷带着丫鬟小厮来的很突然。

文喜才出门走几步,便和他们迎面撞上了。

双方不设防,打了一个照面,皆是一愣。

好在文喜反快,率先给面前这位老妇人请安问好。

他记得这位嬷嬷,半月前就是她突然来告知他们准备回侯府的消息。

“七公子呢?”

她没好气的问文喜。

王嬷嬷自小跟在侯府夫人陈氏身边。

做事极其麻利,也极其重规矩。

见到文喜她先是蹙眉,面上有些不满;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子,连身边的小厮也如此莽撞。

“我们公子在里面。”

文喜机灵,看这架势就知道侯府是要派人把他们接回去。

不管如何,七公子总算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侯府再不济,也总比在这里挨饿受冻的强。

王嬷嬷听到文喜的回答,当即就带人进去。

也不敲门请示,丝毫不顾及容浔如今的身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文喜看的一愣,赶紧迈开步子跟上去。

王嬷嬷一进屋里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先不提这屋子里设施陈旧、没有一件能入眼的家具。

就是他们刚进来这股寒气,就能把人冻的不停的打颤。

屋子里又湿又冷,一盆炭火都没有生起。

此时容浔正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秋日用的被子。

这被子也不知是用了多久了,上面辍了不少补丁。

被子里的人看不出是死是活。

“荒唐——!”

王嬷嬷怒喝一声,转身就给了文喜一巴掌。

怒道:“你就是这么伺候公子的?!”

打完文喜,王嬷嬷挥挥手让身后的下人去查看容浔的情况。

夫人让他把人完整的带回去,这个时候七公子可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容浔好歹是永安侯的血脉,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

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侯府夫人呢。

文喜被打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他慌忙弯下腰请罪。

轻声道:“嬷嬷误会了,并非奴才苛待小公子,实在是寄人篱下,有苦难言。”

说着,文喜看了一眼床上因为高热昏迷的容浔一眼。

嘴一瘪,眼泪瞬间溢满眼眶;

将农庄夫妇苛待他们主仆二人的事情一一道出来。

期间肯定免不了添油加醋。

王嬷嬷听完脸色很难看,半月前她奉命前来,

还带了不少银子吃食,穿的用的也带了不少。

仔细交代那对夫妇务必照看好七公子。

不日便来将人接走。

看来他们不仅没听进去,还将她带来的东西一并吞了。

否则,这主仆二人怎会过的如此捉襟见肘。

事关侯府颜面,王嬷嬷当即派小厮过去将那对夫妇发落了。

她不敢耽误,带着人将昏迷的容浔抬进马车。

马不停蹄的往侯府赶去。

道路两旁的树叶已尽数落光。

只待明年春风吹又生。

文喜悄悄揭开帘子看了看逐渐消失在他们身后的农庄,慢慢松了一口气。

“咱们这就出来了?”

本来昏迷着的人突然出声。

容浔缓缓睁开眼睛,他极力压抑住咳嗽。

轻笑道:“终于离开那鬼地方了。”

“是啊小公子,我们不用挨饿受冻了。”

文喜在马车一侧的小几上倒出一杯热水。

一只手托起容浔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想到刚才路过西苑时听到那对夫妇的惨叫声,文喜还是止不住开心。

喂完容浔水后,文喜有些兴奋道:“公子,你真聪明,王嬷嬷还真为我们出了这口恶气。”

容浔的病其实没那么严重,至少没到昏迷的地步。

但三天前他突然把文喜叫到床前,神神秘秘的问他想不想出口恶气。

出恶气的对象自然是东苑那对夫妇。

文喜忙不迭点头,他当然想出气。

这些年这两人仗着他和小公子年幼没有依靠,把他们欺负上了一回又一回。

他早就恨他们恨的牙痒痒了。

听到文喜的回答。

容浔浅浅一笑。

他估摸着这几日侯府就要派人过来。

便让文喜撤去屋子里唯一的炭火,将床上的冬被换成秋天用的旧被子。

又将屋子里的好些家具摆设扔到库房。

本来还尚可的居住环境现在看起来也就比贫民窟好一点儿。

等侯府的人来之后,主仆俩在王嬷嬷面前演了一出苦肉戏。

演戏嘛,容浔是最擅长的。

如他所料,侯府的人真被他这一出苦肉计唬到了。

五十大板打下去,那对夫妇不知还有没有命活。

当时文喜问他,为何如此有把握王嬷嬷一定会处置那对夫妻。

容浔只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当然有把握,既然侯府的人想让他替嫁,自然会保证他的安全。

景国又十分注重尊卑;

这对农庄夫妇将侯府的命令当作耳旁风。

侯府的人当然会生气;

容浔不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他向来睚眦必报。

一想到原主生前过的那么凄惨,他越想越憋的慌。

要是离开前不整一整那两个小人,那他回去吃饭都不香了。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更恶的人去收拾他们。

即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得报复回去。

只是有点儿委屈文喜,他也没料到那个老嬷嬷会突然打人。

见文喜笑的牙不见眼,脸侧还顶着一个巴掌印。

又可怜又有些滑稽。

“........”

容浔轻轻咳了咳,无奈道:“你说错了。”

“啊?”

文喜不解的望着容浔,“我....奴才....不知哪里说错了,望小公子指点。”

“王嬷嬷可不是在为我们出气。”

容浔一针见血的指出来:“他之所以会处置那对夫妇,全是因为他们没有将侯府的命令放在心里,说白了,就是他们不敬侯府,才会受到处罚。”

不然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哪有那么大脸面让侯府主母身边的嬷嬷亲自为他讨公道。

“啊,竟是如此.....”

文喜虽说长容浔四岁,但他也是年幼就跟着容浔来到郊外的农庄。

一待就是十七年,虽然日子苦了点。

但人很是纯澈。

许多事情,他想不了那么深。

他还总想着小公子好歹是侯爷的亲儿子,当年也与姨娘恩爱非常。

再怎么说,也应该要向着公子一点的。

文喜顿时蔫了,他总觉得回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小公子,咱回去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被人欺负啊?”

他刚和小公子逃出虎口,可别又进狼窝了。

“不会。”

容浔脱口而出,但这回答又显的有些底气不足。

“不会的吧,我回去没多久也要嫁进宸王府了。”

要受欺负,大概也是在宸王府受欺负。

好歹他现在是宸王名义上的未婚妻。

表面工作还是要做足的,永安侯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找他的麻烦。

马车不出半天时间就到了永安侯府门口。

中途王嬷嬷见容浔清醒过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容浔还是侯府七公子,十七年来第一次归家,要是昏迷着被抬进去。

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公子,到了,请下马车。”

外头王嬷嬷早已伸出双手,准备时刻搀扶着容浔。

“咳咳咳——”

马车门被打开,还未见人影,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就传了出来。

这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周围守门的小厮听到。

王嬷嬷脸色微变,后知后觉将腰往下弯一点。

伸手将容浔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寒风吹过,一角素白的衣衫被吹动起来。

容浔颤颤巍巍的从脚踏板上下来,走三步歇一下。

脸上苍白无血色,仿佛这阵风再刮的大一点儿。

他当场就能厥过去。

文喜紧紧搀着容浔的手臂不敢松开,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微微一笑。

他从前只知道小公子擅长做学问,没想到演戏也是一绝。

装起病来差点连他都唬了过去。

若不是他常年跟在身边,还真以为容浔病入膏肓了呢。

王嬷嬷见容浔如此状况。

心沉了又沉。

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将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可看这七公子如今的模样,能坚持到和宸王成亲那天吗。

可别还没等宸王进京,这七公子就先一步走了。

容浔被王嬷嬷和文喜搀着从侧门进去。

按景国律令,凡庶出子女不能从正门出入。

容浔握拳抵在唇边断断续续的咳嗽着。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侧门两边的门框,抬腿跨过快要有他膝盖高的门槛。

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

妈的,真憋屈........

王嬷嬷先领容浔去拜见侯府夫人。

陈氏一看他这副模样,到嘴里的话被她悉数吞了下去。

忙让人去请郎中。

“王嬷嬷,带七公子去南苑的暖香阁歇息,可怜的孩子,怎么瘦弱成这样....”

“这....是夫人。”

王嬷嬷迟疑了一秒便应答下来。

“咳咳咳——”

容浔忍不住又咳了咳,在文喜的搀扶下艰难的对陈氏行了一礼。

“多谢母亲。”

“都是一家人,快别说谢了。”

陈氏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说完,朝身后的丫鬟吩咐:“红袖,你去找几个手脚灵活的小厮丫头去伺候七公子。”

“是夫人。”

红袖领命,低头快步退出去。

“后面要是缺什么,尽管告诉王嬷嬷。”

陈氏亲昵的拉过容浔的手,“什么都别操心,当下把你的身体调养好才是最要紧的事。”

容浔面上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不住冷笑。

陈氏这是怕他突然病死,没人给他儿子替嫁吧。

他生的好看,病中看起来也不会太狼狈。

反而添了一丝柔弱的俊美,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悯。

但陈氏看到他这张脸却面色一冷。

“王嬷嬷,带七公子下去,让大夫好生调养他的身子。”

说着缓缓将手抽出来,转身回到椅子上端起茶,竟是连半个眼神也不给容浔。

侯府的人做事就是麻利,容浔才刚踏进暖香阁,里面等候多时的两位大夫就围了上来。

诊治了好半天,给容浔开了一堆调养身体的补药才背着医药箱离去。

折腾了许久,屋子里的一干人等总算全部退下了。

容浔让新来的小厮丫鬟退出去,独留文喜留在屋内伺候。

“唉,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容浔在温暖舒适的床上翻滚着,暖香阁里的炭火很足,屋里又有地龙。

先前在农庄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现在待在如此舒适的环境,容浔困意来袭。

他打了个哈欠,拍拍旁边的空位,对文喜道:“文喜,上来一起睡,这床可舒服了。”

“不不不小公子,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文喜神色慌乱:“奴才怎能和主子共用一张床?您就别折煞我了。”

“你怎么还是那么古板,现在又没人......”

容浔嘟嚷着,见文喜一脸要哭的表情;

他适可而止:“行了,不和你开玩笑了,那你自便,我真的要睡了。”

“那,小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当务之急咱就是要把身体养的倍儿棒。”

容浔的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睡吧睡吧,天大的事儿也是明天的事儿......”

说完,没一会儿。

文喜就听到床上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

文喜担忧的皱起眉头,他轻手轻脚的将床两旁的帷幕放下。

退到一旁的软榻上守着。

如今他们在侯府,一切吃穿用度都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算是冬日守床也不会觉得冷。

文喜忧心的还是他家小公子。

自从小公子第二次落水后,醒来整个人性情变了很多,还时不时冒出一些他没听过的话。

人倒是不似从前那般愁容满面,郁郁寡欢。

可他觉得小公子对什么事都看的太开了。

难不成.....

文喜忍不住猜测容浔是伤心过度,对尘世已经毫无留恋。

又动了自尽的念头!

毕竟也不是没发生过,在农庄,他家小公子可不就自尽了三次吗。

文喜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他双手合十,默默祈求天上的姨娘保佑小公子。

接下来的几天,容浔真的在认真的调养身体。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进府那天见过侯府夫人。

其余侯府的人他一个没见过,每天醒了就等着丫鬟小厮伺候他;

吃的要最好的喝的要最补的。

就连丫鬟端上来的补药他也能一口气喝完。

这副身体确实太虚弱了,有时候走几步路都要喘半天气。

陈氏大概是真的怕容浔活不到成亲那天。

给他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没几天,容浔的气色好了大半。

就连跟在他身边的文喜都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不少。

这日容浔趴在榻上闭目养神。

却听到前厅丫鬟的议论声————

“我今天听外出采办的陈大姐说,宸王的军队不日就要进城了。”

“我也听说了,现在每天都有人聚集在长荣街那处,为的就是一睹那位战神王爷的真容....”

容浔听到,不禁挑起眉头。

那这么说,他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马上回来了?

前厅的两个丫鬟似乎说的很尽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时辰容浔都是在睡觉。

她们也没什么顾虑。

“欸,你这几日没有发现咱府里来了生人吗?”

说话的是专管容浔饮食的小丫鬟青儿,容浔记忆力还不错。

印象中,这小丫头嘴碎的很。

不等人问,青儿接着道:“是宫里的嬷嬷来了,这些天在府里帮着筹备七公子的嫁妆呢,

夫人忙着招待那些嬷嬷,一刻也不敢怠慢。”

“想不到圣上如此看重这门婚事。”

“是啊,七公子命真好........”

容浔:“.......”

要是真那么好,陈氏怎么不把自己的儿子嫁给宸王。

容浔挺喜欢听八卦的;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躺,想听听外面那两个小丫头还要说什么。

但文喜进来打断了她们。

他轻声呵斥道:“你们俩不知道公子在里面睡觉吗,还敢这么大声说话,赶紧出去。”

青儿不服气的撇撇嘴,带着另一个小丫头退下去。

在他们眼里,没把容浔当主子,更别提容浔身边的小厮了。

见没八卦可听,容浔彻底躺平,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幽州郊外;

寒风卷着雪花纷飞而下,路边半人高的野草折了大半。

不远处一队人马踏着尘土而来。

领头的男人一身黑色劲装,戴着獠牙面具。

头发高束起,坐于高大彪悍的战马上。

澹台肆环顾四周,对身边的男子道:“在这里休整片刻再出发。”

“是王爷。”

随行的侍卫领命,调转马头去传达宸王的命令。

澹台肆目视远方,呼啸的寒风而过。

他身后的披风被吹的猎猎翻飞。

大队人马在郊外的空地停下扎营,生火做饭。

不一会儿,远处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年轻男子将马放在远处的一棵枯树下,朝澹台肆快步走过来。

“王爷。”

关牧双手抱拳对澹台肆行一礼;

起身回话:“事情已办妥,随时可以出发,来之前瑞王找到属下,

让属下给王爷带句话,瑞王希望王爷到瑞王府一叙。”

瑞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澹台弈,也是澹台肆的侄子。

但澹台肆多年来驻守边境,从未和这位瑞王有过交集。

何来一叙之说。

“你派人去回瑞王,本王眼下有急事,就不去了。”

澹台肆起身,右手习惯性的抚摸佩剑。

“让前锋队准备准备,马上出发。”

“是王爷——”

右将军关牧抱拳领命,吩咐人去幽州城传达宸王的话。

唐久接到命令立即整装准备出发。

关牧望了一眼前方的人,愤愤道:“欺人太甚——!”

唐久乜他一眼,拿出水壶喝一口水;

淡淡道:“这句话,你说了不下百遍了,从边境到幽州,你一路上都在说。”

“那我这不是为王爷感到不平么!?”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

关牧赶紧放低音量,但眉宇间的怒气更盛了;

“王爷为了守住景国的江山,十几年没踏入京师一步,

就连崇文帝薨逝他都不曾离开,现在倒好,被一个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一道圣旨召回不说,还莫名其妙被赐婚了,

这也就算了,还他妈是个男妻!他们欺人太甚!!”

眼见着关牧越说越激动。

唐久在马上踢他一脚:“差不多得了,知道你为王爷打抱不平,

但有些话,不是我们身为下属该说的,这要是被外人听了去,

还以为王爷治下不严呢,

本来王爷就是因为崇文帝忌惮才一直待在边境不回京师,你这话说的,别人还以为王爷有其他心思呢。”

“我这不是生气吗,这些话我当然不会当着外人说。”

关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替王爷不值。”

为了守住景国的江山,澹台肆身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数都数不过来。

皇帝居然还对他如此忌。

“行了,你别操心,王爷他自有考量。”

唐久拍拍关牧的肩膀:“走吧,跟上王爷。”

宏嘉三年,宸王接到圣旨带军从边境回京。

举国上下皆惊。

这几年虽然关于这位宸王殿下的传言流言越演越烈。

但还是有不少人崇拜这位从无败绩的战神王爷。

上到七十岁的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小儿。

谁能不知宸王的丰功伟绩。

宸王的先锋队进京这天,通往城门外的长荣街边。

站满了京师几乎大半的百姓。

就连平时在街头小巷卖热食的小贩都拉着家当来到附近。

只为一睹宸王的真颜。

当然,部分人其实也是抱着二十分好奇的心理,

想看看宸王殿下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般丑陋。

这天,长荣街万人空巷。

外面热闹成这个样子,自然传到了永安侯府。

容浔吃完最后一盘点心,心满意足的捧着肚子准备躺下睡会儿。

不出意料的,前厅又传来那个碎嘴丫鬟的声音。

容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软榻上。

这丫鬟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个点要午睡。

其他时间不见她说话,一到这个点就喋喋不休起来。

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容浔随意听了几句,几个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

也听不太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唯一听到的,就是宸王的部队在今日进京,大部分人都去看热闹了。

容浔眼珠一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其实他还挺好奇他这个未曾谋面的丈夫的。

反正侯府上下都在忙着他成亲的事宜,也没时间管他,去看看也行....

容浔立即坐起来,大声朝外面喊了一声:“文喜——”

“......”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几个丫鬟立即噤声了。

名唤青儿的小丫头穿着粉色襦裙低头快步走进来。

对容浔微微弯腰,算是行一礼:“七公子,文喜不在,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唤我们也是一样的。”

这丫头虽然话语不曾逾矩半个字,但这说话的语气却和无半分尊敬之意。

容浔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古代人,他是不计较尊卑这套。

但也实在讨厌看碟下菜、拜高踩底的人。

他微微倾斜着身子,双手搭在迎枕上,坐姿很是慵懒,但神色已经冷了下去。

“去把文喜叫来。”

从进府到现在,容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青儿不设防听见容浔略带冷意的话。

不敢多言,退下去将文喜请进来。

“公子,可是渴了?”

文喜一进来,就忙问容浔。

容浔摇摇头,示意文喜站到后面别说话。

他微微坐直望着面前低头站着的青儿;

淡淡道:“这几日只要是本公子休息的时间,就听见你们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说不停,

是觉得我的睡眠质量太好了吵不醒我?

还是担心我睡不着特意给我讲几个睡前故事,你们会不会太飘了?”

“公子息怒,奴婢.....奴婢不知公子在休息。”

青儿听不懂容浔刚才说的‘飘了’是何意。

但听容浔这口气,便知道他是生气了

她在侯府时间待的长,很会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只是没看出来,这位七公子分明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睡的主儿,想不到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青儿咬咬唇,将头压得更低了。

“公子恕罪,奴婢下次不敢了。”

外间另外两个小丫头听到里面的动静,吓的大气也不敢喘。

“你不敢,我看你挺敢的。”

容浔冷笑道:“上次文喜说的话看来你们没听进去,今天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呢。”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奴婢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青儿连连磕头求饶,外间的两个小丫头也被吓的进来跪着。

跟着一起求饶。

文喜诧异的看了容浔一眼。

心道:小公子性情果然变了很多。

容浔无视地上跪着的人;

依旧硬声道:“既然你们一天天闲的有说不完的话,那就罚你们去给我做些桂花糕来,记住了,

这桂花必须是新鲜的,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不然我不吃,要是做不出来,你们就等着我发落吧。”

话音刚落,青儿猛地抬头,惊讶的望着容浔。

“七公子,这个时节哪里还有桂花,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她话里话外都是不服气容浔。

容浔挑挑眉,笑道:“我就是为难你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要起来打我一顿?”

“我———”

“下去。”

容浔猛地一变脸,声音已然染上了怒气。

“做不出来,我就打发你去崔妈妈那儿,每天洗衣服。”

青儿敢怒不敢言的咬咬唇,也不行礼,起身转头便冲了出去。

后面的两个小丫鬟被吓的魂飞魄散。

起身朝容浔行一礼,飞快地往小厨房跑去。

人走后,文喜给容浔倒了一杯茶,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公子,你真的变了很多。”

这帮小丫头对容浔和文喜主仆二人就十分的不尊敬。

对容浔还会做做表面功夫,对文喜那才叫一个蹬鼻子上脸。

容浔接过茶喝了一口,“本来不想和她们计较的,但很多人就是得寸进尺,

我要不再敲打敲打她们,咱就真让人骑在脖子上了。”

说完,将手里的茶杯递给文喜。

容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朝文喜眨眨眼:“想出去凑热闹不?”

文喜:“啊?”

永安侯的后门连着一条小巷子。

这条小巷子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往。

只有不少杂物堆在此处。

高高的围墙上,两件雪白的披风从墙内飞出来落到地上。

墙根处,一个破烂的簸箕被人推开,容浔将头钻出来。

看了看四处没人,才从洞里爬出来。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里面的人道:“文喜,快爬出来,会不会钻洞啊你?”

“就来了公子。”

文喜身形比容浔大一些,这个洞比较小。

他钻的很是费力。

容浔看他钻的如此艰难,心道:下次还是翻墙吧。

文喜好不容易才钻出来。

他拍着身上的灰尘,有些紧张:“公子,我们就这么偷溜出来好吗,

夫人说成亲前不让你出门的,还有,公子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洞的?”

容浔耸耸肩,有青儿那个碎嘴的丫头在,他想不知道都难;

“她说不让出就真的不出啊,你也太老实了。”

容浔将地上的狐裘披风捡起来,把其中一件扔给文喜。

“穿上,咱去长荣街看看。”

“啊....真的要去啊?”

文喜拿着手里的披风有些犹豫。

“要是被侯府的人发现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

容浔推着文喜往前走:“你放一百个心,侯府的人现在不会对咱们怎么样的,再说了,你就不想看看传说中的那位战神王爷长什么样子吗?”

“奴才当然是想的!”

试问景国的好男儿谁人不崇拜宸王。

文喜被容浔这么一忽悠,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带着容浔绕过大街小巷,来到了长荣街。

这里早已围满了人,大街上人挤人,摩肩接踵。

都在望着一个方向。

通往城外的方向。

澹台肆的部队等会儿就是从那儿进来。

见没位置可以站,容浔带文喜来到最近的酒楼闻香居。

酒楼的人也不少

二楼三楼的包房,都被人包完了。

容浔心里暗暗感慨,想不到宸王人气这么高。

这要是放在他们那儿,高低是个顶流啊。

眼见最佳的观看位置都没了。

容浔失落的叹口气,打算带着文喜离开,找下一家酒楼。

“小公子且慢——”

一个跑堂的店小二过来;

对容浔笑眯眯道:“小公子,二楼三楼的包间是满了,但有一处地方还是可以观赏的,只是价格上面......”

说着,他对容浔笑笑。

暗示的很明显。

“价格不是问题,带我去。”

容浔朝文喜杨杨下巴,文喜会意,将身上的钱袋解开,从里面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小二。

“多谢小公子——!”

店小二颠了颠手上的银子,笑的牙不见眼。

“小公子请随我来。”

说完,将容浔二人引到二楼的一处地方。

穿过屏风,一个露天的半圆形空间便出现在容浔的眼前。

这地方上无屋檐遮蔽,四处只有围栏围着。

下方的风景一览无余,包括那条被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长荣街。

这阳台还挺大的。

怎么没人来这里,这不比包间看的清楚?

容浔找了一个最佳的观赏位置,趴在栏杆下望着下面的人头攒动。

文喜也凑上前几步盯着远处。

主仆二人看的投入,也没发现转角处坐着的两人。

唐久刚想过去将两人驱逐离开。

澹台肆挥挥手,制止了他。

“公子?”

唐久不解的望着澹台肆。

澹台肆摇摇头:“不要引起他人的注意。”

说着,狭长的双眼往几乎粘在栏杆上的人看一眼。

那人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一头墨色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

澹台肆看一眼便收回目光。

重新拿起茶杯放在手里把玩。

唐久重新站回原位,再次警惕四周。

一阵对话声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欸,文喜,你说宸王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奴才不清楚。”

“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宸王是个丑八怪?!”

唐久:“........”

习武之人听力都很不错。

容浔和文喜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两人的耳朵里。

唐久看着宸王的脸色,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分明特意交代过店小二,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这两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谈话的声音还在继续————

文喜四下看了看,神色有些紧张。

“小公子,这话可不能说,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咱就有麻烦了。”

今日是宸王进京的日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容浔努努嘴,轻叹一口气:“我就随口一说......”

虽说那位王爷骁勇善战、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但容浔这人确实肤浅,要真的和一个歪鼻子斜眼的丑八怪过一辈子。

想想就觉得绝望。

再者,要是这位宸王真的像传说的那样动不动就杀人;

那他嫁过去岂不是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被家暴。

还有同房.........

“!!”

容浔越想越觉得害怕,身上立即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一股悔意慢慢从内心深处冒出来。

之前他总觉得,能离开郊外的那个破农庄,活下来就行。

嫁给谁无所谓。

但容浔现在发现,他也没那么豁达,还是挺有所谓的.....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得到了想要的,又永远不满足于现状。

望着下面拥挤的人流,容浔脱口而出道:“文喜,要不我逃婚吧,我不想嫁了。”

“什么?!”

文喜被容浔的话吓的一下子瞪大双眼;

压低声音道:“小公子,你小点儿声,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你就有麻烦了。”

他何尝不知道小公子不想嫁。

“小公子,现在侯府夫人看你看的紧,只差没拿一捆绳子绑住你,咱怎么逃婚啊?”

“看你吓的。”

容浔轻笑道:“我开玩笑的,就像你说的,侯府看我看的和犯人一样紧,我们怎么逃啊。”

何况这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要是他真的有胆逃了,怕是还没出城就被抓回去打入大牢了。

文喜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心疼的望着容浔:“小公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再说了,我们都没见过宸王,怎知那传言一定是真的呢。”

文喜以为,一个放弃皇宫的荣华富贵、不在意高位权力,毅然去边境十年,只为守住景国江山的人一定坏不到哪里去。

“你说的有道理。”

容浔赞成的点点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传闻宸王还暴怒无常呢,为避免我嫁过去被家暴,咱得留一手准备,万一........”

“在下认为,宸王殿下宽以待人、虚怀若谷,绝不是一个欺负弱小之辈。”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容浔背后响起。

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容浔冷不丁被吓一跳。

猛地转过身,兀的看到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立于他的身后。

两人皆戴面具,看不清容貌。

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

容浔觉得一股寒气钻进他的身体里。

靠了,他刚才和文喜说的话,不会被这两个家伙听见了吧?!

这还了得!

容浔将文喜护在身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警惕的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唐久不满道:“这位公子可别胡听来几句谣言就信以为真,污蔑了宸王殿下。”

容浔眨眨眼,听声音,这人大概就是刚才打断他说话的人。

这大哥是宸王的粉丝吧,他就随便说几句就上来找他理论了。

他也没见过宸王,怎么就确定这些传闻一定是假的。

容浔清了清嗓音;

对上那男子的眼睛:“这位公子,我也就随口一说,可没有污蔑宸王殿下的意思,再说了,那么多人都在传,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假的.....”

“你——”

“方才听闻,公子要逃婚?”

“........”

另一个男子突然出声。

这声音像是冬日雪山深处的一汪冷泉,

虽然明亮却带了一丝清冷和不可觉察的寒意。

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和隔阂。

容浔好奇的望着他。

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

身量修长、肩宽腰窄,简单的衣衫下隐藏着时刻爆发的肌肉。

再加上这独特的气质,深邃的双眼。

是个美男子————

虽然他没看到这人的脸。

但根据他待在娱乐圈多年,阅美人无数的经验。

百分百肯定这人一定是个大帅哥。

不过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这两人听到了他的话,要是捅到了侯府面前。

他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容浔稳了稳神色,十分淡定道:“这位先生一定是听错了,我没说过这话。”

“是吗?”

澹台肆挑挑眉,面具之下微微勾起唇角:“我听错了么?”

“那不然呢。”

容浔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面前这人压迫感十足。

他有些莫名的心虚。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反正只要他不承认,这两人也拿他没办法。

容浔迎上面具男的视线:“我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也该回家了。”

说完,扯了扯文喜的袖子。

“走了,还低着头,你鹌鹑呢......”

“是公子。”

文喜小心翼翼的跟在容浔身后。

主仆二人绕过他们往外走去。

“公子还请留步。”

“又怎么了?”

容浔淡定的转身,定定的望着叫住他的人

“不是什么大事,在下只是想提醒提醒公子,以后这些话,切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宸王时隔多年回京,京师里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他呢。

唐久害怕有人听到这些话会生出事端。

容浔不服气道:“那我也提醒一下二位,偷听别人说话也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可这地方是我们先来的。”

唐久无奈道:“我们还没怪公子擅自闯入我们包下的地盘呢,公子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些?”

“........”

容浔本来还理直气壮的表情一下子有些崩裂。

他心里暗骂那个贪钱的店小二。

容浔一向能屈能伸,见自己不太占理。

便硬邦邦道:“这样的话,算是我的错,不过这地方我不知道你们包了,也不全是我的错。”

说完,容浔带着文喜急匆匆走了。

澹台肆望着容浔离开的背影。

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王爷。”

面具之下,唐久的表情有些难看。

没想到他和宸王进京的第一天,便遇到了未来的宸王妃。

澹台肆随意瞥一眼酒楼下的人群,慢悠悠坐回木椅上。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下一下的吹着里面沉浮的茶渣。

“之前交代你们去调查未来的宸王妃,但本人和你们调查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王爷恕罪。”

唐久抱拳行一礼,“属下....属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侯府七公子从小养在深宅,很少出门,关于他的事,能查到的实在是不多。”

说着,唐久的额头上渗出一些冷汗。

之前暗卫传来的信上分明说那位侯府七公子是一位温润儒雅、德才兼备、与世无争之人;

怎么看,和今天遇到的这人也对不上啊。

“罢了。”

澹台肆将手里的茶杯随意放下,杯中的茶水却依然平静的像一面镜子。

“准备准备,出城。”

对于他而言,王府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小皇帝处心积虑的非得要塞一个王妃给他。

他接受就是了,放在府上养着也不费什么银子。

当个摆件罢,一个活物摆件。

蠢一点儿没什么,怕的是自作聪明。

唐久领命,护着澹台肆从暗处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容浔被文喜左一句阿弥陀佛右一句菩萨保佑念的烦不胜烦。

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容浔受不了了。

他转身捂住文喜的嘴巴,有些崩溃。

“大哥啊你别念了,我都快被你洗脑了。”

文喜有些茫然的眨眨眼,他不知道洗脑是何意,

但想到刚才的事情又开始害怕的浑身发抖。

慌忙避开容浔的手。

又继续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希望今日之事不要泄露出去,不然要是让宸王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容浔无语的叹口气。

他拍拍文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文喜啊,佛祖很忙,观音娘娘也很忙,

咱这等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就不麻烦他们了;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那宸王在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今天的事情。”

除非他本人在场。

文喜惴惴不安道:“真的吗?”

“真的,你别怕啊,只要我不逃婚,谁能把我怎样。”

侯府夫人还盼着他嫁进宸王府,救他儿子一命呢。

容浔的话大概是对文喜起了一点安慰作用。

他倒是没刚才那么怕了。

见状,容浔笑道:“别怕啊,就算真有事儿还有我顶着。”

天色渐晚。

眼见着马上酉时,文喜慌忙催促容浔。

“小公子,咱快些赶回去吧,马上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要是被人发现你不在暖香阁,府里怕是要找人了。”

“那我们跑回去,文喜,你跟上啊。”

说完,容浔真的迈开腿往侯府的方向跑去。

“欸,小公子你等等我——”

两人抄近路回去,本想直接去刚才出来的地方再钻洞回去。

但刚到侯府附近,迎面便撞上了永安侯府的下人。

望着领头的王嬷嬷,容浔尴尬的一笑。

真是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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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

容浔被一个下人粗暴的按跪在地下。

膝盖传来一阵钻心地疼。

他回头瞪了那家丁一眼,心里不停的骂人。

“浔儿去哪了,叫母亲好找啊。”

主位上,侯府夫人陈氏沉着一张脸,望着地上跪着地容浔。

脸上明显的不悦。

另一个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大约四十上下的年纪,想必这位就是永安侯了。

容浔心里冷笑,作为他的亲生儿子,十七年来却是第一次见到生父。

说出去何等的讽刺。

原主的记忆中,只知道永安侯名为容怀州,其他的一概不知。

眼下,这位永安侯只是端着一杯茶沉默着。

对于从未谋面的小儿子,他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正厅里坐满了容家的人。

容浔跪在地板上不着痕迹的一一打量他们。

旁边椅子上坐了两个年轻男人,便是容浔的其中两个哥哥。

容浔是认得其中一个的。

侯府夫人的嫡次子容轩,这人蛮横霸道,十分不讲理。

他进府的第三天容轩就趾高气扬的到暖香阁对他一番冷嘲热讽。

看到站在容轩身边的青儿,容浔立即就明白过来他的行踪为何会暴露了。

他就说嘛,他和文喜出去也没多长时间。

怎么就惊动了侯府的人了,还大动干戈的让下人外出找他。

这小丫头也不止嘴碎嘛,还是有些本事的。

见容浔沉默不语。

陈氏的脸愈发阴沉了。

他目光转向跪在容浔身后的文喜。

“好个蠢笨的奴才,平日里不好好照顾小公子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还放任小公子随意出府,

要是出现意外,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说着,陈氏朝外面喝道:“来人,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慢着!”

莫说一百大板,就是五十大板人还能不能活都难说。

陈氏这是要文喜的命,借机好好敲打他。

容浔将文喜护在身后,抬眼直视陈氏。

“母亲息怒,今日外出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文喜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吧。”

“没伺候好主子就是奴才的错。”

不等陈氏发话,容轩便阴阳怪气道。

他毫无正形的坐着,哪里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你三哥说的在理,没看好主子就是奴才的不是,来人。”

陈氏话音刚落,门外便进来两个强壮的家丁。

容浔将文喜死死护住。

目光渐渐冷下去。

主位上的永安候侯依旧沉默着,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容浔直起身体,很是硬气。

“母亲一定要发落文喜的话,我也绝不会独善其身,

左右是我的不是,干脆便以死谢罪吧,免得旁人受我牵连。”

话音落下,屋内的脸色皆是一变。

陈氏一向善于伪装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是在威胁我?”

“我不敢威胁母亲,只是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罢了。”

容浔说的话让人寻不出一丝错误。

“看来我是没有福气嫁给宸王了,请母亲另择他人,我这便以死谢罪去。”

“........”

“行了——”

永安侯终于发话了,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他抬眼看了一眼容浔;

眼里是止不住的厌恶。

容浔:“........”

这死老头唱的哪一出?

容怀州不耐道:“带下去让人好生教导,别等到时候嫁进宸王府闹出笑话,

让人说我永安侯府没规矩。”

“是侯爷。”

陈氏面对容怀州又是一副温柔顺从的模样。

“王嬷嬷。”

她对身边的管事嬷嬷吩咐:“好生教导七公子规矩。”

说完,又对着容浔道:“从即刻到成亲那日,你不许踏出暖香阁一步,安心学规矩等着成亲罢。”

容浔松了一口气:“是,母亲。”

从那天起,容浔就被关在暖香阁,连院子门都出不去。

每天只能看王嬷嬷那张尖酸刻薄的老脸,

学着一系列繁杂的规矩。

什么为人妻就该一切以夫君为先,

兼具良好的品德、恰当的言谈举止、端庄的仪容。

良好的治家能力、不善妒.........

去他的!

这破规矩谁爱守谁守去。

这上百条规矩容浔左耳进右耳出,权当自己在听天书。

倒是王嬷嬷每天讲的口干舌燥,容浔都怕她哪天一口老血喷出来。

生生死在他的暖香阁里。

半月后,婚礼如期而至。

婚礼这天,容浔五更天的时候就被人从床上薅起来。

暖香阁里挤满了人,负责给容浔上妆的丫环嬷嬷手上拿着饰品和梳妆盒子。

一排排站在容浔的身后。

王爷娶妻,其中的繁琐礼节数不胜数。

伺候的人小心又小心,生怕在哪个环节出了错误。

半个时辰后,容浔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镜中的男子身着华服,头戴凤冠,鲜红的发带放于肩的两侧。

华贵非常。

只是........

容浔有些无语。

干嘛要在脸上涂那么多腮红,这不成猴子屁股了吗。

本来挺好看的一人,脸上顶着两坨火艳艳的腮红;

这不是要去成亲,是要去唱戏吧。

“嬷嬷,这腮红太红了,可不可以擦掉一些?”

“腮红?”

在旁伺候的嬷嬷先是不解,愣了几秒后反应了过来。

“王妃是说胭脂吧。”

“对对对,就是胭脂,能不能擦掉一些啊,太红了。”

“这可使不得啊王妃。”

老嬷嬷笑眯眯道:“出嫁的人都是要涂抹上红红的胭脂的,涂抹的越多,代表之后的日子过的越红火。”

“..........”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习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容浔无奈的叹口气;

算了算了,待会儿去轿子上他偷偷擦吧。

不然顶着这个大红脸,他实在是没办法见人。

好不容易等梳妆完毕,又过了一大堆繁缛礼节。

等容浔被喜娘搀扶着来到正堂拜别父母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本来他一个男子也用不着下人扶,只是这婚服实在是太繁琐了。

稍不注意就会踩到。

正堂主位上,永安侯夫妇穿着官服正襟危坐。

来往的宾客立于堂外两旁,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从未谋面的侯府七公子。

其中了解内情的人但笑不语,永安侯府果真胆色过人。

天子脚下,也敢做出此等偷梁换柱的事情。

容浔立于正堂中间,陈氏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

再怎么极力压制也难以掩饰脸上的喜色。

儿子出嫁,父母再怎么也要做出不舍的模样。

大约是他们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用嫁给宸王,永安侯夫妇竟然都不愿意做做表面功夫。

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一旁太监有些尖锐的声音传遍正堂。

“吉时已到,请王妃告别父母便出门吧。”

话音落下,旁边的喜娘扶着容浔慢慢跪在软垫上。

容浔按照之前学的规矩,和永安侯夫妇拜别。

“拜别父亲、母亲。”

“好好好——”

陈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她拿出锦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在大丫鬟的搀扶下走过来将容浔亲自扶起。

“今日起你将嫁作他人妻,有几句话为娘得交代你,

进了宸王府,一切以宸王为重,务必帮宸王打理好府中一切事宜,

以后王爷若是有了妾室,你也切勿生了嫉妒之心......”

如此种种,反正在容浔听来,都是一堆废话。

陈氏也没交代太多,看时间差不多了。

她放开容浔的手;

颇为慈爱道:“母亲将王嬷嬷和青儿给你,算作是你的陪嫁,

去了宸王府,身边有两个知根知底的人也能好好照顾你。”

按理来说,陈氏此举并无不妥。

但她却把最能搞事情的两个人送给容浔当陪嫁。

他这位好‘母亲’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红盖头下,容浔不屑的勾起唇角。

“那就多谢母亲了。”

旁边的太监再次出声提醒。

“吉时已到,请王妃移步。”

门外响起一道锣鼓声,有下人进来回报;

“侯爷,夫人,宸王殿下已到。”

容怀州点点头,终于开口说话了。

“容辙,送你弟弟出门。”

“是父亲。”

一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朝容浔走来。

他比容浔高出半个脑袋,年纪不大,但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沉稳。

这便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子容辙,本来是该他嫁给宸王的。

想不到此刻,却是由他将容浔亲自送到宸王手里。

容辙拉过容浔的手,红盖头下,容浔听到了他温润的声音;

“七弟,今日便由兄长送你出门,往后,愿你一切都好。”

容辙牵着容浔往外走,身后跟着的喜娘和丫鬟嬷嬷一一跟上。

永安侯夫妇领着数百人浩浩荡荡的跟上去,来到大门口拜见宸王。

容辙将容浔的手放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人的手很温暖,虽然手上分布着许多茧,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心安。

从红盖头下,容浔只看见面前这人的靴子。

这样看,宸王殿下的脚还挺大的,那他的个子应该不会太矮......

容浔下意识地去分析他新婚丈夫的身高。

毕竟之前听的传言不少,心里实在是好奇地紧。

澹台肆握着容浔的手将他亲自送入轿中。

红色的帷幕落下,立即响起击鼓奏乐的声音。

宸王身份尊贵,此次成婚,皇宫里的两位主子十分在意。

皇帝特意派工部、礼部的人策划这场婚礼。

繁华盛大程度,百年难得一见,

堪比当年隆熹皇帝迎娶皇后的婚仪。

红毯从永安侯府一直铺到宸王府,数十条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百名侍女左右站立,跟随接亲队伍缓慢移动,所到之处,撒下漫天金箔。

满城的树上都系上红绸带;

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

个个都伸出头去观望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婚。

容浔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别人的婚礼再豪气也顶多撒撒真花,到他这里倒好。

直接撒起金箔了,好家伙,不愧是王爷成婚,就是豪气。

唉——

容浔惋惜的叹口气,他要是也能在外面跟着一起捡金箔就好了

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容浔扯起袖子在自己的脸上使劲儿蹭。

这嫁衣是皇宫的人赶制出来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就算用力蹭,皮肤也不会感觉到疼。

容浔没有带镜子,估摸着脸上的腮红擦得差不多了。

他才停手。

黄昏,落日的余晖洒下大片大片的橘红。

喜轿终于停了下来。

“落轿,迎新娘——!”

轿子外,喜娘喜气洋洋的声音以及这声‘新娘’让容浔的眼角狠狠的抽了抽。

帘子的一角被人掀开,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容浔的面前。

容浔愣了愣,将手放在那人手心里。

出了轿子,喜娘高喊:“新娘跨火盆,端庄人温存——!”

“.......”

容浔握着那只手,一一走过王府门口的各项礼节。

他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期待,不知道这位宸王到底长什么样。

他的手这样好看,人应该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吧........

来到正堂,堂中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立于左右。

皇帝因为是宸王亲侄子的原因,便没到现场。

倒是打发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来。

“一拜天地!”

礼官洪亮的声音响彻大堂,

容浔慢慢松开那双手,转身跪下朝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隆熹帝逝世,太皇太后不便出宫,高堂上也无人。

容浔起身时,一不小心踩到裤腿,眼看着就要摔倒。

一只温暖的手迅速扶住他的小手臂,用了几分力气将他扶起来。

容浔微微一愣,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二人转身下跪,朝着高堂拜了拜。

“夫妻对拜——!”

依旧是那双温暖的手将容浔扶起来,两人转身相对,抬手行礼。

长阖落下。

“礼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随着最后一道话音落下。

盖头下,容浔长长的睫毛轻颤。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就这么嫁人了。

拜过堂后,容浔和澹台肆被下人簇拥着绕过正堂,来到东院。

东院是宸王居住的地方,大婚当日,洞房理应在此。

因为宸王妃是男子的缘故,便少去了很多礼节。

喜娘和丫鬟将合卺酒准备好,便躬身告退。

房门关闭,屋内只剩下容浔和澹台肆。

男男授受不亲,待在同一个空间会不会不太好啊。

容浔紧张的咽咽口水,完了完了,他是第一次结婚,还是嫁给别人。

他有些许的————不安啊!

寝殿内布满喜庆的红纱,手腕一般粗的龙凤烛彻夜不息的燃着。

床上端坐的人穿着一身红色嫁衣。

澹台肆双眸一沉。

他将喜秤拿起,迈开步子往前走几步。

轻轻一挑,便将这块红盖头挑开,随意往后扬去。

随着盖头渐渐落下,容浔缓缓抬眼;

一张堪称绝色的面容赫然闯入他的眼眸。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容浔在盖头被揭开那一刻呼吸就停止了。

他还没做好任何与宸王见面的心理准备。

盖头就这么被掀飞了。

他一抬眸,便看到一张形貌昳丽的脸。

面容清丽,五官犹如雕刻过一般完美无瑕,皮肤不算白,但看起来很细腻。

屋内红烛高照,橘红的灯火光的照耀下,有些不真实。

容浔自诩见过无数美男子。

但像眼前这位美的雌雄莫辨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或许是美人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以至于容浔一时间忘了他身在何处;

脱口便道:“美人,签约不,你当明星肯定能火!”

“.........”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澹台肆听到容浔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唇角勾起。

“王妃还没饮酒就醉了么?”

“额.......我。”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容浔赶紧将头低下去不看澹台肆的眼睛。

唉,美色误人,好色也误事。

外界都在传宸王是个闻名于十里八乡的丑八怪。

可面前这人分明是个大美男啊。

还是绝无仅有的那种!

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传出来的谣言。

果然,不管到什么时代,都不能盲目吃瓜。

“王妃怎么不说话?”

“王爷恕罪——!”

容浔利落的朝人抱拳行礼。

“方才我胡说八道的,冒犯了王爷实在是该死。”

说着,悄悄去看面前的人。

好像看上去没生气.....

“无妨。”

和容浔所料,澹台肆的声音听不出喜乐。

他似乎也不是很讲究礼节,在桌上端起早就准备好的羊脂白玉酒杯,

将其中一杯递给容浔。

“饮了这合卺酒才算礼成。”

“是.....是.....”

容浔被这巨大的反差冲击的还没缓过来。

此刻,澹台肆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让他喝酒就乖乖喝酒。

谁懂啊,在嫁进来的前一秒,容浔还暗暗求观音娘娘和如来,

别真让他嫁一个丑八怪。

现在看来,观音娘娘和佛祖好像是听到他的祷告了。

饮完合卺酒,澹台肆放下酒杯;

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王妃今日可还想着要逃婚?”

“.......什么?”

容浔有些懵。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澹台肆淡笑道:“本王还以为王妃今日是不会穿上这身嫁衣来宸王府了呢。”

闻言,容浔皱起眉头。

他总觉这话十分耳熟.....

不对————!

想到了什么,容浔猛地抬头对上澹台肆的双眼。

那双好似盛满星河的眼眸好看是真的好看,

眼熟也是真的眼熟啊。

容浔缓缓抬起手,隔空遮挡去澹台肆的一部分脸。

只留下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看人总带了几分凉薄,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

“你是,你是那天那个!”

容浔惊讶的捂着嘴往后退,

颤抖的双手指着澹台肆说不出话。

只重复道:“你......你....”

靠了,老天啊,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他那日在闻香居遇到的男子居然是宸王!

他那天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要逃婚,他还说宸王是家暴男,还可能是丑八怪!

“..........”

完了,都说宸王嗜血成性,他不会在新婚之夜让他的脑袋和脖子分家吧。

不要啊,要死他也不要死的那么难看。

何况他一点儿都不想死。

澹台肆将手里的酒杯放下。

淡淡道:“王妃何故如此惊讶,当日还未成婚便见面,想来也是有缘。”

容浔:“........”

他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是有缘,孽缘。

澹台肆无视容浔脸上的惊恐,十分悠然道。

“合卺酒也饮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洞房了?”

成亲之前,宫里还专门派人到永安侯府教导容浔同房的规矩。

皇宫里也有男宠,该如何做以及要用到什么药,这些人再清楚不过。

容浔虽说和那些人学了,

但一听课就打瞌睡的毛病他重活了一次也没改过来。

那些洞房的规矩他也只学了个大概。

什么都不明白。

虽说没穿越之前他也是一个gay,但他可纯情着呢,

还没和其他人有过亲密的举动。

真要实践起来,心里还是发怵的。

这让他和一个才见过两面的男人洞房。

他实在是做不到,就算对方是个大帅哥也不行。

见容浔没有动作,澹台肆好整以暇的挑挑眉。

迈开步子朝容浔走过去。

“该如何做应该有人教过你,怎么,你还要本王伺候你不成?”

“不是不是。”

容浔连连摆手,他咽咽口水勉强勾起一抹笑容。

“王爷,今日那么忙,你不觉得累吗,要不我....我伺候你早点儿休息,

这洞房的事.....之后咱再商量商量怎么样?”

容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要是等会儿澹台肆强迫他洞房怎么办?!

他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要反抗,绝对不是带兵打仗十几年的人的对手。

恐怕澹台肆一条胳膊就能将他制服了。

不能来硬的,只能智取。

屋内布下重重帷幕,红色的轻纱被风吹的微微飘动。

烛光跳跃、满目的红色看的人双目有些恍惚。

澹台肆起身将窗关紧,冷淡的声音传来。

“本王还从未听说,谁家新人成婚,洞房是需要商量的。”

容浔喉咙一紧,紧接着,澹台肆走近他。

猛地握住他的小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床上拖。

“喂你干什么?!”

容浔被吓了一跳,用另一只自由的手臂拍打着澹台肆的胳膊。

“我说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一国王爷,我要是不愿意你还想要强迫我是不是?!”

澹台肆充耳不闻,将容浔扔在床上,随后,强壮的身躯朝容浔压下去。

“我的妈呀——!”

容浔惊叫着从澹台肆身下挣脱出去,狼狈的缩到床角最深处。

手忙脚乱的拉过床上的被褥往自己身上堆。

仿佛这些被褥是他安全的护盾。

“我警告你别乱来啊,你要是逼我,我就....我就.......”

就怎么样?

一头撞死?

不不不,他惜命。

告他QJ?

不妥不妥,他们已经成亲了,

做这种事不是很自然吗。

容浔结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澹台肆干脆放松半躺在床上,单手支起一边脑袋。

上下打量着他的王妃。

“我,我就——”

容浔想半天,似乎想不出一个威胁澹台肆的理由。

说去告状,他向谁去告状?

这事儿一旦让别人知道,大概会觉得他是神经病吧。

见实在想不出理由,容浔非常识趣的服软;

“王爷恕罪,我.....我还未及冠,能否等些时日.....”

这话一说出口,容浔想打死自己的想法都有了;

景国没及冠成亲的人也不少啊。

“你还未及冠?”

澹台肆倒是有些惊讶;

拉开了和容浔的距离。

容浔一愣,心道这王爷居然这么正人君子吗?

他赶紧回答:“对啊对啊,所以我有些害怕,王爷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容浔一心只想给自己解困,一时没注意到面前澹台肆阴沉下去的脸。

“宸王殿下你心地善良、文武双全、德高望重,是景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英雄........必定不会为难我。”

容浔将自己能想到的夸人的词汇都往澹台肆堆砌。

只希望能把人哄高兴,不然今晚,他可能真的清白不保了。

“听闻侯府七公子温润如玉、谦恭良顺,见王妃如此伶牙俐齿,可不像传闻那般。”

容浔讪笑:“王爷说笑了,耳听为虚,京师还人人在传你是丑八怪呢,

可今日一见王爷,帅....是世间少有的容貌啊,可见传言不靠谱。”

沉默了一会儿。

澹台肆缓缓道:“王妃说的在理。”

他起身理了理衣衫,

淡淡道:“外面宾客众多,我不便久留,王妃自便吧。”

说完,抬起步子往门口走去。

随着门被打开又关上。

容浔彻底松了一口气。

身体放松下来他才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等等,想起来澹台肆离开之前的话。

宾客众多,不便久留.....

这么说,澹台肆刚才不是真的想要和他洞房。

“.........”

他这是被人当猴子耍了啊。

容浔恼怒的将头上凤冠拿下来狠狠摔在桌上,气的双颊鼓起。

忽然又想到这顶凤冠是纯金打造的,又心疼的拿起来放在手里小心的摸了摸。

可能因为他是男子的缘故。

给打造的凤冠比女子的小许多,说是凤冠,其实就是用来束发的发扣。

只是比寻常的发扣华丽许多。

宸王府今夜灯火通明,

宴席摆开数百桌,琼浆玉露,羽觞醉月。

高朋满座、羌笛丝竹、热闹非凡。

绕过长廊,书房内,唐久将一份礼盒呈放在书桌上。

“王爷,王妃他是否.......”

“他没有武功。”

澹台肆抬起手掌看了看,“甚至没有半点内力。”

刚才他借洞房一事试探了一番,他这位王妃,没有半点武力。

“这,怎么会?”

永安侯府世代猛将,怎么容怀州的小儿子不会武功。

这说不过去啊。

“容浔那边暂时不用监视,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想到方才容浔的种种作为,澹台肆几乎立即断定他的王妃是个蠢货。

一个蠢货,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王爷,这不妥........”

唐久见澹台肆没发话,

继续道:“王爷归京,许多人怕是开始坐不住了,容公子,不能不防。”

经唐久一提醒,澹台肆倒是想起来了。

之前调查的人回报,永安侯七公子分明已及冠。

但今晚容浔却说自己未及冠,身份可疑啊。

“既如此,吩咐下去吧,别让他发现。”

“是王爷。”

关于的宸王妃的话题结束后。

澹台肆指了指桌上的礼盒:“这是什么?”

“王爷,这是左相送来的贺礼,上清珠。”

唐久将盒子打开,里面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珠子发出幽幽的蓝光。

“颜卓越......”

澹台肆垂眸顶着盒子里的珠子。

这颗上清珠乃御赐之物,当年左相颜卓越跟随隆熹帝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隆熹帝特意将外邦上贡的上清珠赏赐给颜卓越。

如今他将这颗上清珠送来当贺礼。

还真是一份重礼。

澹台肆入京不过一月,朝堂都还没去过几回。

便有不少人开始拉帮结派、想拉着他进自家的阵营。

“殿下,此珠乃隆熹皇帝所赐,属下惶恐,只好来找殿下。”

“这是左相亲自交给你的?”

“是。”

闻言,澹台肆眼眸一暗。

他离京多年,和朝中官员除了几位元老,其余的都没什么交集。

颜卓越就这么着急想拉拢他。

“王爷,这珠子该怎么办?”

御赐之物,左相居然敢随便送出去,可见这人十分猖狂。

澹台肆沉思几秒,随后道:“你送去给王妃,左右是新婚贺礼。”

“这.....是王爷。”

比起前院的热闹,容浔这里显然安静的多。

澹台肆离开后,文喜没多久便端着一些点心推门进来。

“王妃,饿了吧。”

文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气。

“我拿了些点心,王妃吃点儿垫垫肚子。”

“那么开心,你捡到钱了?”

“比捡到钱还高兴呢。”

见左右无人,文喜干脆坐在脚踏板上。

“王妃,小的今日见到宸王殿下了,殿下本人和传闻一点儿也不一样,

风神俊朗、气质非凡,今日殿下去迎亲,可把街边看热闹的姑娘小姐迷的七荤八素呢。”

先前的种种谣言不攻自破。

文喜十分崇拜宸王,说起关于他的话题,便有些停不下来了。

容浔无语的摇摇头,拿起碟子里的点心慢慢吃着。

他天不亮就起床,折腾了快一天,一口东西都没吃着。

现在饿狠了,碟子里的点心很快被他吃光了。

见文喜还沉浸在见到澹台肆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他嫌弃的撇撇嘴,抬腿踢了踢文喜;

“别犯痴了,我没吃饱,你再给我拿点儿吃的过来。”

“是王妃,小的再去给你拿些点心。”

“拿什么点心,给我端碗面条来,鸡鸭鱼肉也都拿上来,

对了,有猪肘子吗,有的话也拿来。”

文喜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有些结巴道:“王妃,晚上不宜吃太多,容易积食。”

“我都快饿死了还积食呢,别废话了赶紧去。”

“这......”

文喜苦着一张脸,要是待会儿王爷进来看到王妃胡吃海喝的,

会不会就不喜欢王妃了。

“快去啊——”

“......是王妃。”

容浔嘴角抽了抽,叫住文喜。

“你私底下就别叫我王妃了,听着怪怪的,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啊.....这不合礼数,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我都说了私底下嘛。”

容浔叹口气,心道文喜死脑筋。

“不让人发现就行,去吧,给我拿吃的去。”

“是,小公子。”

文喜出去后,容浔将身上又重又长的外衫脱去,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放松的躺在床上。

这结婚还真TM累人,

他四处打量着这间布置的十分奢华的婚房;

感觉十分不真实。

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子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的王妃。

以后的日子眼看着是富贵了。

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万一这宸王府的水也和永安侯府的一样深,他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唉不管了,容浔翻一个身。

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挥出去,

反正他的首要任务就是保住这条小命。

其余的不重要,对,不重要......

夜愈发深了,容浔吃完文喜拿来的东西。

现在昏昏欲睡,文喜时不时看着门外,宸王还没有回来。

“公子,公子,醒一醒,还不能睡。”

新婚之夜,妻子须得等丈夫回来才能一同入睡。

容浔艰难的撑着眼皮。

含糊道:“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丑时。”

“这么晚了——”

容浔打了一个哈欠,他实在是支持不住了。

“我就眯一会儿,我实在是太累了。”

“不行啊小公子,王嬷嬷说你必须等王爷回来才能睡,不然王爷怪罪下来怎么办?”

“那我等了那么久也不见他来啊。”

容浔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样吧文喜,你去外面守着,要是宸王来了你就进来叫醒我,就这么办啊,我真得休息了.......”

说完,容浔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翻身滚到床的最里面。

要是等会儿澹台肆要在这里睡,这么大块空间应该够他的了。

文喜眼看着他家小公子才躺上床没多久,呼吸就变的绵长起来。

“........”

公子果真变了许多,

若按照他之前的性子,今晚哪还睡得着啊。

文喜轻轻叹口气,随即又笑了笑。

罢了,如今这样也挺好。

他转身悄悄带上门,站在门口尽心的守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宸王还没有来的迹象。

文喜渐渐的困意来袭,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开始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文喜像是要睡着了。

他脚下一软,猛地往前一栽;

瞬间清醒过来。

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王.....王爷!”

文喜所有的瞌睡被吓的全部消散,

他慌忙跪下朝面前的人行一礼。

“奴才.......”

澹台肆抬手制止文喜,

沉声问道:“你是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的?”

文喜轻声道:“是,小的名叫文喜。”

澹台肆微微点点头,不再理会文喜。

抬脚往房内走去。

文喜起身望着澹台肆的背影。

着急的走来走去。

完了完了,他怎么能打瞌睡呢。

这下好了,来不及去叫醒公子,也不知道公子此刻醒了没。

要是让王爷进去看到新婚妻子先呼呼大睡,怕是要怪罪了。

屋外文喜焦头烂额。

屋内,容浔抱着被子睡的那叫一个香。

连有人站在床边盯着他看半天也没有察觉。

澹台肆嫌弃的看着容浔豪迈的睡姿。

这人婚服还未褪去,就七仰八叉的睡死过去,没有半点规矩。

永安侯府的小公子,居然是那么不拘小节的人么?

澹台肆眯起眼睛,单腿跪在床上,仔细端详容浔的脸。

他这位王妃,长的倒是不难看。

打量完脸,澹台肆提起容浔的胳膊,准备再探查探查。

他想确定容浔是真的没有功夫,还是在故意掩饰。

手搭上容浔的手掌那刻,澹台明宸皱了皱眉头。

调查的人来报,容浔乃永安侯夫人的小儿子;

应当是娇惯着长大的,又不会半点武功,怎么手上这般粗糙。

不像是世家公子的手。

澹台肆唇角微微上扬。

永安侯府,倒是比他想象的大胆的多。

偷梁换柱这招,做的倒是天衣无缝。

连唐久都没查出来。

可惜了,找的人不怎么聪明。

看来他离京的时间果真太久了,

久到这群人都忘了,他原先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小小的侯爷,也敢来算计他。

澹台肆望向容浔的目光渐渐充满杀意。

永安侯都把这么好的把柄送到他身边了,

他不好好利用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荣怀州的好意?

澹台肆大手一挥,熄灭了屋里所有的蜡烛。

文喜望着屋里的烛光全部熄灭,有些诧异。

王爷和公子这是准备洞房了?

清晨时分,一缕光洒在窗棂上。

屋内的床上,重重的帷幕依旧紧拉着。

“王爷,王妃,该起了。”

多福敲了敲室内的门。

“在外候着。”

常年在战场上,澹台肆的警觉性比别人高出许多。

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让他惊醒。

“是王爷——”

多福低声应下,朝身后站着的丫环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等着。

他从小跟在宸王身边伺候着,直到宸王带兵四处征战才留在王府。

现在终于等到王府的主人回来,多福心里难掩激动。

等人离开内室后,澹台肆起身望着床上依旧熟睡的人。

他站着看了看,弯腰将容浔脑袋下的枕头用力抽出来。

“哎哟——!”

容浔睡的正香,脑袋一下子突然悬空,头往左一偏。

咔嚓一声,他听到了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谁啊......”

容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一张帅气的脸闯入他的视线。

瞌睡虫一下子就飞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宸王府。

“王....王爷。”

“清醒了?”

“额,醒了醒了。”

容浔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他看澹台肆身上穿着的寝衣。

反应过来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

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

容浔内心尴尬的脚趾扣地,上手将这身嫁衣脱下来。

过程中澹台肆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王妃脱衣服。

等容浔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后,

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寝衣。

今日虽然出了太阳,但终归是冬天。

还是冷的。

容浔抱着手臂搓了搓,

抬头发现澹台肆在好好的看着自己。

“.........”

“王爷?”

澹台肆移开视线,

朝外头唤了一声:“进来。”

话音刚落。

一直带着丫鬟守着的多福麻利的带人进来。

“恭喜王爷、王妃,奴婢/奴才参见王妃。”

多福领着几个丫环给两人行礼。

容浔点点头,朝一旁跟着进来的文喜抬抬下巴。

文喜领命,从木匣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递给容浔。

“公公起来吧。”

随后他让文喜将剩下的赏钱分给后面的几个小丫头。

几人接过赏钱,喜笑颜开的谢过容浔。

澹台肆倒是有些诧异。

心道他这位王妃人是笨了点儿,但待人接物居然让人挑不出差错。

对下人也大方。

容浔陪嫁的下人依礼也和澹台肆问了安。

王嬷嬷领着青儿和文喜拜见宸王。

她是伺候侯府夫人多年的老嬷嬷。

嘴上功夫了得。

一上来就说了一堆吉祥话,

青儿更是嘴巧,字字句句都在奉承宸王。

相对于这两人,文喜本就嘴笨,在她们的衬托下。

倒显得他不会说话了。

不过澹台肆反应平平,赏了他们一人一片金叶子。

王嬷嬷欢天喜地的接下,带着青儿去收拾床铺去了。

新婚第二日,按景国规矩,得进宫拜见皇上皇后。

因着澹台肆身份特殊。

他拜见完帝后,还得去拜见太皇太后。

先皇薨逝时,没多久太后也薨了。

如今宫里就三位主子,皇帝、皇后、太皇太后。

朝见的服饰复杂,

文喜自小和容浔在庄子里长大,哪里见过这么复杂的穿戴。

一时间急得头上直冒冷汗。

他悄悄抬头向容浔求救,马上到早膳时间了。

要是他还没弄好耽误了进宫的时辰,

那不是让他家公子在王爷面前下不了台吗。

容浔看出来文喜的窘迫。

他暗暗拍拍文喜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害怕,

接着,自己也上手跟着摆弄起来。

这边,澹台肆自己动手熟练的穿上。

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主仆二人,他朝多福使了一个眼神。

多福领会,笑眯眯的上前接过文喜手上的丝带;

“王妃,这等小事就让奴才来吧,怎敢劳烦王妃亲自动手。”

说着,他半蹲在容浔面前,手脚麻利的系好紫色的丝带。

见状,容浔和文喜皆松了一口气。

穿好朝服,容浔低头理了理衣衫,站起来走到澹台肆身旁。

两人的服饰很是相似,又生的俊美。

就外表看起来,真是十分的般配。

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璧人。

多福朝两人弯腰行一礼。

“王爷王妃,可以去前厅用早膳了。”

澹台肆并未动身,他转头打量了文喜一眼,

又看了看里间收拾床褥的嬷嬷和丫鬟。

眸光一闪。

“多福,回头你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伺候王妃。”

文喜愣住了。

多福在一旁道:“奴才领命,今日一定办妥。”

他虽伺候宸王的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跟了宸王十几年的太监了。

看今日的情况。

他家殿下对这位王妃谈不上多喜欢,但对他也不差。

以后王妃的事情,他还需多多上心。

容浔一听澹台肆要给他配小厮,心里触动了一下;

连忙往后退一步给宸王行礼。

“谢谢王爷。”

澹台肆面色依旧平静,内心无半点波澜。

“去用膳吧。”

容浔点点头,迈着步子跟在澹台肆身后。

后面的一众丫鬟太监一一跟上去。

里间,王嬷嬷将被褥掀开仔细看了一番,

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她双眼一瞪,转身去翻腾床头边上的抽屉。

上面只有一个抽屉没上锁。

王嬷嬷找到她昨晚特意放的药膏。

拿出来一看,表面整整齐齐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嬷嬷,可是有哪里不对?”

青儿走过来轻声问道。

“这王爷王妃,昨晚根本就没圆房!”

王嬷嬷将手里的青瓷小药罐塞给青儿。

她气恼地哼了一声。

“果真是不成气候的庶子,连讨王爷的欢心都不会,白教了他那么多东西了。”

“那怎么办啊?”

青儿攥紧手里的药罐,

她和王嬷嬷是侯府夫人特意放在容浔身边监视他的。

一有风吹草动都得去汇报。

“先不着急。”

王嬷嬷沉吟片刻。

“我找机会和王妃说说,毕竟是年轻人,可能还害羞呢。”

要实在不行,再去侯府向夫人报告也不迟。

前厅只留下布菜的丫鬟。

容浔和澹台肆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早膳以清粥小菜为主,

桌上还摆放了些容浔没见过的点心。

但他早上一般习惯吃面食,喝不惯粥。

容浔只勉强喝了半碗粥,吃了些菜便不动了。

旁边布菜的丫鬟全程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待澹台肆吃完早膳,两人才出府坐上马车进宫。

宸王府的马车很是豪华,容浔和澹台肆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只觉得空气都稀薄了很多。

和一个还算熟悉的陌生人,容浔实在是找不到话题聊。

只能无聊的盯着绣有复杂花纹的地毯看。

“待会儿进宫行礼,你不必跪下。”

本来闭目养神的澹台肆突然睁眼说话。

容浔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澹台肆是在教他规矩。

见到皇上,不管是臣子还是庶民,都要下跪行礼。

这是原主留下的记忆。

怎么到澹台肆这儿就不一样了。

本来他好奇地想问一嘴。

但一想到好奇心害死猫,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知道了王爷。”

别好奇,反正澹台肆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

反正他们现在是夫夫,要是他犯了什么错误。

澹台肆也要跟着丢脸,他总不会害自己的。

见容浔脸上掩饰不住的好奇。

澹台肆内心嫌弃的摇摇头,永安侯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了?

找个替身也不知道找个聪明的,

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避免容浔给自己惹麻烦,

一向话少的澹台肆难得和容浔多说了几句话。

“等会拜见母后的时候,她给你什么你只管接住谢恩,问什么你答什么,千万不要多言。”

“母后?”

容浔面露疑惑,在原主的记忆里。

关于皇室的记忆实在是不多,只听宫里的嬷嬷提过一嘴。

“太皇太后不是我的生母,你跟着我叫就是了。”

关于这个话题,澹台肆似乎不想多聊。

容浔倒是反应过来了。

原主的记忆里,宸王的父皇隆熹皇帝在位时间最长;

但一生却只有四位皇子,一位公主;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满周岁便夭折了。

除了中宫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澹台浩,也就是当今皇帝的生父。

便只有先帝最小的儿子澹台肆活了下来。

隆熹皇帝老来得子,对澹台肆宠爱非常,从他的封号就能看出来。

‘宸’字,向来都是象征着尊贵与权力,除了天子,无人敢用这个字。

隆熹帝给澹台肆这么一个封号。

带来无尽尊荣的同时,想必也招了不少人的忌惮。

澹台肆驻守边境多年不返京,大概也是遭人忌惮。

帝王之爱,就是一把双刃剑。

容浔一点儿也不想掺和皇家的家事。

只是乖顺的朝澹台肆点点头。

“是王爷,我知道了。”

闻言,澹台肆眯起眼睛看着容浔。

容浔被他的眼神看的汗毛立起。

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立即纠正道:“臣.....臣知道了。”

澹台肆并不买账。

他懒散的靠在身后的迎枕上,

一双眼睛像是要看透容浔。

“你的规矩,似乎很是生疏。”

他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还带了些笃定的语气在里面。

容浔被他一问,心跳突然加速。

成亲之前,陈氏还特意叫他过去‘仔细交代’过。

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不然一旦泄露。

不管是他还是永安侯府,都逃不了干系。

为保住小命,容浔只能硬着头皮和澹台肆撒谎。

“王爷恕罪,我自幼养在深院,很少出门,母亲又溺爱,

所以这规矩是差了些,我.....臣下去一定好好学,不给王爷丢脸。”

“是吗。”

澹台肆望着面前低眉顺眼的人。

目光又转到容浔的双手上;

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有些事,成也细节,败也细节。

见澹台肆半天不出声,容浔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

人家早就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休息了。

哪里还记得有他这个人。

容浔都要气死了。

又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为什么偏偏穿越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也就算了,还穿到了家庭这么复杂的人身上。

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

现在想想,上辈子被那些黑粉辱骂也不算什么。

对比起现在的日子,

他上辈子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容浔内心泪流满面的怀念以前的生活。

但还没等他怀念多久。

马车就停下来了。

门外随身伺候的人出声:“王爷,到了。”

容浔听这道声音十分耳熟。

他跟着澹台肆出去一看,果然是那天在闻香居遇到的另外一个人。

马车直接进了皇宫停在体元殿大门。

若是平常的皇子大臣,自然不能将轿子马车直接停在此处。

但澹台肆却可以,这也是隆熹帝赐给他的特权。

崇文殿是平日臣子上朝的地方,因为宸王大婚。

皇帝特意让所有官员休沐三天,这个时间,殿内无人。

澹台肆挥挥手,唐久领命,带着车夫和马车离开。

身边就跟着多福和几个太监丫鬟。

四面皆是宫人来往,见到澹台肆,个个停下来行跪拜礼。

容浔是第一次踏入皇宫,见里面这么肃然。

他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走上数十级阶梯,来到正殿。

皇帝和皇后早已坐在高位上,等着来人。

“臣携王妃,参见皇上皇后。”

澹台肆抱拳朝上面两人行一礼,

他的礼十分简单,连膝盖都不曾弯曲一下。

容浔依葫芦画瓢,模仿澹台肆的动作,也给上面的两人行了一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澹台尧看清容浔的面容,眼神一变。

随后又被他很好的掩饰过去。

容浔行完礼后抽空打量一眼高位上的帝后。

听闻皇帝的年纪和澹台肆差不多大。

但脸上的稚气却还未褪去,穿着这一身龙袍却无十分皇帝的威仪。

他朝抬手抬手,笑道:“皇叔皇婶不必多礼。”

“........”

容浔被这一声皇婶弄的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

他好歹是个大男人......

罢了罢了,

能让一国皇帝叫他一声皇婶,

他.......也不算吃亏吧。

皇帝吩咐身边的首领太监搬出椅子给宸王夫夫坐。

首领太监领命,带着身边的小徒弟亲自搬了两把软椅给两人。

“王爷王妃请落座。”

容浔落座,余光间瞥见首领太监的面貌。

这人不像多福那样看起来招人喜欢,脸上很是苍白,说的话怪腔怪调的。

容浔一看这太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立即将目光移开了。

等他们坐好,皇帝才又开口。

说的多半是些家常话;

无非就是感谢澹台肆多年驻守边境,守住景国八方安宁。

皇帝掏心掏肺的说了一堆。

一度都要将自己感动哭了。

澹台肆自始至终回答的言简意赅。

丝毫挑不出错,只是他和皇帝之间看不见的尴尬氛围。

容浔都感觉到了。

这两人说是叔侄关系,但看上去好像并不亲密。

聊了好一会儿,皇帝终于聊不下去了。

他让人将备下的贺礼呈到澹台肆和容浔面前。

“这是朕和皇后为皇叔皇婶备下的新婚贺礼。”

澹台肆起身接下,容浔也起身将礼物拿过来。

“多谢皇上。”

澹台肆的这声谢中规中矩,不会太过感激,也不会太过冷漠。

容浔也道了谢。

皇帝摆摆手。

“皇叔,皇祖母在栖凤阁等着呢,你快快带着皇婶过去吧,莫要让她老人家等久了。”

“是,臣告退。”

澹台肆带着容浔转身离开。

一直笑眯眯的皇帝在两人转身的瞬间收起了笑容。

只剩通身的寒意。

皇后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起身朝澹台尧行一礼。

“臣妾先告退了。”

澹台尧摆摆手,皇后便扶着宫女离开了。

太皇太后喜静。

居住的栖凤阁距离体元殿还有很远的距离。

容浔和澹台肆出了体元殿又坐上马车往栖凤阁赶去。

在体元殿上听了皇帝唠叨半天,容浔肚子早就饿了。

他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根本不管饱。

早就消化完了。

容浔暗暗咽口水,也不知道去太皇太后那儿请安有没有东西吃。

澹台肆单手处着一边脑袋。

悠闲地看着手里的《景国游记》

马车里有一张小书桌,平日会摆放一些闲书供人打发时间。

他余光间见容浔伸手揉肚子,又收回视线。

并没有多余的举动。

去栖凤阁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容浔十分无聊,想和澹台肆说说话,但他看书看的那么认真。

多半不会理会自己。

肚子又饿,想说话还找不到人说话。

容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怜了。

早知道带着文喜进宫了,

这样还能和文喜说说话。

对了,文喜不在,但多福在啊。

他还挺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太监的。

容浔见澹台肆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胆子放大了一些,

掀开马车车窗的帘子将脑袋伸出去。

“多福。”

多福跟在马车身边走,皇宫内不可疾行。

马车走的慢,多福他们倒也能跟得上。

“王妃,有何吩咐?”

多福连忙走近马车,仰起脸问。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还要多久啊?”

“大约还要半柱香的时间,王妃可是累了?”

“不不不,我不累。”

容浔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多福,你是几岁入的皇宫啊?”

“奴才八岁时便入宫了。”

多福如实回答。

容浔哦了一声,又想继续和人闲聊。

“那你......”

“这是在皇宫,王妃还是守规矩些的好。”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

澹台肆虽看着手里的书,

却时刻关注着容浔的一举一动。

多福伺候澹台肆多年,一听便知道宸王已经不高兴了。

朝容浔行一礼后边慌忙退后跟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

再不敢上前一步。

见聊天的对象没了。

容浔觉得无趣,放下帘子端正坐姿坐好。

心里腹诽澹台肆不近人情。

“觉得无聊?”

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声音。

马车内的人谈话并不会被别人听到。

澹台肆的问题,容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无聊吧,那是不是变相承认和澹台肆待在一起非常无趣。

说不无聊吧,那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澹台肆都这么问了,一定是看出来了。

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容浔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他确实觉得无聊,肚子还饿!

“既觉得无聊,那便看看书吧。”

澹台肆将书架上的一本《夏虞书》扔给容浔。

“听闻你素日喜爱钻研文学,这本书想必合你的心意。”

“..........”

这又是从哪里听闻的?

钻研文学这四个字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好不好。

容浔拿起膝盖上的书看一眼书名。

脑海里是有印象,当然,不是他本人的记忆。

是原主的记忆,这本书原主大约是看过,但印象不深。

况且,他又不是原来的容浔。

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但为了不暴露身份惹澹台肆怀疑,

容浔打开书,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上面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又都不认识了。

没看多久,容浔感觉书里的古文全部在他面前飞。

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容浔渐渐走神,一页书摊开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他翻动。

眼睛是盯着书看,思维早就飞到宇宙了。

澹台肆看容浔此刻的模样,竟是不由自主的轻笑一笑。

反应过来,又将嘴角放下来。

专心看着手里的游记。

他手里这本书,倒是有趣的紧。

一炷香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多福朝马车里道:“王爷,到了。”

容浔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多福这句到了在他耳朵里简直比百灵鸟的声音还好听啊。

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容浔像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手里的《夏虞书》往书架上一放。

迫不及待想下车。

看他这样,澹台肆反而不着急了。

他坐在位置上没动,合上手里的书懒洋洋的往后靠去;

“王妃很着急去见太皇太后?”

“也....不是,马车坐久了有些累而已。”

搞不明白澹台肆想干嘛,

容浔又慢慢坐回去。

“喜欢这本书吗?”

刚坐端正,澹台肆就问。

容浔眨眨眼;

他是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纠结片刻,容浔硬着头皮点点头。

毕竟原主可是个大学霸,他多少也得装装样子。

“既喜欢,那这本书就送给你了,正好,本王对这书也十分感兴趣,王妃看完,也能同我探讨一二。”

“.......”

容浔本就僵硬的笑容变的更僵硬了。

他?和澹台肆探讨?!

这一定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最离谱的笑话。

他可是一个纯纯的理科生,读书那会儿背一篇《赤壁赋》都懒得背。

现在要他和人去探讨学问?

澹台肆说完这句话,起身掀开帘子径自下马车。

多福朝澹台肆行一礼,而后将放在马车上的脚踏板拿下来放好。

“王妃,奴才扶着您。”

望着还没有半米高的距离,还摆着一个脚踏板。

容浔朝多福摆摆手。

“不用不用,这么点距离我能下来。”

他一只手拎起繁杂的衣服,两步从马车上下来。

太皇太后知道今天澹台肆要来请安。

一早就吩咐身边的嬷嬷在栖凤阁外等着了。

多福他们才退下。

一个老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朝澹台肆和容浔走过来。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临珈姑姑,许久不见了。”

澹台肆抬抬手让人起来。

临珈起身朝澹台肆笑的一脸慈祥。

“太皇太后在里面等着您和王妃呢,王爷王妃,请随老奴往这边走。”

澹台肆微微点点头;

他打量着翻新过的栖凤阁。

突然想起他的父皇当年带他在这里练习射箭的日子......

十几年前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进了主殿。

一阵檀香传到了容浔的鼻间。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这座奢华的宫殿。

心里暗暗感叹不愧是皇帝他奶奶住的地方。

果然十分的豪华。

穿过一道门,容浔跟在澹台肆身后,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人。

“儿臣给母后请安。”

澹台肆很是恭敬地给主位上的人行礼。

容浔也跟着跪在地上,对着上面坐着的人行一礼。

“给母后请安。”

“起来,快起来,赐座。”

太皇太后忙招手让两人起身坐下。

容浔坐好后才彻底看清楚太皇太后的容貌。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都早婚的原因。

太皇太后虽说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但她看上去比容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

顶多四十左右,不到四十五。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容浔和澹台肆身上来回看。

满脸欣慰的笑。

她拿起手里的帕子擦擦眼角。

“母后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太皇太后的眼眶微微泛红;

说的话颇为动容:“你皇兄去世之时还在念着你,

想着你驻守边境那么多年,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如今看你成家,母后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劳母后记挂多年。”

停顿片刻,澹台明宸微微勾起唇角。

“儿臣——多谢母后和陛下赐婚。”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可这语气任谁听也不觉得是真心话。

倒像是有些阴阳怪气。

容浔诧异的看了看澹台肆。

太皇太后倒像是听不出澹台肆话外之音。

依旧笑涔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皇帝也是常念叨着你,

回来多好啊,今后你可要常进宫,皇帝毕竟还年轻,在政务上,你多多帮衬着他哀家也放心些。”

“母后说笑了。”

澹台肆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

“皇上由皇兄一手教导,处理政务想必是得心应手的,

儿臣不曾学过这些,实在是帮衬不上什么忙。”

他回答的很是合理。

语气中却悄然飘过几分不屑或是嘲讽的意思。

让人觉得不爽却又抓不到他的错处。

容浔紧张的吞吞口水。

看来,澹台肆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不管如何,太皇太后毕竟还是隆熹帝的中宫皇后。

澹台肆还得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母后。

他这么做,不怕得罪太皇太后吗?

就在容浔以为即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的时候。

太皇太后只是沉默几秒,又当作没事儿人一样。

她吩咐宫女端上茶点摆在两人面前。

“母后记得你最爱吃这种点心,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临珈装上些你带回王府。”

说完,她将目光望向容浔。

这目光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之前哀家从未听闻永安侯还有一个那么标志的小儿子,真真是绝代佳人。”

“谢母后夸奖。”

容浔牢记来时澹台肆交代他的话。

不管太皇太后问什么都不要多说。

就刚才太皇太后和澹台肆的对话不难看出,太皇太后也不是一般人。

“当时哀家还担心呢,但今日一见,倒是和肆儿很是般配。”

说着,太皇太后朝容浔招招手。

“来,到哀家跟前来,哀家好好看看你。”

“......”

这熟悉的桥段终于还是来了。

容浔眸光微动。

“是......”

他提着衣摆,小心翼翼的起身。

旁边坐着的澹台肆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从玉盘里捏起一块点心放在手里把玩。

对容浔那边的状况,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

甚至觉得还有些无聊。

容浔提着心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行礼。

来到这里,他对任何人都怀有警惕之心。

更别说他面前的人是一国的太皇太后,崇文帝的生母,现在皇帝的亲奶奶。

这个女人能从皇后一路坐到太皇太后的位置。

可见其厉害之处。

容浔按照之前嬷嬷教给他的规矩,不敢出一点差错。

太皇太后仔细端详着容浔的脸。

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没让容浔起身。

容浔就这么跪着,没多久,双腿便发麻了。

他咬牙强忍着,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见容浔露出一些不适的表情,

她才缓缓道:“果真是个佳人。”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随后招招手,

一旁候着的宫女立即呈上一个精美的匣子。

太皇太后接过来递给容浔;

“这是哀家给你准备的一点儿薄礼,你既已嫁入宸王府,

就要尽心侍奉宸王,宸王待在边境多年吃了不少苦,你今后多费心照顾他。”

“是母后——”

容浔双手接过匣子,又朝太皇太后行一礼。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嘴上说着谢,容浔心里大骂这些人有病。

陈氏也是、永安侯也是,太皇太后也是!

宸王一个手脚健全的成年男子,需要他照顾什么!

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智障。

“这便好。”

太皇太后似乎还不放过容浔;

“你是男子,后宅之事更是要上心,之后若是抬了妾室进去,

也不要生了嫉妒之心,闹的家宅不宁......”

这样的话陈氏说过,教习嬷嬷也说过;

现在太皇太后又说!

他都快听吐了,容浔心里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特别想告诉这些人让他们不用担心;

以后澹台肆就是抬十个二十个小妾进来,他也不会嫉妒的。

一旁的位置上,澹台肆不知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糕点。

一只手撑着一边脑袋,饶有趣味的盯着容浔的脸看。

这个家伙,莫不是又在心里编排什么人了吧?

这里坐着的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婆婆,另一个是他的丈夫。

他也敢在心里骂人。

当真是十分大胆。

澹台肆不自觉勾起唇角,奸诈无耻的蠢人见多了。

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没什么心眼的蠢人,还挺新鲜。

给太皇太后请安容浔吃的没捞到,倒又听了一箩筐废话。

从栖凤阁出来后,容浔当真是觉得比结婚那天还累。

他望着手里一大堆名贵的东西,

想到太皇太后让他没事多来皇宫陪陪她这句话。

轻轻叹口气。

肚子好饿,双腿也麻。

澹台肆回头看一眼容浔手里的大匣子,轻易掩饰去眼底的情绪。

随口道:“你不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臣去马车上再打开看吧。”

澹台肆没去追究容浔用错称呼的事情。

他立在长街,深远的目光望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石板路。

多福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将马车赶过来。

容浔就抱着一个大匣子站在澹台肆身旁一起等。

没把多福等来。

倒是把另外一个人等来了。

长街拐角突然出现一行人。

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带着宫女朝两人款款而来。

她的目的十分明确——澹台肆。

“皇兄———!”

人还未走近,声音便先传过来。

雀跃的、欢喜的。

不像是这庄严敦肃的皇宫会出现。

容浔忍不住回头看,一个妙龄女子拎着裙摆快步走来。

她的五官长的和澹台肆很是相似。

年纪虽不大,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美人走近,先是规矩的给澹台肆和容浔行礼问好。

“皇兄皇嫂安好。”

容浔笑着朝女子点点头。

问安后,女子有些激动的望着澹台肆。

“皇兄,你终于回来啦,姝华好想念你!”

容浔了然。

原来她就是姝华公主,隆熹帝唯一的女儿。

见到姝华公主,澹台肆露出了今天唯一一抹真心的笑。

他伸手亲昵的摸摸姝华的脑袋。

“上次见,你还不到我的肩膀,一转眼,你都长大了。”

当年澹台肆封王后,没多久又带着部队离开了京师;

那时候,姝华才十一岁;

他和姝华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不影响兄妹感情。

从小姝华就特别崇拜澹台肆;

这次澹台肆回京,她在自己的宫殿里就激动了好几天。

一直盼着澹台肆进宫请安的日子。

“皇兄,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礼物呢。”

姝华说完,不忘看向容浔;

“你和皇嫂成亲那日我本来想去的,但母后她不让,

我等会儿吩咐宫女去把礼物拿来,皇兄皇嫂可一定要收下。”

似乎是害怕澹台肆拒绝。

姝华朝容浔眨眨眼。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让人不自觉心软。

姝华和澹台肆长的相似;

她做这个动作时,容浔不知为何,

会在脑海里脑澹台肆朝他眨眼撒娇的样子。

“........”

不行不行,这画面太可怕了。

澹台肆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向他撒娇。

容浔摇摇头,将脑子里这堆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开。

他下意识朝姝华点点头。

“即使公主费心准备的,那我们当然会收下,多谢公主了。”

“太好了——!”

一向端庄有礼的皇家公主竟也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

雀跃的拍着双手,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不过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毕竟是在太皇太后的殿门口。

姝华让宫女回去取贺礼。

对两人惋惜道:“本想再和皇兄皇嫂多聊聊,奈何给母后请安的时辰到了。”

姝华似乎很是不舍。

脸上都多了几分落寞;

“姝华给皇兄皇嫂辞行。”

说完,依依不舍的往栖凤阁里走去。

一步三回头。

“姝华——”

澹台肆出声叫住即将消失在墙角处的人。

“皇兄。”

姝华雀跃的转身。

“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事,什么时候你想出宫来宸王府,你就派人告诉我,我接你出来。”

澹台肆的声音很是平静。

他说要接姝华出宫仿佛就像在说‘我去吃顿饭’一样简单。

容浔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按照景国的律令,

公主未出阁前,轻易不能出皇宫。

澹台肆当真有那么大本事,能让皇上和太皇太后松口答应?

姝华公主没有容浔想的多。

在听到澹台肆有意将她带出皇宫去宸王府时,

她就乐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开心的笑道:“多谢皇兄——!”

回府的路上;

马车车轮在长街发出隆隆的声响。

容浔第三次悄悄打量澹台肆。

看不出来,澹台肆对皇上和太皇太后态度不怎么样。

对姝华公主倒是还挺好的。

还亲自吩咐多福去姝华公主的殿里拿贺礼。

这对兄妹感情不错嘛。

原来澹台肆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是那副欠扁的模样。

“王妃盯了本王看许久,可看够了?”

“.......”

容浔讪讪的收回目光端坐着。

实话实说:“看够了。”

“........”

澹台肆倒没想到容浔回答的这么干脆。

正想说点什么逗弄逗弄面前这人,马车停住了。

停的还挺突然;

容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了一下。

澹台肆瞥一眼容浔,朝外问。

“怎么回事?”

“王爷,是宋国公。”

唐久在马车外对澹台肆低声道:“宋国公想上前给王爷请安。”

宋映山?

澹台肆沉吟片刻。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点着旁边的小几。

“让他过来。”

“是。”

唐久领命,离开马车旁边。

没多会儿,马车外传来一个老者的颤颤巍巍的声音。

“老臣宋映山见过宸王殿下、宸王妃。”

容浔没出声,下意识看向澹台肆。

“宋国公请起,您是三朝元老,不用多礼。”

澹台肆坐着没动,稍微提高一些音量和外面的人对话。

“今日休沐,宋国公怎会在这里?”

“回殿下,老臣有事禀奏圣上。”

“宋国公还是那么勤勤恳恳。”

澹台肆轻笑一声,“既如此,你快些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宋映山并没有离开。

隔着马车对里面的人道:“殿下,你回京半月了,老臣数次想邀约您,

奈何都没机会,今日斗胆拦住您的马车,想邀请殿下明日去府上共同赏梅,还望殿下赏面出席。”

这个时节,梅花开的正好。

不管宋映山叫澹台肆去宋国公府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个邀约的理由,都让人找不出可疑的地方。

澹台肆却没有赏花的闲情雅致;

“本王恐怕是无缘观赏宋国公府上的梅花了。”

说着,他突然扭头盯着容浔。

“本王刚新婚,明日得陪王妃回门,怕是空不出时间。”

“.......”

容浔差点还忘了有回门礼这回事了。

马车外,宋映山顿了顿道。

“老臣疏忽了,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王爷王妃见谅。”

“行了,宋国公快些去找皇上吧,至于赏花的事,之后再说。”

“是,恭送王爷王妃。”

容浔听到马车外唐久吩咐车夫驾车。

马车慢慢动了。

外面寒风吹动着帘子。

透过时不张开的缝隙。

容浔朝外看去。

他们就快要出皇宫了。

想到明天回门的事情,容浔就一阵心烦。

原主从小住在农庄外,和永安侯府的人根本就不熟。

但愿明天不要被澹台肆看出什么才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宸王府大门。

容浔自觉地等澹台肆先下马车。

门外守门的下人安静的走过来搬运二人从皇宫中带出来的东西。

容浔掀开帘子,却看到澹台肆负手站在马车旁边。

看样子,是在等他。

容浔有些受宠若惊,澹台肆不会是想扶他下马车吧?

“王爷,臣自己可以下来,就不劳烦你了。”

说归说,容浔却把手伸了出去。

暗自窃喜,澹台肆好歹也是个大美男。

牵一牵手他也不算吃亏。

“??”

澹台肆挑挑眉,疑惑的看了看伸到他面前的手。

随即笑道:“王妃想多了,本王是想提醒你,不要忘了书架上的那本书。”

容浔:“.........”

他默默放下伸出去的手。

是了,他差点忘了。

这个了不起的宸王殿下大发慈悲的送了一本他根本就看不明白的书给他!

容浔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臣当然没有忘记。”

他转身回去将那本《夏虞书》紧捏在手上。

有些咬牙切齿:“多谢王爷。”

“王妃太客气了。”

澹台肆挥挥衣袖,率先往王府里走去。

容浔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跟了上去。

唐久吩咐下人将马车牵走。

默默跟在两位主子身后。

洞房之夜过后,容浔按规矩住到离澹台肆的东院最近的南院。

但一般来说,新婚的两人是很少在洞房第二天就各自搬回自己的院子的。

也不知道今晚澹台肆会不会来他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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